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白云苍狗
“不骗你!我赵飞长这麽大,从未见过那麽美的女人……”
春水城郊的一间茶店,一名长相平凡的汉子,正口沫横飞、手脚并用地向店内其他人吹嘘日前的一段奇遇,从众人脸上聚精会神、兴致勃勃的表情上看来,这个叫“赵飞”的汉子倒是一个不错的说书人才。
“那一天就和平常一样,我在摆渡的码头边等待客人上船,忽然眼前一亮,这辈子生眼珠子以来从未看过的华丽画舫,像一只无比优美的黑色天鹅,静静的划开河心,而在船舱前头,一名绝色佳人……不!说佳人都还太侮辱了「她」!即使拿天上仙子来相比,也无法形容「她」的美丽於万一,她的容貌就连最高级的美玉也相形失色,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配上清艳优雅的体态风情,在在都显得完美无瑕!”
店子里有的客人听到赵飞如此夸张的描述,忍不住在一旁嗤笑道∶
“算了吧!你赵飞是什麽角色,我们又不是不知道,惜花楼里面一两度夜资的姑娘,对你而言就是国色天香了,谁晓得你那天是不是上工前多喝了两坛酒,错把母猪当貂蝉了!”
此言一出,立刻引来店内其他客人的一阵讪笑,赵飞立即胀红了脸,反驳道∶
“朱胖子!你少在这边拆我的台!我赵飞虽然见过的美女不多,可是绝色粉黛与庸脂俗粉之分,我赵飞两只醉眼不瞎,还是分得出来的。不像你,家里有只母老虎坐镇,哪怕你老婆说路边狗屎是块黄金,你也得把粪便检去当铺换钱!”
那被称做“朱胖子”的人的确是春水城内出了名的惧内代表,纵然被赵飞当众揭底,也不敢出言反驳,怕被传回太座耳中引动雷霆,只得闷哼一声坐回位上。
赵飞见三言两语便扳倒一名对手,面有得色,巡视四座,左手提著酒壶,继续开口道∶
“唉!我赵飞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份,可以在今生亲眼目睹天上仙子降临凡尘,站在船头上的她,不说话已有能表达千言万语的风情,她的双眸便像是浓雾海边朦胧凄迷的两座灯塔,里面装满了无尽的哀伤,又像是在低诉著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光是注视著美人的那一张脸,我赵飞就已经忍不住潸然泪下。”
旁人听赵飞讲得如此活灵活现,就连原本不信的人,也忍不住问道∶
“他妈的!老赵,你这话到底是真是假?”
赵飞低首叹气,一副情圣为情所苦的语气表情道∶“如有半句谎言,叫我赵飞不得好死。唉!我那时就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任凭那仙子一般的美人,和载著她的黑色画舫,从我眼前缓缓驶过,就像一个不会回来的美梦。但我知道,我这一辈子都忘不了那一刻的惊艳!”
故事结束了,但赵飞已成功的在店内众人心底建立起一个绝世的美女形象,许多好奇心重的客人,纷纷围住赵飞的桌子,你一言、我一与的兜著圈子,都是希望从赵飞那里才探听到一些画舫美女的消息,不过在当事者像是吃了哑口药一样,问什麽都只是得到摇头的回答时,这场茶壶内的风波终究也逐渐归於平淡。
只是,这场谈话在武林中真正掀起的风暴,却是从现在才开始。
“异常华丽的黑色画舫……难道是「冥岳门」的「阎罗舫」?这应该是只有冥岳门主出巡时才能动用的身份象徵,据说後来给君逆天转送给了玉白雪,那麽那个叫赵飞的人所称见到的绝世美女,难道是……?”
在茶店角落的一桌,一名打扮、长相皆十分平凡的灰服汉子,无视於店内热络的讨论气氛,像是路边的一块石头般不引人注目,只是从微微耸动的耳朵,可以判断出汉子从未听漏过店内的每一句谈话。当确定不可能再听到什麽新情报之後,这名汉子很快在心中整理出让自己大吃一惊的结论,随即又使尽全力压抑下激动的情绪,在未引起任何人注意的状态下,悄悄离开了茶店。
只可惜螳螂捕蝉,黄雀在後,灰服汉子并未注意到,自己在离开茶店时,有两对冷峻的眼神,在自己身上一触即收,但是当时心急著要离开的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两对不怀好意的视线。
只可惜他没有注意到。
灰服汉子走出茶店,原本平庸的神情骤然添上一份寒意,倏地一个旱地拔葱,身子像融入风中,施展轻功往东边疾驰而去,整个人竟似足不点地般飞快。
“要赶快把这个消息回报给狱主。”
这是灰服汉子此时心中唯一的念头。
奔行了一段时间,灰服汉子似是觉得四周有异,“嗖!”一声倏地停步,原地一个大旋身,精光闪闪的双目环顾四周,却连个鬼影都没见到,正在想是自己多心的时候,耳旁蓦地传来一声冷笑。
“「潇湘夜雨」荆悲回可也是曾经名动一时的角色啊!怎麽沦落到当起「破狱」走狗的地步去了?”
灰服汉子心中大吃一惊,不只是因为对手能随口叫出自己掩饰的名号,而且看样子敌人已经暗中跟踪自己有一段时间,却让他一无所觉,这份功力委实是惊世骇俗。
灰服汉子心惊汗涌,表面却仍装得十分镇定,叱道∶“朋友是那个道上的角色?何妨出来一见!”
“你要见我?”
彷佛残缺般的沙哑嗓音低低回荡,语声未落,灰服汉子的视线内赫然多出两个人,一老一少,老的长得獐头鼠目,一头苍苍灰发配著佝偻身形,加上那副深怕得罪人的讨好笑容,彷佛便是一只摇尾乞怜的老犬。
老人旁边的年轻人约二十出头,披著一身白素洁净的长袍,长得并不高大,亦不豪壮,反而像是个羞人答答的大姑娘,脸上带著十分腼腼的微笑,双眼眯著像是两根横放的针,两人这样站在一起,就显得十分突兀而不协调。
灰服汉子反而一愣,饶是他这样一个饱经风霜的老江湖,忽然遇上这样一个意料外的阵仗,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老者脸上满是推起的笑意,向著灰服汉子道∶“荆兄行色匆匆,可是要急著回去向你家主子禀报刚才茶店内的所见所闻吗?”
灰服汉子这下终於能肯定对方是冲著自己来的,而且刚才势必曾经和自己共处一室,但是一向以耳聪目灵被拔擢至今天这个地位的他,敢说过目不忘的“一叶知秋”心法,竟然对这麽两个形象殊异的老少完全没有印象,可见对方的实力远在自己之上。
灰服汉子沈声道∶“两位到底是谁?京某自信以往与两位并无过节,洛uD拦径,行那盗匪之举?”
老人涎著狗一般的长舌,笑著道∶“虽然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但是荆兄一旦把刚才听到的消息报给你们主上,必定会大大破坏了我师兄弟的生意,说不得,只好请荆兄到一个地方休息了。”
灰服汉子闻言一愕,眼前这两个无论年纪气质都相去甚远的两个人,竟然会是同门师兄弟!他蓦地心中打了一个寒颤,从两人的形象关系推想出去,得到一个可怕的猜测!莫非是……千万不要是那两个可怕的魔头……!
想到老少两人可能的身份,灰服汉子竟不由自主的汗湿背脊,如果他所料无误,那今天自己便绝无幸理。
那白衣年轻人始终没有说话,一开口却最是绝厉,细目忽然放出毒蛇也似的锐芒,垂首说道。
“你死定了。”
口气自然不过,彷佛在说著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
灰服汉子再也忍耐不住,一声虎吼,袖中短剑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落入掌中,剑势抖发,快不及瞬目的顷刻间,便连刺出九九八十一剑,尽取老少两人的周身大穴,这一手“秋雨满山林”正是灰服汉子的成名绝技,也是他被称为“潇湘夜雨”剑客外号的由来,当年连城寨的十三大盗,便是在这一式之下同时伏诛,也是这一役为他搏得了白道七大剑客的美誉。
如果不是“冥岳门”和天下第三,他现在仍应是那个意气风发、击剑长歌的潇湘剑客。
回忆和剑势一起如浮光掠影般划过空间,在剑光斗盛之前,那名含笑迎人的白衣年轻人忽然抬起了头,眼中散发出一种狂热、残酷、虐亵的锐利光芒,那彷佛是混合天真与恶毒的双重色彩,在他眼中一闪而逝,随即他便像是什麽事都没发生过的低下头去。
老人露出那明显过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的鼻梁,嘿笑道∶“这种角色还不劳师兄您动手,让我来吧。”
荆悲回听到这句“师兄”,终於确定了心中臆测,同时也吓出一身冷汗。
——不会错了!这两人真的是……
情急之下,剑势去得更猛更疾,彷佛风雷劈落,已是豁出去的舍命打法,因为他很清楚,一旦落在这两个传说中的魔头手上,会是怎麽一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老人和蔼微笑,满脸善意,忽地叹道∶“「风行剑派」最後一点仅存的香火,也要随著今天「潇湘夜雨」的死亡而熄灭,果真是诸行无常,不由人定啊!”
老人倏地出手。
一团灰影划开沈重剑压,如来自天外异界的奇迹,有如活物般“盯”向荆悲回剑势的七寸,只听得“当!”的一声如雷闷响,这斩风切雨的一剑,竟被老者枯瘦如骨的五爪硬生生箝制住!
荆悲回振腕欲收回短剑,顺便绞下对手五根手指,却发现剑身如被两块大石头牢牢压住,欲动半分亦是有所不能,他此刻更无怀疑,色变道∶
“大折枝手?!你是九大奇人之一的苍狗!”
老人轻笑道∶“老夫久未在江湖行走啦,没想到你们这些後生小辈还记得老夫的名号?”
荆悲回脸色愈发苍白∶“你是苍狗,那他一定就是白云了。”
“他”指的自然是站在一旁低首不语的白衣年轻人,後者听到荆悲回的说话,抬起头来,似笑非笑的道∶
“既然你已知道我们的身份,该死得瞑目了吧!”
