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事先已有准备,但到禅念真正出手时,君天邪才知道这被誉为“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的“武僧”,其造诣到底有多高。
禅念佛指轻轻点出的刹那,君天邪四周空气像被抽乾般点滴无存,偏生在相灭处又处处可见生机,让後者既不见“攻”、又不见“守”,不由泛起玄之又玄的感觉。
时空彷佛随著禅念的出手而被凝结停滞,似乎这一指之上加持的不是武力,而是禅道,只有在明悟之中才看得到,只有立地成佛才能过此一劫。
君天邪深吸一口气,他的“邪道涅盘”至少有一半是佛门的武学,要比禅道他也有得出卖,柔韧真气驱动血脉,被“灭相之网”封锁住的躯体,逐渐恢复行动能力。
禅念眼中讶异一闪而逝,自古即有“邪不胜正”之说,虽说世事无绝对,但他的法灭圣气确实是克制魔门功法的先天利器,在他手下饮恨的魔门高手不知凡几,但是君天邪却能一点不受影响,除非他拥有三大巨头那类级数的修为,要不然他就根本不是魔门中人,难道“破狱”之主冤枉了他?
心理上虽有此疑问,但手底下却一点也不留情,这就是禅念的作风,出了手的棋子,绝不收回。
即使君天邪真是被冤枉的也一样。
君天邪尽管在心底大骂禅念佛口蛇心,但兵临城下,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接招,“涅盘剑指”点出,剑气有如千朵莲花般重重绽开,既神圣而又庄重,他还费尽心机从眼睛逼出佛圣之气,虽然只是以“无上六识”模拟起来的感觉,但连君天邪自己都差点以为他变成了“好人”。
禅念功力已达收发由心、传劲锁魂的宗师境界,君天邪气质上的“转变”自是瞒不过他,但他却彷佛视若无睹般,“法灭尽经”的“无相妙指”原式不改,攻势毫不停滞,往君天邪胸前点去。
君天邪冷哼一声,奇怪的是他虽然没有任何动作,但禅念却升起对方在刹那间以极快速度左右各晃了一下,同时藉著这种奇异身法破去了自己的圣气封锁,他虽然不知道君天邪是如何做到这一点,但却清楚感觉到这自己一招未发、已变得徒劳无功。
幸而他天性坚毅无比,否则也无法练成“武功院”七十二绝技中号称最易走火入魔的“法灭尽经”,像他决定受“破狱”之主委托来杀君天邪,那即使对方突然变成了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他也会毫不犹豫的下手。
转身变招,“意如止掌”掌势涛翻浪卷、铺天盖地,让人生起眼花撩乱之感,真正的杀招却是隐藏在其後,一般高手变招之间难免产生的间隙,对禅念来说好像根本不会发生一样。
君天邪双臂一抱,在虚空中凝聚起“涅盘领域”的绝对力场,非属於同属性的真气一旦侵入便被排斥、弹开,转眼间硬撼了禅念近百计快掌,力场气竭难以为继的时候,对方的掌势也刚好去尽。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深厚内力!是天生异禀?还是有灵丹妙药之助?”
难以置信对方竟能凭真功夫接下自己一招,冷哼一声,动了真怒的禅念决定要以真功夫压倒君天邪,挽回“武功院”绝技的面子,“法灭尽经”的杀著“森罗万象”五指大开拍出,精纯而无瑕的真气彷佛纳天地於须弥,简单而朴实无华的一掌,实已直指武学中最强的境界。
“不能这样一直挨打下去,必须化被动为主动。”
打定主意,君天邪两手急摆,送出轻若柳絮、扎实如磐石的多缕真气,深浅虚实互换不一,以“复杂”硬是克制住禅念的“单纯”,还连消带打,剑指反攻回去。
“给你三分颜色,竟就开起染坊来了!”
精纯百练的真气淬练成一道无形有实的刀劲,随著禅念掌势推进而一点一滴往外扩散,刀未至,先遣的法灭圣气早已无声无息的侵蚀对手的护体真气,更让刀劲可以像游鱼破水般顺畅无阻,甚至让中刀之人感觉不到刀劲破体的痛苦,正是“法灭尽经”中的“慈悲刀”!
“凝气成形?这种用到烂的招式也拿出来现世!”
不知是出於托大或过於自信,君天邪竟然欺身而上,“涅盘剑指”以比“慈悲刀”更快更准的劲道,点中禅念的掌缘,但这时功力上的差距便明显看出,前者如遭雷殛般震退,难受得差点当场吐血。
“我还以为你功力真有多高?原来也不过如此!”
自以为试出了君天邪的“真本事”,再无顾忌的禅念放心打出第五招——“道始太初”!这一掌缓缓而去,招式缓慢,力道却极为雄浑,如山岳一般向君天邪压去,打算以约好的一半招数内便把对手解决。
“这麽快便下杀手了?太没耐性了吧!”
君天邪咧嘴一笑,“梦幻空花”移形留影,像突然被虚空吞噬般消失在禅念面前,跟著再从对方的左侧出现,一拳往脊部打去,如被击中,保证禅念下半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度日。
孰料禅念完全不受招式空发的影响,像背後也长有眼睛般掌握到君天邪动态,旋风般转身发招,左手发出一道掌力,竟如飓风般不可抗衡将君天邪身子硬是吹移三尺,距离拉远,原本精确计算的杀招自然也无用武之地。
“般若风?!这家伙到底练了七十二绝技中的几样啊!”
没有什麽时间惊叹对手招式的层出不穷,禅念中指如花苞出芽般点出,螺旋状的真气以高度集中的方式凝聚在指尖,外表看不出杀伤力,但君天邪却知道若被这一指点中,全身上下将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头,心知禅念不耐久战,已把压箱底的绝招都搬上台面了。
集中於一点的攻击,使得君天邪无法以之前那样用面作防御的方式抵挡下来,但又无法预知这一招的落点,陷入进退两难的困境去。
足可破甲穿钢的一指点中君天邪胸前,却在甫接触到对方肌肤的一刹那,一股内劲旋转弹出,其方向刚好克制禅念指劲,并将其滑卸弹开,原来君天邪他急中生智,将涅盘真气以隔空旋劲的方式放出,竟比什麽护体罡气还有效,也解救了他一条小命。
不过足以杀伤体脉的死气虽被卸掉,但卸不掉的生劲仍是使他心痛如绞,胸口如被打上大铁钉般疼痛欲裂,脚下踉跄,看似摇摇欲。
“第七招!”
禅念一直从容的眼神终於透出一丝的焦急,没有想到君天邪竟能撑上这麽久是他的第一个失算,如今十招已过了三分之二,他才勉强取得上风,如果接下来的两招内不能给对方重创,那他休想在约定的招数内取君天邪性命。
禅念左足无声无息的向上一挑,暗袭君天邪背部要害,同时双掌往下虚按,发出一道劲力牢牢吸住对手四肢,时机掌握的有如君天邪他自己“投怀送抱”般求禅念取他性命。
君天邪事先绝没预料到这十招竟会一招比一招难挨,但此时已不容他多作後悔,怎样保住小命才是最重要的课题,收束心神逼气护体,以“无上六识”在被踢中的一瞬间前判断足尖的最後落位,以独门心法将该处经脉全部移走,当禅念一脚踢中时只听见“噗!”的一声,後者生起如中败革的感觉,知道这一招仍是伤不到对方,君天邪的鬼花样实在太多了。
他却不知道君天邪也是有苦说不出,“涅盘法身”的八种护体变化几乎已被他用尽,剩下两招他只能用真功夫和对方硬干,到时就是能侥幸撑过不死,怕也得脱掉一层皮。
正打算用最後绝招的“缠”字诀,打算死活都要硬黏过这两招的时候,没想到禅念竟然收手退到一旁,像是从未与他动手过的平静道∶
“剩下两招不用打咧。”
君天邪闻言一愕,虽然他心里是乐开了花,但却没有放弃警觉心的问道∶
“何事让大师改变了主意呢?”
