第五章光明天火
点点星钻缀饰在无尽的夜空里,比较起穹苍的永恒辽阔,人世间的斗争相比之下只是微不足道的东西,但是仍有许多人汲汲於争权夺利,争先恐後的投身於欲望的洪流中,而这就是属於人的本性,连创造一切的神祉──如果真有的话,也无法改变的东西。
一点隐隐的华光,由弱转强,在黑夜的峰顶上显得特别明亮,奇怪的是这团光华虽然明亮却不刺眼,反而有点像是传说中的金顶佛灯。
堪称史上最“不务正业”的主角君天邪,本来正嘴衔一根稻草,随意的躺在地上仰望星空,脑中思想着没人可以理会的古怪念头,忽然眼角瞥到这团光华的出现,吃惊的他立刻把嘴里的稻草给喷了出来。
“这是┅┅难道是?!”诧异的表情出现在他那张略带邪气的俊脸上,那是假装不来的感情,而是真正的震惊。
“天界光明火?!他怎麽会出现在这里!”望着黑夜中难以判断远近的光华喃喃自语,老不死曾经说过的话,在记忆的抽屉中被重新开启。
“在这世上,只有三个人能有与本座一战之力,分别是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笑问天、『天宫』之主『天王』帝释天、还有一个则是┅┅”
强迫自己的思路在此时中断,老不死说过的每一句话,对自己都像是一道伤口般地不愿去回忆,只可惜愈是选择去忘记,那痛苦往往愈深刻。
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卧望星空的闲情逸致,立身逼目一看,将“邪道涅盘”的功力运走全身一大周天,深吸一口气,咧齿一笑道∶“武林这麽大,却偏偏让我在这里碰上了魔门三大巨头之一的『天王』帝释天,如果错过了这场眼福,那岂不是太浪费老天爷的恩赐了吗?”展开身形,如巧燕横空,投入黑暗未知的凶险之中。
“我虽说涅盘,是亦非真灭,诸法从本来,常自寂灭相┅┅”
庄严隆重的诵经声,在宁静的月夜下显得格外突出,一名白眉垂眼的灰袍老僧,身旁站立着一名清秀俊美的年轻僧人,那诵经声正是从老僧口中发出,相对起身旁少年僧人的紧张表情,那名老僧就像是一座岩石枯树,对身外之事无动於衷。
“诸法皆空,诸相皆幻┅┅弥勒,你还不能看破吗?”
那被唤作“弥勒”的少年僧人身子一震,连忙向老僧合什告歉道∶“弟子不才,始终作不到师父口中『八风不动』的境界。”
弥勒?不就是“菩提儿”弥勒?而能被弥勒唤作师父,莫非这老僧就是白道联盟七派中的“禅意门”掌门般若?
般若一张老脸古井不波,叹道∶“不能怪你,能真正做到无无喜境界的,世上又有几人?”忽然白眉一宣,吟道∶“正好三更,宫主果然是信人。”
如金鼓交鸣、铁骑突银瓶破的肃杀之声从夜空中朗朗传来,竟让听者如弥勒心跳不自由主的陡然加剧,似要破胸而出。
“好说!好说!有劳大师久候,本王实在过意不去。”光华随着声音向两人立身之处逼近,看不出来有甚移动,实则速度奇快,只一瞬间,便来到般若师徒面前。
弥勒从未见过有像眼前这团发光的“东西”!而且这团“东西”还会说话,在未弄清来者的底细前,心头的紧张不免又多了三分。
光团来到师徒两人面前,便凝住不动,约一丈直径的白亮光华,明亮却不刺眼,隐隐可见其中的人形,却无法辨别男女老少,只是在光团中透出一种上天下地唯我独尊的霸气,竟让人有膜拜的冲动。
弥勒猛地想起了一个传说中的人物,额头不自由主的滴下冷汗∶“光明不灭体!来者莫非是『天宫』之主『天王』帝释天?!”他几乎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是事实,但想起今日一整天师父异常的反应和言行,其实已经证明了他的推测无疑。
“禅意门”掌门和“天宫”天王!道魔两派中的钜子,竟会相约在这月夜山峰顶上,传出去一定是轰动武林的新闻。
光团中又传出刚才那令弥勒胸口怦动不能自己的声音,忽高忽低的旋律,听得人心头烦躁∶“大师明知今日是必死之局,仍欣然赴约,本王佩服之至。”
般若的反应则不像弥勒那麽激动,只垂目合什道∶“阿弥陀佛,老衲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如果能渡得施主皈依我佛,老衲这副臭皮囊又何足道哉?”
般若这番话就像醍醐贯顶,让本来如置身火窑冰窟忽冷忽热的弥勒,身子一震,一道清流贯通奇经百脉,无复先前的痛苦。
应该是藏身在光团内的“天王”帝释天笑道∶“大师好深厚的『醒世佛语』啊!”
弥勒这才警觉自己刚才险些着了敌人的道,同时亦自心中涌起不能抑止的恐惧,“天王”手足不移,只是动一动口,已险些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绝地去。
他却不知道这种想法,正是帝释天所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只要他心中还存有对今夜之事的恐惧,那今生今世武功亦无再进的希望。
般若忽道∶“弥勒,心魔既种,从何而解?”
弥勒身子一震,迷惘答道∶“心魔心生,无人能解。”
般若沉声道∶“是无人能解,还是无心可解?”
弥勒身子再震,双目已恢复如雨刷过般的清澈∶“心魔心生,无人能解,欲求能解,只有自心。”弥勒向般若恭身一拜,朗声道∶“弟子明白了,多谢师父指教。”
般若淡淡道∶“我不曾教,你何曾学,意转无念,业障自消。”
弥勒道∶“弟子知道了。”说罢便垂首退到般若身旁,表情已恢复原先的淡定,甚至再也没向帝释天看过一眼。
帝释天的口吻,首次透露出一点钦佩之意∶“大师果然佛法深厚,本王今天算是见识了。”
般若仍然是那副老僧入定的样子,表情无悲亦无喜∶“宫主客气了,小徒不知道何事得罪了贵上,竟让宫主一上来便对小徒用上『天魔绝响』?”
饶是弥勒得般若提点,心境刚进入“五蕴皆空”的禅定境界,闻言也不由身子一震。难道今日师父和帝释天的佛魔之会,竟是因他而起?
帝释天道∶“本宫四飞天之一的增长天,可是令徒所杀?”
般若淡淡然道∶“本门分舵『西天净土』的三十七条人命,却是贵部属的杰作。”
帝释天发出冷冽如锋的笑声道∶“即使你『禅意门』所有大小秃驴的人命加起来,也比不上本宫随便一名普通弟子的一根头发。”
般若摇手制止住身後因听了帝释天的这番话而勃然大怒的弥勒,合掌平淡的道∶“阿弥陀佛,众生平等,性命岂有贵贱之分。”
帝释天笑道∶“怎麽会没有?顺吾者昌,逆吾者贱;魔长道消,就是天地不变的至理。”
般若摇头道∶“宫主入魔已深,冰虫不可与夏语。”
帝释天语气一转,四周立刻变得杀气剧升∶“那就省下你说佛禅的力气,多花点心思在保住你师徒两人的小命吧!”
般若道∶“宫主请三思,不到最後必要,老衲也不愿与宫主交手。”
帝释天乾脆的道∶“可以!那就把你的徒弟交出来,本王二话不说,立刻走人。”
般若想都不想便道∶“恕难从命。”
“那明年此时,便是你俩师徒的忌日!”帝释天说完最後一句话,围绕着他的护体光华猛然大涨,“天王”要出手了!
弥勒再也忍不下去,燃灯棍一挥拦在两人之间,喝道∶“杀增长天的是我,宫主要动手就跟我动手好了!”
帝释天笑道∶“小和尚倒是护师情切啊,如果是令师和我动手的话,或许还有三成胜算,如果换成是你的话就连一分也不到,即使这样你还是想尝试吗?”
自信的说话由帝释天口中说来,就像是既成事实的未来,如果自信是建筑於实力之上,那麽帝释天的这番言论也并非空穴来风,以他“天王”之尊,确实是配得上这样的自信与实力。
不过初生之犊不畏虎,弥勒长棍一抖,对着帝释天道∶“卫道除魔,虽死无憾!”
帝释天长笑道∶“小和尚倒是豪气不小,不过本王只怕你想送死,令师却舍不得你那麽早死。”
般若长叹一声,终於站起身来∶“让老衲来领教『天宫』的绝学吧。”
弥勒大惊回头道∶“师父!不可!你身上┅┅”
般若不让弥勒再说下去,打断他话道∶“此战不论胜败,弥勒你都绝不可插手。”
弥勒着急的道∶“可是师父您┅┅!”
“这是掌门令训!”般若斩钉截铁的道∶“『禅意门』第十八代弟子弥勒听命!”
弥勒身子一阵轻颤,到底是跪下垂首道∶“弟子接令。”
“我知道现在要你担起这责任,可能是早了一会┅┅”般若把一只手掌轻触弥勒额头,目光中充满慈霭不舍之意∶“不过这是非常时期,不得不已,老衲在此宣布,如果今夜老衲有什麽不测,弥勒你就是本门的下一任掌门。”
弥勒大吃一惊道∶“掌门何出此言?!弟子年幼德薄,如何能担当起掌门重任┅┅”
般若摇头道∶“门内无一人潜质在你之上,要光大我『禅意门』,这重责大任也只有你能承继得来,老衲相信自己的眼光,莫非你会不相信自己吗?”
