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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修罗之死

“六道式神”的每一个式神都有属於自己的领地,像是“天道”的圣帝有“六道圣殿”,“人道”的云覆月有“多闻天”:“修罗道”的罗刹有“暗黑天”:“畜生道”的墨止有“善见天”:“饿鬼道”的奈落有“无欲天”:“地狱道”的黄泉有“无间天”。

这些寓意深远的“天”名其实只是一些隐密人迹罕至的地方,有的是因其本身地理环境的关系,外人难得其门而入;有的是被其主人布下层层阵法保护;有的则是因为其主人本身就是最强的守护凶兽,毋须再有额外的机关。

被“修罗道”式神罗刹所坐镇的“暗黑天”,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

在一个几近绝对黑暗的环境里,空气中弥漫著一股冰冷腐烂的感觉,地上满遍枯骨,这些尸骸的散落方式显见他们的主人生前并不是属於“自然死亡”,而是被一种极其冷酷的重手法将筋肉与骨骼分离,中招者几乎都体无完肤,浓烈的血腥味令人欲呕,彷佛是与“死亡”共生的一块恐怖之地。

这些尸体,都是误闯“暗黑天”修罗之域以後,被罗刹所击杀的人。

“修罗道”的惯例是除了式神一人以外就没有下辖的战士,因为每一代的“修罗”已经是最强的人间凶兽,不需要再依赖其他的助力。

败给逆天邪的“常世之剑”後,罗刹带伤回到“暗黑天”。这个充满血腥肃杀的死亡环境,却是唯一能带给他“家”之感觉的地方┅┅

突破“终极”之境,本来以为当世除了已双双兵解归天的君逆天和丁尘逸之外,再无人可以望其项背。没想到吸收了圣帝灵魂力量的逆天邪更在他之上,果然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一山还有一山高。

败在逆天邪手上,他心中并无半点悔恨或不甘,强者败更强者胜就是他的处世信条,会败给逆天邪只因他技不如人,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原因。

败在逆天邪手上後,他才知道练成“终极”并非强中最强的保证,“终极”之上还有“终极”,就像逆天邪的“常世之剑”只使到第三式,但已轻松将他挫败。

不过他这一败并非毫无代价,惨败的战果却为他开启了另一扇武学之门,绝顶高手如他者,想要百尺竿头更上一层并非易事,“进步”往往就和“徒劳无功”或“走火入魔”是同义词,却由於逆天邪那一剑的启发,使得本就武学天资过人的他得到了另类的“领悟”,而有了这领悟,他日罗刹就可以变得更强,变得和“天王”帝释天、浮沈之主、“圣帝”逆天邪一样的强。

而到那时候,他将会让逆天邪後悔当日放他一马的举动。

也因为那可能的“领悟”,所以逆天邪埋下了後著,一个在今日将会取去他性命的人。

黑暗的洞穴中忽然亮起一点鬼光般的幽光,碧绿中带点艳红的独眼目光,是罗刹的招牌标,冷彻寒酷的声音,在长长的幽廊中回荡著。

“是谁?”

另一把沙哑得像是冰柱互相撞击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来杀你的人┅┅”

盘坐於地的罗刹,冷冷凝视著来人走到离他五丈远的地方停下,虽然洞内光线极少,但对连在黑暗中也能看清飞鸟翅膀动作的修罗而言,并没有太大问题,他甚至连来人脸上有几根眉毛都可以数得一清二楚。

“竟然会是你┅┅”

“意外吗?还是没想到你会被我找到呢?”

一双精光内蕴的冷眸闪烁著几分嘲讽,记忆中上次敢这样对自己大放阙词的人,早已经成为“暗黑天”内尸草的养分之一,之所以没让罗刹立即动手的原因,是来者有著几分让他意外的地方。

──“冷修罗”独孤冰心犹如从黑暗中走出的夜之异兽,浑身散发著一股莫名的气势,冷冷地与罗刹对峙。

足足对视了有半盏茶的功夫过去,罗刹才开口道∶“想不到┅┅想不到当日只是个二流高手的小辈,如今散发的迫力和潜在杀意竟然还在独孤碎羽之上,难怪连九大奇人之一的「刺客」易水寒,也要死在你的手上┅┅”

独孤冰心对於罗刹的称赞并没多大反应,只淡淡的道∶“比起这些废话,你难道不想知道我是怎麽能找到你的吗?”

罗刹冷冷一撇嘴角道∶“反正不外乎是有人通风报信,我需要知道吗?反倒是你,对於是什麽理由让人家骗你来送死,才会是你九泉下不能瞑目的原因。”

由於双方在本质上都有著暗杀者的天份,实战未起,言语攻势的精彩已不在近身肉搏之下,只要一个细微的破绽,都可能成为决定胜负的致命因素。

“我只是好奇,为什麽你会找上我?”

“那还用说吗?家父独孤碎羽是被你所杀,儿子为父亲报仇,还需要其他的理由吗?”

“我的确是打败了独孤碎羽,却没有杀他。”罗刹冷冷道∶“那样的伤势还不足以让「修罗不死身」的传人当场毙命,不管你信或不信,杀他的一定另有其人。”

“我当然相信,为什麽不信?”独孤冰心冷笑道∶“因为杀他的人正是我。”

“什麽?!”

即使冷酷沈静如罗刹者,乍听到独孤冰心亲口承认杀父罪行时,也难免为之一愕,而这一来就给了後者一直等待的出手机会。

“呼”一声,独孤冰心五指曲折,爪劲如螺旋般直捣黄龙,正是“修罗堂”不传武学──修罗劫魂爪!

杀气爪影如狂风暴雨般袭卷而来,罗刹先机已失,只能无奈退避,但胸口的怒火同时也被严重点燃,即使是与逆天邪作战,他也未曾在胜负分出前退过半步,如今这个只能算是“二线”的年轻後辈竟能一出手便逼退他?

“该死的「冷修罗」独孤冰心,你绝对要洛u驯I出代价啊!”

一声愤怒狂吼,罗刹双臂一振,一股强绝凶戾的气势在他身上出现,“战鬼”已经被激怒了。

“计都罗喉?暗杀拳!”

罗刹右脚重踏地面,左拳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和力量挥向独孤冰心,但拳头上不带半点劲风杀气,这一拳彷佛只有一种“虚”的感觉,让独孤冰心不由暗自纳闷对方是在弄什麽玄虚?

──挡!

独孤冰心双臂交会护在身前,本来以为挡下这简单而又直接的一招该是轻而易举,可是当他强壮的双臂迎上对方的拳头时,却产生了一种彷佛对方挥来的一拳忽然消失的感觉,跟著胸口一阵剧痛,“修罗不死身”竟抵受不住对方的拳力,被撕裂出一道长逾尺许的伤口,血如泉涌,刹那间便染红了衣裳。

“这怎麽可能?他是怎麽伤到我的?!”

