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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香消玉殒

白魔和天下第三虽然始终处於一种瑜亮情节的敌对立场,但在刚才对逆天邪的并肩作战中,也建立起了微妙的战友之情,如今见天下第三被帝释天出奇不意的击毙,心中忽然浮现一种异样的感觉。

帝释天当然不会去理会白魔心中的感受,又是一掌拍出空击在地上,九阳光明火遇物即焚的炎劲让地面陷下一个凹洞,却出奇地没有伤到天下第三的身体一根汗毛,只是让後者的身体陷入地底,然後被熔软的泥浆掩埋起来,再不复见。

看起来,就像是帝释天刻意为天下第三造了一个坟墓一样。

白魔在一旁讶道:“这是……”

帝释天淡淡道:“本王的用意,你看出来了吗……”

白魔脑中灵光一闪,道:“难道……天王的用意并不是为了杀掉天下第三,反而是为了要成全他?”

帝释天没有正面回答白魔的疑问,只是道:“「地狱行」夺死还生,固然死中求活的异能是可以让修练者愈来愈强,但是每上一层的风险也相对提高数倍,本王虽然没对天下第三落井下石,但也并不代表有那善心去雪中送炭,能不能够藉此契机突破「地狱行」的最高境界,还要看他自己的领悟与造化。”

白魔读出帝释天余下没说的话意──如果不能突破,那倒不如这样死了乾脆!这就是属於霸者的无情和人情。

“还能走吗?”

帝释天忽然对白魔问话,让後者楞了一下,才想起反应道:“可以……我想可以吧……”

白魔鼓起体内余劲想要重新站起,无奈他体内的伤势委实太重,虽经帝释天输劲急救,但离完全康复还有好大一段距离,连站起来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十分勉强,但他又怎能在自己主子面前示弱?即使拼著内伤加重也要硬撑起来。

白魔忽然身子一轻,竟是帝释天用手拖著自己腋下,把自己搀扶起来。

“天王……怎……怎敢劳您圣驾……”

白魔此刻的心情只可用“受宠若惊”四字来形容,帝释天竟会对下属施予援手,这在以前是连想都不敢的事!

“好不容易度过一关死劫,如果被其他赶过来的小人捡了便宜,那不是太可惜了吗?”

帝释天虽然说的轻描淡写,可是白魔却从前者口中听到了一丝罕有的关怀之意,虽然那只是像整缸白水里掺入一匙糖粉的份量,但对以往总给人辣手无情形象的魔门枭雄──“天王”而言,这已是破天荒的难得。

“多谢天王大德。”

白魔把头低下去,藉此避开此刻脸上复杂的神情被对方到,记忆回复之後,他对帝释天再不如以往那样言听计从,甚至如果有机会,他绝不会放弃能从帝释天身後补上一刀的机会。

但是,如今就算不用“不动邪心”去感应对方内心,白魔也可以发现到帝释天与之前的不同。

而这变化对他的复仇之路究竟是好是坏,现在的他还不能确定。

“绝世邪神”逆天邪以全力飞奔在往“六道圣殿”後山的路上,脸上满是惶急之色。

智慧与力量堪称举世无双,即使“大日天王”帝释天的“九阳终极”纯以力量来论或许在他之上,但也不能败他,更遑论杀他。

四大将星中的“剑帝刀皇”尚不成气候,“浮沈之主”难舍佛门中人婆妈作风,两者都不能对他真正造成威胁,那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够让我们的无敌天帝如此紧张了?

答案很快就能揭晓,因为逆天邪已经压抑不下奔腾的情绪,焦急的心情化成实质的语言,脱口而出。

“娘!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啊!!”

声音犹如在半空中打响了一个雷霆霹雳,久久不散,彷佛连天地都被震得颤抖起来,急怒的语气随风送至正要离开战场的帝释天耳中,後者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逆天邪离去的方向,良久良久,方以些许感慨的语调道:“即使修练到了终极……无敌……不败的境界,人始终都是人,怎么也不可能摆脱七情六欲的纠缠……当初的你,也是一样吗……君逆天……”

当然那一番话是不可能传到逆天邪的耳朵里去。

“可恶!”

从未看过逆天邪脸上流露出如今这一种“真心”的惊惶,用“归心似箭”已不足以形容他此刻急欲赶到目的地的心情,身法有如光影流逝,任何挡在他去路上的东西,都被毫不留情的摧毁,树倒石裂,尘沙飞扬,快至不能再快的速度,却还是无法满足此刻的天邪。

──娘!不要冲动,你一定要等到我回来啊!