仍然是那副大姑娘般的笑容,可是荆悲回却一点也笑不出来。
白云、苍狗,这两人在九大奇人中,是甚至比“魔灵”夜魅邪还要让人闻之色变的鬼见愁角色,这两人不但对敌人的手段凶残,出手不留活口,更兼以虐杀童男童女为乐,其恶行已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但这两人的武艺强横,兼狡猾成性,白道高手屡次派人追杀,只闹得血腥遍野、损兵折将,这一对师兄弟却是为恶依旧。到最後终於惊动了九大奇人之首的“玄宗”笑问天,“玄宗”亲自出手对付两大奇人,那一战的结果如何无人得知,只知道从此这一对无恶不做的邪人就此销声匿迹,而玄宗仍依旧过著闲云野鹤的生活,不过众人都相信,白云苍狗应该是在“玄宗”手下吃了大亏,这才肯稍收恶迹,因洛ub他们心中,笑问天就是可以与“阎皇”君逆天比肩的人物。
荆悲回自己在投入“破狱”前,本也是名动一方的剑客,但是要和九大奇人中的两大魔头比起来,那却是足足差了一条街的距离。
荆悲回抽剑不得,当机立断,弃剑疾退,正欲发动他“燕子三翦”的成名身法逃走,始终静立不动的白云忽然一声冷笑,然後全身如吹羽般轻飘飘离地而起,看似去势甚缓,却能後发先至,整个人抢进前者怀前,便在彼此近无可近的距离间,轻轻一掌拍出,印在荆悲回胸前,跟著白云又像一朵浮云般飘了开去,脸上的表情就像他从未动过手一样。
荆悲回却像是一座崩掉的骨塔,整个人瘫在原地,再也无法移动半步。
苍狗拍手笑道∶“师兄的「小折花掌」又有进步,真是可喜可贺!”
他外表明明大上白云二轮不止,却偏偏每次以恭敬无比的语气称呼後者为“师兄”,听来十分诡异。
荆悲回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此刻体内的痛楚实比千刀万剐尤为惨烈,却能忍住不向敌人求饶,嘶声道∶
“杀……杀了我吧!”
苍狗脸上露出慈悲为怀的微笑道∶“那怎麽行呢?我们还有好些事要问你呢。”
白云忽然一声不发的出手,闪电般扣住荆悲回的下颚,便听得“喀拉!”一声,後者唇颚已然脱臼,脸上俊美的笑意依旧,轻描淡写的道∶
“这样一来他便无法咬舌自尽,咱们也才可以慢慢逼供。”
苍狗竖起大拇指赞道∶“还是师兄考虑周到,师弟比起您来就差得远了。”似乎总不放弃任何能拍白云马屁的机会。
白云道∶“废话少说,把这小子背走,没得给旁人看到,走漏消息事小,误了这笔大生意可就不妙。”
苍狗嘿嘿笑道∶“当然,当然。”那模样,真像足了一只吐舌点头的老狗。
荆悲回全身骨骼尽碎,真气涣散,但白云却很高明的为他留下一点元气续命,毫无反抗能力的他,只能望著苍狗那张乾瘪枯瘦的老脸一步步逼近自己,一阵浓厚恶心的味道冲入鼻梁,便失去了他在这世上最後的知觉。
第七章霸王解甲
君天邪依照与太史丹青的约定,从后门离开了太史世家,一路上并未遇到什么阻碍,正打算喘一口气的时候,却突然感受到不寻常的气息,转头望去,两只眼睛立时便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再也舍不得移开视线。
“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要离开了呢?太伤人家的心了吧!”
柔软而娇媚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说不出的挑逗意味,配上慵懒而寂寞的表情,轻松适意的倚靠在红砖墙上,起伏优美的曲线玲珑有致,秀气的瓜子脸嵌上两颗闪亮的黑宝石,令人想不注意也难。
君天邪露出像小孩子作坏事被大人逮个正着的为难表情,苦笑道:“原来是你,太史真。”
太史真两手反插蛮腰,一副嗔中带俏的表情,气呼呼的逼近君天邪道:“原来你还知道是我!当年一句话也不留便离家出走,这几年来没半点音讯,好不容易见到你回来了,却待不上半天又要不告而别,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君天邪露出招架不住的表情后退两步,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心底却犯嘀咕道:“对啊!奶算是我的什么?为什么少爷要走,还得跟奶这泼辣妮子报备?”
当然这句话是不可能当太史真的面前讲出口的,君天邪并没有忘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这句至理名言。
太史真玉颈一侧,秋水双目仿佛垂泪欲滴,幽幽道:“这些年来你在外面逍遥自在,可从来就没有想过有人在……惦记着你吗?”
君天邪暗叫救命,应付女人的眼泪攻势他算经验丰富,但那是指能把对方骗上床的前提下,他可以时而温柔、时而霸道,总之是无所不用其极以达成目标,问题是他已经金口一诺答应太史丹青不会碰他女儿,在后者摆明大有情意的状况下,要他单方面的“自制”实在是难上加难。
太史真抬起比桃花更娇艳动人的脸庞,似泣似诉的道:“我对你的心意,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被这样一个绝世美女在如此亲近的情势下告白,听着似能融铁炼钢的柔语情话,就算是世外高人或是得道高僧,恐怕也难免心动,更别提已有好一阵子未尝腥味的君天邪,只差没有直接立正升旗向太史真投降。
只是一想到太史丹青,他体内涌起的欲火又迅速被浇熄下来。
眨眨眼,君天邪装出一副真心有剩的表情,叹道:“其实这些年来,我也是常常想起真真奶的,只恨不能胁生双翅,飞回你的身边。”
“你会这样说,我真觉得高兴……”太史真把朱唇凑近在君天邪吹气可闻的距离,脸上。满是甜蜜笑意。
“只是,你为什么老要骗我呢?”
君天邪听到最后一句话,发现不妙时却已为时太晚,按在他胸膛的五根纤纤玉指,从原本隐而未发的真气,转为轻骑突出,仿佛银瓶乍裂水珠飞溅的异种真气。在君天邪来得及建起防御网前就侵入他的经脉,跟着占地为王般锁住贯通的关键,从实质层面来说便等于剥夺了他身体的自主性。
“可恶!竟是‘情巧心锁’!我怎么会忘了,她是太史丹青那个老狐狸的女儿阿!”
太史真偏头露出动人的笑容,可是在此刻君天邪的眼中看来,却仿佛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为什么你们男人总是那么自以为是?那么好骗呢?”
君天邪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在此情此景下还能笑得出来的道:“这个问题,可以等真真奶把我的穴道解开,我们再来好好讨论一般。
“我就是欣赏你的故作镇静,那种三两下就向我求饶的男人,实在是太无趣了!
待会可要继续保持下去,千万别泄气了!“
“惨了!我怎么老是碰到这种变态的女人?”
君天邪尽量露出淡定的笑容,从容道:“我怎么说也是令尊的客人,真真用这种态度对待客人,传出去恐怕对贵世家的名声不好吧?”
太史真半怨半嗔的道:“为什么用这种见外的态度跟人家说话,你可知道这样有多伤人家的心吗?”
“妈的!小贱货还真会岔开话题,看来是很难威胁到她了,难道我君天邪一世英名,便要栽在这臭丫头的手上?不行!一定要想想办法!”
“呃……真真,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奶听我解释……”
用说话来引开对方的注意力,然后突如其来的一声大喊,把世家内的其他人引来,让太史真投鼠忌器下放过自己,虽然这么做会让自己颜面尽失,可是为求自保也是不得已的选择。
可是太史真像是先一步洞悉他的行动,纤巧玉指再起变化,情锁功力由“手少阳肺经”扩散到全身经脉,仿佛花苞出芽般自然不受阻,在融合吞噬的过程中又能恰到好处的封锁原来的功力,一口气又封了君天邪身上几个大穴,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哑穴。
得意的拍了拍君天邪僵硬的脸颊,太史真轻笑出声的道:“喔,差点忘了我们是青梅竹马,彼此都有一定的心灵默契,你说是吗?天邪。”
是你妈啦!君天邪生平第一次有想对女人破口大骂的念头,之前他虽然有动过奸杀的念头,但是骂人倒是真的破天荒头一遭。
太史真忽然一把将君天邪拦腰抱起,后者的体重在她于底就像是不费吹灰之力一样。
“再耽搁下去,给人撞见了就不好,天邪,我们换个地方冉好好聊聊吧!”
君天邪连最后一丝希望也跟着幻灭,终年打雁,如今却给雁啄瞎了眼,君天邪只差气得没有立刻晕过去,同时在心底祈祷太史真的变态倾向千万不要太严重,否则这一次必是凶多少。
太史真抱着君天邪,施展一泻千里的轻功,往一处竹林的方向奔去,君天邪认得那正是他当年寄宿在太史世家时,太史真最喜欢去游玩的地方,他也在前者半强迫半邀请的情形下,心不甘情不愿的当了几次“玩伴”,没想到今日会以这种方式重游旧地。
“早知道臭丫头长大后会这么变态,当初在这没人会来的地方,就应该把她先奸后杀了啊!”
脑袋中思考着相当恐怖的悔不当初,君天邪仍只能让自己像个布袋般被太史真提在手上,沿途景物飞快向两旁消逝,懊恼与愤怒逐渐消退之后,愈是冷静思考,便愈觉得这件事并不单纯。“小婊子的功力竟远超过我估计,恐怕不在天娇姐之下,但是在江湖上却声名不彰,是太史丹青有意隐藏世家的实力,还是另有隐情……”
太史真可不管君天邪心中打的什么念头,三拐两折来到竹林深处,一个甩手就把后者结结实实地摔到地上,后者摔得眼冒金星又无法张嘴喊痛,心底当然是又把太史真的十八代祖宗轮流问候过一遍。
太史真,出手解了君天邪的哑穴,与他几乎是脸贴脸的娇嗔道:“好啦!现在再没有别人打搅,我们总算可以好好‘谈一下啦!”
君天邪叹了一口气道:“说真的,奶到底打算拿我怎么办?划下道来吧!”
史真笑着拍了拍君天邪的脸颊,道:“别那么一副垂头丧气的样子嘛!我又不会吃了你。”
君天邪叹气道:“可是我想吃了奶啊!”
太史真羞红着脸,露出女儿娇态道:“呀!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来?羞死人了!”
君天邪乃花丛老手,知道女孩子口中说的“羞死人”,通常是“高兴死人”的意思,微微一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有明训;这是天经地义之事,哪里有什么羞人的呢?”