脑子还未从不死身被破的震惊中回复过来,却见罗刹又是一拳挥来,急忙舞臂成圈再度试图阻挡,这一次更用上九成功力防守,可是结果却与刚刚一样,这次伤口破裂更深,几乎就要伤到骨头了。

“计都罗喉?暗杀拳”和“计都罗喉?暗杀剑”的招式,乃是由二百年前的当代高手──杀天老祖所创!究其奥秘,不论使用者出的是拳头或是剑锋,都会在即将击中目标物之前,忽然以极为快速的动作在对方表面做起平行的移动,那速度甚至超越了音速,而使得自己的攻击和目标物之间迅速被拉出一道细长的真空地带,下一瞬间,四周的空气迅速涌进这个空间,而形成一道细长锐利的冲击波,在他的操控下击向目标,切断物体。

这种不必碰到标的,就可以造成有如神兵利器所切断般的伤口,使得杀天老祖曾经无敌於天下,并藉此一手开创了“猎人会社”,後来黄泉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辗转取得此拳谱的奥秘,并授与罗刹。

“你的「修罗不死身」在我的暗杀秘拳之前全无功效,”罗刹道∶“要是还有什麽绝招就快使出来吧!否则就没机会了。”

独孤冰心先是戟指连环点落,尽数封锁胸口数处大穴,防止血液续流,跟著冷言道∶“原来如此┅┅是类似真空斩的高等应用技吗?在堂内的藏经阁内曾看过,这是两百年前杀天老祖的「计都罗喉?暗杀拳」吧?先祖们曾视此拳为不死身的唯一克星,但那是在我的「修罗战神」出现之前的事了。”

“修罗战神┅┅?”

“融合三百多年前无敌战神玄武帝皇的「战神」,和「修罗不死身」合二为一的不世奇功,”独孤冰心冷傲的道∶“你会和易水寒一样,败亡在这无敌之技下。”

“大话如果讲够了,就放马过来吧!”

独孤冰心更不答话,双臂朝外一分,脸上紫气一闪而过,跟著地上的残骸和泥土像受到某种力量拉扯被吸到他身上,重组凝聚成更坚硬的物质,慢慢呈现出像是铠甲的形状将他包覆。

比起第一次和易水寒对上使用战神之体时,这一次独孤冰心“战体”的尺寸明显缩小不少,几乎就与原来外型一模一样,也没有之前三头六臂那样复杂诡异的外观,但是所散发的压力和杀气却不在当日之下,可见独孤冰心的战神之体更上一层楼,已到达返璞归真的地步。

罗刹并未趁独孤冰心运聚战神之体时攻击,只是冷冷望著对手的一举一动,用冷得让人心寒的声音道∶“气势与之前迥然不同,看来这就是你的真功夫了┅┅”

“修罗战神”再现,有如被一副骷髅铠甲所包覆的黑暗帝王,独孤冰心以冷峻的视线、冷酷的语气道∶“你的过分自大,便是你今天的败因┅┅”

“嘿,那就来试看看吧!”

独孤冰心冷哼一声,扬手一拳便往罗刹击去,後者反应亦不稍有怠慢,举肘接拳,却发现拳中力道大得超乎想像,竟比他所估计的大上二倍不止。

霎时,他几乎可以听到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危急间他运起自创的“修罗化量诀”将风暴一般的入体拳劲卸去三成、化开三成,但仍有四成来不及做任何处置,在他的手臂上爆炸开来,留下像是被凶兽袭噬过的凄厉伤痕!

“只不过一记「凶罗灭绝拳」你就接不下来了?看来六道式神不过是一些浪得虚名之辈而已!”独孤冰心得理不饶人,整个人化成一道黑色旋风卷向罗刹,拳势未到,拳意已遥锁住罗刹精气神韵,显见他的修为也已上看至“末那识”的领域。

罗刹咬牙道∶“只不过占点上风便以为赢了吗?小子你发梦还早啊!修罗空雷诀!”

罗刹双拳先向上交叉会合,跟著下一刻猛力挥下。正朝对手突袭而来的独孤冰心忽然觉得四周的空间像是崩塌一般汹涌而来,一旦与他的身子接触,埋藏在其中的力量立刻爆发,轰雷一般连环爆响,像是有无数隐雷以他为中心挤压而来。

“雕虫小技,能破得了我这战神不坏身吗?!”

独孤冰心大喝一声,无视於四周的“空之隐雷”,原速不减的一拳往罗刹轰去,厉的拳劲彷佛实质,足可开山劈石。後者於此时忽然发出一声让人牙酸心震的尖啸,双爪如苍鹰扑击猎物抓下,独孤冰心顿时觉得这一拳像是碰上什麽黏滞至极的物体一样,想要再推进半分也难。

“森罗万象?修罗无量!!”

罗刹叱喝一声,双爪一圈荡开独孤冰心的拳势,跟著乘对手中门大开回守不及的空隙,一掌便印在战神之体的胸口上,配合他刚刚在四周埋下的“空雷”一起引发。

独孤冰心就觉得体内一阵空前未有的连环爆痛,彷佛灵魂都要被震得跟身体分离,脑中空空荡荡,体内更是成了火药试爆场,几乎连“修罗战神”都要立刻不支崩解。

幸好他的功力已达劲随意转,无想无我之境,在失去防御意识前硬是将痛觉从六感分离,一切只凭本能反击,双拳握实,十成功力的一击在同一时间击在罗刹小腹上。

“哇!”

两人几乎是不分先後的喷出一口鲜血,轰飞、後退至撞壁方止。

独孤冰心即使有“修罗战神”体护身,但罗刹那一招针对的却不只是肉体还有精神,若非他功力深厚意志顽强,早已连人带魂一起炸成粉碎。

只是罗刹亦好不到哪里去,没有强绝硬功护体,又在带伤情况下中了战神十成功力的一击,让他整张脸直到胸口也被鲜血染得像他的头发一样赤红,衣衫破烂,就连站著也看似十分勉强。

独孤冰心有如冰刃一般的森冷目光,穿透空间落在罗刹身上∶“再战下去,你已没有胜算,念在你是个难得的战士,如果你自行了断,我可以留你全尸。”

罗刹独目散发出割开空间的锐芒,冷哼道∶“你未免太小看「修罗道」的式神了,我就算战至体无完肤,也不会做出有辱自尊的举动!”

“无聊的坚持,只会增加你上路前的痛苦!”

“这要等你接下我这一招再来说!”

罗刹忽然一声仰天长啸,头顶赤红血发像是刺猬一般根根直立,在他四周的空气像是利箭般往四面排开,型态彷佛远古恶魔赤血凶狼的他,在刹那间一身杀气竟是攀升至颠峰状态,犹胜未伤之时!

“独孤冰心,能够死在「终极一击」下,是你身为武者的无上光荣!”

“为什麽┅┅他明明伤势比我严重,可是却能迫发比我更强的压力,难道真是如他所言,他已经练成了「终极」?!”

独孤冰心感受到对手传来的强大压迫力,想起以前在练武时乃父独孤碎羽曾经对传说中的“终极”武学评论过的记忆。

──面对练成“终极”强者所发出的招式,唯有以同样的“终极”之招相迎,才有幸存的机会。

当时自己只对父亲的讲法嗤之以鼻,认为所谓的“终极”不过是世人穿凿附会的无聊空谈而已,所谓必须从绝对死亡中去领悟的招式更是痴人说梦,没想到当初认为绝不可能出现的梦幻之技,如今竟然在死敌的手中出现?