在与帝释天的激战中,感应到那股不祥的预兆,如今随著距离和时间的增减,不祥的预兆只有愈来愈重,也让逆天邪愈来愈不安。

如他这类的绝世强者,感应的力量甚至可以达到未卜先知的地步,即使对等下发生的事情早有心理准备,但真当那残酷的命运即将降临之时,逆天邪也和其他凡人的正常反应没两样,希望凭藉一己之力,可以改变命运的巨轮。

但,所谓的“愿力”,便是超越任何物理力量的至高存在,无人可以违逆,也无人可以例外。

逆天邪终於赶到了目的地──“六道圣殿”的後山,在当年,被六道圣帝命名为“葬玉崖”的地方。

而圣帝是否在当初命名时就遇见了今日此地的悲惨下场,却是永远也不得考了。

葬玉崖上。

逆天邪看到了玉白雪。

玉白雪看到了逆天邪。

时间上没有一分一秒的差别。山风飘扬,吹得玉白雪单薄的身体似欲飞起,就像是严寒冬日里即将凋谢的最後一朵孤梅。

两人眼神交会的一刻,逆天邪从玉白雪的瞳孔里读到了不可改变的坚定意志,那是完全心丧若死、槁木死灰的感觉。

——永别了!吾儿!

——不!别傻了,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母子俩匆匆以眼神交会过心灵上的两句对谈,玉白雪深明分秒必争的道理,因为以“绝世邪神”的功力,这点距离只是转瞬即至。

玉白雪就站在“葬玉崖”的最高顶端,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对不起,我累了,真的好累了,请让我休息吧。

灭门之仇、杀夫之恨,玉白雪现在都不想管了,她现在只想做的便是一件事。

──永远的休息!

玉白雪往後退去。

她的脸上露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玉白雪退出悬崖。

——再见了,吾儿!就算你的智慧和力量已达到了举世无双的地步,但唯有这一点,将是你怎样也无法达成的遗憾。

——你永远也无法得到我的身体!

玉白雪往下落去。

“不!”

逆天邪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满头银发往上直竖,“天道”内劲运行到极点,脑门一道银光冲天而起,原本就白皙的身体更变得彷佛能看穿皮肤底下的血管,跟著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天地忽尔停顿了。

风不吹了,鸟不飞了,叶子不落了。

玉白雪落下“葬玉崖”的身子,也在一刹那间停止了。

所有违反物理常理的事情,都在逆天邪脑门窜出银色光柱的瞬间发生了。情况就有点类似冥岳门三大绝技之一的“绝世魔刀”出招时的状况,但即使是君逆天亲自施为,也无法像如今的状态般如此全面、完美的停滞。

就好像时间真的被停止了一样。

——常世之剑,第六式!上天下地,唯我独尊!

“常世之剑”最终也是最强的一式!是力量与精神完美结合的颠峰之作,百丈之内不仅是空间,连范围内所有生命体的意志也可以完全封锁,造成彷佛时间被冻结的景象。

“上天下地,唯我独尊”!这一招顾名思义,在常世之剑所及的空间范围内,逆天邪便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无所不能!为所欲为!

——娘!我绝不会让你就此死去!在我还没有得到你之前!

本来以玉白雪坠崖的速度和两人之间的距离,逆天邪即使身法再快也赶不及救人,可是“上天下地,唯我独尊”一出,万物俱寂,唯有出招者逆天邪本人可以在常世空间中活动自如,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缩短至只有三十丈……二十丈……十丈……眼看玉白雪这次的寻死,又要以失败收场了。

就在这时!

逆天邪忽然脸色一变,急驰中的身子一阵剧烈颤抖,跟著“哇!”的一声,张口喷出一大蓬鲜血。

刹那间,他脑中电光石火的闪过四个字。

——走火入魔!!

“常世之剑”固然威力极大,但驾驭此等强横绝伦的剑招,需得一颗绝对冷静无情的心,方能运使无碍,就像是火与冰的完美结合。

然而,当他因为眼见玉白雪寻死而心神大乱,在精神极度不稳定的状态下强行出招,再加上之前与帝释天一战中的内伤未愈,等於是坐在一堆炸药上玩火的小孩,不出事那才是奇怪!

——天啊!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不要啊!