弥勒仍是一味摇头,眼中已有泪∶“弟子┅┅弟子┅┅”
般若叹道∶“你如不答应,那就代表本门气数至老衲这代而终,那麽老衲便成了禅宗的千古罪人,死不瞑目。”
弥勒咬牙忍泪道∶“掌门万勿如此说,弟子┅┅弟子遵命便是了!”
般若颔首道∶“很好。”收掌回身,面对帝释天。
帝释天自始至终也只做个冷冷的旁观者,直至此刻方开口道∶“後事都交代完了?”
般若合什道∶“还要多谢宫主给老衲这点时间。”
帝释天淡淡然道∶“不必客气,对於将死之人,本王一向都认为大方一点无妨。”
般若道∶“老衲虽然临阵传钵,但并没有束手待毙的打算,宫主要老衲这条烂命,恐怕还是得花点力气。”
帝释天不以为意的道∶“如果是以前的你,或许真的要花本王一些手脚,可是在中毒之後想要动手,本王三招之内就可杀你。”
弥勒一震道∶“你┅┅你怎会知我师父身中剧毒?莫非你就是┅┅”
帝释天不等弥勒讲完就截断他道∶“小和尚不要搞错了,下毒这种小花样本王还不屑为之,你师父他印堂发黑、瞳孔泛紫,正是身中奇毒的证明,纵然他以佛门正宗的『大无畏功』压下体内毒势,但功力只剩原来七成,如何能是本王之敌?”
般若双掌合什,轻轻一叹道∶“宫主果然目光如炬,老衲佩服┅┅”
弥勒忍不住道∶“你┅┅你明知道我师父身中剧毒,还要逼他动手,这不是乘人之危吗?”
帝释天“哈哈”笑道∶“本王本来就是魔!乘人之危亦是魔门本色,何足为奇?”帝释天终於露出他魔门枭雄的本色,不管表现出来的态度有多宽容大方,一旦决定动手时,便是绝不留情!阻我霸业者,杀无赦!
帝释天在光华大盛中出手。说是“出手”,其实谁也没看到他是怎麽样“出手”?因为耀眼的光华,已经遮蔽了他身旁三尺外的一切事物,般若和弥勒两师徒唯一能见到,就只有光。刺目的光华,和强烈至能分涛裂壑的凶猛气流。
般若一掌拍在弥勒肩膀上,断喝道∶“走!”自己却迎向铺天蔽地的光华。
弥勒急叫道∶“师父不可!”身子却身不由己的被推出三丈外。
扩张的光华,很快就把般若的身子吞噬。般若感觉光华之中彷佛有一团烈阳火球,能把自己的灵魂也燃成灰烬。他知道,这就是“天王”帝释天纵横魔门的惊世武学“天界光明火”!能够使中招者五内俱焚,但外表却看不出一点伤痕的“光明天火”!
般若深吸一口气,运起“大无畏神功”,将体内“天人五衰”的剧毒暂时压下,而仍能保存有七成左右的战斗力面对眼前的强敌,能够做到这一点,并非代表他的功力就胜过“天敌”龙步飞,而纯粹只是修练功法的“特性”不同所致。
只是,面对魔门三大巨头之一的“天王”帝释天,般若即使在十足状态也难以取胜,只剩七成功力而要与对手交战,那是必死之局。
虽明知必死,却是不能不战。般若大喝一声,拍出一掌,去势平直,掌劲却似佛性包容万物般圆泽广被、气机流转,无所不在,亦无所在。
“忍辱布施,度一切苦厄?!”弥勒见到自己的师父使出如此精妙的招式,竟不喜反惊,只有他知道今日一战,般若已是不抱生望。
帝释天朗笑道∶“你的佛门无上愿力竟修到第八重天的境界,看来这一战有点意思了。”
语声一落,仍是不见帝释天如何出手,只是黑夜的虚空中一道白白的光华闪过,如流星划过天际,四周的空间猛然爆开,强大无匹的冲击波毫无先兆的便填满方圆五丈内的一切事物,光华烈波自四面八方扑击,竟一下子便撞破了般若舍命布下的佛力结界。
“哇!”般若一口鲜血喷出,体内经脉像被剥光衣服、曝晒在沙漠烈阳下的炙热难过,幸而他急运“忍辱布施”愿力,精神从肉体中暂时脱离,足尖一点,人如脱弦快箭般疾退,一口气飘出七、八丈外,落地身子一下剧震,又是一口鲜血喷出。
“师父!!”
般若额下白须已被鲜血尽泄成赤,却摇手阻止了心急如焚的弥勒上去看他,沉声道∶“为师不要紧┅┅”双目一瞬也不眨的盯着光团内的帝释天。
帝释天好整以暇,似乎已把般若当成囊中之物∶“本王说过,即使你以佛门愿力强压伤势,本王还是三招之内就可杀你。”
躲在一旁观看战局的君天邪几乎连眼睛也要掉出来,咋舌心道∶“这帝释天好厉害的『天界光明火』!怕不能和老不死的『地狱行』一较长短。”
人的名,树的影,他现在偷窥的对象是魔门中少数能与天下第一人“阎皇”君逆天相提并论的“天王”帝释天,尽管对自己“邪道涅盘”蔽息隐迹的功力拥有绝对自信,君天邪仍只敢远远躲藏起来观望,不敢接近战圈三十丈内,只怕一不小心,便惹来招惹不得的强敌。
“那老和尚绝非帝释天之敌,是死定了,不过我看那秀气的小和尚不像短命之相,应该不会英年早逝,不过魔门中人出手一向斩尽杀绝,斩草绝对除根,小和尚能用什麽方法保住性命呢?我倒是很有兴趣知道┅┅”
低声的自言自语像是与自己无关的事,眼前的厮杀会引起他的兴趣只是因为对象的身份太过不凡,至於介入别人战圈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君天邪当然不会列入考虑。
再看底下的般若,似乎下了某种决定,转头向一旁的弥勒喝道∶“弥勒,不要忘了为师交付给你的使命,你要活着离开这里,把今夜的战果告诉天下!”
帝释天的光团一下子便卷到般若身前,快得彷佛两人之间的距离根本不存在似的∶“那可不行,你们师徒两今夜都要死在这里。”
般若大喝一声道∶“走!”双掌一起推出,气流运转成一极大的圆,向帝释天罩去。
“没用的!”冷冷的细笑彷佛死神的召唤,光团中似乎有一只手隐隐一动,跟着就有一道光幕出现在帝释天面前,般若的气功撞在光幕上,只听到“碰!”的一声爆响,帝释天的护体光华仍是丝毫无损,而後者却像是被人用巨木在心口上狠狠擂了一下一样,捂着胸膛踉跄後退,七孔都溢出鲜血。
才过两招,般若的处境已是绝对恶劣,看来帝释天之前夸口说过要三招之内杀他,并非空口白话。
但是只要有一口气在,般若也不会放弃反抗的打算,至少要制造出让弥勒可以逃离的时间,绝不能两人都栽在这里!
般若深吸一口气,运起“大无畏神功”中的“度一切苦厄解脱智力”!平淡无奇的两掌推出,没有任何的花俏,却是把毕生的功力、潜能,全部灌注於掌劲之中,只在一瞬之间,掌劲便突破帝释天的护体光团,击到他的面前!
“什麽?!”不意伤重离死不远的般若还有如此能力,已生轻敌之意的帝释天,本来前者以生命燃烧推动的最後一招,就大有破他“光明不灭体”,甚至使他负创的资格!可惜!般若在交手之前,早已身负剧毒,而且是名列天下三大奇毒之一的“天人五衰”!
般若把全部功力都拿来用以与帝释天同归於尽,失去“大无畏神功”压制的“天人五衰”,立刻像是被释放出栅门的毒蛇猛兽,以他无法想像的速度,造成体内经脉的严重破坏。
“呃!”般若忽然脸色剧变,击出的双掌在帝释天面门不足一尺处硬生生顿住,体内的功力如破掉的气球般不住飞泄,就算想要再多动一根手指,也是千难万难。
“天啊!为什麽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难道真是天意亡我?”
敌人的停顿,给了帝释天最好的反击时机,而身为当世有数高手的“天王”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焚天梵火!”帝释天一声厉叱,从难见内里物体的护体光华中,忽然出现了一只手掌,去势极快,一下子便印在般若的胸膛上,跟着那手又“嗖!”的一声隐回光华中,就像是从未出现一样。
一掌印下,般若就像突然被人定住似地,站在原地一动也不动,直到他发出一声在深夜里听来格外凄厉的惨叫,而从他嘴巴中吐出的,竟然不是鲜血!而是火焰!
君天邪从未看过,有人口中可以吐出这麽大量的火舌!彷佛,刚刚帝释天打般若的那一掌,在他体内种下的不是破体内劲,而是燃烧正旺的火炉!
“师父!”大惊失色的弥勒正要冲前抢救,此刻的他,已经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安危,只想着要保住他师父的性命,也是这种超越生死的师徒之情,让中了帝释天“焚天梵火”的般若鼓起不知从何而来的潜力,竟然运起“足下安平步”,一退八丈,不偏不倚的撞在冲过来的弥勒身上∶“快走!”