“管他妈的!我练成的「修罗战神」比起始祖玄武的「战神」更胜一筹,即使敌人是君阎皇复生,我也没理由输给他,何况是这个快要死掉的废人!”

独孤冰心狂喝一声,地裂气爆,身周彷佛有电蛇窜动,鼓起战神之体十二成功力,准备迎接终极极招。

“独孤冰心!去地狱和你老爸作陪吧!”

狂喝声中,罗刹将鼓至粗硕的右臂重重轰了出去,掀天、破地,夹著灵魂击力的爆裂气劲,在周围将空气引爆起火,化作一条威怒龙,裂空向独孤冰心噬至!

没有使用任何招式辅助,仅仅是简简单单的一式直拳,却传达出一种霸道孤傲、不容闪避招架的无敌意识,就像是一种反璞归真的纯粹。这一拳恍如罗刹的整个人生演绎出来,他的意志、他的坚持、他的灵魂,尽数灌注於这一拳中!

独孤冰心终於理解了他父亲当年所说,只有“终极”才能对抗“终极”的原因。面对这毁天灭地的强霸一击,独孤冰心生平首次对自己的“修罗战神”失去了信心,双方的层次完全不同,没有和对方相同的领悟,就不可能在“终极”强招下生存下来!

刹那间,独孤冰心第一次感觉到了死亡是如此逼近。

就在这刚猛无俦的一击即将把独孤冰心的身体轰成飞灰之际,罗刹忽然身子一震,丹田处一阵剧痛升起,全身血液彷佛化为利刺倒流向五脏六腑,气息不由自主一窒,体力与精气迅速流失。

“这是┅┅逆天邪!你竟然┅┅?!”

罗刹很快便明白了个中蹊跷,逆天邪根本就没有放过他的打算,在六道圣殿只是故作大方,事实上他早在自己体内埋下了常世剑气,只要自己再次运用终极强招时就会顺势引发,这一招借刀杀人之计委实毒辣!

──也罢!自己早就该在圣殿时就落败身亡,只是不能在死前拼尽轰烈的一战,难免有些不甘┅┅

“终极”之招可发不可收,更不可乱,在罗刹体内的常世剑气被触发的一刻,原先他所发出的怒涛拳劲,现在便全部反噬回己身,让他的身体像是一个随时会引爆的火药库,死亡已逼在眼前!

“这是怎麽回事?难道他伤势太重,无法驾驭终极强招,走火入魔了吗?”

虽然怀疑这是敌人伎俩,但已占得全面上风的罗刹没必要玩弄这看似全无用处的诡计,独孤冰心在理智做出正确分析之前,身体已经先采取了动作,一记“修罗灭绝烙”就轰在此刻内忧外患、毫无还手能力的罗刹身上。

“你┅┅!”得手如此轻易,让独孤冰心为之一愕。

相对於他的意外,败者则是一脸的坦荡与释然∶“也好┅┅或许现在已不是我的时代了,冷修罗┅┅你好自为之吧┅┅”

没有多馀的说话,罗刹只是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事实上他的腑脏经脉早已在终极力量反噬时就已炸得一塌糊涂,独孤冰心那一掌只是加速他上路而已。

“轰!”的一声,罗刹的身子爆成一堆血粉。

名列六道界“修罗道”式神之一──“战鬼”罗刹,战死於“暗黑天”自己的封神领域中,享年三十二岁。

旧的修罗倒下,像徵新的修罗崛起。

亲眼目睹了“终极”力量的强大,他日“冷修罗”就有机会成为继罗刹之後,新一代的“修罗战神”!


第十章破冥岳门

玄武历三四四年,八月十六,“阎皇”君逆天的百日祭辰。

新接任成为“冥岳门”门主的天下第三,对于前任门主兼师父的百日诞辰,并没有对此重要的节日大发武林帖邀宾客观礼,反而是异乎寻常的低调,甚至连门内除了最核心以外的门人都被排除在外,这样反常的举动自然引起了不少的猜测。

有一说是“冥岳门”正处于风雨飘摇之时,天下第三是怕外敌藉机搞乱才特意低调;也有人说是因为君逆天出手击杀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君天娇(君逆天死后,闻太师立刻将君家父子女三人的真正关系公告天下),而君天娇正好是天下第三的心上人,君逆天此举让天下第三怀恨在心,所以故意不对外公布他师傅的祭日。

不理外界的纷纷扰扰,天下第三那刚毅的脸上始终保持著沉默,在恩师死后变得更孤僻冷漠的他,在这一个阴雨绵绵的日子,来到他生平最敬重的人,他的恩师,他的严父──“阎皇”君逆天的墓碑前。

“天下第一君”君逆天的埋骨之所出乎意外的简单朴素,但这却是“阎皇”本人生前的愿望,坟墓上除了一块上书“阎皇君逆天之墓”的墓碑外再无其他,对于这个男人来说,任何的粉饰赞美之词都是多余,君逆天的“强”是不需要任何言语的,他本身就是“强”与“最强”的同义词!

黄土一处,杂草几丛,点缀出几分萧索,曾经是轰动天下的武道最强者,到头来陪伴他的只有一个孤伶荒坟、一块狭长石碑,过去数个月来,这样的风景已经成了天下第三每日必游之地。

只是今日却有所不同。

在君逆天的墓碑前,赫然出现一束祭拜用的白菊花摆在地上,散发著淡淡幽香,冥岳门内除了天下第三之外,还能来君逆天坟前上香献花的人,来者身分已呼之欲出。

天下第三走到君逆天的墓碑前驻足,低头望著地上的菊花,以几乎细不可闻的声音喃喃道∶“师傅┅┅师母她终于也来探望您了,您老人家九泉有知,当会感到欣慰吧┅┅”

空荡荡的袖子,和一双苦涩的眼睛,天下第三默默拔开手中葫芦的塞口,空将酒洒在坟土上。

“师傅,这是您老人家最爱喝的酒。”

没有半句多谈自己的事情,天下第三就不愿把红尘俗事带到这块他心中唯一剩下的圣地,除了每日风雨不歇的在君逆天坟前献上一壶美酒之外,天下第三从未在恩师的坟前做过其他的事情。

一直到现在,天下第三对亦师亦父的君逆天仍然不存半点怨尤,如果不是君阎皇在他四岁的时候收留了他这个孤儿,他早该横死街头。

像现在这样,在君逆天的坟前默默站著,天下第三彷佛就感觉到他的师傅还在人世,用一双严厉而不失慈祥的眼睛望著他,那感觉让他十分安心,十分平静┅┅

就在这时间彷佛停止流动的一刻,一种出于高手的直觉感应,让天下第三半闭的双眸爆射如冰寒芒,缓缓抬头,往回望去。

“这感觉┅┅难道是‘他’?但‘他’怎么会变得如此之强,如果不是,那这熟悉的感觉又是┅┅”

天下第三的感觉没有欺骗他,因洛u麂阆b“冥岳门”总坛的入口处,一头银发如丝、白袍白披风,飘逸著一种皇者霸气,双手负后,冷眸冷笑像不把全世界的人放在眼里,“六道圣帝”逆天邪已经回到他出生的地方了。

虽然只有一个人,但逆天邪此刻的气势就强得绝对可怕,而除了皇者霸气之外,此刻他还有一种隐藏的杀意在,更令这个男人加倍的深不可测。

而当逆天邪踏上“冥岳门”总坛的土地之后,四周的空气忽然变得紧张和沉重起来,彷佛这个男人就是某种不详的化身,将会把灾难和死亡带给这块土地。

而当天下第三感应到他的到来时,逆天邪也同时感应到天下第三。

“既然已经知道我来了┅┅便给我做该做的事吧!”