太史真羞抿着嘴道:“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嘴巴还是那么坏。”
君天邪笑道:“可是真真不就是最喜欢我这样吗?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在一起玩扮家家酒游戏的时候,真真每次都抢着要当我的新娘呢!”
太史真喜上眉梢的道:“原来你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啊!我还以为你这没良心酌小鬼,早就把人家给忘光了!”
虽然是为了自保“虚与委蛇”,但是太史真此刻娇艳如花的笑颜,确实让君天邪看得心中一动。可惜这样的旖旎风光只维持了短暂的时光,原本言笑晏晏的太史真,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一脚踢在君天邪小腹上,边骂道:“原来你也跟那些臭男人一样,为了保命,什么动听的谎话都编得出来,去吃屎啦!”
“唉呀!”
没能运气护身,结结实实挨了刁蛮女一脚,便差点连黄胆水也呕出来,君天邪像葫芦般滚出数尺外,心中仍在纳闷对方为什么说得好好地又忽然翻脸动手。
太史真缓缓踱步至君天邪身前,蹲下身子,以一种冰冷如雪的语气表情向后者道:“你知道吗?曾经有无数男人像你一样向我欺骗示好,你知道他们后来的下场吗?”
君天邪虽然仍在笑,但笑得已有点心虚。
“他们怎么了?”
太史真忽然仰天大笑,笑得尖锐而疯狂。
“他们就在你身边啊!你看不见吗?”
君天邪骇然扭头往四周望去,只见青色的草地上布满了乾枯粘稠的鲜血,还有数十具死尸,这些尸体的腐烂程度各异,有的只剩下白骨,有的看起来才刚死没多久,空气中血腥的味道凝聚不散,时间的流动仿佛来到此地便被冻结,留下的只是一地的怵目惊心。
“奶……这些人都是奶杀的?”
太史真脸上变换着诡异的阴影,虽然还是和之前一样的媚笑,但在君天邪此刻的眼中看来便仿佛是魔物的微笑。
“你说呢?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个模样,只把女人当成泄欲的工具而已!我只要稍微给他们一点甜头,每个都开口答应说愿意为我而死,我只不过是成全他们的心愿而已。”
君天邪张大口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瞪大眼睛望着太史真在月色之下邪异而美艳的躯体。“奶……奶疯了!”
太史真转头向君天邪望来,美艳的脸庞勾勒出一抹不祥的黑色微笑。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真是太让我失望了,连我的青梅竹马都不能理解我,这世上还有那个男人值得相信呢?”
“他妈的!小婊子比我想像中还疯得厉害,老乌龟是怎么教的女儿的啊?”心中把太史父女骂得一文不值,君天邪却不得不为改善眼前的悲惨处境而回答违心之论,陪笑道:“真真,奶听我说……”
谁知道太史真根本不让君天邪有机会把话说下去,又是一巴掌把君天邪半边脸颊掴得红肿不堪,怒道:“闭嘴!你跟那些臭男人一样,没有跟我讲话的资格!”
君天邪大呼今天是走了什么霉运,好端端地竟会惹到太史真这个疯到不可理喻的女人,更惨的是这女人还以虐杀男人为乐,不赶快想点办法,他“邪星”就要成为横尸路边的失踪人口了!
“不得已,只好用那一招了!”
太史真忽然伸出一根春葱般的纤细玉指,在君天邪胸膛缓缓比划,柔声道:“天邪!当年你曾答应过我,要一生一世陪在我身边的,你还记得吗?”
知道这根手指随时有把自己开膛剖腹的可能,君天邪强忍着冷汗不让其渗出,以尽量镇定的口吻道:“当然记得,只不过时空环境因素的变迁,常常逼得我们身不由己……”
太史真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但随即又被异样的光芒填满,换上一副璀璨的笑颜道:“不要紧的,我有一个好法子,可以让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好!小婊子要下手了,不能再犹豫了!”
以君天邪的智慧,当然可以推算出太史真所言“可以永远在一起”的法子是怎么回事,知道对方随时就要下手,君天邪不得不使出原本不愿动用的杀手间。“
“涅盘护身八法——第七诀——霸王解甲!”
君天邪的脸色忽然变得红欲滴血,胸膛更是在吸气的同时深深凹陷下去,把近在咫尺的太史真吓了一跳,当后者不由自主脚下微退一步的时候,应该已经被剥夺行动能力的君天邪赫然——动了/“小婊子!想杀我没那么容易啊!”
因为这一招冲穴之法极度伤身,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君天邪也不愿使用,但是太史真的封穴手法极为精湛,加上性命要紧,逼得他不得不拿出压箱底本事。
异变骤生,临敌经验不多的太史真竟是愣住不知该如何反应,这就错过了第一时间的应变,而拼到吐血内伤才解开禁制的君天邪当然不会放过这大好机会,“解脱剑气”如一吐满腹怨气般的进发出来,总算还记得有所保留,剑气贯穿身体,却只留下封锁而不造成伤害。
“呀!”
太史真发出一声低呼后便倒在地上,而君天邪则努力压抑体内因冲穴带来的血气翻涌,一时间两人都无法动弹,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君天邪从未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女人弄得如此狼狈,当体力调息恢复之后,怒火逐渐加温,抬起头来,正想着要怎么报复这心理变态的小贱人,却给他看见下摆半开的太史真,两条洁如白玉的修长美腿无力地横放,那香艳旖旎的禁地仿佛隐约可见,脑门“轰!”的一声,再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他奶奶的!这小婊子差点就把少爷害得永不翻身,在报复奶之前不把这动人的身体恣意玩弄过一番,那真是太对不起自己了!可是我又答应过太史丹青那老头……管他的!这是他女儿自己先来犯我,我只是被迫自卫而已……重要的是,少爷我已经很久没喝汤了啊!”
始终是下半身的需要压倒了理智,君天邪从地上爬起身来往太史真走去,双目闪动着淫邪的光芒,让人毫不怀疑他会把对方来个“就地正法”。
正当君天邪的手要去脱太史真的衣服之时,忽然一声叹息起自身后,君天邪身子一震,急色的表情转而被出鞘般的锋寒取代,缓缓转身,面对来人。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女儿啊!老书虫。”
来人一袭儒衫,道貌岸然,仙风飘飘,颇有出尘之姿,双目却满载忧郁,正是当今太史世家之主,太史真的父亲——太史丹青。
\第八章往事不堪
太史丹青默然不语,原本熠熠发光的双目如今却显得有点黯淡失色,忽然叹道:“我记得你答应过我,绝不会动我女儿一根汗毛,现在呢?”
君天邪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唬住的角色,冷笑一声,指着地上随处可见的尸体道:“这些人也答应过你同样的条件吗?如果是,我还真庆幸自己不是一个守信的人呢!”
太史丹青脸色一变,身躯微颤,叹息一声,摇头道:“那些人都是被色欲迷心,咎由自取,死不足惜。”
君天邪仰天打了—个哈哈道:“可真是冠冕堂皇的说词啊!简直可以记录在史书上面流传千古,‘太史丹青父女铲除江湖淫贼败类,防范于未然!’这样的标题您老觉得如何呢?”
太史丹青脸色愈发铁青:“在不了解事情的真相前,不要妄下推论。”
“那你就让我明白。”君天邪淡淡道:“或是你还有第二个选择,一个最老套却也是最有效的选择。”
君天邪并没有把“杀人灭口”这四个字说出来,但是他知道太史丹青一定能明白,后者儒雅的面孔缓缓移开,神情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年。
“你想明白?”
听到太史丹青似乎无意动手,君天邪的语气也跟着放缓。
“毕竟是青梅竹马的交情,真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我想我应该有权利知道。“
太史丹青没有马上回答,空洞的双眼仿佛失了神,好一会才道:“当然……你是应该知道的……”
“就在你离开太史世家的一年后……”太史丹青以仿佛坠入时空隧道的迷离声调,缓缓道:“失去了年纪相近的玩伴,真儿委实伤心了好一阵子,那一段时间她最常做的事情,便是一个人跑来这座竹林,回忆那段曾经与你一起度过的美好时光。”
饶是君天邪心硬如铁,听了太史丹青这番话也不由一阵恻然,和太史世家的瓜葛只不过是自己生命旅程中的一段过站,却没想到太史真竟然把这段虚假的“感情”看得如此重要。
太史丹青继续道:“只怪真儿他娘亲过世得早,我平常又忙于编撰史事,疏于管教,真儿又是一个把凡事都放在心底的孩子,这种种的错误因子,终于造成难以弥补的大错。”
“跟历史学家说话真是累人,总喜欢把开头搞得又臭又长,才肯进入主题。”
努力不把不耐烦的情绪显现在表情上,君天邪问道:“在真真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她这样痛恨男人?”
太史丹青雄躯微颤,双目闪过深切无比的悲哀和自责,垂首黯然道:“她被人强暴了。”
“什么?!”
君天邪身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同时心底涌起连自己也不明白的复杂情绪。
“那一天她和平常一样从竹林里回来,随即便把自己反锁在房中,谁也不见,送进去的饭也不吃,这样僵持了两天之后,我终于忍不住劈开房门闯了进去,当看到真儿模样的第一眼,我便明白了发生在她身上的恐怖经历,她尖叫着要我走开的那一幕情景,多年来就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心灵,让我每一次想起都无比心痛!”
太史丹青每一句话里都充满着无比的伤痛与自责,身为人父,却无能保护自己的最亲,那种无力感与追悔绝不会亚于当事者本身。,“强暴她的人是谁?”君天邪问。
太史丹青摇头道:“不知道,她也从来不肯说。”
君天邪讶道:“难道你就查不出来?”
太史丹青紧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像是用尽力气的道:“这些年来,萦绕在我脑海里的念头,只有两个。一个是怎么找到那个强暴真儿的畜生!以及找到他之后,该用什么样的手段将他折磨得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到太史丹青那副咬牙切齿的样子,让君天邪毫不怀疑他说这番话的认真,如果强暴太史真的凶手真的出现在太史丹青面前,老学究想必会毫不犹豫的放下历史学家的衿持,用最野蛮残忍的手段来处置仇人吧!
“这样过去了半年,我和真儿都绝口不提那天发生过的事情,就当我一厢情愿天真地以为她已经将伤口抹平之时,却发现她又开始到那座竹林附近徘徊,我因为放心不下,便暗中尾随观察她的行踪,当我发现她近乎半裸地全身沾满血迹,脚边躺着一个陌生男人的尸体时,你能了解一个身为人父,却看到那种场面时的心情吗?”