两个急速的身形相撞,但弥勒却毫无碰上硬物的感觉,反而像是一头撞在个饱胀的皮球上,柔和的气劲将自己反弹出去,在飞退的视线中,弥勒最後能看到他的师父就是再也压不下体内的“天人五衰”和“天界光明火”,被烧成一堆灰烬,尸骨无存!
“师──父──”声嘶力竭的呐喊,也不能唤回已逝的生命,不能辜负般若的最後心意,弥勒咬牙忍泪转身,要逃离帝释天的魔掌,留住性命,才能为他师父报仇。此仇此恨,来日必报!
“走得了吗?”冷冷的耻笑在弥勒身後响起,要从“天王”帝释天的眼界逃走,真是谈何容易?
同样的苦恼,很快便发生在另外一个本是“局外人”的身上。好死不死,弥勒逃走的方向,竟正是朝君天邪躲藏的地方而来!这下该如何是好?
第六章不动邪心
这一瞬间,君天邪马上知道他已经没有了选择。
只要弥勒去向不变,一定会迟早发现他躲在这里的事实,就算他没有发现,不可能放过这小和尚的帝释天追上来时,也一定会发现!
换句话说,无论如何他也会曝光,而帝释天绝不会容许今夜之事,被除了他自己以外的第二个活人看去!
也就是说,帝释天一定会在杀小和尚的同时,把他这个“局外人”也一并除去!
君天邪不禁暗恨自己今夜是走了什麽霉运?原本只是纯粹看戏,竟看到惹火上身?
不过此时已不容他再有多馀时间怨天尤人,把牙一咬,人如流星弹丸般急射而出,取得正是与弥勒奔来的反方向,也就是帝释天追来的位置,边大喝道∶
“小和尚快走!让我们『破狱』的人来替你断路!”
“不放过任何可以利用的机会”是他的座右铭,如果情况迫不得已逼得他要和帝释天为敌,那麽至少也要卖个恩情给另外一方,才不会落到两头皆空。
他所喊出的“场面话”更是大有深意,目的是营造出让帝释天怀疑他身份和有无後援的效果,只要对方有投鼠忌器之虑,他逃走的机会就又多了几分。
如果可能,君天邪绝不会和帝释天这样的强手正面冲突,现下却是别无选择。
虽然看不到光团中的面孔,但是君天邪却可以肯定帝释天对他的出现感到惊讶,後者对自己“天视地听”的功夫拥有绝对自信,自己这麽突然的冒出来,一定破坏了“天王”原本的全盘计画,使後者觉得情况未必全然在自己掌控之中。
会如此大费用心的原因,也是因为对手实在太强了。
不过,对於此刻赶鸭上阵的窘境,属於他体内的另一个分身、另一个“天邪”,却有一种与本体迥异的兴奋。
“正好用你这个与老鬼齐名的家伙,来测试我与现今最强者之间的实力,到底还差上多少!”
一只眼睛反射著兴奋的邪光,与右目冷静的深邃黑暗成反比,虽然思想未能同步,但为了保命,身体却早一步做出反应。
“涅盘解甲剑!”
君天邪戟指戳出数十道激锐的剑气,如水银泻地般的射向帝释天,这样的剑气要威胁到後者的“光明不灭体”当然是不可能,但要拿来当“探路先锋”却是绰绰有馀。
帝释天冷笑道∶“米粒之珠,也敢放光!”
也不见他有所动作,但所有的剑气来到光团的一尺处,就像是碰上了什麽莫名的阻碍一样,纷纷顿住!破灭!然後消失!竟无一例外!
“不管小子你是哪一方的人,今天你都死定了!”
涅盘剑气根本不能阻慢帝释天的来势,只见一团光华快得像是瞬间移动一般一下子便来到君天邪身前,还未动手,涛天的霸气已足以使敌人不战而败,不愧是名列魔门中三大巨头之一的人物。
而面对属於神话级的宗师人物,又在他眼前刚刚杀掉了白道巨擘之一的般若,君天邪的心内,竟然找不到一丝畏惧或是气馁,相反的,竟还有一点难抑的兴奋。
难道已练成“不动邪心”的他,骨子里竟还留著死老鬼那所谓,天生的武者之血?不管如何,今天都是一个难得的机会,试看看去尽的他,到底有多“强”?
“涅盘动地剑!”
一声吆喝,千百道剑气竟在帝释天落至君天邪身前的同时,从地中破土而出,再飞射向帝释天,原来後者早在脚下暗藏潜劲,第一波剑气只是诱敌兼观察,这一次的“涅盘动地剑”,才是他真正的主力。
“挺有意思的布局,你这小子的功夫也不弱啊,难怪敢来救人,只是你以为凭这样的伎俩就伤得了本王吗?”
光华内传出帝释天兴致勃勃的声音,尽管这少年又一次的使他意外,但也仅止於此而已,这样的剑气还不被他放在眼里,“光明不灭体”一运,有质无实的光团立刻变得流转不已,华光大盛中,涅盘剑气似击入了大海,仍是伤不到他分毫。
君天邪笑道∶“只是这样的伎俩当然难不到『天王』,再来吧。”
不知该说他是有勇无谋还是有恃无恐,接连两招失利似乎并没有影响君天邪的斗心,双掌合什,人如流星弹丸般直射向光华中心,但此举却与送死无异,到底君天邪的脑里是在想什麽了?
“涅盘寂灭剑!”
帝释天冷笑道∶“这是干什麽?明知不敌想要送死吗,那本王就成全你!”
帝释天的护体光团中,忽然凝起一束光华迅速结为枪状,光枪爆涨带著一团白色光焰,直取飞射而来的君天邪胸口。
“光明火矛?!”
君天邪见状眼皮不由自主的一跳,能凝气成光已是江湖百年难见的绝技,如今帝释天更能凝光成形,足证他的“天界光明火”已修到三十三因陀罗天的境界,即使是“阎皇”君逆天亲来,恐怕也未必能胜。
幸好他还有“後著”。
君天邪目射神光,合什的双掌不偏不倚的击在光矛尖端,一股彷佛能化有为无的力场,在他掌劲运转施行之下,竟把帝释天的“光明火矛”化解的无影无踪。
寂灭,就是把一切化为虚无之意。
帝释天的光矛无功而返,君天邪已把握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招“击其中流”纵身而上,剑指戟点在帝释天该是额头处的光华上。
“破!”
说时迟那时快,剑指点中光圈外围,跟著君天邪的“寂灭真劲”随心而发,剑气所过之处,一切都化为虚无,甚至包括帝释天的“光明不灭体”,光华由极盛、转为黯淡,终至消失不见,然後原本藏身在光圈之内的“天王”,终於被前者看见了他的真面目。
那是一张媲美帝皇气派的雄浑俊脸,星月拱称下的丝丝微光,将他的轮廓体魄映称得如天神般傲然而立,瞳孔内似欲破眶而出的一点紫光,此刻正随著那阴森郁沈的视线,投注在这使他今夜第三次意外的年轻对手身上。
一招得手,君天邪却毫无得意之情,反而大呼不妙,因为帝释天的表情并未如他原先预期的爆跳如雷或是诧异不已,有的只是彷佛千年古井下的深沈,这样的反应只会是一个原因,那就是“天王”已经真正认真起来了!
帝释天一声冷哼,君天邪猛觉四周空气的温度忽然毫无先兆的斗地狂升,夏夜微凉的气候像一下子变成了乾燥高热的大沙漠!让他不得不全力运功抵挡那难过的酷热。
帝释天冷而锋利的视线,投注在君天邪身上,让後者几乎感受到一种刀刮的刺痛。
“小子┅┅你到底是谁?”
君天邪乾笑道∶“不是都跟你说了吗?我是『破狱』的成员啊。”
帝释天毫无感情的声调道∶“你表面上用的是佛门武功,但推动那招意的却是魔门心法,纵然你掩饰得再完美,也不可能瞒过包括本王之内的三个人,你到底是谁!不肯说吗┅┅?”
君天邪心中叫苦,知道帝释天说的另两个人就是“阎皇”君逆天和“地藏”魔陀佛,的确,这同属魔门的三大巨头,都能看破他隐藏在“邪道涅盘”下的真正实力。
不过他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不是怎麽去隐瞒自己的武功来历,而是该如何设法在动了真正杀意的帝释天面前,保住自己的小命?
“不管你是谁都不重要了,因为一个死人的身分对本王是毫无意义的!”
话声一落,帝释天再度运起“光明不灭体”,一度消失在他身上的光华再次大炽,在一片媲美日照大地的金黄色光亮中,传来君天邪又惊又恐的声音。
“大灭日真气?!”
“有见识,但也更因洛up此,本王绝留你不得┅┅”光华中传出帝释天的声音,依然是那麽冷冽肃杀。
君天邪只见满天的光明,遮去了原本的黑暗,彷佛“天王”拥有能使日夜倒行的神能,虽然前者明知那是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数以万计闪烁的豪光,让君天邪一时除了刺眼的光明外,什麽也看不见,当他心叫不妙的时候,光明中忽然涌出一道雄浑精奇的气流,化成一道长约数丈的匹练光刀,向他当胸刺至!