微微一阵冷笑,逆天邪的身体像笼罩了一层淡淡光晕,负手悠闲的像是在自家庭院内散步,一步一步的走进“冥岳门”的总坛内。

像他这样“光明正大”的拜访,自然不可能不惊动总坛内的守卫,但是逆天邪的身分非比寻常,再怎么说他也是前任门主的亲生儿子,所以在未得到上面的指示前,他们就不敢对这个“少门主”做出任何处置,只好任由他旁若无人的长驱直入。

逆天邪就这样大摇大摆的深入总坛重地,直到他开始往他的生母──玉白雪闺居的方向走去时,忽然剑眉一轩,微笑止步道∶“嘿,终于肯出来了吗?”

随著逆天邪凝眸处望去,天下第三枯瘦冷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就像是一座不可攀越的高山,挡在他欲往的路前。

只是,逆天邪早已今非昔比,如今挡在他面前的就算是神鬼妖魔也好,也不能碍著他要走的路。

天下第三眼中闪烁著诧异的光芒,望著逆天邪不放,讶道∶“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逆天邪眼睛半眯,抬头望著天下第三,笑道∶“大师兄,好久不见了。”

逆天邪意外的客气并未降低天下第三的戒心,虽然他这个小师弟本来就是口蜜腹剑之辈,可是这次在他那温和笑容的背后,天下第三就感觉到一种不同的气势,一种不下于“阎皇”君逆天的气势。

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他拥有如此天翻地覆的变化?!

逆天邪像是完全感觉不到天下第三的敌意,依然悠闲的负手在后,浑身上下像是没半点防备∶“大师兄,你面色何必如此凝重,需要对你的小师弟这么提防吗?”

眼前的逆天邪就给天下第三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他需要做一点什么来打破这僵局∶“你来干什么?”

逆天邪失笑道∶“大师兄问这个问题不是多余吗?难道游子回到自己的家也需要理由吗?”

天下第三脸色依旧冷冽∶“你从来就没把冥岳门当成自己的家,坦白说吧!你是为了师母而来吗?”

逆天邪不动声色,竖起大拇指笑道∶“大师兄果然高明,我正是洛u髡荞C”

天下第三摇头道∶“我不能让你见师母,你回去吧!”

逆天邪像是早知道天下第三会如此说,饶有趣味的问道∶“为什么?”

“师傅曾经说过,如果有一天在你身上出现连我也不能看穿的改变时,便要我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你和师母见面。”

逆天邪听后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似有点萧索,也似有点遗憾,但也只是刹那间而已,随即神色恢复平静如常,仰天哈哈笑道∶“臭老头就算死了也要和我作对吗?可是我倒想知道,老头子往生的现在,大师兄你还凭什么可以管我!”

逆天邪说到最后一句,皇霸邪气在他身上就像喷泉一样不断涌现,不只是离他最近的天下第三,甚至数十丈外的其他门人也感受到这股气势,众人以含著敬畏和恐惧的眼光,注视著场中的逆天邪,那感觉就很相似于当初他们望向君逆天的眼神。

天下第三沈声道∶“终于也肯说出真心话了吗?我不知道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让你变得那么肆无忌惮,不过如果你坚持要违反师傅的遗言,我也只有用武力将你阻止。”

逆天邪语气里有著一丝嘲笑∶“想要阻止我吗?大师兄,你可知道一件事,打从我懂事开始,我一直就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想要把你那高傲的鼻子,给打凹进你那僵尸一样的脸孔去。”

“那你还等什么?就来尝试吧!”

“好啊!大师兄,你就来阻止我吧!”

立场鲜明不过的两人,动手分个高下是必然的结果,“重生”之后不再像之前的人格一样玩弄心理战术来打击对手,对自己实力拥有绝对信心的逆天邪就采取最直接、最有效的攻势,不见他有何动作,一道闪烁著难以形容光亮的剑芒,已经朝天下第三刺去。

“你所谓的改变就只有这点进步吗?那真是让我失望得很!”

天下第三怒喝一声,右臂一动,“绝世魔刀”以手代刀,一道乌黑刀芒斩向亮丽剑芒,像利剪破丝绸般中分剑气,连消带打往逆天邪攻去。

逆天邪依然维持负手在后的悠闲姿态,似缓实快的往后飘飞,刀芒始终盯著他面门不足一尺的距离。

逆天邪微笑赞道∶“好,师兄你的功力又有进步了,想必自老头子死后,你每天也苦练不已吧!而看师兄你把老头子留下的刀法使得那么好,让我也觉得技痒,想耍几招来让师兄你指点。”说到最后一个字时,他的脚尖也重踏实地∶“大师兄,就来接我的绝世魔刀吧!”

“吧”字一出,逆天邪整个人忽然化成一道龙卷风在原地自转,无数刀气就在龙卷风中宛如刀山崩塌一般的扩散出来,而这与天下第三所发类似的刀气更瞬间把去势已老的黑芒绞成粉碎。

“什么?这是绝世魔刀中的‘血海势’,天邪他竟能将这一招发挥到不下当日师父亲手施展般的实力!”

震惊表情在天下第三脸上无可掩饰的流露出来,逆天邪的真正实力,只是牛刀小试,已让前者感觉到有重新估算敌人实力之必要。

“怎么啦!大师兄,我感觉到你的惊讶,是否我把老头子的绝招使得比你还好,让你感到意外啦?哈哈哈!”

逆天邪“血海势”一出,整个人彷佛化成一道龙卷风暴,风暴中夹带的刀气足以把任何卷入的物体碎尸万段,而如今这道风暴就夹著毁天之势朝天下第三而来,要把他绞成粉碎!

除此之外,龙卷刀风中还散发著一种“轻蔑”和“嘲笑”的意识,逆天邪就像是要告诉天下第三,你这个残废的东西,一辈子也只能在我之下!

以“末那识”所传达的无相感觉,天下第三绝对能接收得到,这也使他愤怒了。

“好!天邪,你要看我真正的实力吗?那我就给你看好了!”

天下第三一咬牙,五指握实的同时,臂上青筋如毒龙潜行于地,跟著大喝“轰天!”伴随著简单的一记勾拳,但拳劲却像飞龙升天一样带著无尽力量硬撼在刀气上,竟一下子反过来把逆天邪的龙卷刀势制止粉碎掉。

刀势被破,露出逆天邪不惊反笑的身形道∶“妙啊!没想到你还藏著这样的绝招,老头子留著这个压箱宝,该是为了让你有朝一日可以克制我吧!只可惜大师兄你的‘觉悟’还不够,不能使出这拳招的十成威力,到头来你的下场便只会是一个──败!天道循环──!”