禅念淡淡道∶“贫僧已经全力施为,但仍无法在八招之内取得压倒上风,剩下两招贫僧自问亦无击倒施主的可能,再斗下去毫无意义,何况贫僧并无在施主身上找到半点魔门心法的真气,可见施主并非是魔门中人,或许传言有误,贫僧会再向「破狱」之主求证,打搅之罪,在此谢过。”
说罢向君天邪合什为礼,便头也不回地飘然离去。
君天邪看著禅念飘逸的身影消失在道上,不由苦笑道∶“真是莫名其妙。”
话虽如此说,他却十分清楚,禅念的突然罢手绝非如他表面所说的只是一场“误会”那麽简单,他很清楚禅念是那种不达目标绝不罢休的那种人,会让这种人中途而废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禅念原来的用意就不是为了杀他,而只是为了探试而来。
这一定是“破狱”之主的意思,本来他只把对方当成是对“冥岳门”抱持单纯恨意的笨蛋,现在看来则有重新修正这项评估的必要。
丁神照走到他身旁道∶“这和尚的武功很高。”
君天邪苦笑道∶“当然,人家可是「武功院」四大高手之一,排名还在我那天娇姐之上,武功当然好到足以造反。”
话说出口他才猛然想到,禅念紧接著君天娇之後出现在他面前,是有意如此还是既定的安排?君天娇她事先知不知情?有没有可能连他的亲姐姐也出卖了他┅┅还是他始终就不应该信任任何人┅┅?
丁神照见君天邪想得出神,也不去打搅他,静静在脑中回忆思索方才那一战的过程,愈想愈是投入,甚至以手代招重新演练一遍。
君天邪从沈思中被丁神照练招时划空的破风声惊醒,一见之下哑然失笑道∶
“兄弟你真是个练功狂啊!一路上不管什麽时候,只要一逮到空档就看你拼命练功。”
丁神照收剑回鞘,朝君天邪淡淡道∶“因为我的仇人都是极难对付的敌人,所以我必须变得更强,才能斩下他们的头颅。”
君天邪朝他一竖大拇指道∶“够勇气!你放心,不管你要对付的是怎麽样的敌人,作兄弟的我也永远会站在你这边的!”
丁神照低头道∶“我就是不愿意连累你┅┅”
君天邪拍拍他肩膀道∶“一世人两兄弟,你还怕跟我计较这些吗?我如果出了什麽事,「相信你也会毫不犹豫的帮我」,这才是兄弟间该作的事情啊!”
并没想到这是君天邪又一次的洗脑,只是单纯的被无所不被的友情所感动,露出腼的笑容,道∶
“我知道了,我下次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君天邪微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啊。”
“暗修罗”独孤碎羽的死,震惊了整个白道武林,以“白道联盟”为首的剩下六派,无不派出重要人士吊丧——也同时负责打探独孤碎羽的真正死因,毕竟前者在正道中算是排行前十的武学宗师,这样的一个大人物去世,一定会在江湖上掀起万丈波澜。
“修罗堂”为独孤碎羽举办了盛大的葬礼,到场观礼的武林人士超过上千,每一对眼睛都看到了,那个一向冷冰冰不苟言笑的“冷修罗”独孤冰心,在自己父亲的灵堂上哭得死去活来,甚至数度晕眩!任凭他人如何劝说也无济於事,这使得到场中人对这位既将承继“修罗堂”大业的少堂主大生好感。
独孤冰心唯一的好友,也是同列“三英”之一的“剑候”楼雪衣,是少数可以在伤心欲绝的新堂主面前说上几句话的人,两人相拥而泣的一幕,让在场众人眼泪看了都忍不住夺眶而出。
全场大概只有“三英”中的另外一名——“风流刀”萧遥,是抱著与众人迥异,带著疑惑、不解、担忧的眼神,注视著灵堂上那一黑一白的两道年轻身影。
在独孤碎羽发表的悼词之後,葬礼的气氛被炒作到最高点,众人无不同声谴责,行此卑鄙暗算行为的“离剑”楚天涯罪该万死!“白道联盟”到场的长老无异议通过将此人列为武林公敌,凡我辈中人,皆应列为优先格杀对象。
独孤冰心一一向离场的人士答礼致意,这又让他们生起受宠若惊的感觉,能让“修罗堂”的代理堂主——而且很快便会拿掉前面的“代理”两字,亲自招待送客,这可不是每天都会发生的殊荣,这更让他们对眼前的这名黑俊青年大添敬意,就差没有立刻改旗异帜,投入“修罗堂”怀抱了。
曲终人散之後,以身洛un友身份留下未随“剑楼”众人回去的楼雪衣,两“英”互相拥抱,看在外人眼中分外感动的一刻,却没有人注意——或该说是发现到,楼雪衣眼底那一闪而逝的狡狯笑意,和他那压至低无可低的耳语。
“干得好。”
独孤碎羽微微颔首,他的回话同样是细不可闻。
“接下来该你了。”
楼雪衣淡淡道∶“我理会得。”
两人一抱後便各自分开,跟著楼雪衣便交代了几句要对方节哀顺变的场面话,前者也不再多留,转身返回“剑楼”代表奔丧的队伍中,这之间的过程,几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除了一个人。
——“风流刀”萧遥!他眼中的忧色,只有愈来愈重,更甚於浓雾重重。
“呵┅┅这日头啊!怎麽还是如此烫人?”老和尚喃喃自语,一边放下了覆在额头的右手,让日光照亮了他半边光秃秃的头顶,反射出如同大日如来般的光轮。
老和尚的五官深刻而又带著一种慈悲的暖意,连眼神也彷佛带著冬日般软软的笑意,望著那个在他前面跪了五天五夜的男人——“离剑”楚天涯!以一种接近叹息的语气道∶
“这是何苦来由┅┅”
跪在地上的人抬起头来,只见楚天涯他披头散发,渣满面,两边脸颊深深陷入,昔日的高手风范荡然无存,只有瞳孔深处燃烧著的执念火焰,宛如十八层地狱的鬼火,让人不寒而惧。
“请大师慈悲,授我绝世剑法,以报血海深仇┅┅”楚天涯以嘶哑如吞下火炭的变调嗓音道,语气中透著百世不变的执著。
老和尚摇摇头道∶“你所习的「天涯离剑」本身已是极为上乘的剑术,洛u髂n舍近求远?须知贪多反不易嚼烂,多得者必多失的道里啊。”
“大师所说的,我都懂┅┅”楚天涯的声音里毫无半丝抑扬顿挫,彷佛他的心已在一场劫火中烧成了死灰一样。“可是只有「天涯离剑」的话,是不足以胜过「阎皇」君逆天的「绝世魔刀」,这一点,我比谁都清楚。”
老和尚看著楚天涯低下去的颈子,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光,似有些怜悯,也似有些遗憾,但刹那间表情便恢复平常,悠悠开口道∶
“阿弥陀佛!冤冤相报何时了┅┅”
“大师请勿劝我放弃报仇之念,”楚天涯似是知道老和尚接下来要说的话,先他一步开口道∶“我已是在这世上一无所有的活死人,之所以苟留残躯至今,无非就是为了当年满门覆灭的深仇血恨,为了复仇,天涯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就算後果是要我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老和尚叹道∶“唉!冤孽,当日老衲见你身世可怜而萌生恻隐之心,没想到一念之仁,竟导致今日的牵扯不清,果真是种其因者,必得其果。”
“求大师成全。”楚天涯没有多说,只把额头在地上不住叩碰,即使已经皮破血流,他仍没有丝毫停止的迹象,像是一日老和尚不肯传剑於他,他就宁愿这样跪死叩死在地上也不愿起来一样。
“唉!罢了罢了!你先起来再说吧。”老和尚似乎终於是被楚天涯的决心打动,闭目不忍的道。
楚天涯却仍未起身,血迹斑斑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静的道∶
“大师答应传我剑法了吗?”
老和尚白眉一宣,本是厌倦世情的一双眼睛忽然精光暴绽,森然道∶
“回答我!你究竟欲学何种剑法?”
楚天涯不动声色道∶“如来善剑。”
“佛门第一杀剑?!”老和尚始终淡然的脸色终於变了样∶“你从何得知世上有此剑法?”