这一次帝释天再无留手,威力甚至还在先前对上般若之上,“大灭日真气”凝成的“灭日光刀”,刀尖未至,刀气已几乎先一步的破开了君天邪的护体罡气,更让後者绝对不会怀疑这一刀有将他一分两段的能耐。
“可恶啊!事到如今,情非得已了!”
面对帝释天“认真”起来的一击,君天邪知道如果再有留力,今夜死的一定是自己,猛一咬牙,竟然闭上双目,两掌合什,嘴里念著从未听过的梵文。只是如此,就能让他避过这必杀一刀吗?
“梦幻空花!”
君天邪轻叱一声,身体忽然变得如雾般稀薄透明下去,明明仍在原处,但那投影却像海市蜃楼般虚幻不真实,正是他日後自创而震惊天下的绝世身法--梦幻空花!
光明刀刃发出破空的嘶嘶声,在一瞬间便破开了君天邪逐渐稀薄的躯体,分为两半的身体却没有流出一滴鲜血,反而像是雾气一样,随风飘去,终至完全不见。
“怎会如此?!”
帝释天已完全无法掩饰吃惊的情绪,竟然有人能在他八成真力的“灭日光刀”下全身而退,还是一名未满二十岁的少年,真是传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可却偏偏是发生在他眼前的事实。
吃惊的事还不只如此,当帝释天展开魔门“搜神大法”视察方圆十里之内的动静之时,除了即将跑出他感应范围之外的小和尚弥勒之外,竟然感觉不到君天邪的气息!对方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连最微弱的生命气息也欠奉。
“怎麽可能┅┅!难道这小鬼┅┅竟能在一瞬间逸出十里之外吗┅?”
光华下无人可见的面目,传出说不尽的惊异声调,这世上能让“天王”帝释天呆愣不知所措的人,只怕即使是“阎皇”君逆天也不可能办到。可是,今夜,却被君天邪做到了。
良久良久,帝释天似是稍微定下了心绪,光团中传出他那自嘲也显得太过傲慢的声音,用像是已洞悉一切的口吻道∶
“这就叫做江山代有才人出吗┅┅太有意思了┅┅君逆天,你和本王的斗争,要延续到下一代小辈的身上了吗┅┅?”
平静的笑声中带著说不出的杀意,跟著从帝释天的光团之中,冒出一束冲天火花,直射星空,炸出远近可见、灿烂耀眼的烟火。
“白魔┅┅是你一展身手的时候到了,让本王看看『天宫』调教出来的门徒,和『冥岳门』出来的弟子,孰高孰低吧┅┅?”
“呕┅┅!好重的伤!至少要养上一个月以上,这一次可亏大了。”
半跪在地上,像只喘气不已的老狗,自出道以来,奉行明哲保身之道洛u灾v座右铭的君天邪,还是第一次有如此狼狈的一刻。
刚才帝释天那一刀,他虽然以“梦幻空花”身法避过了刀劲,但卸不开的刀意仍是让他身负内伤。
“天王”果然不愧是魔门三大巨头之一,现在的他,完全没有胜过对方的打算,还能有命逃出来已是万幸。
体内翻涌的气血仍未平息,似乎在告诉他刚才的那一战有多惊险激烈。
“对手实在太强,不但不能测试到他的实力,反过来还被看清自己的底细,我是不是太自大了呢┅┅”
君天邪苦笑著擦去嘴边逸出的血迹,出道以来一直都顺风顺水,偶有危机也都能凭藉己身的智慧化险洛ui,这样平顺的江湖生涯却使他犯上了小看天下英雄的毛病,而现在就是为那错误付出代价的时候。
幸好“邪道涅盘”最善於隐匿踪迹,加上“梦幻空花”的惊人移速,虽然比不上影子的一瞬千里,但要避过帝释天的“搜神大法”,还是勉强能做得到。
“这一次救人可谓蚀上了老本,希望那小和尚能够平安无事的逃掉,否则我岂不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很抱歉,不只是小和尚逃不掉,就连你也必须死在这里。”
清晰平静的声音紧接著君天邪的话语从他背後响起,让他忍不住大吃一惊,倒不是因为对方可以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贴到如此近距离,而是因为说话的口气,那种摆明著“我要杀你”的句子里却不带一点杀气,就像是在说一件吃饭喝水般简单平常的事情一样,这是君天邪从未遇到过的。
“这里你不行!让我来吧!”
脑中响起另一个“自己”的声音,跟著在毫无先兆的情况下,君天邪的表情变换成了另一个“天邪”--玉天邪的表情!
察觉到逼近而来的危机,两个分裂出来的人格,首次取得了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之前和帝释天一战消耗了过多的元气,所以“君天邪”退下,由“玉天邪”出场,尽管身体的负伤不可能恢复,但至少在精神上是完美的--甚至还可能略胜一筹。
几乎就在“玉天邪”出现的同时,後背又传出那平淡、平直的语调道∶
“我感到你的精神起了变化,像是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但这应该是没可能的事,你是怎麽做到的?”
这一次换到“玉天邪”为之震惊,能够知道他拥有双重人格的人,在这世上不会超过三位,背後人绝无可能是那三人其中之一,那会是怎麽一回事?
难道这世上除了他之外,还有人能练成“不动邪心”?
“不动邪心”是魔门中一种至高无上的精神功法,顾名思义,“不动”就是取佛门中的“八风不动”,是谓无论身处何种境界,都能保持一颗如水镜般清明透彻的心,能够忠实反应周遭的一切变化、记录并随之应变,练到极限时,甚至等於拥有经典中才有传说的“他心通”、“造化神通”等异能。
但是这等以魔入道的无上大法,岂是容易之事?魔门自创出“不动邪心”这门功夫以来,尚未听闻有何人能够真正练成?就是因为修练途径太过艰险,而且愈是魔功深厚的人,修练过程愈是幻象纷呈,动辄便是走火入魔、全身经脉气血逆走惨死的下场,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什麽人敢去练它了。
“不动邪心”一直失传到了近代,魔门中出了一个出类拔萃的天才--“阎皇”君逆天,以其天纵之智,终於参悟了其中的秘密。原来“不动邪心”的功法根本与魔门的原来精神就是反其道而行,所以愈是功力深厚的魔门高人想要修练其中的奥秘,就愈会落到被心魔反噬、自招其败的下场。
欲练成“不动邪心”,先决条件之一,就是修练者身上必须不具任何其他魔门的功力--这真是一大讽刺!被魔门无数宗师奉洛u黹疙g典的功夫,竟然只有非魔门中人才能修练?
即使当君逆天解开这困扰魔门历代无数高人几百年来无解的难题时,也不免有一种哑然失笑,苍天弄人之感,出於一种恶意的嘲讽,他把“不动邪心”的修练法门,传给了一个只有六岁大、尚未修练过任何魔门功法的幼儿。
即使第一门槛通过了,“不动邪心”仍是魔门数百年来最难修练的功夫之一,更别提是一个还在嗷嗷待圃的幼儿了。也是那个幼儿的际遇得天独厚,被君逆天以独门手法先一步开启了他的“无上六识”,使得修练起邪心来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而那个幼儿也就成了魔门中五百年来,第一个练成“不动邪心”的人。
说到这里,大家应该都可以猜到那个练成“不动邪心”的幼儿就是我们的主角君天邪,但是後来因为某种原因,君天邪的邪心出现了致命性的破绽,为了弥补这个精神上的空缺,於是乃有了“玉天邪”这个副人格的诞生。
修练“不动邪心”,竟会使君天邪出现人格分裂的症状,这恐怕是当初替前者打通“无上六识”的君逆天,也始料未及的变数吧?
也正因为“玉天邪”这个人格是经由“不动邪心”的修练过程而来,对於这门功夫的掌握,“玉天邪”更认定世上无人能及得上他,甚至连“阎皇”君逆天也不可以。
当“君天邪”变成“玉天邪”後,“不动邪心”开始运作,却被背後来历不明的神秘敌人一口道破,会这样的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对方也跟他修练的是一样的功夫,基於先天同脉的感应,才能看出其中的奥秘。
虽然不知道背後来者是如何练成“不动邪心”,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从目前困境中脱身的好想法。
把玩著额前的一络浏海,玉天邪笑道∶“有意思,没想到这世上除了本少爷之外,还有人能练成『不动邪心』,这使我十分有兴趣知道你的身份,你是谁呢?”
说的好像受制於人的是对方而不是他自己一样,但是当玉天邪提到“不动邪心”这四个字的时候,终於首次能捕捉到背後那深不可测敌人的心灵波动,而这也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当机会出现的时候,能够把握住那稍纵即逝的关键,才够资格被称为一流高手,而玉天邪此刻的举动,正是完美的实践了其中的真意。
“梦幻空花!”