逆天邪忽然像穿山甲一样卷动著身子,避过“轰天”之拳的第二道拳锋,然后双掌一拍撑地弹起,右脚迅雷也似的印在天下第三重招出击后的唯一破绽上。这古怪而刁钻的一脚就选在敌人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际,让天下第三完全没有闪避的余地,脚劲入体后更在体内产生连锁爆破的反应,让他在应脚后退的同时,还得不断去压制流窜的潜劲,一时之间几乎失去还手能力。

面对天下第三这样的顶级高手,逆天邪竟能连“常世之剑”的绝招都不必施展,单凭自行领悟的“绝世魔刀”和“天道”武学,已能将前者压制在下风,今时今日,逆天邪真正的实力到底去到一个什么可怕的境界了?

天下第三被逆天邪的一脚轰退七丈之远,虽然表面伤势不重,但心理上的创伤却是全面而空前的──“感觉”得到对手还没拿出真正实力,被这个一直在自己之下的小师弟如此“让赛”,拥有“天下第三”之名号的他就不能忍受如此耻辱,何况他身上还背负著整个“冥岳门”的名声,即使轰烈战死,也不可以就此言败!

“可恶啊!天邪,把我真正激怒,你就要付上极大的代价!”

天下第三一声怒吼,运聚十二成功力于臂,就要用相当于“终极”功力的境界来发出“轰天”一击,用他师傅所传下来的绝技,来把他师傅唯一遗留的儿子击杀!

逆天邪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声音未刻意提高却让场中之人每一个都听得清清楚楚。

“终极岂能奈我何┅┅?”

如果天下第三还有三分清醒,应该会去思考逆天邪这番话的背后意义,可惜现在的他等于是负了伤的野兽,怒火遮眼的他是不会考虑发出这一击的后果的!

就在必分生死的界线一击眼看无可避免之时,一道动人至极,如天上仙籁的声音出现在场中,终止了死战的爆发。

“住手──”

不是很具威严的声音,却是这个世上唯一能阻止两人战斗的理由,她就是天下第三所要守护的对象,逆天邪所要带走的对象,两个人的师母/母亲──玉白雪!

虽然说起来不可思议,但在玉白雪现身的那一刹那,场中的人彷佛都闻到了一股似有若无的幽馨兰香,让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在一瞬间便熄灭于无形,天下第一美人──玉白雪的魅力不减当年。

逆天邪打从玉白雪现身开始,目光就再也没从对方身上移开过片刻,彷佛其他人在他心中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他朝著母亲投去一个无比魅力的邪笑,欣然道∶“娘,我来接奶回家去了。”

玉白雪澄如平湖翦水的盈盈眼波露出几分酸楚、几分无奈∶“家?我还有家吗?哪里还有我这个不祥之人的归处呢?”

逆天邪微笑道∶“当然有,爹已不在了,在这世上只剩下娘是我唯一的血亲,我发誓,只要有我在的一天,再也不会让娘奶受到一点委屈。”

玉白雪的眼光与逆天邪交接,不由娇躯一颤,软弱的道∶“我再也不想和你君家的人有任何接触,请你放过我吧!”

逆天邪淡淡道∶“娘今天如果不肯跟我走,说不得我只好杀光这里所有的人,让娘可以没有牵挂的跟我回去。”

他的语气虽平淡,却带著一股无人可以质疑其决心的自信,其话语里透露出来的残酷无情更让人不寒而栗。

玉白雪粉颊上闪过一丝让人心碎的苍白,闭上眼睛,无奈的道∶“我答应你。”


第十一章浮沉之主

说起玉白雪在“冥岳门”的地位,其实是部半生血泪的浮沉史也不为过。

虽然名义上是“天下第一君”君逆天的妻子,但“门主夫人”这四个字对玉白雪而言,却毋宁是太过沉重的装饰。

从一开始就不是自愿成为君逆天的妻子,玉白雪在门内的日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深居简出,二十年来从未踏出过“冥岳门”一步,大多数的门人均从未看过他们这位传说中的“主母”。

在门内某些激进派的眼光中,玉白雪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冥岳门”的罪人。他们认为这些年来冥岳门势力停滞不前的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君逆天为了不喜欢见血的妻子,刻意压制对外扩张的脚步,甚至默许“白道联盟”的成立,这种种利人损己的行为,都是因为玉白雪。

君逆天在生时,凭著“阎皇”的绝对权威统治,所有人也只是敢怒而不敢言,等到君逆天“阵亡”在生死峰之后,情况便大大不同了。

“玉白雪根本就是一个不祥的祸害!‘玉皇宫’因为她而导致灭门覆亡,门主也为了她而受陷中伤,才会在连串激战中英年早逝,她的大女儿也是被她害死的,亲生儿子又对她怀有不正常的感情,任何与这女人沾染上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在有识之士的眼中,这样的说词根本是从结果论单方面去扭曲、充满似是而非与恶意的言论,偏偏这世上有思想的人太少,而道听涂说的人又太多,最后演变的结果,就是玉白雪简直变成了一个移祸世人的“九尾妖狐”,要求处置或是放逐她的声浪甚嚣尘上,几乎就要演变成暴动了。

在一面倒的舆论中,以坚定意志如巨岩对抗海浪拍击,唯一站在反方立场的一人,便是君逆天的大徒弟──天下第三!

以鬼火般的眼神和紧抿的嘴角独排众议,那副深沉的威严甚至让人想起君逆天在世的时候,天下第三并没有解释原因,事实是他对玉白雪也谈不上什么个人的喜恶,但他知道玉白雪是君逆天所重视的人,这就够了!

天下第三并没有刻意把自己定位成君逆天意志的继承者,然而他知道这是唯一能够报答恩师养育之恩的方法,不管世人如何看待他或是说他也好,我意即我行!

靠著天下第三坚定的守护意志,玉白雪终于可以在君逆天亡故后,仍然继续留在“冥岳门”,虽然这未必是后者想要的结果,但是玉白雪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去处,毋宁说当事者已经不在乎自己的埋骨之所了。

早已失去任何生存意志的她,之所以没到另一个世界的唯一原因,是因为她知道如果有一天自己的亲生儿子产生了她所担忧的恐怖变化,那唯一能制止他的只有自己!

而现在就是她挺身而出的时候。

听到玉白雪亲口答应自己的要求时,逆天邪眼中闪过一丝无法掩饰的喜色,但随即恢复平常,微笑道:“娘果然是明白人,那我们这就走吧!”

玉白雪望著逆天邪,欲言又止道:“你……你到底是……哪一个天邪……?”

场中只有极少数人能够明白玉白雪问这句话的真正用意,逆天邪露出一个优雅至极、无可挑剔的完美微笑,淡淡道:“我以为,这个问题,娘早该知道答案了。”

玉白雪娇躯一震,美目掠过无法形容的哀伤,低垂著头道:“是吗?天邪他……终于也……”

逆天邪笑道:“娘说的是哪一个天邪呢?我明明好好的站在娘面前啊!”

玉白雪勉强挤出一丝无奈微笑,道:“没事,我们走吧!”

天下第三就在这时出言喝道:“等一等!”