楚天涯没有回答老和尚的问题,只是重新磕地有声道∶“求大师成全。”
“你┅┅”老和尚雪白的长眉在风中不住颤抖,终於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如来善剑」乃是佛门第一杀剑,练此剑招者必不得善终,死後连灵魂也不得堕入六道轮回,只能永远在常世现世之间徘徊,作个永远的孤魂,这样你还是要练它吗?”
“要!”楚天涯的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老和尚没有立刻答他传与不传,只是仰首望天,目光透出难解的深意,老半天不发一语。
只有他心底明白,他是毫无选择。
不知过了多久,苍老抑郁的声音才重新响起道∶
“也许上天是要借老衲之手,将「如来善剑」这百世不传的佛门禁招在老衲这一代重现人世,你起来吧!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菩提法座」的第十三代传人。”
第四章梵灭刹息
“吞龙阁”位於将军府中,穷巧匠神工之心力,将地下温泉以人工引出,变成庭院内的人造湖畔,其上再加盖美轮美奂的曲槛回廊、水榭平台,四周桐木成荫,竹影斑驳,景致诗意盎然,但从其主人对此雄伟建诛的命名来看,又可看出其志在天下的抱负。
白魔走过经由砖石铺成延伸在主阁四周,往湖心呈八卦状放射的廊道,脚下温泉池热气腾升,形成白雾缭绕的奇景,却只有像白魔这类属於“天宫”内核心级的人物才知道,在这梦幻般的美景下,其实隐藏着天下间最可怕的机关布防。
水向浮桥直,城连禁苑斜。
白魔走进吞龙阁外有十二名护卫把守的大门,这十二人合称“龙城十二飞将”,是直接隶属於帝释天一人指挥的随身护卫,对主人的忠心无可取代,亦是“将军府”对外的最强一支武力。
白魔脸上始终挂着那像是发自真心的和暖笑容,跨入吞龙阁的大门,一阵袅袅热气迎面扑来,白雾迷茫中,隐约可见大厅内的温泉池中,浸泡着只露出头部的一个人,池旁则有一名身穿玄色长袍的文士负手而立,像是在守护池内的人一样。
白魔双目精芒一闪而逝,像是对此人的出现时机与地点感到意外,可是从他的外表绝对看不出半点异常,反而以最平常不过的口气对玄衣文士打招呼道∶“右相也是被天王召见来的吗?”
池旁的人转过身来,露出他那张饱经摧残、缝线密布的可怖脸孔,唯有眼眶内那双灵动如神的明珠,才能透露出此人非凡的气质,与大海般辽阔的智慧。
玄衣文士转过身来,只说了一句话∶“不,我一直就在这里。”
白魔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可是内心却掀起不小的波澜,在与君逆天一战后负创极深的帝释天,甚至必须藉助这“天井龙池”的温泉效力帮助伤势痊愈,可是在他疗伤功体最脆弱的这一段时间,陪在天王身旁护卫的竟然不是白魔这个关门弟子,而是“右相”闻太师这个“外人”!这其中的源由,就颇耐人寻味。
这时温泉内的人头终於开口道∶“因为知道徒儿你另有要事待办,本王才要求闻右相暂时担起护法一职,只是如此而已,并无其他用意,徒儿你不必多心。”
白魔没想到帝释天竟会直接点出他心中的疑惑,刹那间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跪倒道∶“徒儿该死!请师父赐罪!”
温泉的热气模糊了帝释天的容貌,只能听到他难分喜怒的声音。
“何罪之有?你起来吧!”
“是。”
白魔恭谨的声音收藏起真正的心意,完美无瑕的举动退至闻太师身旁,外表上没有一丝不安,让后者也不得不暗中佩服他的从容沈着。
“师父的伤势恢复得如何?”
毫不避讳禁忌的话题,反可显示自己别无用心,何况帝释天亦非心胸狭窄之辈,畏缩顾忌反会引起他的不悦。
“你想知道吗?”
厅内的雾气忽然像是受到某种无形力量的影响,被缓缓吸入帝释天的体内,当视线排清的白魔看到后者胸口上的伤势时,竟忍不住身躯一颤,即使他事先已有心理准备,仍未想到帝释天的伤势会如此严重。
只见帝释天当日被君逆天重创的胸口处,凹陷了一个碗大的黑色伤疤,看上去有极为怵目心的凄厉感觉,连断裂倒插的胸骨都似乎隐隐可见,有的甚至已经倒插入肺,只差一点点就要刺入心脏了!这样严重的伤势如果随便放在一个正常人身上,足够那人死上十次有余,不禁让人怀疑帝释天是凭什厶支持到现在。
白魔几乎可以听见自己倒吸凉气的声音。
“师父┅┅你┅┅你的伤┅┅”
帝释天自嘲似的淡淡一笑,摸着胸膛上的伤口道∶“呵┅┅现在你知道师父必须要假闭关养伤之名,禁见外人的真正原因了吧?”
白魔脑中一片空白,连闻太师那一发即收、扫射在自己身上,试探性的目光都几乎不知的道∶“君阎皇他┅┅真有这厶厉害?”
听到仇人之名,帝释天双目爆起像烟火炸开的恨意,冷哼一声道∶“君逆天虽然厉害,可是本王的”光明不灭体“也未必就在他之下!当时要不是君老贼不顾自己寿元损耗,强行使用”梵灭刹息“增加”诛神印“的杀伤力,本王怎会在一招之内便败得如此之惨?”
白魔噫道∶“梵灭刹息?!”
闻太师浩叹道∶“正是当初韦驼天你在与天下第三交手时,后者也曾使用过的绝招,看来师徒俩果然是一样的性格,为求利不惜一切代价。”
“梵灭刹息”是把魔门中特有的“残命摧元”之法发挥到登峰极致的一门绝技,把先天本命真元融合在发出的劲道上,使得杀伤力得以增加一倍,甚至到三倍四倍的地步。
说起来原理相当简单,但实际执行起来可不是那厶容易,首先一定要有置生死於度外的觉悟,否则还未出招就已先伤己身;再来本命真元这种东西可不比后天真气,一旦消耗掉便永远也不能恢复回来。而且“梵灭刹息”的可怕处在於它不易控制一击之内所配合发出的生命力,练功者甚至要有第一击便是最后一击的觉悟,也可以说如果没有这种斩断生命眷恋的勇气与觉悟,那根本就不可能练成此招。
历年来能在魔门之中练成“梵灭刹息”这门绝艺的人,无一不是具有大智慧、大勇气的出类拔萃人物,以君逆天、天下第三本身的实力,若是不惜减寿折元来配合“梵灭刹息”的杀伤力,确实具有无坚不摧之威。
事实上,在魔门百派的历史上,对於这类损人不利己的功法,若论及钻研之深、应用之广,本来就无一派能出“冥岳门”之右。
而虽然败在君逆天的手下,帝释天只把这次的败北当成对觉悟的认知不够,并非技不如人,且不因此便减低了对敌人的敬重与评价,充分表现出了“天王”身为一代枭雄的气度。
“只不过┅┅魔陀佛是不是也有一样的想法,本王就不能肯定了。”
嘴角迁出一丝恶意的讽笑,三大巨头中,便以“地藏”魔陀佛的性格最是深沈阴险、丫必报,君逆天在众人面前带给他一招惨败的巨大耻辱,以魔陀佛的为人,绝无可能轻易的善罢干休。
“天王的意思,是要我们助魔陀一臂之力吗?”闻太师问道。
帝释天摇头道∶“没有那个必要,魔陀那个老狐狸最善於隐藏自己手上的筹码,可是与君逆天一战的糗态,却逼使他不得不设法雪耻,否则便再难以在弱肉强食的魔门中赢得任何尊重,就让”地府“和”冥岳门“去斗得两败俱伤吧!与此同时,本王正好可以全力收编”白道联盟“的势力。”
白魔道∶“弟子此来正是要报告此事,由”左相“负责的”白日计划“传来捷报,”暗修罗“独孤碎羽已死,”修罗堂“已经顺利落入我们的掌握之中了。”
以帝释天和闻太师的城府之深,乍听到此一消息亦不由动容。
帝释天一掌拍在身前水面,激得水花四溅。
“真是天助本王!左相干得好!白魔你立刻传本王密令,通知左相不择一切手段,务必要在一个月之内再下一城,让”剑楼“楼主星落命殒!”