精气神大乱,“常世空间”也就无法再维持,虽然两人之间的距离已剩不到三丈,但此刻却是真正的“咫尺天涯”!就在连一根手指也无法伸出的窘境中,逆天邪眼睁睁的看著玉白雪坠下了“葬玉崖”!

“不——!!”

逆天邪瞳孔放大,五指大张,嘴巴大开,却一个字也喊不出来,一点动作也做不出来。

玉白雪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不要死——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娘——!”

凄厉的呼喊回汤在清冷的“葬玉崖”上,然而不论逆天邪呐喊的多么激烈,都不可能改变玉白雪已逝的事实,随著凄厉吼叫一停,天地瞬间再度恢复原有的平静死寂,然而这平静却只是一时的假象。

“哈——!”

宁静的悬崖很快被充满悲意的狂笑给取代,只见逆天邪背跪趴在崖边,身躯不住颤抖,发出一阵阵悲恨狂怒的笑声,令听者无不心惊胆战。

——为什么?这份心痛的感觉?我也会心痛吗!只为了一个女人,一个不爱我的女人!

一直以来,逆天邪自认自己是一个完全不懂什么是“爱”的生物,父亲把他当成是一个有趣的对手;母亲只把他当成复仇的工具;同灵而生的六道圣帝更视他为一个无用的寄生虫。他从小就是在充满仇恨和不信任的环境中长大,即使後来人格得到完全的补完,但从出生时便一直跟随他的阴影梦魇却永远无法消除,他无法对任何人产生信任与感情,这是外界一直对他有冷酷无情印象的主因。

即使是与自己有著最多爱欲情仇纠葛的母亲玉白雪,逆天邪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爱”对方?是因为愈是不能容许被得到的愈想占有?还是因为他对“爱情”的定义真的太过模糊?逆天邪一直都没能釐清一个答案。

然而直到此刻,当他真正失去了玉白雪之後,他才知道对方在自己心中占的地位有多大。

“什么终极力量?完全智慧?却连自己最心爱的女人都保护不到!枉我还自称是什么「绝世邪神」了!根本是狗屁不如啊!”

随著不断往心中堆积的悔恨痛苦逐渐达到饱和,此刻的逆天邪只想大哭一场,让悲怆与愤怒好好的随眼泪宣泄,可是他却发现自己怎样也挤不出一滴眼泪。

他就是说什么也哭不出来。

“娘……为什么……你就是宁可自杀也不肯跟我在一起……为什么……”

“失去了你……就算拥有整个世界又有什么意义……娘……我对你的心意你难道真的不能了解吗……”

不断喃喃自语诉说著自己的心痛与悔恨,从他此刻一动也不动的身子,就能感受到极度浓厚的绝望与孤独……还有一种毁灭一切的……杀意!

“娘……失去了你……这个世界对我还有何意义可言……”

逆天邪终於缓缓抬起头来,只见如今变为鲜红的瞳孔充斥著前所未见的杀意与疯狂,忽然一阵仰天狂啸,上天彷佛有感大劫将临般,竟也随之变得腥红一片!

“天降红雨!此乃大凶之兆啊!”

远处的浮沈之主彷佛心有所感般忽然抬头望向天空,当他看到天际的异象之时,竟是没来由的感到一阵心惊胆跳!

“圣主……这到底是……”

一旁,同样感应到不对劲的还有“观音天女”梵心谛。

浮沈之主久久不语,只是注视著天空发怔,良久良久,方长长一叹道:“雪消玉碎……邪神疯变……苍生浩劫难免……悲哉!悲哉!”

两人就这样望著慢慢变红的天空,久久不发一语。

第六章疯狂邪神

六道圣殿。

即使主人不在,身为“六道轮回”中的一百零八使魔,仍然忠实而执著的守护在殿内,防御外来者的入侵。

“使魔”是经过六道界改造的武林高手,用类似“夺魂大法”的控制术取去对方的思考能力,只留下服从和战斗的本能,更能发挥百分之一百五十的潜能。但由於“使魔”的制造过程不易,即使“六道界”在全盛时期,也只能完成一百零八个左右,由每一名式神统率十八个使魔,但是在六道式神已经名存实亡的现在,如今合计约七十几个的使魔,全都纳入硕果仅存的“饿鬼道”式神——奈落的管辖下。