君天邪无言以对,发生在太史真身上的遭遇,让他想起自己和君天娇的成长经历,是那么的相似,又是同样的不堪回首。
“我为真儿请来数不清的名医为她诊治,但他们都无法为真儿的异常行为做出合理的解释,她甚至记不得自己在竹林中做过的一切,也不记得自己杀过人,我这个失职的父亲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便是在暗中守护着她,以及替她掩饰这黑暗的一切!”
如果君天邪是正人君子,他此刻必会指责太史丹青只为守护自己女儿而罔顾他人性命、自私自利的行为,可惜君天邪的一生便与“正道”这两字背道而驰,旁人的所作所为只要不侵犯到他的利益,他是不会也懒得去干涉的。
拨了拨头发,君天邪道:“你告诉我这些,是希望我因为同情真真的遭遇,好为你保守秘密?”
太史丹青自嘲似的一笑:“这世上还有什么比死人更能保守秘密?尤其对你这样的人,承诺只是个笑话,我如果希望守住秘密,那唯一的方法就是把你杀掉!”
这也是君天邪此刻心中的疑问,以太史丹青对自己的了解,如果想他们父女俩下半辈子高枕无忧,太史真继续她双重人格的复仇生涯,在这里把自己灭口应该是唯一的选择。虽然自己无惧于任何人,但老书虫的武功深藏不露,自己确是没把握全身而退。
收起自嘲笑容,太史丹青淡然道:“你不必觉得奇怪,我会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替我找出当年强暴真儿的人。”
君天邪讶道:“当年你布下天罗地网,也没能找出那人,如今事隔多年,就算有线索也已随时间而湮灭,我怎么可能有所突破?”
“别人不行,不代表你就不可以。”太史丹青沉重却坚定的道:“我相信你身为‘邪星’的能力,如果世上还有一人能找出那万恶的畜生,那人一定是你!”
“这样的高帽,我实在承受不起啊!”君天邪苦笑。
“真儿会变成今天这样,你也有一部分责任,就算看在青梅竹马的情分上,你也希望真儿能从恶梦的枷锁中解放出来巴?”
“早知道你会这么说了。”君天邪苦笑,犹豫了一下,答道:“我尽力而为吧!但能否成功实在没多大把握,毕竟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凶手是不是还活着也是问题。”
太史丹青咬牙道:“我希望他一定要长命百岁,这样我才可以在逮到他之后,亲手把他身上的肉一块一块的切下来,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为止!”
君天邪摇头道:“如果真的能逮到他,当然是任凭你处置,不过……”
“不过什么?”
君天邪露出一丝狡狯的微笑道:“如果逮到了犯人,我有什么好处?”
毕竟是邪星本性,任何情况下都不会忘记以自身利益为首要考量。
“你……”太史丹青灰眉一挑,似是要发怒,但毕竟还是忍住:“好!不这样说就不是你了,既然你已经开口,想必连交换条件都早就想好了,说来听听吧!
但是我警告你,莫要乘火打劫,狮子大开口的下场往往是一拍两散。“
“放心吧!我岂是那种不识时务的人。”君天邪耸肩道:“我的要求只有很简单的五个字——皇?极?惊?世?典。”
太史丹青闻言倏然色变道:“你想看‘皇极惊世典’上的记载?!为的是什么?”
君天邪淡笑道:“放心吧!我对写给当权者看的武林秘史毫无兴趣,我想看的只是有关‘冥岳门’的记载。”
太史丹青脸色直沉下去,冷冷地道:“你是想利用‘皇极惊世典’上的记载,找出君阎皇武功上的弱点?”
君天邪竖起拇指道:“看来‘食古不化’这句话绝对不适用于老书虫你的身上,废话少说!条件开出来了,就等你金口一句,答不答应?”
太史丹青沉吟良久,缓缓颔首道:“我可以答应你,但那是在你完成任务之后。”
“同意,做生意总是要银货两契。”君天邪笑道:“现在一切都已水落石出,我可以离开了吧?”
“不,还有一件事没交代完。”
君天邪一愕道:“什么事?”
太史丹青忽然一言不发,挥掌向君天邪击来,隐而不发的真气从中心向四周扩散,封住后者可能的退路,集中的柱状真气如铁锤般砸向君天邪胸口,一旦被击实必定是五脏俱碎的下场。
君天邪大吃一惊,仓促间凝起邪道涅盘护身,双掌虚推送出两道真气,以柔和之势卸掉先驱部队的刚强,跟着两臂盘旋交错,结成铁壁般的气场抵御,但太史丹青的后劲却隐含一股君临天下的意味,轻易地摧枯拉朽,给予他身体经脉上的实质伤害。
“哇!”
君天邪喷出一口鲜血,人也跟着离地飞起,撞断了身后好几根竹子才止住去势,当他再站稳时,两眼充满止不住的愤怒。
“他妈的!老书虫,你这是什么意思?”
太史丹青冷冷道:“刚刚你对我女儿动过非礼的念头吧!?
这一掌算是小惩大戒,下一次再有这种情形发生,就不是这么善了了!“
“只不过是想非礼而已,我还差点被你女儿杀掉呢!”忍住想对太史丹青破口大骂的冲动,因为对这样一个溺爱过多的父亲,说什么道理都是多馀的。
太史丹青已经转过身背对君天邪,审视昏迷中的太史真状况,头也不回的道:“你走吧!有进一步消息再回来找我。”
君天邪闭起眼睛,边用一根手指来回搓着鼻子,边叹道:“看在当年你们父女对我不薄的份上,我俸劝老书虫你一句话,偏差的人格,是不能用放纵的态度来导正的。”
太史丹青正要抱起女儿,闻言一震,沉默片刻后道:“这是危言耸听?还是经验之谈?”
君天邪两手一摊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随便你怎么解释。”
太史丹青冷冷道:“你的话我记下了。”没再做出任何表示,抱着太史真,大步走出了竹林。
君天邪望着太史丹青的背影逐渐远去,双目流露出复杂的神色,喃喃低语道:“成长时期的伤害,造成性格上的变异……和我的分裂人格却有本质上的差异,这是因为父爱的差别吗……”
除了他自己之外,没人可以听得出来,这番话在字语的表面意义外,内里所透露出来的深沉的悲哀。
一名神色匆匆的黑衣人,完全不顾道上路人惊异的眼光,像一根疾射的利箭般从他们身旁掠过,待得他们惊觉回头寻找时,黑衣人早已奔得不见踪影。
如果有人能看清黑衣人脸上此刻的表情,便可以发现除了极大的惶急之外,还有一种接近死亡的灰白。
黑衣人确实是很急,此刻的他,可以说是和生命的沙漏在赛跑。
这样毫无歇息的全力奔驰,纵是一头马也给累死了,可是黑衣人仍没有停下来的迹象,在他的脑海中,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要见到他要见的人,跟她说上一句话。
只要能达成目的,死不足惜。
当长路已至尽头,上天的眷顾出现在黑衣人面前,一对仿佛画中才会出现的神仙壁人,正以吃惊的眼神望着他,那英姿焕发的年轻男子眉头一皱,对他的脱弦来势还未来得及表示,另外一名灵秀典美的女子已经脱口而出。
“龙大哥且慢,是自己人!”
年轻男子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黑衣人已经一个箭步半跪抱拳,行礼道:“属下见过狱主。”
被称做“狱主”的女人?那么这一对年轻男女的身份已是呼之欲出。
女子看着黑衣人的身上散发着腾腾热气,衣服仿佛被水淋湿一样,便忍不住黛眉轻蹙,以关怀的语气问道:“免礼,黑鸽,什么事这么紧急?你似乎有伤在身啊,让我先帮你看看吧!”
被称做“黑鸽”的男子强忍住哽在喉咙的一口鲜血,着急的道:“来不及啦!狱主,只有这件事我一定要向您亲自报告……‘冥岳门’那边,有出乎意料的状况……”
以一名女子之身,承担起反魔大业的反应头号先锋组织领袖——笑诗情闻言,眸中精芒一闪而逝,疾问道:“什么状况?”
“黑鸽”是“破狱‘’中稳坐第一把交椅的秘密斥侯,这两人会有齐聚在一起的一天,足证情况绝非寻常可比。
黑鸽正想开口回答,忽然胸口一阵刺痛,早先压下的伤势再也抑制不住,这才知道“蚩尤枪法”果然名不虚传,本来以为自己是险中逃生,现在看来对方早就知道自己撑不出百里,所以才不浪费力气追杀活口。
笑诗情旁边的英伟男子自然就是“天敌”龙步飞!他一看黑鸽状况不妙,连忙一个踏步上前,双掌同时拍在对方背后,欲以自身真气为黑鸽疗伤。
没想到外来真气一旦介入,反而引领潜伏的枪劲直接失控暴走,一朵凄艳的血花开在黑鸽的胸膛上,当血雾由浓转淡时,便象徵一条生命的逝去。“白雪……白雪出世!”用最后的力气,留下这—句话,作为他在这世上的最“白雪……白雪出世!”
黑鸽用最后的力气,留下这一句话,作为他在这世上的最后遗言。
笑诗情闻言如遭雷殛,粉脸血色尽退,双手捧心,仿佛作梦般低语道:“好一个玉白雪!君逆天,这一次你的死期真的到了!”
第九章白雪出世
“多恼江”上白雾茫茫,空灵的水声伴着朦胧的夕景,将江面点缀得仿佛梦幻般美丽。
在一片迷茫的白色世界中,忽然一艘仿佛史前怪兽化身而成的黑色巨舫,破雾而出,船身比一般游江用的渡轮至少大上一倍,乍看之下还以为是江心忽然升起的一块岸岩。
在甲板的前方,一名美至无法用世间语言形容的女子,悄然静立,她的身形修长,纤腰盈盈,风姿优雅至无懈可击的地步,一对美眸清澈无尽,却仿佛内蕴着三江五湖也无法洗去的悲哀。
她整个人便仿佛是锺天地灵气而生的完美艺术品,就算造物之主竭尽心力,怕也无能复制再造,她是绝对的唯一!