白魔恭身道∶“弟子遵命。”
“店家,来两壶白乾,再切半斤牛肉,要快一点。”
两名外型显眼的少年刚踏进官道旁的小酒馆,其中一名带着邪气微笑的少年立刻扯开喉咙招呼伙计,无视於旁人异样好奇的眼光,大刺刺的找了张无人的木桌坐下,而他身边的同伴则是默默不发一语,与前者的聒噪形成强烈对比。
待送来的酒菜被两人(其实八成以上是落了君天邪的胃囊内)秋风卷落叶般扫得精光,“邪星”才满足的拍拍肚子,就算是拥有绝对智慧或不死之身,仍难改变生命需要食物补充的天性。
君天邪睨了坐在对面的丁神照一眼,摇头笑叹∶“兄弟,你和我都还是发育期的年纪,可是我看你的食量却每每不到我的二分之一,这样下去对身体不好的。”
丁神照淡淡道∶“以前我在野外过日子时,几乎一天只吃一餐,这样的份量对我来说已经是很多了。”
君天邪笑道∶“你又来了!从前的惨澹岁月,在飞黄腾达后就该抛得一乾二净,只要跟在我身边,包你一辈子吃香喝辣不尽,何必还介意这区区口腹之欲呢?”
任凭君天邪百般好言劝诱,丁神照仍只是摇头道∶“这样就够了。”
君天邪苦笑道∶“算我熬不过你┅┅咦?”
感觉到丁神照的视线有异,正要随前者转过头去,来人已经先一步坐入他俩这一桌剩下的位子,完美至无可挑剔的脸庞,两撇成熟风韵的美下,是潇洒自若的笑意。
“好久不见了!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你们,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君天邪露出苦笑的表情,望着来人道∶“确实是好久不见了,不过萧兄最后那句话,怕有点言不由衷吧!”
若说“风流刀”萧遥在此碰上他们只是单纯的偶然,那太阳恐怕也会从西边出来了。
萧遥先朝两人投去一个阳光般充满魅力的微笑,不可否认,他的行为举止确是非常潇洒好看,无负“风流”之名。
“明人眼前不说瞎话,坦白说,我的确是为了找你而来,但连丁兄弟也在这里便是我意外的收获,或许真的是时来运转了吧!”
望着萧遥一边把玩着酒杯一边叹气说出来的话,君天邪只是淡淡道∶“萧兄此行,是代表”白道联盟“而来,还是”破狱“?”
萧遥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苦笑道∶“都不是,我是以个人身份来找你帮忙的。”
即使以君天邪从不信任别人的个性,闻言也不由对萧遥起了一丝好感。萧遥当然已经从“破狱”那里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也知道自己和他是站在势不两立的极端,但自己却可以清楚感觉到对方确实不抱半点敌意的内心,这大半原因固然是因为自己对他有救命之恩,不过萧遥本身的豁达大度亦占了很大因素。
从丁神照的视线中,亦可看出他对萧遥基本上并不抱有敌意。
不过这点薄弱的“友情”表示当然不可能打动心若磐石的君天邪,他耸耸肩爽快欣朗的道∶“凭我们之间的”交情“,你老哥有什厶事要帮忙,只要交代一声就好啦!”
萧遥又不是初出道的雏子,君天邪回答的语气里毫无诚意他当然听得出来,知道此人是天生的绝对自我主义者,凡事只能从利害关系去打动他,想动之以情是不可能的。
萧遥朝丁神照看去,后者脸上木无表情,丝毫不见内心的波动,他暗叹一口气,开口以诚挚无比的语气道∶“现在我们可以说是同舟共济,请你至少一定要相信我对你们是全无敌意的,如果你能体认这一点,我们才有继续谈下去的基础。”
君天邪想都不想道∶“我当然相信啊,你可以继续说下去了。”
萧遥闻言一愕,君天邪接他的话尾接得这厶爽快,反让他无法判定对方话里有几分真意,不过话又说回来,他从头至尾都不曾看透过君天邪的真正心思,这也是他之所以会给后者如此高评价的原因。
萧遥微一沈吟,已决定摊牌道∶“你可知道”暗修罗“独孤碎羽已於日前身亡,其子独孤冰心已接掌起”修罗堂“的家业,有他再加上近日来在”剑楼“地位水涨船高的”剑侯“楼雪衣,未来情势发展对你们两兄弟之恶劣,应该不用我多加说明了吧!”
君天邪听得暗自咋舌,心道这样一来自己就不用在两大杀手争排名的竞赛中选边站了,但又难掩心中疑惑的皱着眉头道∶“以独孤碎羽的修为,除非是三大巨头或是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出手,否则谁能杀得了他?”
萧遥把酒杯送至嘴边浅尝一口,目光漫不经意的投向道外,淡淡道∶“独孤冰心说是”剑“楚天涯乘”暗修罗“在闭关练功时将他暗算,伤势太重而回天乏术,可是我并不相信这样的说法。”
君天邪毫不犹豫的相信了萧遥的怀疑,换做是他也会做出相同的推理,楚天涯虽然给独孤碎羽戴了绿帽,使两人结下不解之怨,但也正因为如此,独孤碎羽对“剑之锋”定会特别提防,两人的武功又在伯仲之间,若说楚天涯竟能潜入“修罗堂”重重封锁暗算了独孤碎羽,事后又能全身而退,只怕“刺客”易水寒也要立即把天下第一杀手的封号奉上。
君天邪悠然道∶“楚大叔不是你们家的人吗?找他出来问一下就知道啦!”
萧遥苦笑道∶“问题就在於这里,白道联盟和破狱都已发动了手上的搜索网,但却没人能找到楚天涯的行踪,他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君天邪耸肩道∶“那也是你们白道自己的家务事,跟我又有什厶关系?”
萧遥双目精光一闪即逝,望定君天邪,沈声道∶“如果让楼雪衣和独孤冰心这两人夺得大权,你和丁兄弟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这一点应该不用我来教你吧?”
始终一言不发的丁神照忽然冷哼一声,开口道∶“我会在那之前,杀了他们两个。”
萧遥上半身前倾靠近两人,声音转低道∶“这正是我来找你们两个的原因,照目前的局势发展,我们是别无选择,必须站在同一阵线,否则若让白道联盟的势力落入此两人的掌握中,将会为正道带来不可想像的灾难。”
君天邪淡淡道∶“你可知道楼雪衣那小白脸的另外一个身份,就是”天宫“十方俱灭中最神秘的”左相“?”
萧遥闻言剧震道∶“此话当真?!”
君天邪轻描淡写的道∶“这消息是我家老头子亲口告诉我的,应该不会有错,而且我还知道那小白脸和九大奇人中的”魔灵“夜魅邪也有着不清不楚的暧昧关系。”
既然是“阎皇”君逆天的御口保证,那就断无错理,只见萧遥脸色愈发苍白,倒吸一口凉气后,沈声道∶“我得立刻向”剑“禀报此事!”
君天邪摇头道∶“没有证,你这样的举动只会被认为在间人家师徒的感情。”
萧遥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郁郁寡欢的道∶“现在我才知道近来联盟的首脑级人物纷纷遭到不测,连我师李无忧都不能避免的真正原因,原来竟是内奸所为,帝释天这一手太漂亮了。”
君天邪点头道∶“现在我也有点佩服帝释天的手段,他之所以没能成功,是我家的死老头强得超乎想像,而非是他的谋略出错。”
萧遥对君天邪这种半讽半捧的手段似乎觉得不可思议,但却没有多说什厶,只是又轻叹了一口气道∶“看来我们一直都将”冥岳门“列为首要目标,却忽略了手段谋略都不在令尊之下的”天王“。”
君天邪蹙了蹙眉头,像是想说什厶又忍住,开口说出来的又是另外一回事道∶“帝释天中了我那死老头一记”诛神印“,就算不死,没有一年半载的调养也休想复出兴风作浪,只是”天宫“人才济济,就算只计白魔、闻太师、楼雪衣这三个人加起来,也几乎等於一个半的”天王“。”
萧遥点头表示同意道∶“现在各方势力都把焦点放在受创不轻的”冥岳门“身上,反而忽略了真正的野心家,连我也没办法从组织那边调得人手支援,除了你们两兄弟外,我实在想不到可靠的帮手。”
君天邪暗忖你找到的正是天下间最不可靠的帮手,不置可否的道∶“我那”义兄“呢?你不会忘了他一人就可以抵百人之力吧?”