逆天邪闻言回头,目光闪过一丝冰刃般锋锐冷酷的杀意,但嘴角保持的微笑却依然是无懈可击:“大师兄,我娘都已经亲口答应说要跟我走了,你还要继续多管别人的家事下去吗?”

天下第三脸上是一种觉悟了的执著:“我不会违背师傅他老人家生前最后的遗愿,师母她一定不能跟你走……”

逆天邪闻言只是冷笑不已,但在场的人无论远近,都忽然感觉到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之手紧紧掐住,连大气也喘不过来的压迫杀意。场中一些次级的高手终于意识到,逆天邪并不是空口说大话或是和他们说笑,而是确有杀光众人的实力!

场中的冥岳门人没有一个是弱者,其中更有不少是出生入死、浴血沙场的战士,可是他们现在的确都感应到一股久违了的战栗感觉……

仿佛很久以前,当他们还未练成武功之时,在野外遇见老虎或豹子的感觉,那种像是整条背脊浸在冰水里的寒意,一种像是遇上“天敌”一样的感觉……在这个银发少年面前,他们仿佛只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场中只有玉白雪一个人感觉不到这股战栗杀意,显见逆天邪的修为已到收放自如、随心所欲的地步,“末那识”之高明即使君逆天、丁尘逸复生也不过如此。

逆天邪就维持著原来姿势不动,但是众人身上的压力却是有增无减。

“大师兄,如果你再继续坚持要挡在我前面,那么我就先杀掉这里的所有人!你是没可能阻止我动手的,那后果你自己好好想吧!”

“你……!”

天下第三气得青筋直冒,心底却明白逆天邪所言并非夸口,以前者刚才所表现的身法来看,若是要刻意避战并滥杀无辜,天下第三并没有绝对的把握不会殃及池鱼,他明白因为玉白雪的事情,门内已有许多人对他的领导方式出现疑问,如果他今天仍执意为了保住玉白雪而一意孤行,甚至因此牺牲门人性命,那他今后将很难再以门主的身分领导众人。

逆天邪就是看穿了这点,才以众人的性命为交换条件要胁他。

正当天下第三骑虎难下之际,玉白雪忽然对他说道:“第三世侄……”

“师母……”

天下第三在开口前确实感受到一种异样的窘困,印象中,这还是玉白雪第一次主动和他开口说话。

玉白雪脸上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与释然,虽然很难相信,但天下第三确实感受到一股与“阎皇”君逆天类似的威严,从玉白雪的身上散发出来。

“我想求世侄一件事。”

“师母请说,但叫我能力所及,必为您办到。”

玉白雪露出一个异样的微笑:“我想请你让我和我的孩子离开冥岳门。”

“这……”尽管早已隐约猜中玉白雪的要求,但当对方真的开口提出这为难的要求时,天下第三还是忍不住一愕。

玉白雪以无人可以拒绝的柔婉语气道:“世侄,种其因者得其果,现在便该是我自食其果的时候了,希望你可以谅解。”

“师母……”天下第三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当他看到玉白雪那一脸觉悟的表情时,他就明白自己再说什么也是多余的了。

不愧是“阎皇”君逆天看上的女人,论智谋、论胆识都丝毫不逊色,若非命运作弄,他俩本该是一对神仙佳侣才是。

天下第三摇摇头,试著把这个太过可笑的假设驱出脑外,再开口时,语气透著一丝的敬重。

“我知道了,师母,如果那是您的愿望……”

玉白雪微笑道:“多谢你了,世侄。”笑容里带著一种此生不会再见的感激与道歉。

逆天邪来到玉白雪身边,对著天下第三道:“你该感到庆幸,今天是我们母子重逢的大好日子,所以我不想见血。”

天下第三没有再多说什么,此时此地多余的话语只会让自己显得更丧气,他只是冷冷的看著逆天邪的右手握上玉白雪的纤腰,在她耳旁柔声道:“可以走了吗?娘。”

玉白雪微微一颔首,逆天邪长笑一声,带著前者冲天而起,去势犹如天外流星,转瞬间两人已失去了踪影。

天下第三望著两人远去的方向,眼神若有所思,半晌后以只有自己可闻的低语道:“种其因者得其果……等待我的结果又会是什么呢……?”

逆天邪丝毫不避母子之嫌,以极其贴近的距离搂著玉白雪飞奔,享受著那股温香在抱的满足,脸上露出罕见的真诚愉悦微笑。

玉白雪的心情则较其子复杂难受的多,对于她这个深不可测的子嗣,玉白雪的感觉是怕多于爱,她能从其子身上感受到一股无可掩饰的邪恶欲望,而且那邪恶很明显的是冲著她而来,让她每望向其子一次,便感觉到一次恶寒。

但与此同时,一股强大的男性气味,以及说也说不上来的奇异感觉,像海浪般不断拍击她的心灵,让她全身流斥著一股仿佛电流通过的异样快感。

三十七年来,玉白雪除了君逆天外,从未与其他男性如此亲近过,然而即使是君阎皇或是“双枪”谭子龙之流,也不能带给她这样的感觉。

然而,在体会到这股异样快感的同时,同样强烈的罪恶感也一样侵袭著她的心灵。

──玉白雪啊玉白雪!你到底是多么不知羞耻的一个女人?连被自己的亲生儿子抱著,也会让你产生快感吗?

玉白雪深陷于自责与快感之间的漩涡中挣扎,所以她一直没发现到,在他们去路的前方,一道明亮却不耀目的白色光柱忽然冲天而起,更没注意到当逆天邪发现那道光柱时,脸色明显的沉了一沉。

“看来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啊,竟然连‘菩提法座’的圣主也亲自出动了。哼!不管是三百年前还是三百年后,本帝又何尝怕过你们了?敢坏本帝好事者,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逆天邪异样不快的语气把玉白雪飞奔的思绪拉回现实,当她的视线注意到那道光柱时,不由讶道:“那……那是什么?”

逆天邪冷笑道:“不过是个爱装神弄鬼的老秃驴而已,只是飞近身来的苍蝇不得不把他拍掉,娘请再稍等我片刻。”

“你……你又要杀人了吗?对方未必是冲著我们而来,就不要再节外生枝了吧!”

逆天邪笑道:“娘真是菩萨心肠,可惜有些时候事情未必是我们想了就算,人无犯虎心,虎有伤人意,到最后一定要以一方的死亡或是臣服,作为结束。”

逆天邪说完,去势忽然一个大折,投往光柱的方向而去,不容玉白雪再有任何表示,临空降落在光柱前方,然后他们便同时见到了光柱中的人影。

与“装神弄鬼的老秃驴”完全相反的形象,光柱中的人一袭白色僧袍,一头白色长发胜雪欺霜,无风自扬,脸孔出奇的年轻,肌肤嫩滑有如新生婴儿,但那双看透世情沧桑的深邃碧眸,又与其外貌形成强烈的对比。

他的眉目间透露著一种仿佛菩萨般的慈悲祥和,又带著一种温和但强大的威严,气势由内而外,发于天地,又似是与自然共生,从外表看来感觉不出一点武林高手的味道,但曾与君逆天那样的绝世强人朝夕相处的玉白雪,却没来由的感觉到对方是与自己先夫同等级的高手。

证据就是他的身体在光柱之中,光柱是由他的身体而散发,上接天下连地,双脚凌空半尺。一切仿佛不可思议的神迹,在他身上却是发生得那么自然,给人一种如仙如圣的感觉。

这感觉来的毫无根据,甚至只能说是一种直觉,但单凭逆天邪此刻的反应,玉白雪已几可肯定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

“什么!这直冲九天的光气,竟是由这人身上所发出,这怎么可能?”