晶莹如凝脂的雪肤,配上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充满成熟清艳的美态,但每一个看着她的人,第一个感受到的,却是那仿佛大海般无尽的悲伤。
女子站在船弦上眺目远望,江风吹得她一身宫装拂荡飞扬,更衬托出玲珑浮凸的身段,有种说不出的娇柔纤弱,却又充满惊心动魄的魅力。
披肩的黑色长发随着江风飘飞,双目的深沉哀色与江面上的白雾一样,浓得化不开。
忽然自船舱门口走出一名银色劲装,马尾长发,身形如枪杆般修长挺直,一张脸英俊得没有一丝瑕疵,两颗眼珠如最明亮的黑宝石般闪闪发光,气度气势均是深不可测的男子,缓步走至宫装美女身后,用最温柔的语气道:“外面风大,夫人还是回去休息吧!”
宫装美女缓缓摇头,像梦呓般轻语道:“我还想多看一下‘多恼江’上的美景。”
银衫男子来到与宫装美女比肩处,凝视后者那秀丽无双的侧脸轮廓,心中涌起无限感触,如此内外皆慧的绝世美女,为何上天竟要赋予她这么可悲沉重的命运?
难道真是天妒红颜?
“对不起。”
“啊?”银衫男子想事情想得出神,对于宫装美女的说话,隔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然后是一阵窘乱。
“为何要对我说抱歉?”
也必须跟着我奔波,真是过意不去。“
银衫男子仰天哈哈笑道:“能和夫人在一起,便是刀山剑海,子龙也甘之如饴!
夫人何必过意不去?“。有一句话他想说,却是说不出口——”况且,奶早就应该离开‘他’的身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以当世有数高手的身份,却甘心成为一名影子,只盼能朝夕相处于天下第一美女的身旁,无怨无悔。
即使他知道她的心里从来没有他的存在,也无关紧要。
以他的相貌身份武功,天下美女大可任君挑选,但除却沧海不是田,见过天下第一美人——玉白雪的美貌后,任何美女在他眼中只不过是庸脂俗粉,不屑一顾。
是的,宫装美女的真实身份正是二十年前有天下第一美女之称,却被“阎皇”君逆天灭门后掠夺回去,并为他产下一子一女的传奇悲剧红颜——玉白雪!
银衫男子的来头亦非同小可,正是九大奇人之一,号称“双枪一出,所向披靡”
的“双枪”谭子龙!
早在二十年前,那时谭子龙已是名扬一方的武林高手,在机缘巧合下与玉白雪有过一面之缘,当时便惊为天人,眼前这名女子让谭子龙忘了身边所有的存在,甚至他对武道狂热的追求也因此变得无关紧要,他只要能随时追随在她身边,日日,能见上她一面,便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如果不是后来“阎皇”君逆天这个程咬金的杀人,这对相貌外型堪称无双匹配的男女,或许真有发展的可能。
可惜天意弄人,先是“玉皇朝”被“冥岳门”的铁蹄毫不留情的践踏粉碎,玉白雪被俘,谭子龙得到消息时赶至已晚,心急如焚的他第一时间杀人“冥岳门”总坛,展现出他一直隐藏的真正实力“蚩尤枪法”,整个总坛竟无一人能是五回之将!
那时天下第三“地狱行”尚未大成,在他手下亦走不过三十招!最后终于惊动了君逆天,“阎皇”亲自出手,与谭子龙展开一场激战,百招之后,“绝世魔刀”大败“蚩尤霸枪”,天下第一高手的宝座,始终是屹立不摇。
谭子龙虽败,但以他一直只在九大高手中给人排行中庸的低调作风,却能与君阎皇力斗百招不败,江湖人这才知道“双枪”的深藏不露,论真正实力恐怕不在帝释天或魔陀佛之下,之所以会在公平决斗中落败,纯粹只是因为君逆天太强之故!,君逆天也对这难得的敌人表现惺惺相惜之情,并未对谭子龙赶尽杀绝,甚至还让他得偿心愿,留他在“冥岳门”当玉白雪的保镖,并下令门内包括君逆天自己在内,无人可以干涉玉白雪和谭子龙的行动去留。
如果换成是别人,这样的命令无疑是被视为拿绿帽往自己头上戴的疯狂之举,但是对拥有“绝对智慧”的君逆天而言,这样的安排便给当事者一种莫测高深的感觉,而且纯以结果而言,君逆天的安排甚至可以说是看透了谭子龙的性格,因为“双枪”便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正人君子,这二十年来,他从未踏进过玉白雪的院子一步,也没和对方说过一句私底话,更别提任何可能的逾越举动了。
二十年来不近女色,心甘情愿默默守候对方,这是基于什么样的深厚感情?
而玉白雪亦是凡体肉躯,对谭子龙的牺牲岂能丝毫无动于衷?
可是谭子龙也知道,玉白雪的心,早在二十年前便已死去,现在的她可说是只基于一个理由才活下来的。
也许君逆天早就知道这一切,当年才会饶自己一命,因为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在君逆天的命令下,“冥岳门”上下均不能过问这位“门主夫人”的一举一动,换句话说,只要玉白雪她愿意,随时都可以离开冥岳,但是玉白雪不但这二十年来不曾踏出过总坛一步,还为杀父仇人生下了一对子女,完全不顾外界猜忌恶意的眼光评论,而这到底是出于何种动机,一直到现在,谭子龙都还不能明白。
他只知道,无论是任何愿望,只要是从玉白雪口中说出来的,那他就会无悔的去为她达成。
无情的岁月并没有在这昔日的第一美人身上留下任何的痕迹,无论身材外貌都无法看出她已是一对姊弟的母亲,无瑕的如花玉容,仿佛神所创造的最后奇迹,那一份无论男女皆会。被吸引的无形魅力,或许就是谭子龙心甘情愿迷恋二十年,无怨无尤的原因?
谭子龙低头审视玉白雪那像天鹅般修长优美的颈部曲线,心中涌起大海一般的深情,忽然某种警兆像泡沫般浮上他的灵智,冷哼一声,在玉白雪诧异迷惘的星眸注视中,淡淡道:“夫人请先回舱内,这里交给我来应付吧!”
玉白雪像是对这类的事司空见惯,略一错愕之后,容貌很快便恢复止水冷静,柔声道:“我留在这里,也可以帮上谭兄忙的。”
谭子龙摇头道:“我的枪法大开大阖,动手时最忌有同伴在旁,不能发挥十成威力,如果误伤了夫人,那子龙会为此愧疚一辈子的。”
以玉白雪的通明慧心,几乎不花什么功夫便理解了对方话语中的暗示。‘“这次来的敌人……很厉害吗?”
谭子龙故意哈哈一笑道:“夫人请放心,除非是君门主或‘玄宗’笑问天亲至,否则子龙还没有把任何来犯的小丑放在眼中的打算,只是怕这些打打杀杀的画面污了夫人的视线,才想请夫人回避一下。”
玉白雪转过风华绝代的侧脸,眸子像是能看进谭子龙的内心深处。
“你……自个多小心……”
虽然是压抑得极低极低的声音,但听在谭子龙的耳里,不啻是晴天里打了一个霹雳,脑袋里嗡嗡作响,仿佛刚动情的小男生一样意乱情迷、不知所措。
“她要我……自个多小心……她要我多小心……这是什么意思?代表她其实也是关心我的……她终于肯接受我对她的心意了吗?”
谭子龙一个人愣愣站着出神,完全没注意到玉白雪已经走进船舱。
小艇划破水面的声音把他从妄想中惊醒过来,英俊雄伟的面孔恢复冰山般的冷酷,目中爆射出使人心寒胆颤的精芒,傲然道:“来吧!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碰玉夫人一根汗毛!”
“多年不见,子龙兄还是风采如昔,真是让老夫好生羡慕啊!”
谭子龙闻言剑眉一皱,他认得这个令人作恶的声音!既然声音的主人出现在此,与他秤不离砣的另一名邪人,必定也在附近!自己可不能掉以轻心了。
“苍狗,你这变态的老家伙还没死?”江面上的雾气中飘荡着异样的声响,像巨斧劈人树于般给人沙哑死亡的联想。
“怎么说我和子龙兄也是老相识了,何必一见面就咒老夫减寿呢?”
谭子龙冷哼道:“若要细数你们两个师兄弟所干下的坏事,就算死上千百次也不足以赎罪!子龙大好男儿,却要与你们这些邪魔歪道齐名,想到就觉得可耻!”
“好说好说!以子龙兄毕生中只败给君阎皇一个人的战绩而言,我们师兄弟确实没有和子龙兄相提并论的资格。”
谭子龙神色不动,心中却在暗自冷笑,苍狗若以为提起君逆天就能动摇他的意志,那就实在是太小看了他“双枪”谭子龙!
与君逆天之役,虽然最终以败北收场,却反而将他的修为推进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功力到了他这个层次的人,想要进步靠的已不是苦练,而是能否把握那一瞬即逝的“领悟”,把那领悟应用到实际武学上。
以谭子龙今日的真正实力,可以说绝对排名在天下五强内,就算君逆天想要再战胜他,也要大费一番手脚。
傲然把手一摆,谭子龙道:“废话少说!你们师兄弟现在就给我夹着尾巴滚蛋,我还可以考虑放你们一条生路!”。苍狗怪笑道:“子龙兄不是把老夫看得那么低吧?我师兄弟不远千里迢迢而来,怎可能被子龙兄三言两语就打发回去?”
谭子龙眼中精芒电闪,杀机像箭矢一般从他口中射出。
“所以说,你们确实是为了舱内之人而来的喽?”
苍狗的笑声如犬吠枭啼:“嘻嘻!子龙兄能和天下第一美人同舟共渡,这份艳福实在让人羡慕不已啊!再加上能给魔门第一人君阎皇绿帽子戴,也算是间接报了子龙兄当年的一败之仇吧!”
谭子龙双目掠过刀锋般的杀机,冷笑道:“这一番话,等于是为你自己成功的敲响了丧钟!”
“子龙兄这么想杀了老夫吗?只怕不是那么容易呢!”浓雾中,苍狗得意的笑声变得更飘渺难寻,如同鬼魅。
“‘纳须弥于芥子’的‘芥子隐法’吗……确实是不错的功夫,但你这老狗却根本掌握不到真正的精髓啊,就让我把你的尾巴揪出来吧!”