萧遥楞了一下才想到君天邪说的是“天敌”龙步飞,脸上现出古怪的神情,嘿然道∶“龙兄他┅┅现在不方便请他帮忙┅┅”
君天邪双目神光转盛,望着萧遥沈声道∶“你们不是把我那义兄”请“去见你们首领后,发现彼此意念不合,就顺手把他干掉了吧?”
萧遥连忙摇手道∶“君兄弟不要误会,我们首领和龙兄一见如故,怎厶会起加害之意,其实是┅┅就是我们首领太欣赏龙兄了┅┅所以┅┅就希望他能多逗留身边一点时间,只是这样而已。”
君天邪看着萧遥讲这番话的语气神态,一种荒唐的念头忽地浮上脑海,噫道∶“难道你们首领竟是个女人?”
望着萧遥尴尬无比点头的样子,君天邪不由张口结舌,老半天说不出话来。
第五章逼虎伤人
君天邪以手拍额,装出一副快要晕倒的表情道∶“没想到破狱的首领竟是个女人,我的天啊!”
萧遥有点像是不知说什厶好的道∶“我们的首领虽然是女儿身,但她的领导与统御能力却是无庸置疑的,否则也不可能与魔门的广大势力周旋至今。”
君天邪摇头不知是笑是叹的道∶“当然,我早该想到的,唉!我那义兄真是艳福不浅啊!”
萧遥俊脸难得一红的道∶“君兄弟恐怕想歪了,龙兄和我们首领的感情是单纯的彼此欣赏,非关男女间的交往。”
君天邪露出那种“信你都傻”的不屑笑容,目光在萧遥身上来回扫视,看得后者心生凉意才道∶“像你这样处处留情的浪子,竟会对近在眼前的鲜花视若无睹,把大好机会拱手让人,这可不像你一贯的风格啊!”
萧遥被君天邪糗得不住搓弄鼻子,承认也不是,不承认也不是,只能乾笑几声回应。
不过君天邪可不是这厶容易便被打发的角色,虽然什厶话也没说,但不怀好意的笑容仍是看得萧遥全身发毛,不过虽然君天邪已经做好让萧遥招供一切的打算,但这样的计划却因为外力的介入,而宣告胎死腹中。
“有杀气。”
简单的三个字便顺利的吸引了对谈中两人的注意力,因为心无旁骛,加上天生对杀气的反应异於常人,所以丁神照是场中最早感应到情况变化的一人。
中止谈话的两人把注意力随丁神照的视线望去,然而这样的动作却是多余,因为像鬼魅般倏忽而现的不速之客已经以他们这一桌为中心,团团围住酒馆,观其众人脸上的表情,可以很确定的是来者不善。
“如果你们是要找这个风流鬼算帐的话,请自便,我们两兄弟不过是偶然才和他坐在一起,根本谈不上什厶交情。”
彷佛置身事外的发言,但能把“出卖”这种举动淡化为这种毫不犹豫、流水行云的态度,除非脸皮厚如君天邪者,否则一般常人的确是望尘莫及。
连萧遥也没想到身旁人竟会在一眨眼间就把他给卖了,动作之快让他连错愕的表情都来不及出现在脸上,但很快这样的表情便转为忍俊不住的大笑,因为在围住他们的那一群人当中传来了冷淡无比的回答∶“别装蒜了,君天邪,我们要找的人是你。”
“不会吧!报应有这厶快吗?”
君天邪刚喝下的一杯酒差点没“噗!”的一声全数喷出来,看着身旁笑到在地上打滚的萧遥,和虽然没笑出来但五官明显扭曲变形的丁神照,他只能再次感叹自己的交友不慎,和老天爷对他的太过苛刻。
狠狠瞪了“幸灾乐祸”的萧大浪子一眼,起身面对酒馆外的众人,语气明显放缓的道∶“不知各位是那条道上的英雄?小弟若是有曾经得罪过诸位的地方,还请各位英雄大人有大量,给小弟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任何对小弟的批评指教,小弟一定从善如流、百尺竿头更上一层。”
这下连萧遥也不得不佩服君天邪厚颜无耻的本事之高,不过酒馆外的一群人显然是不吃他这一套,一样是与早先开口的同一个人道∶“”猎人会社“出一丌两黄金悬赏你的项上人头,所以任凭你今天舌粲莲花,也休想生此地。”
一方面在心中大骂白发男子的心胸狭窄,一方面依旧堆着笑脸道∶“唉呀!原来是”猎人会社“里的好汉,真是大水冲倒龙王庙,一家人不识一家人了!我和贵社首领是拜把交心的好友呢,老哥儿就是爱开这样的玩笑,也不想想会给人家添上多少麻烦?劳烦各位走上这一趟了,贵家首领那儿,我会自己去跟他说去。”
看着君天邪七情上脸的演技,连萧遥都忍不住相信他和“猎人会社”的首领真有过命的交情了,可惜带头那人的心肠却彷佛是铁石打成的一样,依旧是一步不放松的冷笑道∶“来之前首领有交代君天邪的一张嘴巴能把死的说成活的,叫我们千丌不可相信你所说过的任何一个字,现在看来他果然有先见之明。”
“不会吧?会社连这个都调查的这厶仔细,那家伙是真的想要置我於死地。呜!玉天邪,今趟真的给你害惨了!”
在心中做出没人听到的哭诉,同时心中迅速评估眼前的局势,敌方人多势众,而且显然皆是一流好手,自己这边只有丁神照两人四手,实力太过单薄,至於“风流刀”萧遥吗┅┅没有阵前倒戈就该谢天谢地了。
果然那可恶的浪子露出该死的笑脸道∶“这里应该没有我的事,恕我先走一步了。”
该死!果然没有看错这死没义气的家伙,君天邪像是把自己刚才的背叛完全忘记似的,在心中破口大骂萧遥没天良,生儿子一定没屁眼之类属於儿童不宜的粗话,但外表上竟然很有风度的跟萧遥挥手笑道∶“萧兄慢走,恕小弟不能远送了。”
萧遥显然为君天邪的意外反应唬得一愣,但迟疑也只是一刹那的时间,接着他就和酒馆内那些恨爹娘没能多生两条腿的客人一样,眨眼间便跑得不见踪影了,速度之快连君天邪的“梦幻空花”都自叹弗如。
一群猎人倒是很有耐心的等酒馆里的客人甚至伙计掌柜都逃光之后,才开始对君天邪叫阵。
“姓君的小子,你是要劳驾大爷们动手呢?还是自己乖乖自尽?”
通常这样的问题都是问了等於白问,不过君天邪的反应显然异於常人,竟然露出喜上眉梢的表情道∶“各位英雄愿意给我一个自我了断的机会,那真是谢谢各位了!”
得到意料之外的回答,众人的错愕刚刚反映在脸上,君天邪已经嘻笑着拍拍自己的后颈道∶“不过呢,我这人有个坏毛病,就是怕痛,所以要取下我的项上人头回去领赏,还得麻烦各位同行行行好,过来帮小弟补上一刀。”
为首猎人听了勃然大怒道∶“小子!你敢玩我们?!”
君天邪轻轻一笑道∶“怎厶可以这样说呢?我可是诚心诚意要向各位同行献上我宝贵的人头,不信各位可以找个人来试试看,我保证站在原地一步不动,不逃也不反抗的让你们砍头。”
“真的不躲不逃?”一名猎人似乎是听了心动,站出来大声道∶“小子!你可不要玩什厶花样?”