逆天邪落地后随即放开一直搂在玉白雪腰际的右手,后者自是忙不迭的与对方拉开距离,但与此同时心头上却浮上一股难以形容的失落感,仿佛她的身体仍然渴望自己亲生儿子的贴近一样。

逆天邪似乎完全没注意到玉白雪的心路挣扎,一对俊目和光柱中人眼光交会时,仿佛在空中擦撞了几点电火。

白发僧人身周的灵光忽然减弱消淡下去,原本如幻似真的面貌因此看得更为明确。

但见此人面如冠玉,轮廓生的无懈可击,气质古朴庄严,却无法看出他真正的岁数。沉稳如得道高僧的神态,与出奇年轻俊朗的外表,竟似有一种玄妙无穷的融合协调。

玉白雪知道练气高深之士,其真实年纪往往不能用外貌去判定,像君逆天、谭子龙都已逾花甲之年,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出头,换言之这名白发僧人的年轻外貌,正是证明其修为已到了反璞归真、返老还童的境界。

一道有如暮鼓晨钟,平淡中正不带一丝火气的声音从那白发僧人的口中悠悠道:“我们终于见面了,君夫人、君公子。”

玉白雪满腹疑问,虽明知对方未必抱好意而来,但自小的修养和家教却使她仍能保持衿持之礼:“请问阁下是……?”

白发僧人回道:“我乃‘菩提法座’当代首席,法号浮沉之主!”

“菩提法座?!”

玉白雪曾经从笑诗情的口中听过“菩提法座”这个地方,据说那是由一群不问世事的佛门高手所聚集修行的地方,从里面出来的人随便一个也有七派宗主或是九大奇人的实力,笑诗情本身更是对法座的隔世传人“观音天女”梵心谛推崇备至,可见法座实力的莫测高深。

“浮沉之主?哼,好大的口气啊!你的意思是说,万物浮沉,全都由你主宰啰?那又置我这个六道圣帝于何地?”

逆天邪打从与白光灵柱接触后就一直冷沈的脸,现在更是紧绷得像是山雨欲来,嘴角浮现一丝如恶魔般的冷酷笑意,却只有玉白雪知道这正是他起了杀心的前兆。

自号“浮沉之主”的白发僧人听了逆天邪的挑衅之言竟丝毫不动气,反而合十道:“阿弥陀佛,所以君施主是承认不讳了。”

逆天邪负手笑道:“何需否认?我的确是你们法座的宿敌──六道圣帝的转世托生,你不远千里而来,不就是为了听到这一句话吗?”

浮沉之主颔首道:“然而根据星象感应,圣帝的本命星于日前乍亮又熄,施主对此又作何解释?”

逆天邪笑道:“大和尚果然有几分道行,竟然能光凭天心观星之术便看出不对劲,圣帝的确是在我体内寄宿著,但却不是以他当初所想要的方式,简单的说,就是‘主客易位’四字。”

浮沉之主闻言一震,仿佛幽碧深潭的双目缓缓阖上,叹道:“原来如此,原来圣帝毕生所追求的永生不灭境界,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局!嗟乎。”


第十二章大梵天法

“嘿!”逆天邪一声冷笑:“大和尚果然是聪明人,我只开了个端,你就能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了。”

浮沉之主合十道:“能够让六道圣帝计算失误,君施主才是真正千年难逢的奇才。”

逆天邪摆摆手哂道:“你也不必拍我马屁,圣帝的失败,有一半原因是归咎于他运气不佳,倒并非全是由我一手造成。”

“原来如此,本座也正纳闷,以圣帝的数百年修为算计,怎会落得满盘皆落索的地步。”浮沉之主道:“多谢君施主为本座解开了心中的第一个疑问,然而本座还有一个疑问,想要请教君施主。”

逆天邪表现出来一反常态的大方:“随便你问。但是,不要再用君施主这个名称叫我,君天邪已经是过去的人名了,现在的我叫做──逆天邪。”说罢微微一顿,露出一个空无、孤傲、邪霸的微笑:“或是你也可以叫我做,‘绝世邪神’。”

浮沉之主闻言身子一震,跟著缓缓道:“原来如此……那么本座的第二个问题,也不用再问了。”

逆天邪笑道:“大和尚原本是想问我,承继了圣帝武学灵力的我,是否也同时承继了六道界那份疯狂的灭世救世思想,而现在却觉得没有那个必要了,是吗?”

浮沉之主道:“既然摒弃六道圣号不用,本座相信逆施主已无执行灭世重生的打算,但从施主刚才的话语中,我却感觉到另一股炽烈的欲望。”

逆天邪仰天笑道:“不愧是大和尚,什么事也瞒不过你,我的确是无意灭世,这个天下原本就是我的囊中之物,有什么理由会让我毁掉自己心爱的玩具呢?”

──这……这真的是我的儿子吗?这股邪傲霸气,犹在当日的君逆天之上,在他身上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

玉白雪吃惊的望著与之前截然不同的逆天邪,那份狂邪独尊的气势,确实无负他“绝世邪神”的名号!

浮沉之主合十道:“阿弥陀佛,逆施主有这份远大的志向固然是好事,但在施主的成皇霸业上所伴随的必然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还请逆施主三思而后行。”

逆天邪傲然道:“一将功成万骨枯,这道理自古皆然,若天不容我,我意逆天而行,神阻杀神,佛阻杀佛!”

浮沉之主道:“如果逆施主执意如此,为免生灵涂炭,本座只好‘请’施主随我一起回到菩提法座,盼能以无边佛法洗涤施主心中霸念。”

逆天邪笑道:“终于也肯转入正题了吗?这才是你专程来此的真正目的吧!只不过要请我跟你一起回去,你认为你有那相对的实力吗?”

浮沉之主叹道:“如果天意如此,那即使明知力有未逮,本座也只有尽力一试。”

逆天邪一声冷笑,目中亮起一道异彩如芒,烧灼向浮沉之主。

浮沉之主神色不动,碧目亦亮起两圈光晕,迎向逆天邪。

半空中两道目光交击,仿佛爆出一连串的火花。

“你们住手……”

玉白雪见两人间的气氛急转直下,便想出言阻止,但玉足方抬,玉口方启,却发现自己的动作、声音,像是去到身周三尺处便被一道无形的墙壁阻隔,前进不得,也扬声不得。

玉白雪的武功虽不足以列入一流高手之类,但眼光见识却是甚高,她缓缓举起一双玉臂向前推出,却发现四周的空气不知在何时变得沉凝起来,仿佛有一道柔韧的无形物质包围在她的身旁,不论玉白雪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这三尺空间,整个空间仿佛被统一在一股神秘的意志之下,这个空间已经成为一个她私人的囚笼!