由入口通过主殿後,会有六个通道通向每一个式神的居处,每一条通道上都有六名使魔负责把守,在防御上说是固若金汤也不为过。但世事无绝对,“六道圣殿”历经六甲子不曾为人所侵犯的历史,就在今日画上休止符。

在通往“人道”式神——无垢的路上,六名面无表情的使魔,一如往日忠实的护卫在入口处。在某种层面而言,这些使魔已经不能算是“人”,而是“工具”了,在他们那一张张木讷呆滞的脸上,似乎诉说著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哀。

时间的流逝对使魔而言毫无意义,只留下战斗本能的人形工具也不需担心食欲、睡欲、性欲等问题,堪称是最称职的守护者。

每一个使魔都是失去自我意志,抛弃喜怒哀乐等本能的战斗工具,应该也没有所谓“恐惧”的感情,可是当通道的另一端传来一阵无比浓烈的疯狂杀意时,六名使魔竟然不约而同的浮起了深刻的恐怖感,那情景就像是有人直接在他们的脑神经中枢下令一样,让应该是失去所有情感思考能力的使魔感到恐惧。

这应该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但却偏偏发生了。

六名使魔同时感受到有如大海一般深沈的恐惧,以及瞬间充斥四周的冷冽杀气,当他们的本能还来不及做反应之前,一双闪烁著鲜红光芒的妖异瞳孔,已经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後看到的景象。

“杀!”

冷锐无情的语调,就是阎王要人三更死的催命符,一条黑影迅速穿过六名使魔把守的通道,挟带无形剑气如雨如瀑,穿过因恐惧而迟了半步反应的六人。

随著闯入者迅速远去的身影,比对起六名失职者的身体,却是犹如石像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六对睁大却毫无焦距的眼睛,忽然渗出一丝血滴,然後全身爆开成一团血雾,在走廊上洒下了一场怵目惊心的血雨!

号称能以一挡百的六道界使魔,竟然在来人面前连回手之力都没有!

除去了六名使魔的阻拦,人影头也不回的继续奔向目的地,百丈长廊对他而言只是弹指即至,来到现今“人道”界的式神——无垢的居室外,身形毫不停留,“轰!”的一声,两扇铜铸大门就像纸糊一般被撞飞开来,露出无垢那张错愕惊慌的粉脸,和仅著一件肚兜,丰盈健美的身材。

无垢显然是刚从睡梦中,被来人浓烈的杀气惊醒过来,虽然闯入者的动作迅若闪电,但无垢仍是表现出身为六道式神之一的应有反应,在来人破门而入的时候,其实无垢已经做好随时可以还击的完美准备,但是当她见到来人的面目时,她完全怔住了,甚至连反击的念头也完全从脑海中退去。

“主人?!”

来者正是因丧母之痛而陷入疯狂境界的复仇邪神——逆天邪!

“贱人!”

逆天邪根本无视於无垢的态度转变,赤红的双眸洋溢著前所未见的疯狂杀意,五指猛地掐上後者的粉颈,以毫不怜香惜玉的劲道和冲击,将无垢雪白成熟的肉体狠撞在墙壁上!让後者口中溢出鲜血,黛眉也因痛苦而紧皱起来。

“主人……咳……到底……怎么了……”

逆天邪一头银发如刺猬般冲天竖起,血红瞳孔已经不复有以往的冷静与孤傲,声音像是从快要咬碎的齿缝坚硬挤出来。

“贱人!你干的好事!”

无垢的身体因畏惧而痉挛,被逆天邪五指挤压的地方也因受力过度,在白皙的肌肤上渗下几道血痕,竟有几分凄艳的美感。

无垢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受到刺骨的杀意,很确定逆天邪绝不是在跟她开玩笑,而是真的想杀她!这个认知甚至超越了肉体上的痛苦,让她尝到有如地狱般的绝望。

“主人……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无垢并不害怕死亡,她这条命早就完全属於逆天邪了,什么时候对方要取回去她都不会有怨言,她害怕的是,在一种不被谅解的状态下被杀害!而不是为保护主人而捐躯。

逆天邪咬牙碎齿般道:“贱人!本帝是怎么交代你的?不是叫你寸步不离的随侍保护主母吗?为什么你连她跳崖自杀都不知道呢!”

无垢闻言彷佛晴天霹雳般身子一震道:“什么?主母自杀了!”