谭子龙忽然双肩一振,固定在身后的背囊立时寸寸裂开,布片飞絮中,两截短枪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合而为一,又仿佛被一根无形的线所牵引,稳稳的落人谭子龙的右手掌。
一枪在手,谭子龙身上的霸气立刻暴升十倍,仿佛变了一个人的他深吸一口气,接着大喝一声道:“看枪1”
单手擎枪刺出,笔直的去势带起螺旋状的狂飚暴岚,仿佛是一个小型的龙卷风在枪尖生成,轻易将阻在前路的一切化为乌有,又像是积雪遇见了春阳,刹时间便消融崩解,江面上的大雾便在这一枪之威下烟消云散,露出原本的明朗晴空。,雾气一散,原本隐匿在黑暗中的鼠辈已无所遁形,只见在“阎罗舫”船头左侧的不远处,一艘小舟正载浮载沉,上面站着的正是一脸惊骇欲绝的苍狗。
谭子龙仰天大笑道:“白云!你如果还继续躲着不出来,十枪之内,我就要先取你师弟的狗命了!”
说罢身子前冲,人如江面流星般划过天空,十数丈的距离在他脚下只不过一步之遥,名枪“蚩尤”在他手中暴涨出千重枪影,铺天盖地的往苍狗卷去。
苍狗差点吓得魂飞魄散,但他毕竟是与对方齐名的绝顶高手,危急间双手抬起,仿佛死物复活般晃动起来,两掌隐隐透出漆黑隐涩的晦光,凝聚摇摆间仿佛有吞没星晖之势,谭子龙的枪影刺到黑色气墙面前便仿佛到了另一个空间,距离与重量感一起失去,无法掌握原有的攻势。
“黑浮图掌?!”谭子龙怒道:“可恶的苍狗!你死一百次也难赎其罪啊!”
也难怪谭子龙如此愤怒,因苍狗所使用的“黑浮图掌”的修练过程,必须藉着孕妇的紫河车才能全功,功力愈深,手底下残害的生灵也就愈多。
谭子龙目光如炬,一眼就看出苍狗所修练的“黑浮图掌”
已到了第七转的境界,那表示至少有七七四十九个以上尚未出世的孩童,被后者当成练功的牺牲晶,这样惨无人道的练功方式,也只有像苍狗这样丧心病狂的邪徒才干得出来。
谭子龙怒不可抑,再加上一直无法掌握潜伏在暗处的白云踪迹,同时也担心船舱内玉白雪的安危,种种因素都使他下定速战速决的决心,长啸一声,那已经超越了“英俊”,而只能用“完美”去形容的脸部轮廓,忽然变得无比肃穆,头发无风自扬,双目平静得接近冷酷,双手握枪,已准备使出他的看家本领。
——狂天轮回!
第十章狂天轮回
高手对阵,谭子龙身上的气机变化,苍狗自是感应得一清二楚,尽管内心苦得几乎要滴出汁来,却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接招,在前者那强横无匹的气势下,连君逆天都没有分心他顾的可能,更遑论是他了。
谭子龙的高明远超乎他和白云的想像之上,亦或许是除了君逆天之外,所有人都小看了“双枪”的真正实力。
谭子龙一声怒叱,身形在半空中设有借力的情形下,竟然硬生生改变去势,回飞扭腰,另一截枪尖像变魔术一样从他腋下窜出,激电般点在苍狗两掌间所凝聚的半圆气墙上。
“波!”
苍狗身子一震,脚下船板忽然寸寸碎裂,那代表刚才的一击中他无法完全卸去蚩尤之枪的力道,只好转嫁到脚下的船舨,让小船遭了池鱼之殃。
谭子龙毫不放松,几乎毫无停顿的刺出第二枪,取的位置是苍狗破绽已露的颈项,疾如闪电,势若奔雷,如被刺中,保证苍狗这一辈子都不能再作恶。
苍狗大吃一惊,完全不能理解对手为何像是不用回气一样,但此时此刻亦不容他细想,只有全力反击,才能在谭子龙鬼神莫测的枪法下求取一线生机。
“双枪”实在太可怕啦!
苍狗身子横移,“黑浮图掌”由守转攻,充满不详意味的黑色气柱如脱缰之马,向谭子龙射去;着似单道的气劲冲击,其实内藏七重波浪起伏般的潜劲,只要被任何一道潜劲击中,虚实相生的阴劲将转化为阳劲,以洪水之势将敌人淹没。
谭子龙冷哼一声,枪势再起变化,像偷龙转风般回转半圈,枪尖前头带着怒雷震空之威,刺出纳精气神于颠峰的一枪。
苍狗怪笑一声:“可别以为老夫只会一直挨打啊!”
“黑浮图刀”掌缘横切斩断枪劲连续,另一只手则以似啄似拳的手势,在一连串忽现忽隐的变化后,最后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锐攻而上,看似轻柔无力,但只要给黑色的掌锋擦过边缘,当场就得五脏俱碎。
岂料谭子龙横枪一扫,雄浑的内力硬是以强压弱,把“黑浮图掌”的凶祸之气全部稀释消解,要不是苍狗见机得快,他这一双手就要同时废了!
“他枪上的力道,怎么可能一枪大过一枪!难道……”
苍狗脸色变得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沙哑嘶吼道:“狂天轮回‘?!你竟练成了’狂天轮回‘!!”
谭子龙冷笑道:“有见识,现在就看你能接我几枪吧!”
“狂天轮回”是一种相当特别的功法,这种武功能使修练者在每一击中均爆发十二成的功力,而且还不只是如此,每发出一击后,都会有一成的功力回流至体内,作为下一击的增压提升,于是第二击便有当事者的十三成功力,第三击便有十四成功力,第四击十五成……以此类推,理论上几乎是无休无止的提升,当然事实并非如此。
这类霸道至极的功法必然带来身心方面的大量消耗,要在短时间内每一击都是全力,又是连续出击,这样的运作更是超出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极限,甚至不出三招,就要脱力而亡!
所以历代“狂天轮回”的修练者,十个有九个半都不得善终。
与君逆天一役战败后,谭子龙痛定思痛,终于体认到“阎皇”的功力修为已经超越了世间一切招式的变化,而到了纯粹“意”与“力”的境界,而在那一次交手的过程中,谭子龙感应到君逆天那钢铁般的意志背后,似乎隐藏自己不能看透的某种因素在,要压倒对方,他只能从纯力量的境界去着手。
如果不论“末那识”,谭子龙在六识领域的修练已经到达了登峰造极的境界,只差一步就可以突破到第七识了,但正因为他对玉白雪的执着,使得他始终无法踏出这破悟一步。
虽然如此,谭子龙并不气馁,凭着本身的资质和对武道的坚持,他终于练成了“狂天轮回”这门功夫,并将其推进到前无古人的一个境界,当他催鼓起狂天之枪时,竟然可以一口气刺出十二枪而不停,虽然随着最后一枪的出击,也象徵自己生命之火的熄灭,但是凭着“蚩尤霸枪”和“狂天轮回”二十四成功力的极限一击,谭子龙不相信这个世上还有人能接完自己一十二枪而不死。
第五枪。
谭子龙单手刺出一枪,枪身在他的手中如卧龙之伏般抖颤起来,发出时始末可闻,但很快扩散充塞成为天籁之音的长啸,枪中真劲有如波浪般滚滚不绝,只是朴朴实实的一枪之势,却仿佛蕴含千万种变化,枪势更完全把苍狗的身子笼罩,叫他想跳江逃生都办不到。
苍狗额头冷汗直流,忽然大喝一声;一掌放在腰后,一掌则竖在胸前,身上的黑气像阴魂复活的先兆般蓦地大盛,身心晋人“黑浮图禅”的至冷境界,静若枯死,动若尸死,两手像两颗黑色的弹丸,不分先后地拍上蚩尤枪锋面。
“啪!”
霸锐的枪劲像洪水破堤般冲人苍狗的经脉,胸口如遭雷击,全身气血翻腾,再不能藉着轻功点物离水,下半身已沉入水中。
没想到同是名列九大奇人中的两大高手对决,竟会出现这么一面倒的战局。
如果是君逆天在此,对于这样的战果必不会感到意外,那情形就等于是他当日对上帝释天和魔陀佛的联手一样,那是一开始就以压倒性的功力去主导战局,而对手则是因种种原因无法以最佳状况去应战,等于是加大了原先就无法弥补的差距,加速了胜利天秤的倾斜。
“呼!”
蚩尤枪弹上半空,在谭子龙的头顶上自行旋转,简单的轨迹,却充满独霸天下、气象万千的意味,此时此刻,更像是苍狗的催命符。
谭子龙沉声道:“能够接我‘狂天轮回’五枪,也算不易了,看在这点份上,第六枪我就让你毫无痛苦的上路吧!”
“救命!”
苍狗眼中终于射出不能掩饰的恐惧,不顾形象地大声求救。
“真是难看啊!你这样也能算是九大奇人吗?”
正打算一枪解决了这丑恶变态的老家伙,忽然一阵惊呼声传人耳中,让一直如雕像般沉冷的面孔神色大变,谭子龙猛然收枪,甚至不顾这样突然的举动会自伤己身,枪尾在水面上一点,人如飞仙般足不沾水倒飘回“阎罗舫”的方向,英俊无匹的五官此时写满了惶急。
“该死!我怎会如此大意的!”
谭子龙刚落回甲板上,便看见这世上他最关心的人,那双似不属于人间的美丽眸子,正清亮的看着他,在窈窕曼妙的胴体曲线后,则是一张温和却危险的笑脸,两眼眯得像是两根细针。谭子龙深呼吸了一口气。
“白云!”
玉白雪身后的白衫青年闻言只是笑笑,温文的脸笑起来很温和。
“正是,子龙兄别来无恙?”
谭子龙并不是没有事先预想到这样的状况,所以他人在战斗之中,仍分出一部份精神注意船上的动静,以便能随时回援,但白云竟能在毫无声息的状态下,潜入“阎罗舫”中,又在一招之内制伏了本身修为不弱的玉白雪,一身功力只怕还在苍狗之上。
玉白雪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惊慌,颠倒众生的身形在江风中显得愈发单薄无依,让人忍不住想搂进怀里恣意怜爱。
“玉夫人,奶没事吧?”