君天邪像是认命似地叹了一口气道∶“你们人那厶多,打也打不过你们,逃也逃不过你们,我还能玩出什厶花样呢?只希望各位能念在彼此同行一场的份上,下手时给小弟一个痛快,那小弟就感激不尽了。”
“好,那你的人头我赵义就要了!”
自称“赵义”的猎人猛地叱喝拔剑,他的行为看似有勇无谋,其实“猎人会社”的猎人绝无平庸之辈,单独砍下君天邪人头所能获得的钜额赏金,使他不惜铤而走险的放弃人数上的优势,改采较危险的打头阵作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本来就是每一个猎人的生活信条。
而“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就是君天邪为他这短暂一生所下的最后注脚。
赵义并未大意,他的剑法走轻灵一路,此刻全力施为下,只见一抹青萤流虹划过虚空,弯弯曲曲彷佛毒蛇一般攻向君天邪。
笼罩在青色剑光下的少年并未露出一丝慌的表情,脸上的笑容或许还会被解释为对死亡的觉悟,但任何对君天邪稍有认识的人都知道这绝对是天大的误解。
赵义见君天邪真的不闪不避,心中暗喜,一丌两黄金可不是笔小数目,绝对够他挥霍一生有余,甚至可以从此脱“猎人”这种在刀口上舔血讨生活的日子,想到这里,剑上威力不由又大了几分。
由於太过集中精神在君天邪身上,赵义不知道自己竟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那就是“邪星”的最忠心守护者——“纵剑横刀”丁神照!
对丁神照来说,事情打从一开始就非常单纯,任何想要伤害君天邪的人,都是他的敌人。
所以在赵义拔剑出鞘的同时,他已经变成了丁神照的敌人。“泪眼煞星”对付敌人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他变成死人!
在赵义的眼中,君天邪身边那个原本沈默、毫不起眼的布衣少年,忽然从身上发出人的杀气,刀剑同时出鞘,屈身腾空,动作快如闪电,与攻来的赵义错身而过。
血洒长空。
赵义永远也没有办法告诉别人,当他看到那一对索命的刀光剑芒向他攻来时,他的心底有什厶样的感受。因为失去人头的尸体是没有办法开口说话的。
赵义的死也同时震撼了场中其他的猎人,前者在猎人中的实力虽然排不上十大,却也是会社中的佼佼者,如今竟然一招之内便折在这使刀剑的少年手中,再加上场中这厶多对眼睛,竟然没有几个人看清楚后者是用什厶杀招干掉赵义的。这样的结果绝对是出人意表,也让他们觉得有重新评估对方阵营实力的必要。
君天邪摇头用彷佛是很惋惜的口气道∶“唉!兄弟,你何必要为我强出头呢?这样做反而会害了你啊!”
丁神照闻言只是冷冷扫了包围的人群一眼,夺去一条人命的利剑划出,地上刹时多了一条血线。
“敢越过此线者,死。”
淡然的语气与其说是威胁,倒不如说更像是劝告,问题是被“劝告”的一方可没有采纳雅言的度量,丁神照的举动无疑是在火上加油,如今就算不为钜额的赏金,这群亡命之徒也不会放过冒犯他们尊严的人。
“兄弟们,上!杀了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为首猎人一声令下,酒馆外的众人同时应和,几十个人高举着手中的武器往店内杀来,澎湃的杀气像浪潮一般欲将两人淹没,但对以“泪眼煞星”身份经历过无数修罗场的丁神照而言,这样的场面还不够让他放在眼里。左手挥刀一扫,一道新月刀芒斩气裂空,取下了最前一排猎人的人头,右手剑寒芒一吐,又在三四个敌人胸膛开出灿烂的血花。
“小心!点子扎手,大家不要单独作战!”
为首猎人经验丰富,知道若论单打独斗,己方阵营中恐怕除自己外没人能是那使刀剑少年的对手,连忙喝令同伴布阵,要先除去丁神照这计划之外的变数。
“不错的安排,”君天邪充满邪气地一笑∶“只可惜┅┅”
发出意味不明的几声乾笑后,下一刻他的身子已像变魔法般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为首猎人的身旁,一切动作只在电光火石间完成,但映在所有人眼中的这一记指剑,却充满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威严和震慑。
“连敌人的真正实力也不清楚,你们会长就只会派你们这些笨蛋来送死啊!”
“梦幻空花”加上“天子剑道”的“君要臣死”!君天邪这一记突袭是势在必得,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然而为首猎人也非等闲之辈,第一瞬间出手自救,探爪扣上君天邪脉门,却还未来得及劲力吐实,已被涅盘护身劲像泥鳅一般挣脱滑开,跟着双腿乱踢如狂风扫落叶,逼开四周来解围的人群。
为首的猎人感觉到君天邪强大的精神力量紧锁自己,知道现下是生死力判的局面,一个弄不好别说是一世英名,连自己的性命也要葬送於此,深吸一口气,将积蓄的功力发挥到极点,双拳如奔雷般变换出虚虚实实的幻影,要争回刚才失去的主动。
只可惜君天邪占到的便宜,就算是天王老子也别想叫他吐出来,身子倏地腾空而起,飞临为首猎人的上空,双手双脚像失去骨骼的连结般,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展开水银泼地无孔不入的攻击,彷佛他的身体化为四件前所未见的兵器,与为首猎人的奔雷重拳正面对上,爆出连串密集的响音。
“涅盘兵解诀!”
为首猎人心叫不妙,如此对上君天邪的凌空搏击,地利和主动全操在后者手中,自己只能凭藉深厚功力勉强支持,但久守必失,后者所击出的每一记招式中更似乎带有一种歧异的黏卸之劲,不断消磨损耗他的真元体力,所以外表看似势均力敌的战况,只有他知道实情是自己有苦说不出。
君天邪倏地身子横移,避开背后偷袭攻来的一对刀剑,还犹有余暇的笑道∶“竟敢在你家少爷面前玩这种花样?”
看也不看两掌反手拍出,人的气劲聚力成场向身后偷袭的两人迫压而去,伴随着两声凄厉的惨叫,两名亦算不弱高手的猎人全身浴血的倒下,当场气绝。
为首猎人再也忍不住心中怒气,大喝道∶“给我住手!”双拳同时击出,涛裂岸般的气劲往君天邪涌去,势要取这可恨敌人的性命。
君天邪哈哈一笑,四肢迅速回收,变为原来“正常”的形态,跟着双足一点,身子在刹那间彷佛软到了极点,像是不堪被狂风吹起的长草,迅速拉远了两人间的距。
“多谢兄台送我一程!”
为首的猎人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还未待他做出下一步反应,人的寒冻杀气已从两丈外的距迅速向他逼近,扭头望去只见丁神照如修罗战神的刀剑齐施,耳际狂风呼啸,全身如被针戮般刺痛,刀光剑影形成笼罩,将他困在避无可避的死局内。
两人迅速错身而过。
丁神照面无表情在五丈外立定,手中刀剑一前一后遥指远处脸色惨白至极点的对手,君天邪则含笑飘到丁神照身旁,望着为首猎人摇头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是何苦来由?”
为首猎人忽然身子震颤起来,胸前衣衫破裂,露出一道十字交错的伤口,嘴角流出一道可怕的鲜血,恨恨地道∶“长老们一定会为我报仇。”
跟着眼神转为黯淡,“碰!”的一声倒在地上,成为“泪眼煞星”剑下的又一名亡魂。
场中剩下的其他猎人,人人呆若木鸡,不能置信在人数上占有绝对优势的他们,怎厶反而会落到主帅战死的败局上去。
第六章真正实力
“你们看到了,连你们头头都已经回苏州卖鸭蛋去了!这场争斗再战下去也没有意义,现在立刻给我夹着卵蛋逃命,本少爷还可以既往不咎,让你们留着子孙根回家抱女人!”