当使出自创的绝世身法时,原本半跪在地上的身影,竟显得有点淡薄模糊下去,事实是他已以高速移位,趁著对手心神露出空隙的一刹那,急转至另一处,留在原地的只是残像的幻觉而已。
不过来人亦非等闲之辈,同样拥有邪心境界的他,只在一瞬间便恢复明镜止水的冷静,并不为眼前的虚像所惑,且在第一时间便把握到玉天邪的真身,反应之快让後者亦为之暗惊。
视线往自己的右侧扫去,亦让两人的四眼相对,这一刻,彼此都看清了对方的面目。
对手是一个比他大不了多少的青年,一脸眉发竟是未老先白,虽然嘴角带著融融的笑意,两眼也笑得几乎眯成一线,让人一点也感觉不到敌意、更别提是杀气的外貌。
但是玉天邪却凭邪心感应到不对之处,对方的笑容,就像是蜡像一样,只有“形”而没有“意”,而且经过玉天邪这麽久的注视,对方的笑容竟始终未变,简直就像是挂上面具一样,他转念一想,已明其理。
玉天邪笑道∶“原来是自断七情六欲,把喜怒哀乐等感官表达封印至只留下一种,用此方法,确实是可以避免修练时的心魔反噬,只是付出的代价也未免太大,那头白发就是因此而来吧,你到底是谁?”
被一语道破自己虚实,白发青年的脸上,仍然感觉不到一点错愕或惊讶,不变的眯眼微笑,甚至连语气都一如之前的平板。
“帝释天座下,首席弟子,『苍邪』白魔。”
第七章苍邪白魔
突如其来的凛冽刀气,让人根本无法想像是前一刻还在对你和善微笑,而下一瞬间他的手中长刀已化为夺命的死神,斩断虚空的往自己劈来。
幸好笑里藏刀本来就是属於这个身体之一人格的专利,即使变为另一个天邪,也不会因此稍松戒心。
自称是“苍邪”白魔的青年,以迅雷不以掩耳的速度,就在他自我介绍的招呼还没打完前,骤然发难拔起腰间的长刀,长鸣一声冲出鞘外,电光火石间,玉天邪只来得及看见对方那似直还弯、单锋薄长、刀身上还散发著一股妖异杀气的奇特兵刃。
“好冷的刀气!”
“冷”是玉天邪对白魔刀法的第一印象,弧形锋利的冰冷刀气,无形有质的斩向丈二外的玉天邪,刀锋未至,奇冷的刀气已经让後者毛孔收缩,几乎就要打了一个寒颤。
“功力未复,不宜硬拼。”
玉天邪眼见这一刀来势汹汹,估计自己目前只剩下六成功力,对手又是同样拥有邪心境界的人,取胜机会渺茫,当下心念飞转,思索脱身之计。
“梦幻空花!无相挪移!”
白魔“嘶!”的一刀将玉天邪腰斩为二,但那双因笑意而眯成一条细缝的瞳孔中,却隐约可见一丝迷惑,刀锋之上,无血亦无斩中实体的感觉,难道会是┅┅?
“幻影?好高明的身法!”
一招击空,白魔未等刀势变老,已经转身再攻,刀身上绽开丝丝寒气,交错相扣,在夜空中抖出千重虚幻,招式之精妙,就连玉天邪也叹为观之,但也使他动了真怒。
“别以为少爷受了伤就好欺负!让你知道我不是好惹的!”
玉天邪深吸一口气,左手凌空画圈,右手虚捏剑诀,忽然一声长啸,右掌食、中两指弹出,竟然激射出一道三寸多长的火焰剑芒,挟流星破空之势迎向白魔的森寒刀幕,火剑霜刀在空中相击,碎冰和火星四处飞射,形成了一副冰火共生的旖丽奇观。
“纯阳真火?!这不是『天子剑道』中才有的剑技吗?你是『玉皇宫』的什麽人?”白魔以一脸笑意,却带著些许讶然的奇异表情道。
“没有告诉你的必要!”
玉天邪冷叱一声,十指急弹射出扇状如天女散花的剑气,彷似孔雀开屏般在乱中藏序,又快又密的袭向白魔全身大穴,正是已有二十年未曾於武林现迹的“天子剑道”其中一式--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一出,剑气顿时有如狂风暴雨、又似旌旗动摇,重重叠叠、绵密无间,顷刻间白魔周身尽为剑气笼罩,他却无惊无惧,忽然身子如旋风急转,吹雪般的刀气寒芒将他四周三尺内护得有如铜墙铁壁一样森密,玉天邪催出的剑气竟无一能近得了身。
“好!”
玉天邪知道自己吃亏在受伤後功力不足,加上手中又无利器,硬拼只有对自己不利,他知道白魔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用这种刀法来破解“十面埋伏”一式,换成是自己也会这麽做,不愧是同样修有“不动邪心”的敌人。
而这早在他计算之中。
玉天邪十指一收,漫天剑气尽归无踪,跟著全力一拳往地面击去。
“轰!”
拳劲击实地面,立刻爆起漫天沙土飞扬,将白魔视线所及全都遮蔽,面对此一突然变局,後者只淡淡笑道∶
“以为这样就走得了吗?未免太天真了。”
话里透露的除了完全的自信外,还有几分失望,这种障眼法对付一般的高手或许有效,但要拿来蒙蔽同样拥有“不动邪心”境界的自己,即使在完全的黑暗中也可以弹指击落飞舞的蚊子,这样的戏法就跟小孩子丢砂一样的可笑。
“还以为出道以来的第一战会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敌人┅┅罢了,毕竟面对死亡时,每个人都难免会显得失态,就让我来早点结束你的痛苦吧!”
闭上眼睛,即使不靠视觉,也可以依赖超人的听觉和灵感来找到沙尘中玉天邪的动静。对於“无上六识”已开的他,这应该只是一件简单小事。然而,当感官延伸出去的时候,才发现事实并不如他想得那麽简单。
漫天的尘土不但聚而不散,更似受到某种力量牵引,隐隐成涡旋状卷动,在沙雾中更似有某种干扰的力量,影响自己“无上六识”的判断,竟无法确切掌握内里的真况。
“怎麽了?不追上来的话,少爷我可要走了喔。”
沙尘中传来玉天邪嘲弄的笑声,更是渐去渐远,显然在白魔犹豫疑惑的当头,前者已把握这千载一逢的良机,迅速远飙。
知道追之不及,白魔也不浪费力气再作无益的行为,反手将单锋长刀收入鞘中,脸上依然挂著洋洋的笑意。
“太有意思了!师尊这次可真是丢了一个好差事给我,和我同样练成『不动邪心』的少年,不管你是谁,无论去到天涯海角,我也要把你找出来,让你死在我这把『苍邪』刀之下┅┅”
平板的字句对比起表情来显得更不协调,但在白魔的喃喃自语之中,却有一种连他自己也没发现到的感情,那是在他练成“不动邪心”後,应该已经摒弃,应该早已割舍的感情。
喜怒哀乐,除了“喜”之外,他脸上应该已经不可能出现别的感情表达。
可是现在,当沙尘散去,白魔脸上的表情,在几乎眯成一线的眼底细缝,竟然出现了一丝妒色。
为什麽嫉妒?难道是因为世上竟然有不用像他一样牺牲一个作为“人”应有的本性,而又能练成“不动邪心”?是因为这样子的吗?
这个答案,现在我们就还不能知道。
“呜┅┅!伤口又裂开了,那个叫白魔的小子,下次就不要被我遇上,本少爷一定要把他碎尸万段!”
山脚下,历经劫难,终於顺利脱身的玉天邪,眼看自己身上数也数不清的新旧伤痕,正用著恨恨的声音,从战死的般若、逃脱的弥勒,一直诅咒到漫天神佛。
“全都是你这个不知所谓的小子,没事凑什麽热闹,害本少爷还得出来处理善後,要不是因为你我本为一体,你死了我也难继续存在,本少爷才不会出来救你!”
唠唠叨叨向著不存在任何对象的虚空抱怨,如果有外人见到了这一幕,或许会就此认定这名少年的神经失常吧。不过当事者是根本不会在乎他人眼光的性格,而且只有他明白自己抱怨的对象在哪里。
“┅┅┅┅”
“不说话是吧?也好,反正你出来的时间也够久了,是该你回到里面好好休息的时候了,就让我这个『天邪』,把这个沈闷无聊的江湖,搞得更有趣一点吧!”
带著得意的笑容,年轻的身影如野ua流星,没一会就消失在地平线的彼端。
“你听说了没啊?”
“听说什麽?”
“咦!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啊?近来我们『顺天城』最轰动的消息,莫过於不知从何而来的飞天淫贼,在短短一个月内连续犯了十三件采花恶行的事情了。这样大的新闻,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我当然知道啦,那淫贼也真是本事,犯下了这麽多的案子,竟然到现在也没被官府逮捕。”
“岂止如此,我听说众人根本连那淫贼的样子都没见过。”
“有这回事!衙门也太无能了,难道就这样任由那淫贼逍遥法外,继续奸淫良家妇女下去吗?”
“当然不能,所以本城知府已经透过关系,请动『白道联盟』中三英四秀中的『凤凰』君天娇埙uㄐA务必要擒拿那淫贼到案。”
“你说的是那四秀之首,君天娇君凤凰吗?”