逆天邪没必要把她困住,那场中只剩下浮沉之主一人有此能耐,但能在无声无息间布下这逾尺厚的无形气墙,可见这菩提法座之主的功力深厚,绝不逊于君逆天或丁尘逸那类超凡脱俗级数强者的等级。

浮沉之主朝玉白雪投去一个和蔼的微笑,道:“玉夫人可以放心,本座对夫人并无恶意,只要夫人肯待在此佛愿法阵内,本座可担保夫人不会受到一点损害。”

像浮沉之主和逆天邪这类绝世高手的对决,势必会战得天惊地动、日毁星沈,逆天邪的武功以霸道为主,全力施为时无法顾及他人,不像浮沉之主的佛门心法王道温和,亦只有他才有这般菩萨心肠,在巅峰决战前保护旁人不受波及。

可惜浮沉之主的好意,对狂傲尊大和独占欲极强的逆天邪而言,却完全是反作用的举动。

“多谢大和尚的好意,不过我自己的女人,只会由我自己保护,不劳旁人多心!”

逆天邪动了真怒,长笑一声,右手抬起,五指弹出,竟然一出手就是常世之剑的第一式──一切非常!顿时无形之气尽化为有形剑芒,剑芒密集得有如水银泻地,朝最中心的浮沉之主卷袭而去。

“果然是圣帝当年的最强绝学──常世之剑!”

面对六道圣帝三百多年前号称打遍天下无敌手的绝世剑法,即使强如浮沉之主也首次露出凝重之色,“末那识”全面展开,在刹那间掌握了所有剑气的方向劲道,双目亮起一层慑人的神采,像是已找到应对之法。

浮沉之主手脚不移,然而他身周的空间却忽然像是水面泛起涟漪,清晰与模糊在刹那间接连交替。就在异象出现的同时,数以万计的常世剑气便像雨点滴落大地,转瞬间便被吸收得无影无踪,不禁让人浮起一个荒谬的想法──无形的空间代替浮沉之主接下了这一剑。

逆天邪一招不中,不怒反笑道:“好!这就是号称菩提法座中最高绝学的‘大梵天心法’了吧!果然神妙无比。”

“无物无我,非物非我,梵天无相纳万物,灭度一切众生,须菩提……”浮沉之主口中诵起佛号,双掌合十,宝相庄严,如尊如佛。

逆天邪笑道:“就算你真是神佛转世,我这常世剑法却刚好是杀神之剑!”

逆天邪双手剑指点出,青芒如电激射,层层团绕后向浮沉之主卷去。

森寒杀机又狠又准的望向面门而来,浮沉之主不慌不忙,双目一睁,半空中像亮起一道无声无色的闪电,跟著整个空间像是忽然黯淡了下去,他的身形忽然变得模糊了起来,逆天邪同时觉得自己的剑指像是刺上了一团棉絮,那虚无之力好生厉害,竟能抵销住他源源不绝送过去的常世剑气。

逆天邪俊目一亮,冷笑道:“原来如此。”

当武者修为去到“末那识”境界时,其所能掌控的力量已经突破一般范畴,结合天地元气为己用,包括风、火、雷、电等自然元素都可配合本身力量出击,做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变化。

浮沉之主的修为当然已到了“末那识”的地步,而他的“大梵天心法”所领悟掌握的自然力量,逆天邪几可肯定就是其中最难掌握的一种──空间!

“大梵天心法”的奥秘就是“出入于有无之间”,防守时,以“无”对上敌人的“有”;攻击时,以“有”视对方为“无”,正是“梵天无相纳万物”,可说永立于不败之地。幸好逆天邪的脑中有三百多年前,六道圣帝与菩提法座当时圣主交手的全部记忆,对于“大梵天心法”早有应对之道。

──常世之剑第二式,如是我闻!

玉白雪忽然觉得自己的身体一紧,仿佛有一股外力切进原本束缚她的空间中,但精神却没来由地一松,跟著四周的空气像是淡化了一下,然后她便发现自己可以活动自如了。

“操控空间,不是你大和尚一个人的专利啊!”

逆天邪长笑一声,双臂一展一飞冲天,从他身上忽然透出惊世骇俗的耀眼剑芒,剑气见风则长,仿佛倏然之间伸长万尺,顶天地而立,跟著一声大喝,人剑合一,凌空劈下!

──常世之剑第三式,剑破虚空!

整个空间仿佛被逆天邪这一剑斩为两半,排空散开,直取浮沉之主!

浮沉之主知道这一剑非同小可,终于正式出手,双掌往外一圈,大梵天愿力源源而出,运起心法中第八重的“世间解”,整个心神仿佛变得无穷大,以微观化宏观,将己身与天地穹苍直接融合,任何庞大的气劲侵入这宏观世界,都必被瓦解掉无疑。

但逆天邪这一剑乃是领悟“终极”之力所发,将自身变化为神,直接将微观宏观世界纳入自己的统治中,这一剑仿佛就是天人之师,隐隐间竟具有号令山川万物、定位日月星辰的力量。

至强绝大的剑气斩入浮沉之主的“世间解”领域中,跟著就听到“波!”的一声,整个世界仿佛因为两个人的交击而震了一震,跟著是一股完全无法想像的巨力呈伞状爆炸开来,身处其中的玉白雪完全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能等待这股力量将她吞没。

忽然一道人影像从虚无中出现般挡在她的身前,双掌一分,竟然硬生生的接下这股毁天钜力,而被挡在那人身后的玉白雪连半根头发也没伤著。

“你……天邪!”

在玉白雪的眼中,此刻逆天邪的背影和君逆天的形象竟是那么相似,几乎分不出彼此!

直到那股冲击波终于过去,玉白雪从逆天邪的身后望出去,两人刚才交手的地方陷下去了一个丈许深的大坑,周围十丈内的地皮全被翻起,却不见浮沉之主的人影,不难想像两人刚才交拼的余劲是多么激烈,如果不是逆天邪及时护在身前,她此刻肯定已成了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然而在旗鼓相当的颠峰决战中,逆天邪尚要分心护著自己母亲,岂能不吃上大亏?

玉白雪迟疑的道:“天邪……你……你没事吧?”

逆天邪没有回头望向母亲,声音中透著几分罕见的疲惫道:“我不要紧,娘,你没被波及到吧?”

玉白雪摇头道:“托你的福,娘安然无恙,那个浮沉之主呢?”

逆天邪仍是不肯回头,哼道:“他走了。”

“走了?”

逆天邪的语调虽然虚弱,但仍是可以听出那股傲气:“他的伤势不会比我轻,就算再留下也讨不到便宜,走是他唯一的选择。”

玉白雪关心的道:“你……你受伤了吗?让娘看看你的伤势严不严重。”

话一出口,玉白雪立刻就感到后悔了。

逆天邪笑道:“多谢娘的关心,不过这点伤势还不被我看在眼里,倒是经大和尚这么一闹,更是加速了我去做一件事的决心。”

“什么事?”

逆天邪忽然旋风般转过身来,玉白雪终于看清楚他现在的表情,虽然脸色因受伤而显得苍白,但双目却闪烁著前所未见的神采,那表情就像是一个小孩即将得到他心爱玩具的兴奋!

“我要向天下人昭告,迎娶你成为我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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