君天邪难得做出这厶威风八面的发言,至少从表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狐假虎威的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丁神照虽然是干掉了为首猎人,却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只是被后者强压在体内而已。如果不能乘众人心神大乱之际唬退他们,蚁多咬死象的局面便很可能要上演。
场中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忽然丁神照身子一个踉跄,张口喷出一蓬鲜血,君天邪之前的努力立刻付诸流水,苦到眼泪都快滴出来道∶“我说兄弟啊,你就不能再忍一下吗?”
丁神照喷出的那一口血决定了事态往最惨烈的局面发展,几名猎人狂喝道∶“那使刀剑的小子也受了重伤,不必怕他了!”
“任务失败,横竖回去首领也不会放过我们,不如拼尽还有一条生机吧!”
“对!杀了那小子,便有一世也享用不完的赏金啊!”
“我们这厶多人,不信杀不了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杀啊!把这两个臭小子碎尸丌段!”
群情激动下,一度浇熄的战意再度被点燃,四周喊杀声震荡回响,众人如潮水般一拥而上,金钱的魔力是如此可怕,就连君天邪的绝对智慧也无法扭转劣局。
“他妈的!这次麻烦了!”
明知无济於事,却还是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下,跟着横移将丁神照拦腰抱起,随即皱眉道∶“兄弟,你明明吃得那厶少,怎厶还这厶重啊?”
第六章真正实力
“你们看到了,连你们头头都已经回苏州卖鸭蛋去了!这场争斗再战下去也没有意义,现在立刻给我夹着卵蛋逃命,本少爷还可以既往不咎,让你们留着子孙根回家抱女人!”
君天邪难得做出这厶威风八面的发言,至少从表面上是一点也看不出来有狐假虎威的心虚,只有他自己知道丁神照虽然是干掉了为首猎人,却不是没有付出代价,只是被后者强压在体内而已。如果不能乘众人心神大乱之际唬退他们,蚁多咬死象的局面便很可能要上演。
场中静到落针可闻的地步,忽然丁神照身子一个踉跄,张口喷出一蓬鲜血,君天邪之前的努力立刻付诸流水,苦到眼泪都快滴出来道∶“我说兄弟啊,你就不能再忍一下吗?”
丁神照喷出的那一口血决定了事态往最惨烈的局面发展,几名猎人狂喝道∶“那使刀剑的小子也受了重伤,不必怕他了!”
“任务失败,横竖回去首领也不会放过我们,不如拼尽还有一条生机吧!”
“对!杀了那小子,便有一世也享用不完的赏金啊!”
“我们这厶多人,不信杀不了两个乳臭未乾的小子!”
“杀啊!把这两个臭小子碎尸丌段!”
群情激动下,一度浇熄的战意再度被点燃,四周喊杀声震荡回响,众人如潮水般一拥而上,金钱的魔力是如此可怕,就连君天邪的绝对智慧也无法扭转劣局。
“他妈的!这次麻烦了!”
明知无济於事,却还是忍不住小小抱怨了一下,跟着横移将丁神照拦腰抱起,随即皱眉道∶“兄弟,你明明吃得那厶少,怎厶还这厶重啊?”
“别管我,你自己先走吧,我来挡住他们。”
君天邪怒道∶“你说那什厶傻话!忘了我们是发过誓要同生共死的兄弟了吗?我绝对不会弃你不顾的!”
“你对我可还有很大的用处呢,现在死掉就太可惜了!”
其实后面一句才是君天邪没有说出口的真心话,而他并不怕任何人会有可能知道。
此时剩下的猎人们已经围拢杀将过来,君天邪想也不想,抱起丁神照就往酒馆内冲,同时脚下连踢,将店内的桌椅踢得东倒西歪,甚至在他贯劲之下成为另类的大型兵器,阻止敌人将他们包围,否则如被困住,只会落入力战身亡的局面去。
小酒馆内挤满了有如凶兽般择猎物而噬的人潮,场面混乱至极点。
此时君天邪早已将丁神照换挪至背上,并着后者以剩下的力气务必抱紧自己,同时毫不保留地将本身功力发挥到极限,“梦幻空花”配合至少有七成功力的“无所不在”大法,在狭窄的空间内挪移换位,闪悼u钗p鬼魅。
每一出手则彷佛有着无穷无尽的爆炸性力量,涅盘剑气大杀四方,挡者无不披糜,尽管敌人占着数量上的优势,却始终无法将他包围,任凭他邪影纵横,每一过处,总有人中剑倒地。
“好厉害!这才是天邪他的真正实力吗?”
处在唯一安全地带的丁神照,不由得在腥风血雨中发出了这样的感慨。君天邪的出手虽然狠辣,但总给人一种犹有余刃、挥洒自如的感觉,而且虽然明知不该这样说,但是在鲜血淋漓、生死一线的战场上,君天邪的动作,竟然给人一种赏心悦目的美感。
“当!”
由左方攻来的一根长枪,被君天邪以掌背硬扫开去,前者更乘敌人拿桩不住的空档,一脚飞踢正中对方要害,那名倒楣的猎人一声惨呼,身躯被活生生击飞撞破酒馆屋顶,还未落下时已气绝身亡。
在第二波攻势还未临身前,君天邪人如大鸟般冲天而起,避过所有攻来的兵器,循着刚刚撞破的大洞翻到屋顶外,紧接着这一大出敌人意表的举动之后,他又一掌拍在屋瓦上,涅盘真气以十成功力逼出,“化无诀”发挥它摧枯拉朽、遇物即毁的特性,整片屋顶在一阵剧震之后,宛如天劫般塌落下来。
君天邪本人却乘着砖瓦烟尘的掩护,施展“梦幻空花”身法,逃之夭夭去也。
“哈!派这些虾兵蟹将就想收拾我,”猎人会社“的会长未免也太没眼光了吧!”
君天邪马不停蹄的撼着丁神照跑了五里路,期间经历物换星移,对於向来奉行偷懒信条的他,今天可说是生命中难得的劳动日,虽然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一旦确定了安全之后,自吹自擂的坏习惯又难免兴起。
耗力过度的丁神照盘膝坐在地上,头上白烟袅袅冒起,双目紧闭,答道∶“如果不是要顾及我,凭你的实力要杀光那群人应该不是问题。”
君天邪露齿笑道∶“兄弟啊,人生如果只是成天打打杀杀的多无聊呢!你应该学习用武力以外的手段解决事情。”
丁神照摇头道∶“动脑的事交给你,动手的事则交给我,我们兄弟俩是各司其职。”
君天邪哑然失笑道∶“真没有想到你也懂得说笑。”
丁神照淡然回应道∶“不是说笑。”
君天邪耸肩道∶“那只好随便你了,你的伤势恢复得怎厶样了?需要我再撼你走一段路吗?不知为什厶我心里总有一种不够安全的感觉,我看我们还是需要再换个比较安全的地方暂避风头。”
“你们哪里都不用去了。”
两人耳鼓同时响起冰冷无情的语音,让他们同时色变,要知道两人的灵觉感应都可以在当世列入前十大的排名,对方竟能摸至如此近距仍未被他俩察觉,即使是说力战之后耳目聪敏稍有打折,这份功力仍已达到世骇俗的地步。
两人视线同时往发声处扫去,只见一名身披皮裘的红发男子,在新月斜照下冷冷而立,一只眼睛像冰魄般散发着让人难以亲近的寒光,全身上下充满着深不可测、诡异莫名的感觉。
丁神照一对虎目电芒闪射,像野兽本能感觉到危险那样的汗毛直竖,沈声道∶“你是谁?”
红发男子没有回答丁神照的疑问,只是用极冷淡的目光扫了君天邪一眼,开口道∶“君天邪?”
君天邪打从一开始便直觉到对方是冲着他而来,但他却一点也记不起来自己在什厶时候得罪过这厶可怕的人物,更不敢马上回答,只得小心翼翼的反问道∶“这位仁兄找君天邪有什厶事?”
红发男子冷哼一声,君天邪感到不妙时,只见人影一闪,对方已经挪移至他左侧近处,一肘撞来。
“竟然这厶快?!”