“正是,听说那君天娇是四秀之中,唯一能够在武功上和三英比肩的巾帼,而且她平生最恨的一种恶人便是奸淫之徒,有『凤凰』出马,相信淫贼的落网已是指日可待。”
“希望君女侠能够早日拿著那淫贼,还我『顺天城』太平。”
在“顺天城”的一处酒楼里,高朋满座,人人谈论著最近城内最热门的话题,都不脱是“凤凰”君天娇与采花淫贼的对决,而且几乎是压倒性的看好前者的胜利。毕竟万恶淫为首,下三流的淫贼更是人人都欲除之,只是这次的采花恶人太过神通广大兼来去无踪,所以他们也只能寄望四秀之首的君女侠能为他们除此祸害。
在人潮之中,只有一名穿著蓝色布服的英挺少年,脸上挂著与众人不同的不屑冷笑,俊朗的双目中,却闪动著混杂邪恶、冷酷、与无情的危险光芒。
“『凤凰』君天娇!有趣┅┅该有五年未见面了吧?那麽,莫非就是要在这座顺天城,上天有意安排我们来个感动的姐弟重逢吗┅┅?”
话锋里毫无一丝感动的意味,反而有著过多的讥削,少年举起杯子,不慌不忙的喝光了杯中茶水之後,便起身付帐,步出了酒楼。
“管奶是凤凰还是雉鸡,想要抓本少爷的话,就放马过来吧!”
少年露出自信而邪恶的笑容,跨著轻松的脚步,像是流入大海的一滴水,隐没在街道的人潮中。
三更,夜深。
因为近一个月来的风声鹤唳,使得“顺天城”内的巡防明显较以往严密了许多,不过即使是如何密不漏水的戒备,也无法阻止练有“梦幻空花”绝世身法的玉天邪。
就像如今,他就穿著和白天一样的蓝色衣著,站在高楼的一角飞檐下,俯视著底下企图想要抓到自己,却只是白费力气的无用捕快们,发出冷冷的嘲笑。
“一群蠢蛋们!用这样的阵势就想抓到本少爷,再等一百年吧┅┅!”
无视於底下森严的戒备,右足轻轻一点,人已如鬼魅般一晃而逝,跟著一道蓝色的淡薄身影,轻巧无声的飘入了对面的另一座高楼。
一个月前,因为连续对上了“天王”帝释天和“苍邪”白魔这一对最顶尖的魔门师徒,使得他负伤沈重,到最後不得不藉助采阴补阳的方法,来帮助自己的伤势尽快复原。
“顺天城”只是机缘巧合下他落脚选中的地点,并没有其他特殊的原因,换成是另一个“君天邪”的话也会做一样的事,不同的只是前者会低调小心得多,绝不会弄至如今满城风雨人尽皆知的地步。
即使如今“凤凰”君天娇的介入,象徵此事继续下去的危险性势必提高不少,他--玉天邪却不会有就此停手的打算,可见其性格的我行我素。
今夜的对象,是城内一门首富的掌上明珠,而不动於以往用魔功消除她们的记忆,这次将是先奸後杀!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他玉天邪无惧於任何人,愈是向他抵抗,所付出的代价将愈大。
这个被他选中成为首位血祭对象的可怜女性--袭容音!就在木门之後,还未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如何一个悲惨的血腥命运。
玉天邪看著眼前的木门,数日前他早已探过地盘,知道门後就是袭容音的闺房,冷笑一声,正要推门而入。
忽然间,一种身为高手警觉的第六感,让他停下了手边的动作,从门的那一端,传出一种“强”的压迫感,竟让他也心生忌惮。
“君姐姐,那淫贼真的不会来吗?我好怕。”
“放心好了,有我在,就算那淫贼真的来了,姐姐也要他来得去不得。”
一对同样动听的声音在房门内响起,而明知自己已在门外,散发出挑衅气息之後,又说出这样大言不惭的话出来,本来换做玉天邪的性子,应该早就一脚踢破木门,对里面的人来个大小通吃,但是如今他只是反常的站在原地,脸上竟然还出现了为难的表情,这是为什麽?
“啊!君姐姐!奶这是做什麽?”
门内忽然传来该是今夜目标袭容音的惊呼声,声音里除了震惊之外,还透著几分迷惑。
“不要害怕,袭妹子,奶长得好可爱,脸蛋嫩得像是颗熟透的桃子,让姐姐看了忍不住想尝上一口。”
“这怎麽可以?我们┅┅我们都是女人啊┅┅”
袭容音的声音里带著强烈的困窘,显然崇拜的对象忽然做出如此意外的举动,让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有些事情就是只有女人之间才能相互了解,来!让姐姐教奶┅┅”
声音妩媚得似能滴出水来,更带著一股奇特的说服力,像是可以轻易进入别人的心灵,让袭容音那略显发抖的声音,相形之下脆弱的不堪一击。
“可┅┅可是┅┅我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好┅┅”
这时房间里的一对女子似是更接近了一些,“君姐姐”那火辣却轻柔的声音,似有似无的响在玉天邪耳旁。
“不用担心┅┅这里只有奶跟姐姐两个人,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谁也不会知道┅┅”
玉天邪知道这是魔门中上乘的一种迷魂功法“天魔妙音”,而且房内女子的功力极高,连他这样的个中高手,听了之後都不免有一些心摇神驰,更别提是毫不会武功的千金小姐了,防线溃败只是时间问题。
没想到他今夜要采的“花”,竟然被人捷足先登了,而且对象还是个女子!这让即使冷酷无情如他者,也不由泛起一丝想苦笑的冲动。
这时袭容音的声音愈显狼狈,显然已经六神无主、芳心大乱。
“君姐姐┅┅这样不行┅┅不可以┅┅”
“为什麽不可以┅┅奶真的想我停吗┅┅?”
“我不知道┅┅啊!”
这时房门忽然毫无先兆的被推开一条细缝,顿时一副淫靡的景象,呈现在玉天邪的眼前。
两个娇艳佳人,衣衫不整地半裸拥抱,主从之别一眼可见,处於被动者立场的便是玉天邪今夜来此的目标--袭容音!容貌不恶,算是上中之姿,此刻正一脸娇羞,无力而虚弱地挣扎著,娇喘吁吁的道∶
“君姐姐┅┅不要啦┅┅不可以┅┅”
至於另外一人,因为角度关系,玉天邪仅能看到她的背影,但从婀娜的身姿、和黑瀑般的秀丽长发,已经可以推想到其绝色,而且那背影更是玉天邪所熟悉,暗呼道∶“果然是她!”
--“凤凰”君天娇!
这时君天娇已经捧著袭容音的脸,将一张朱唇凑去,後者不知是不能闪避、还是不想闪避,竟被吻个正著!这一下便如天雷勾动地火,两个美丽动人的身子彼此磨蹭、兰息互通,极尽惑人之能事,看得门外的玉天邪两眼发直,反而舍不得就此离去了。
“嗯嗯┅┅唔┅┅”
君天娇以高明至极的吻技,在对方舌腔内翻腾著、渴求著,袭容音犹是未经人事的闺女,更别提是这类极尽挑逗的阵仗了,不一会儿,已是春情大动,体内似乎有一把火焰在燃烧,渴望著欲念的浇淋。
君天娇边吻边脱去自己和袭容音的衣服,一个细致清丽,一个丰盈健美,两个娇艳动人的裸体交缠抚弄著,香汗淋淋,发出欢愉的娇吟。
※※※
“你打算站在外面多久呢?进来吧。”
玉天邪闻言一震,先是犹豫,跟著像是下了心不甘情不愿的决定,咬牙低语道∶“少爷才不想见奶这骚货!”
身子再一震,眼神闪过一瞬间的黯淡,脸上的表情像是剧台演出时的换幕场景一样,变化像是成了另一个不同的人。
“进来吧,你还在等什麽呢?”
玉天邪--不!现在该称他是“君天邪”了。露出许久不见的苦笑,摇头道∶“死就死啦。”推门走了进去。
刚一进门,眼前立为之一亮。
原本背对他的君天娇,现在终於转过身来,令人窒息的完美胴体,花瓣上还留著刚刚一番假凤虚凰後的湿润,浓密的森林闪著几点的晶光。
红潮未退的脸蛋有著刻划细致、无懈可击的秀丽五官,黑白分明的眼眸藏著连“不动邪心”也无法看透的某种思绪,冷艳沈静的气质,简直无法把刚才那个放荡妩媚的印象联想洛uP一个人。
以她的容貌足以使无数男人为之疯狂,但偏偏君天邪就是这世上少数知道“凤凰”君天娇秘密的人之一,那就是她对异性一点兴趣也没有!她喜欢的是女人!
君天娇一点也没有穿上衣服的意思,似乎根本不在乎君天邪的眼光。
一抹神秘的微笑出现在她那绝美的脸上,轻笑道∶“我们有多久没见了呢?我的好弟弟啊。”
君天邪苦笑答道∶“该有六年八个月了,姐姐。”
第八章凤凰天娇
“你的记性还是那麽好。”君天娇道。
“只是数日子而已。”君天邪苦笑道。
君天娇的美眸忽然闪过一丝异采,淡淡说道。
“数日子┅┅是吗,那麽说来,你还是在恨他棉┅┅?”
君天邪的脸上无来由的掠过一丝似仇恨似痛苦的表情,但很快被他以极大的自制压抑下去,跟著不甘示弱的反击道∶“奶又何尝不恨他?不然的话,奶为什麽要出走?为什麽要成为『凤凰』君天娇?为什麽只爱女人?这些理由奶该比谁都更清楚不是吗?”