虽然明知不应该开口,但谭子龙仍是忍不住问了这句话。
玉白雪不说话只是睁着一双妙目凝视着他,倒是她身后的白云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
“子龙兄请放心,君夫人好得很,只是被我制住了要穴,暂时无法开口而已,在下也是个惜花之人,对于天下第一美人是怎么也狠不下心做出半点伤害的。”
谭子龙冷冷道:“白云,你要是敢动玉夫人一根汗毛,我发誓定会把你碎尸万段!”
白云哑然失笑道:“子龙兄,你似乎忘记现在话事的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谭子龙哼道:“少说废话!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放人?”
白云微笑道:“子龙兄果然是快人快语,那我也就开门见山直说了,子龙兄的那根蚩尤霸枪实在太过碍眼,请您把它给丢了吧!”
谭子龙二话不说,将陪伴自己三十多年,自武艺有成以来便跟随自己转战天下,写下无数血汗战绩,几乎已等于是自己身体一部份的双头长枪,扬手丢人江心中,只听得“泼啦!”一个水花声,一柄绝世神兵已成为历史名词。
“这样可以了吗?”
谭子龙眉也不扬,淡淡问道。
白云露出动容之色,谭子龙弃枪之举的乾脆与绝裂远超过他预计之外,没了蚩尤枪的谭子龙只是无牙老虎,再凶也恶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谭子龙会对玉白雪这个女人迷恋至此……不过白云并没忘记这样一来他和谭子龙就等于结下了不可能化解的深仇,只有一方性命的结束才能终结仇恨。
看着谭子龙的弃枪行为,玉白雪脸上露出心碎欲绝的哀愁,只有她知道蚩尤枪对于谭子龙生命的意义,如今他却为了自己的安危而毫不犹豫的舍弃了配枪,这份心意若说还不能感动自己,那就是骗人的!
“子龙兄!白雪实在不值得你这样做啊!”
不能开口,玉白雪只能在心中做出哀切的呐喊。
“快放开玉夫人!”
即使没有兵器在手,谭子龙的说话仍是那么威严果决,让人感到不可抗拒。
白云乾笑几声道:“好伟大的情圣!子龙兄的一片痴心连我这个局外人都忍不住动容了,不过子龙兄的身手实在太高,小弟又是个胆小如鼠的人,即使子龙兄失了随身兵器,我仍恐怕不是兄的对手,我还需要别的保证。”
谭子龙哼道:“别要得寸进尺了,白云!再拖下去,别说我会失去耐性,你那受重伤的师弟恐怕也撑不下去呢!”
谭子龙在这个时刻提出仍在江心中挣扎求生的苍狗,希望能为白云带来心理上的压力,不过他显然是低估了后者的无情,只见白云完全不为所动的微笑道:“我那无用的师弟如果真的就此灭顶,那也是他命该如此,不过他的死活和我们现在在谈的事情却没半点关系,子龙兄到底考虑的怎么样呢?再拖下去,我怕连原本的怜香惜玉之心都会给消磨殆尽呢!”
白云话刚说完,玉白雪的脸上便露出痛苦的表情,同时额上还有冷汗渗出,显然是在她身后的白云动了手脚,可是谭子龙的神情显然比自己被千刃刨心还痛苦,大喝道:“住手!”
白云温温的一笑道:“子龙兄考虑得如何?”
谭子龙气得全身都在颤抖:“你白云好歹也算一代宗师,竟然这样对付一个弱质女子?”
白云一叹道:“子龙兄,何必用这种无聊的激将法呢?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一个好耐性的人才是。”
眼看白云似乎又要对玉白雪下手,谭子龙立刻紧张喝道:“慢!你想要的东西,我现在就可以给你!”
玉白雪聪从谭子龙的眼神中“读”出了他的下一步行动,秀眸中露出焦急惶恐的神色,可是她完全没有阻止的能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谭子龙以无畏的笑容,双手互击。
“喀!”
骨裂的清音响起。
谭子龙两只手掌扭曲成不自然的样子,歪歪斜斜的无力垂下,俊伟无匹的脸上虽然没有一丝痛苦的表情,却仍忍不住有冷汗渗出在额头上。
“你……”
就连白云也想不到谭子龙竟会做到这种地步,脸上露出动容的神情,但随即便喜形于色。
——如果说失了武器的谭子龙是无牙的老虎,那么如今双手俱断的他,在白云眼中便比一只猫还不如!
“白云!你满意了吗?”
白云一声清笑,忽然双掌一拍将玉白雪往谭子龙的方向推来,后者明知这仍是一个针对他的陷阱,却是不得不往火坑里跳。
“玉夫人小心!”
已经严重骨折的双手,却还得用来当作缓冲的肉垫,其痛楚的程度远超过一般人所能想像,可是谭子龙却连眉也不皱的承受下来了,一阵清香扑鼻,这是他一生中梦寐以求的亲密接触,却无法为当事者带来一丝的浪漫感觉,就在谭子龙接着玉白雪的时候,白云也同时发动了攻势。
——小折花掌!
谭子龙雄躯一震,在背上同时开了七朵凄艳的血花。
“子龙兄!”
惋切哀凄的呼喊,竟是玉白雪终于能发出声音了,但谭子龙却知道这只是白云为了分他的心而再一次玩弄的伎俩而已,这家伙实在是个人面兽心的魔鬼!。“上黄泉路之前有天下第一美人在抱,子龙兄也该走得无悔了!”
白云的得意笑声从玉白雪身后传出,他实在有得意的条件,武功可以排人天下五强的“双枪”谭子龙,今天却成了他白云的掌上玩具!任他恣意摧残!真是说出来也会笑。
但,他实在得意的太早。
白云忽然瞥见谭子龙的眼神,那是绝不放弃的眼神,武者的第六感使他有所警觉,正要有所反应,但是苦候良机已久的谭子龙又怎么可能放过这个稍纵即逝的空隙?
怒喝一声,宛如春雷霹雳,接着以脚代枪,“狂天轮回”的第六枪!击中了白云的身躯!
第十一章将星殒落
“碰!”
白云实在低估了谭子龙那钢铁般的意志,和“狂天轮回”
的雄霸之气!他连作梦都没有想到,竟然有人能中了他“折梦七击”后,还有馀力反击,而且这反击还是来得如此迅捷威猛!
雄霸之劲仿佛要把白云的身体洞穿一般,谭子龙这一记“脚枪”的威力,绝对不会在手握实枪之下!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痛楚仿佛是白云的脑袋此刻唯一剩下的意识,只见他清秀的脸庞扭曲成不堪一睹的丑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身子打旋着飞了出去。
情势瞬间逆转,但谭子龙却知道这只是昙花一现的破局,白云的武功确实在苍狗之上,否则刚才的一击已可取他性命。
若是自己以十足状态应战,便是两人齐上也无须畏惧!但是如今自己伤疲交加,双手俱断加上兵器已失,要在这两个卑鄙小人的环伺下保住玉白雪周全,实在是没有绝对把握。
只能把握这一刻!除恶务尽!
谭子龙放开怀中的玉人,转身往白云飞退的方向追去,他绝不能给对方有喘息的馀地I一定要在体内真气燃烧殆尽之前,取这奸险小人的性命!
白云最大的错算,就是以为没有了双手和蚩尤枪的他,只是恶不起来的纸老虎,却不知道人枪合一之道,他早在五年前便已悟出,有枪无枪,对他来说实无多大差别。
但是他现在身中“折梦七击”之毒,却是不争的事实。
谭子龙感觉自己的真气正随血液源源不绝的流出体外,而感到一阵晕眩,这正是中了白云独门绝技的特徵,当血气完全自他体内抽离的一刻,便是他的死期。
但在那之前,他也要白云和苍狗这两个小人陪葬。
谭子龙再在空中发出一枪,仍然是以脚代枪,威力却丝毫不逊于实枪在手,甚至在那之上!
足证他的“狂天轮回”已是发挥到极限,亦即是不做任何保留最灿烂的烟火爆发之后,便是空虚的死寂。
第七枪。,咆哮的霸劲划破虚空,像一道光电般往白云射去,仿佛能与思绪比快,在你感受到这一“枪”的存在前,枪已击中了你。
白云发出意味不明的尖啸,五官溢血的他看上去便仿佛是从地狱逃出的冤魂,先前的从容斯文荡然无存,忽然整个身子像是投射于水面的影子,由真实趋向虚渺,褪色到近乎隐迹。
“就算你能气散大地,也救不了你这条狗命!”
谭子龙简单而直接的一脚,就往白云如雾气般散开的身子中心踢去,在那幽秘缥缈仿佛另一个世界的白色象限,猛地狂泄出丝丝电光,跟着是白云比之前还要惨痛十倍的狂嘶。
“呜哇——!”
仿佛被惊天骇浪打个正着,白云从隐身雾气中全身剧震的跌了出来,跟着山崩似的重重摔在甲板上。
“卑鄙小人!去死吧!”
天雷怒降的一脚,贯注了谭子龙二十成功力,如果直接击实,便是君逆天的“地狱行”护身真劲也承受不起!
用它来把白云的卑劣脑袋击成粉碎,绝对不成问题。
便在这时,“泼啦!”一声,一物自船底下急升而起,仿佛黑暗波涛的玄幻人影,蓦地现形在谭子龙身后,披肩的白色散发,说明了来人的身份。
“‘猎人会社’会长——刁,特来领教‘双枪’谭子龙的高招!”
话是说得冠冕堂皇,但选在这个时机出手,便说明了“刁”的用心狠毒,而且“猎人会社”原来竟和九大奇人中的白云苍狗是同路人,这个惊天秘密足以撼动整个武林!“刁”不惜暴露这个秘密也要策划这次行动,可见对谭子龙已是志在必杀。
“刁”右腕一翻,仿佛能灭绝一切生机的黑色光辉现于掌中,黑芒一闪,似连空间也能腐蚀殆尽。
“计都罗喉?暗剑杀!”
黑色的光牙撕裂了谭子龙的背部,这一剑让谭子龙原本已绷紧到极限的身体,一下子像是被斩断的绳索般剥裂开来!