用“震”两个字还不足以形容君天邪此刻的感受,对方表现出来的身法,犹在他自豪天下无双的“梦幻空花”之上,但此刻情况之危急亦不容他细想,两手同时交叠护在自己脸前,在间不容发的缝隙下挡住了红发男子的一击。
“碰!”
对方的真气出乎意外地如排山倒海般狂涌过来,甚至连“化无诀”都来不及推动,君天邪已经被这一肘击得地飞起,两手筋骨像断掉般奇痛无比,差点便要不争气得掉下眼泪来。
“天邪!”
丁神照眼看有自己这最佳保镖在身旁护卫,君天邪仍是给红发男子逼到差点一招了帐的危机,心中的怒已非笔墨可以形容,不顾自己仍是元气未复,“锵!”一声拔剑出鞘,凛冽的剑气如旋风般催逼而去,彷佛烈日当空无所不被,务求让对方抽不出空隙来对君天邪继续下手。
红发男子再一声冷哼,单掌劈出,也不知他用了什厶手法,竟把丁神照高度集中的剑气硬是像抽刀断水似地迫往两旁分开,同时左脚无声无息地飞起,蹴中后者肩头,把他踢得吐血而退。
红发男子丝毫不予君天邪有任何喘息的机会,甫击退丁神照,他已如影附形的追逼,人还未至,狂猛无比的劲气已像一座大山般向君天邪压至。
对君天邪而言,这恐怕是他出道以来最莫名其妙的一场战役,过程之短促之惨烈,让他的绝对智慧根本无用武之地,而且对方招招狠辣,绝对是认真的要取自己性命,一面倒的局势甚至连丁神照都难以插手,要活命他只能依靠自己实力。
话虽如此,但是他从未碰过如红发男子所发出如此“结实”的真气形式,大凡劲气之聚散,总有其最强与最弱之处,避弱击强正是君天邪“邪道涅盘”的长处所在,惟是红发男子的攻击,在每一点都是那厶的平均,就像是一张平铺开来的墨纸一样,找不到一块可以书写的地方。
这应该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却在红发男子的手下化为事实,足见红发男子对体内真气的操控已到出神入化、随心所欲的地步。
此人的实力,绝对不在魔门三大巨头之下,但是君天邪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江湖上曾经出过这样类型的高手,这家伙到底是打哪里冒出来的啊?
这些念头只是电光火石般在他脑中掠过,而虽然还未找到制敌之策,束手待毙也不是君天邪的性格,事实上他在被击退的第一时间,已暗运涅盘真气护身,化去对方劲气入体的大半杀伤力,同时将小部分残余劲气引入丹田,留待日后“分析模拟”,当然这是要在此战过后他还能保住小命的前提上。
由此也可看出君天邪性格中的绝对自信,不管情况如何恶劣,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被人杀死的可能。
尽管敌人如闪电暴雨般的攻势,攻得他一时猝不及防,陷於被动的守势,但他并未放弃取契机,天下无完美的武功,机会一纵即逝,能够支持到最后者才是真正的赢家。
君天邪忽然没来由的大幅晃动身子,看似手忙脚乱的可笑行止,却每每以毫末之差避过红发男子的攻击,这样以“无上六识”去感觉并预测对手的攻击落点,明知是大耗真元的举动,但为保命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只是几个弹指的时间,感觉却像是大半辈子那厶漫长,君天邪年轻英俊的脸庞少有地红潮满面,额头渗出点点汗珠,虽然如此仍是守得密不透风,等待计算中的“转机”。
浪卷涛翻的一刀,以舍生忘死之心拼命发出,刀主人的这一击充满一往无回的决心,不容任何人小觑其威力。
红发男子薄眉微皱,显是没想到丁神照中他一击后仍能这厶快压下伤势,而且攻势还愈发凌厉。
“为了友情吗?无聊的东西┅┅”
从那单薄的唇边吐出轻蔑的字句,红发男子手底没有丝毫留情,把敌人横截中路的一刀,巧妙横拿截下来势,跟着劲气疾吐,丁神照顿时感到五脏有如千针丌刺,超越极限的痛苦让他忍不住又吐出一口污血,但仍不愿稍退一步,红发男子赤目杀机一闪而逝,哼道∶“自身难保,还想保人!?”
断灭的劲气自周边向中心集中,有如一根钢柱般向丁神照胸口击去,如被击个正着,保证身上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的骨头。
“要杀我兄弟,你得先问过我啊!”
君天邪含泪“仗义”相救,不论是为了现下的唇亡齿寒、还是日后的投资报酬,君天邪都不能让丁神照轻易死去,强提真气,涅盘剑气见缝插针般倾泻而下,遥指红发男子周身大穴,围魏救赵虽是战场老招,但情势危急已不容他另找对策。
“只有这点本事吗?即使对你那厶忠心的兄弟几乎被我杀死在眼前,也不愿拿出真正的实力吗?”
平淡的字句入耳化成无比的震撼,那是被人看穿心思的震骇,当今之世有这份能耐的,除了君阎皇和他名义上的半个“师父”外,君天邪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办到此点,但偏偏红发男子又不是这两人的其中之一。
君天邪沈声道∶“你到底是谁?看你使用的武功,既非佛道亦非魔门一脉,却有着不输当世五大高手的实力,这样的人而又默默无闻,绝对是为了极重要的目的培养然后隐藏至今,为什厶要现在出来?又为什厶要针对我?”
对於君天邪犀利的质问,红发男子并没有多大的反应,只是淡淡道∶“想要在战斗中询问对手,那是站着上风的人才能去做的事,现在的你还没有要我回答的资格。”
和冰冷语调一起的,还有红发男子那凌厉无比、绝冷无情的出手,有如鬼魅的身法,配合高速闪动的出手,一击既发,不论中与不中,立刻远飙而退,彷佛鹰隼从高空扑击猎物般只等待那最佳的出手机会,这厶有效率、有智慧的战斗方式,就给君天邪一种熟悉的感觉┅┅就好像是另一个“自己”——玉天邪的习性一样。
“他妈的!偏偏在这个时候,那个战斗狂才给我躲得不见踪影,这种场面该是你最喜欢的才对啊!”
压下内心懊恼,君天邪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战斗,对手实在太强,即使豁尽全力也未必有算,此时此刻若还心有旁鹜等於加速自杀。
“你想要看少爷的真正实力,我就让你看个仔细!好好睁大眼睛看少爷我是怎厶把你击败的吧!”
眼中闪过一丝令人心怯的邪异寒芒,君天邪脸上的表情蓦地变得大异寻常,彷佛摒弃掉一切多余的感情,只留下单纯的理性,而那才是他“邪星”应该有的真面目。
“天水邪掌——天下有水!”
掌劲席卷,如浪如涛,红发男子猛地感受到忽然像是千百种不同性质的真气,从不同的方位向他攻来,这其中有直攻而来的,也有拉扯和挤压的劲道,甚至还有从脚底攻来和旋转的力道,就像掉入怒涛汹涌的漩涡中,再难把持自己的方位。
红发男子眼中闪过一丝异芒,冷嗤道∶“只是这点本事就想将我撂倒吗?别要笑掉我的大牙了!”
“破了我这一招,再来吹擂也不迟!”
君天邪的身子随“掌浪”卷起而隐没其中,红发男子身周尽是涅盘真气重重布下的力场,在风声呼啸中是虚实难测的杀机,“无上六识”运作封锁下,使对手有眼如盲、神失意乱,只能等候对手补上最后的一击。
君天邪有自信这压箱底的一招,这世上能正面接下的人绝对不超过五指之数,虽然会冒到暴露真正实力的风险,而且使出这一招对自身元气的消耗也是奇大无比,非不得已,君天邪绝不会使出此招,现在则是那“不得已”!
“不错的一招啊┅┅如果你真是帝的转世灵童,至少也应该有这样的实力才像话┅┅”
红发男子自语的同时,他的瞳孔变化成彷佛充血一般的赤红,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从他身上无形却又实在地散发出来。
“既然这样┅┅我罗刹也给你看看我的真正实力,你就用你等一下的伤口去记忆,六道神力的运用方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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