君天娇身子一震,对方的问话每一句都像是一把刨刀,狠狠地将她自以为隐藏已久的伤口血淋淋的挖了出来,使她知道那段痛苦的回忆,依然像是烙印般紧紧地缠绕著她的一生。
“是的┅┅我恨他┅┅在这个世上,我最想亲手杀死的人就是他┅┅只可惜我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他太强了,强得没有人能够胜过他,更别说是杀死他了┅┅”
君天邪眼角一阵抽动,咬著嘴唇道∶“即使现在没有人能胜得过他,也不代表永远没有人能胜得过他。”
君天娇拨了拨头发,发丝掠过君天邪的鼻梁,似叹似笑的道∶“未来?未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
君天邪摇头不语,难堪的沈默充斥在像停止了流动的空气中,直到君天娇轻笑一声,转身走到昏迷的袭容音面前。
“我差点忘了,你是来采花的,只可惜姐姐比你先了一步,啖去了头汤,不过还好还可以用,需不需要作姐姐的回避一下,让你退退火啊?”
君天邪摇头苦笑道∶“奶就饶了我吧!我哪里还有那个兴致呢?”
“没有兴致?这可不像是你会讲的话。”君天娇笑著斜睨道∶“还是┅┅你觉得我比较好呢?”
君天邪破天荒的脸上一红道∶“奶就别逗我了。”
君天娇毫不掩饰的向自己的“弟弟”展示她那动人的胴体,边媚笑道∶“我可没有在逗你,还是你宁愿要自己的娘亲,却不敢要自己的姐姐?”
君天邪皱眉不悦道∶“够了!再说下去我可要翻脸了。”
君天娇掩嘴轻笑道∶“用愤怒来掩饰被我说中弱点的惊讶吗?算了!毕竟我们姐弟俩已经六年多没见面了,是应该谈一点轻松的话题才是。你什麽时候离开那鬼地方的呢?”
君天邪犹豫了一下,最後回道∶“有一年了吧。”
君天娇点头道∶“也该是时候了,我还奇怪你没有早一点离开呢?”
君天邪脸色一变,似是心中的某条愁肠被人用手紧紧拉了一下,握拳低低的道∶“我放心不下┅┅她┅┅奶是知道的┅┅”
君天娇的容颜亦变得黯然,踌躇著道∶“她┅┅娘┅┅她还好吗┅┅?”
君天邪本来想摇头,想了一想还是道∶“门内的影子有来过消息,说她┅┅她还好┅┅”
君天娇倒抽一口凉气道∶“你见过『影子』?!”
君天邪冷笑道∶“老鬼派他来打听本少爷的虚实,若不是顾忌魔影遁法一瞬千里,我绝不会让他活著回去!老鬼身边不知有多少这样的怪物,想想也叫人食寝难安。”
君天娇秀眉微蹙道∶“连一向自负的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看来影子的真正实力比传闻中还可怕。”
君天邪摇头道∶“影子只听老鬼一个人的命令,而以老鬼性格中的自负,绝对不会令人为他身先士卒,一把伤不了人的刀,纵是再锋利也不被我放在眼里。”
君天娇笑道∶“你还是没变,依然是那麽会精打细算。”
君天邪望了榻上的袭容音一眼,带著恶作剧的笑容道∶“奶也没变啊,兴趣还是一样的独特。”
君天娇笑骂道∶“好小子,敢取笑你姐姐?该打!”
两人一说一笑,彼此间的距离在无形中拉进不少,再不似刚见面般生疏漠离。
君天娇玉腕一番,地上的衣物就像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住一样,倒卷飞回她的手中,只是这手“隔空取物”的功夫,已可列入当今新生代中前五名,足证“凤凰”能与三英并肩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最後再给你一次机会,真的不想要我吗?”
君天邪听了只有苦笑不已的份。
“也罢!男人都是这样,所以我永远也无法喜欢男人。”
听到即使连无法无天如自己者也觉得辛辣的言论,君天邪却还是无法反驳,原本以洛ub世上能够让自己抬不起头来的女性只有一位,没想到还是漏算了自己的亲姐姐。
“不过┅┅虽然性格不一样,但母女毕竟就是母女啊!”
把这样的感慨只放在心里,没有说出来的原因是双方都有共同的默契,不要去碰触彼此心底最深的禁忌,有些秘密在这世上是只有他们姐弟俩才知道的就够了,因为他们恨的是同一个人;而爱的也是同一个人┅┅
此时君天娇也已重新穿好衣著,而她的气质也同时生出变化,神圣中带著冷艳的感觉,彷佛此刻的她才是真正名符其实的“凤凰”。
黑色的紧身布料衬托著她完美的身材,性感丰满却给人一种“危险”的压迫感,美丽的玫瑰总是多刺,尤其是这一朵。
“既然我的事已经办完,那现在也是离开的时候了。”
冰冷和平淡的语调和之前判若两人,转变之快让君天邪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姐姐是不是也和他一样有双重性格?
眼看她真的就要步出门外,君天邪急忙叫住道∶“等一下!我还有一件事要问奶。”
“说。”不用疑问句而用平述句,是对万事都漠不关心的表现。
君天邪心底恨得牙痒痒的,偏偏又发作不得,即使对方不是自己的亲姐姐,此时此地也不是一个适合算帐的机会。
“奶会来这里┅┅只是因为凑巧,还是特意在等候我?”
这才是君天邪今夜最主要的疑问,对於自己的反跟踪之术,他有百分之百的信心,如果君天娇能早一步得知消息在此地守株待兔,那就证明他的行动有了致命的缺陷,如不设法补救,後果将不堪设想。
君天娇沈默下去,好一会方道∶“这就是你的问题?”
“是。”君天邪耸肩道。
君天娇又是一阵难堪的沈默,正当君天邪已经开始不耐烦的时候,一种没来由的危险感觉,让他的内息瞬间提升到全面戒备的地步。
但仍是迟了一步。
“咻!”
一条长鞭犹如鬼魅般从虚空中出现,不偏不倚的往他脸上击去。
“啪!”
千钧一发间,君天邪全力运功把头一偏,避过了鞭稍的突击,但额头仍是被馀劲扫到,留下寸许的伤口,鲜血立时浸湿了他半边脸颊!而这已经算是不幸中的大幸,如果他再闪慢半步,那下场将会像他身後的一张椅子一样,被击得四分五裂!
还未让他够时间照顾伤口或破口大骂,刚才躲过一击的鞭身已经自行一个转折,再次向他攻来。
“他妈的!奶想收买人命吗?出手那麽狠!”
来不及骂也是要骂,君天邪忽然直挺挺的往地上倒去,在脸部和地面即将亲吻的前一刹那,忽然像一根利箭般平掠出去,跟著一记“地堂腿”横扫君天娇的脚踝。
奶不仁,我不义,先撩者贱!莫怪本少爷出“脚”不留情。
可惜就算君天邪他狠得下心来“大义灭亲”,但继承君家血缘的亲姐姐却不是那麽容易能被收拾的角色,足尖一点,人如凤舞九天般飞腾而上,避过前者的扫腿後,玉腕一翻,一截鞭身就像刚才一样神乎其现的自她袖口窜出,跟著就是密集像暴雨倾盆般的攻势,向君天邪没头没脸的打下。
“奶真的要谋杀亲弟啊?疯婆娘!”
已经不是回嘴就可以解决问题的时候了,君天邪双手齐施,在不足一丈的活动范围内,将密集的鞭雨或挡或卸,真正躲不掉的就用“邪道涅盘”硬接下来,虽不至於皮开肉绽,但只是那份火辣辣的刺痛也够他好受的了。
忍辱偷生,好不容易等到君天娇招式用老的一刻,一招“掌底乾坤”,看似笨拙实则变化神通的一抓,像是掌握住天地间最神秘不可言的“道”之精髓,虽然仅是其中的一小部份,但已够他抓住“凤舞鞭”的一截鞭身。
“他妈的!终於抓住奶这条死人鞭了,竟然对自己的弟弟都下这麽重手,奶就别怪我也对奶不客气了!”
好不容易喘过一口气,正打算用“邪道涅盘”的功力把手中长鞭给震成粉碎,跟著再来好好想想怎麽泡制这狠心姐姐的後著,忽然从鞭身传来惊人的能量,让他还来不及加强手劲,五指已经被震弹开来。
“竟然有这麽强的功力?!”
惊骇的念头刚刚浮现脑海,一阵芳香扑鼻而来,跟著是如冰块碰撞般、清脆而冷冽的叹息声在耳旁响起。
“为什麽你们都会认为,女人的功力就一定比不上男人呢?”
“碰!”
结结实实的一掌击在君天邪的胸膛上,把他身形轰得像虾子般飞弹出去,幸好是对手已经掌下留情,让他在撞壁的前一刻能够稳住身形,没有弄出更大的声响。
“竟然真的干了!好奶个臭婆娘!”