邪异的黑色剑劲刮骨削肉,伤口虽不大,流出的血量却异常惊人,远远看去,仿佛在背上长了一只血色的羽翼。
谭子龙不理五内翻腾的伤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黑血,藉此卸去体内那股惊涛骇浪的邪异剑气,一旋身往下急降欲先脱离敌人的攻击范围,同时也藉此了解对方到底是用什么手法重伤自己,竟然在他全力运功的状况下,也不能压下伤口的出血。
“刁”冷笑道:“败局已成,子龙兄还是认命点上路吧!这样也可以少些痛苦。”墨黑短剑运转飞舞,数道黑色剑气如触手般爆然奔出,将谭子龙身形紧紧笼罩,让他上天不得,下地无门。
谭子龙眼中射出绝不放弃的坚定神光,身形一扭,以肩头硬是吃下“刁”的黑色剑气,同时以意凌气,在身前布下一层坚硬无匹的防壁,与敌人攻来的剑气猛烈撞击,让谭子龙那英伟无比的面孔为之五官溢血,他却仿若不觉,一脚冲天而起,蓄劲已久的第九枪往“刁”攻去。
“垂死挣扎!”
“刁”手中短剑化成死亡阴影般无情袭下,“砰”的一声,两人结结实实的交换一招,“刁”虽然被谭子龙“狂天轮回”的极霸功力震得手腕发麻,连配剑都差点把持不住;可是谭子龙也因此付出更大的代价,整条右腿裂开一道极深的伤口,血肉淋漓,几乎可以看见里面的骨头了。
“刁”只觉手腕一阵剧痛攻心,知道一时之间再难聚劲攻敌,不由一阵骇然,没想到应该已是强弩之末的谭子龙,竟然还有如此威猛的功力;合“猎人会社”三大首席高手之力,才勉强取得上风。
“刁”眼中杀机炽烈,愈是这样,谭子龙就愈是非死不可!
谭子龙脸色苍白的落回船面,甫一踉跄着地,便“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雾,显然真元耗损极巨,“狂天轮回”的后遗症,开始摧残他这伤疲交加的躯体。
“给我躺下吧!”
“刁”剑交左手,黑色剑影挥洒出层层杀机,虚实变化,如天理般冷漠却不容违逆,在方圆数丈的空间内,全被这种狠辣绝情的剑意给充斥,功力差一点的置身其中,只怕要当场窒息身亡,显然“刁”是打出真火,拿出真功夫来了!
“惑!业!苦!断!四象绝杀!”
应该已油尽灯枯的谭子龙,在这要命的时刻仍分神瞥了玉白雪一眼,在后者那绝美的脸上看见说不尽的关怀,一阵暖意涌上心头,我这不才之身终于也能得到奶的垂怜,那么今日便是战死于此也值得了!
“就算我会死,也要拉你们陪葬!”
谭子龙深吸一口气,从伤痕累累的身躯中爆发出无可想像的潜在力量,同时“刁”突感一阵无可匹敌的强猛枪劲直袭面门,竟是谭子龙以头代枪,使出“狂天轮回”自毁境界的第十枪,不惜和敌手同归于尽的最后一枪!
“该死!”
“刁”知道这一枪是谭子龙毕生功力所聚,绝非易与,可恨他却是别无选择,黑色的剑虹由遮天盖地的辐射,改为四条交织的“”形,化繁为简准备老老实实地硬接这连君逆天都要暂避其锋的一击。
“轰!”
“刁”发出一声凄厉尖啸,人如炮弹般被轰飞出船外,跌落江心时溅起老高水花,跟着便久久不见踪影,也不知是死是活。
谭子龙的情况亦绝不会比他的对手好上多少,全身剧震,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颓然滑倒在甲板上。
“子龙兄!”
玉白雪发出一声悲鸣往谭子龙倒下的方向奔去,她欠这个痴情的男人实在太多太多,绝不能再让他为自己而牺牲!
一声长笑传人玉白雪的耳中,她刚心叫不妙,从身后传来的诡异劲气已把她的身子锁死,明明神智清醒,却像坠人清醒不得的噩梦中,反击之力全失,连脱困闪遁也无法办到。
“幻梦邪结!”
玉白雪不用去看,也知道身后的偷袭者是谁,在船舱内,她就是被对方这一招给攻得措手不及,才会甫一个照面便受制于人,使得拥有一身盖世功力的谭子龙因投鼠忌器而喋血饮恨,如今同样的情势竟然再度发生,玉白雪只恨自己的无能,连累了一心只想要保护她的人。
“哈哈哈!到最后能笑的胜利者,还是只有我啦!”
脸孔与之前迥然不同,变得凄厉可怖的白云,狞笑着出现在玉白雪身后,他的喘息异常急促,显然亦是身负创伤,但在这个关键时刻,拥有最多剩下功力的人,便是能主宰众人生死的人。
白云把视线望向倒在甲板上,一动也不动的谭子龙,仰天笑道:“花费了这么多功夫,终于还是把你给收拾了!谭子龙啊!枉费你身为当世豪雄,到头来也是和君阎皇一样,过不了‘情’这一关啊!”
“求……求求你!放过他吧!你们要的应该只是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只要你们不要再伤害他!”
婉切的求情,配合倾世的容貌,任何铁石心肠的男人也很难拒绝这样的要求,可惜白云在心理上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完整的“人”!
他那残缺扭曲的心态中,甚至最痛恨的就是玉白雪这样的绝世美女,若不是任务要紧,他早就先把对方那张绝世无双的容颜给划出几道伤口!
白云脸上浮现一丝残忍得意的微笑,悠悠道:“嘿!如果君阎皇在此听到夫人的这些话,不知会作何感想?自己的女人在为别的男人求情和掉下眼泪,身为天下第一人的他,不知是否能忍受绿云压顶的耻辱咧!”
玉白雪铁青着一张娇脸道:“我对你那无耻的妄想毫不感兴趣!除非你能把我和子龙兄一块杀掉,否则接下来的一生一世,你也要提防我的报复!”
白云喷啧笑道:“不愧是当年‘玉皇朝’的后人啊!果然是具有大将之风,可惜说大话是要有相应的实力去配合,而现在这里最有实力的人便是我,所以说话算数的人应该是我白云而不是君夫人奶,而我就告诉自己绝不能放过谭子龙这个奸夫,其实我这样做也是为了君夫人奶的名节着想啊!”
听不下去白云愈来愈无耻的说话,亦不愿再受制于人而成为累赘,玉白雪正想自我了断以避免受辱,忽然杏眸突睁,不可置信地盯着自己身前。
“那我说的话呢?算不算数了?”
非常低沉冷酷的声音,隐隐透露着一股唯我独尊的气势,这熟悉的声音却让白云身子剧震,脸上露出最恐怖的梦魇中才会出现的扭曲,发出不能置信的惨呼。
“怎么会是你?!”
像魔神般从虚无降临人世的伟岸身影,距离在他脚步下像是不存在一样,从现身到贴近白云面前,几乎让人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让人怀疑这具有无上气派的一个男子,是不是亦拥有操控时空的异能。
“正是本座,你的催命死神来了,意外吗?”
“君逆天!!”
白云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叫声中充满无可掩饰的恐惧。
尸敢犯本座的女人者,死!“
魔神般的人影发出冷冷的死神宣言,同时他的右拳带着毁灭一切的劲道,丝毫不差的轰在心胆俱裂的白云腹部,连临死的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后者全身响起骨裂的声音,像是一具残破不堪的人偶,画出一条血痕后往江面掉去。
“泼啦!”
名列九大奇人之一,曾纵横天下,无人能制其恶行的白云,便在一招之内,死在“阎皇”君逆天拳下,他那全身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块完整骨头的遗躯,正好成为江底鱼虾的最佳美食,为其作恶多端的一生,划下悲惨的句号。
君逆天缓缓收回恐怕是天下间最有力的一只拳头,视线慢慢落在玉白雪身上,眼中射出前所未见的温柔深情,柔声道:“我来接奶回家了,夫人。”
玉白雪娇躯一阵,惨白的玉容器出复杂至不能形容的神情,面对这个杀父仇人,同时亦是她的丈夫,她一对子女的父亲,冷冷道:“你到底还是出现了!”
君逆天望着玉白雪,视线深情的像是要看进对方心底,低沉的道:“这不正是夫人您的希望吗?打从当年夫人向我提出自由借用‘阎罗舫’的要求时,我就知道奶一直在等着这一天了。”。玉白雪娇躯一震,仿佛不能置信般道:“你……你早就知道我的用心了!那你还让我……”
君逆天柔声道:“因为只要是奶的愿望,我都会去为奶完成。”
“我的愿望?你又知道我真正的愿望是什么了?”
君逆天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身走至谭子龙面前,俯身下去将后者扶起,一掌贴住对方心口,源源不绝的庞大真气送人经脉,虽然不至于起死回生,但却可以用来暂时推续生气,延后对方踏进鬼门关的时间。
“唉……”
谭子龙发出一声低吟,缓缓醒转过来,但君逆天和玉白雪都知道,对方的伤势委实太重,已非人力可能回天。
“是……是你……”
谭子龙逐渐定焦的视线,看到一张过于冷峻空寂的脸,露出一瞬间意外的表情,但随即注意力便被另一张秀丽无双的面孔吸引。
“子龙兄,你伤得很严重,暂时不要说话,我一定会想办法医治你的!”
谭子龙露出一丝苦涩的笑意道:“不必安慰我……我知道自己的伤势……我是没救的啦……死对我而言不算什么,只是没能守住保护夫人奶的承诺……让我感到很抱歉……”
君逆天摇头道:“不必说抱歉,你做得很好,朋友。”
谭子龙闻言一震道:“你……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君逆天淡淡道:“我说你做得很好,朋友,剩下来的就交给我吧!”
谭子龙勉强睁开无力的眼皮,艰辛的道:“你叫我朋友?那个孤岸自负的君逆天,称呼他的敌人为朋友?而且还是在我带走了你的夫人之后?”
君逆天的容貌止水不波,道:“我知道你并没有做出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情,而且你直到刚才的最后一刻,还在守着自己的承诺不是吗?夫人并没有受到半点伤害,这样便已够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认为你是本座的朋友。”
“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为了你。”
“我知道。”
“不要怪白雪,她并不是有意的。”
君逆天并没有去看玉白雪听到这一句话时,脸上出现的复杂表情,他只是望着谭子龙弥留的容颜,淡淡道:“我不会怪她,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也不会怪她。”
“那我就放心了……”谭子龙脸上出现一丝欣慰的笑容:“接下来的一切,就交给你了,朋友。”
双目一闭,一代枪霸,就此辞世。
牢记本站永久域名:seji88.com,请Ctrl+D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