弹地即起,压制著体内翻腾不已的气血,君天邪对著自己的亲姐姐怒目而视,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刚刚那一番交手,已经让他了解到君天娇的实力不在自己之下,依目前的状况要和对方认真干起来,吃亏多的恐怕还是自己这一边。
和君天邪的狼狈模样相比,君天娇就显得气定神闲,优雅的姿貌根本看不出来刚刚有动过手的样子。
“这个教训是告诉你,永远也不要太看得起自己,更不要看不起女人,这个世界并不是以你为中心转动的,太过自负只会落得英年早逝的下场。”
君天邪在心底把君天娇暗骂了十多遍,表面上却装作一副沮丧受教的样子,低头苦笑道∶“姐姐说得是,天邪受教了。”
君天娇睨了他一眼,淡淡道∶“你是口服心不服,不过没关系,本来我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要割掉扰乱顺天城内治安的淫贼子孙根,不过既然那淫贼就是你,那这一掌就算是小惩大戒吧。”
君天邪心骂道小奶个头,表面上却装作一副“受教”的陪笑模样道∶“为弟会谨记在心。”
“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如果你把现在的江湖想得太过简单的话,那下次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你。”
君天邪唯唯诺是,心理只有暗怪自己倒楣,采花采到女王蜂头上,还惹了一身腥。
君天娇表情平静如水,看不出来对君天邪的态度有任何反应,朱红的嘴唇一张一合,低沈而悦耳的声音从其中缓缓流出,但内容却并非像声音一样给人赏心悦目的感觉。
“我要走了┅┅今天发生过的事,如果你敢漏出去半个字,就算你是我的弟弟,我也会一样杀了你!”
君天邪心道果然是魔门出身,本性难除,一旦有威胁到自己的人事时,便是至亲也不放过。
口头上当然应道∶“天娇姐请放一百二十个心,为弟一定守口如瓶。”
君天娇拨了拨发丝,不置可否的道∶“希望如此吧。”
跟著竟不再多望君天邪一眼,迳自走出了门外。
被留下来的君天邪表情只能用“错愕”两字去形容,生平第一次,他有了碰上克星的感觉,而给他这种罕见感觉的人竟是他的亲姐姐,这让他更为难受。
“该死的贱人!奶就不要有一天落在我手上,我一定要奶为今天的事情付出代价!”
确定君天娇已经走远之後,君天邪才敢放出一些像是地痞流氓在败战後会说的场面话,虽然像面子或是自尊之类的东西向来不被他太放在心上,可是被一个女人--尤其那女人还是自己姐姐!给彻底踩在脚下的滋味并不好受。
悻悻然的看了犹在昏迷未醒的袭容音一眼,那海棠春睡的裸姿虽然诱人,可惜现在的他却是无心消受。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一丝捉呷的笑意,逐渐取代原本懊恼的表情,自言自语的道∶“我怎麽没有早一点想到呢┅┅?可以利用『他』啊!好姐姐,奶就准备接受为弟为奶准备的大礼吧。”
拊掌轻笑,跟著像是一只猫般轻巧的穿出了窗户,然後又像是一只蝙蝠般地俐落地投入了夜空。
银白色的新月高挂在天上,映照出地上一名高瘦灰服的男子,月色将他的影子拉得又细又长,蜡一般惨白的脸庞找不到一丝血红,而在他的四周,不知洛u髂`觉得飘著阵阵的寒意。
凄凉的夜风吹打著他的身体,扬起了他的一角衣袖,自右肩而下,竟是齐臂而断,空荡荡的袖子随风飘逸,带著一种说不出的鬼气。
独臂男子冷然默立,不发一语。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後传来,独臂男子闭上双目,冷然道∶“终於来了。”
爽朗而蕴含男性磁力的嗓音在他背後响起,笑著道∶“有劳第三兄久候,萧某实在过意不去。”
“废话少说!”独臂男子终於转过身去,面对蓝袍飘逸的俊美浪子。
“还有另外两个,既然到了,洛u鞲@起出来?”
话声一落,独臂男子的身边五丈外,忽然又多出二条人影,连同刚刚出现的蓝袍浪子,三人恰成鼎足之势,将他包在其中。
独臂男子的脸色平静,目光却显得极为森冷,那深不可测的气质,令到即使是今夜与他为敌的三人,也不由暗自佩服。
“通通来了,我正好一次打发。”
站在东角,一袭白衣胜雪、气质直追王侯的年轻公子,露出洁白如瓷的牙齿,笑道∶“天下第三果然是名不虚传,只是这份胆气与冷静,小弟便自叹弗如。”
西角另外一名鹰勾薄唇、眉目坚冷的黑衣青年,其左胸上绣著的银线蜘蛛特别惹人注目,看似最为沈默寡言,但一说话却最为肃杀。
“今夜过後,天下第三这个名号就要成为历史名词!”
独臂男子冷冷剔了半边单薄的眉锋,沈声道∶“就凭你?”
蓝袍浪子笑道∶“只凭独孤兄一人或许是力有未逮,所以我们三人不得不厚著脸皮联一次手,目的就是为了把第三兄击败。”
“击败?”独臂男子冷笑道∶“是杀死吧!”
白衣贵公子用温和、彷佛还带点怯生生的语调道∶“我们也是逼不得已,请第三兄见谅。”
尽管三面楚歌,独臂男子仍是神色傲然、语气森然∶“能有这个机会把号称当今白道菁英的你们一网打尽,我亦是求之不得。”
黑衣青年冷冷道∶“你以为能胜得过我们?”
独臂男子轻轻摇头道∶“就是我说可以,你也不会相信,想知道答案就要用自己的性命付出代价。”
黑衣青年终於色变道∶“既是如此,那还有什麽好说!”
白衣贵公子摇头道∶“独孤兄请勿激动,局势未到最後关头,诉诸武力就非是吾等愿见的唯一选择┅┅”
银光爆起。
任谁也想不到,第一个动手的,竟然会是文质彬彬、静若处子,态度上始终给人不愿动武、口头上前一刻还在“劝架”的白衣贵公子。
然而事实摆在眼前,这暴起突然、却行云流水,有如早已演练过成千上百遍的暗袭一剑,却偏偏是由这温文儒雅的一介贵公子手中发出。
这突如其来的一剑,别说是独臂男子,甚至是与发剑者同阵营的另外两人,也露出意料之外的表情,正因为他们清楚白衣贵公子是一个怎麽样的人,所以才会没想到以对方谋定而後动的性格,竟然会抢先动手!
正因为人人都料想不到,所以白衣贵公子这一剑,才会来得格外凶险!
但是独臂男子毕竟是天下有数的高手,短暂的心神激动只如白驹过隙,阴沈的表情刹那间便恢复冷静,待得剑尖离自己面前只剩数寸距离,足尖往後轻轻一点,也不见他手脚有何移动,却一下子便平行移出三丈外,竟给他避过了这几乎必杀的一剑。
场中人人都是高手,知道独臂男子虽然避过这一记突袭,但却是避得险到极点,更冒著空门大露的危险,换言之,要杀掉眼前这“冥岳门”的第一战将--天下第三!此刻正是最好的机会。
蓝袍浪子脸上还出现一丝犹豫的表情,似乎是不愿在这种情形下乘人之危,黑衣青年已经抢先动手,一声不吭的发出一记手刀,劈向天下第三的背部。
“修罗刀!”
天下第三闷哼一声,知道避无可避,只得功聚後背,硬受一记黑衣青年的“修罗刀”!刀劲劈中,他整个身子一震,五官都泛出血丝。
黑衣青年虽然偷袭成功,但亦被天下第三的护体气劲反震的手臂发麻,竟腾不出力气来继续追击,不由骇然想道∶“『地狱行』的内功果然厉害!不知这个天下第三又练到了第几层呢?”
“还不动手!”
始终不愿加入围攻的蓝袍浪子,被白衣贵公子这轻轻一叱,摇头长叹一声,一手伸入怀中衣襟,似乎是要拿什麽东西出来。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可惜今天我却不能亲手挑战这神话了!”
天下第三转身面对蓝袍浪子,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口气中没有一丝畏惧或是求饶。两人眼神相对,蓝袍浪子身子微震,後退一步,终於是苦笑了一下,抽出了手。
天下第三脸上露出一丝奇异的神色,沈喝道∶“好!三英之中,只有你萧遥还像是一条汉子!”
“他只是个矫情的呆子!”
不满的表情出现在萧遥的两个“同伴”脸上,他们的不满是应该的,因为就在刚才,可能是唯一且最後一个轻松杀死天下第三的机会,竟然被他们的同路人给眼睁睁放过了。
萧遥没有洛u灾v的行洛uh做辩解,只是摇头苦笑道∶“我不能就这样杀他,他也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你那一刀,未必就杀得了我。”
天下第三深吸一口气,惨白的蜡脸上血红一闪而逝,忽然自他身上,发出比之前都强大十倍、凄厉阴森的鬼气,铺天盖地,直逼战圈外的三人!
众人不料到天下第三在重伤之後,还能逼出如此强大的功力!此刻的他,全身散发著浓密黑气,双目隐现赤红,不住散发凌厉无比的杀气,简直就像是一只则人而噬的魔兽!和先前那个阴沈冷漠的他,几乎是判若两人。
“地狱行?!”黑衣青年怒道∶“萧遥!看你干的好事!”
冷冷的目光一扫,虽然三人都是年轻辈中屈指有数的高手,但与此时的天下第三视线接触,竟不自由主的为他浑身上下萦绕的浓烈鬼气所摄,心神一震。
“第二回合,现在才要开始。”
天下第三语冷、眼冷、杀意更冷的这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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