逆天邪恨恨道:“你还装蒜!对了,一定是你妒忌本帝只偏爱白雪,所以假公济私撒手不管,甚至在暗中推波助澜对吗?愚蠢至极!本帝这一生中除了我娘白雪之外,是不可能再去爱上别的女人的!不明白这一点而任意非为,你说是不是罪该万死!”

逆天邪的推论其实有逻辑上的矛盾之处,这在以前拥有全知智慧的他是不可能发生的错误,可是玉白雪的死就像在堤防上凿了一个大洞一样,让他的缺点一一浮上台面。

无垢双目睁大,虽然想摇头否认,但是逆天邪的五指掐著就像一道铁环箍住她一样,让她丝毫也动弹不得。

“我……咳……没有……”

逆天邪怒道:“还要狡辩!连一点小事也干不来的废物,本帝要你何用?你给本帝去死吧!”

逆天邪话一说完,五指运劲一握,竟然活生生把无垢的首级和身体分了家!浓郁温热的鲜血溅满了逆天邪的手、身体、脸,那形象活生生就是地狱中的恶鬼附身!

无垢的头颅滚落在逆天邪的脚边,死鱼般灰白的眼睛像是不甘,又像是控诉一样望著後者,这个从黑暗中把她带往光明的男人,到头来还是残酷无情的把她推回最黑暗的深渊,如果时间可以倒流至从前,那无垢可会愿意再重来一次了?

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逆天邪对於亲手处死到临终前仍深爱著自己的女人,毫无一丝悔意或愧疚,正如他所说,除了亲生母亲之外,他对这世上的任何人都没有一丝依恋,可以随时就毫不留情的毁灭!

杀死无垢,就跟踩死一只蚂蚁而言没多大差别。

“贱人!这样就死掉,实在是太便宜你了!”

逆天邪不是不想留著无垢一条残命,在往後的日子慢慢折磨,但他胸中满溢的怒火却在理智踩煞车之前,就已自行运作。

一直以来,经过人格统一的逆天邪,在自我情绪管理上一直维持著完美无缺的形象,但是玉白雪在他面前自杀身亡,而他又无力阻止的这个事实,就像一只怪兽般啃噬他原先完美无瑕的心壁,让他趋向疯狂与不稳定。

一个绝世邪神本来已经无比可怕,但是一个失控的疯狂邪神却肯定是灾祸与血腥的化身。

“终於来了吗?”

没来由的冒出这句话,代表的却是即使在极度的怒意和疯狂中,“绝世邪神”也没有失去应有的警觉。话语方了,门外转入一条身影,俊美如女子的细致脸孔有著难掩的惊讶。

“无垢……天帝……这是怎么回事?!”

“少废话!”

冷冽的话语彷佛一根利箭,逆天邪的身影也化成一道箭,如白驹过隙、又如见缝插针,闪窜入“饿鬼道”式神奈落的怀中,心神失守、空隙大露的後者已完全来不及做出任何防备,只能眼睁睁看著自己——中招!

“哇!”

逆天邪一记手肘撞在奈落胸口,骨裂之声立刻清晰响起,同时奈落张口呕出一蓬鲜血,虽然是在心神不定的状态下猝不及防受袭,但以堂堂“饿鬼道”式神之能,竟连一招也抵挡不下而重创,只能说疯狂的“绝世邪神”仍然是绝世超强,绝对无敌。

“蓬!”

奈落从门内飞出,直到撞到身後的墙壁,裂出蛛网般的裂痕方止,跟著他就像是具破烂的人偶玩具,缓缓坐倒在地上,但是胸膛仍有起伏,显见伤势虽重却不致於致命。到底是因为他的护身气劲了得?还是逆天邪下手时未尽全力?这就不得而知了。

“发泄”了一阵後,逆天邪像是得到了些许的冷静,不发一语的静静立在原地,虽然鲜红的瞳孔仍未变色,但是那股疯狂的杀意却像是退减不少,但这并不代表“绝世邪神”已经不再失控,也有可能是把愤怒与疯狂暂时压制在理智的表层下,等到下一次时机再爆发出来。

到时,已失去唯一能制止他暴走的娘亲玉白雪,到底会失控到怎么样的一个地步?实在是连想也不敢去想的一件恐怖事情。

黑暗,无边无际的黑暗。

这是个连一点光线都无法寻著,彷佛是无间地狱,只有黑暗与绝望感觉存在的空间。

在绝对的黑暗空间中,忽然亮起一团光明,光明来自於无源自燃的火球,可是由这火球带来的光明却全无温暖,反而给人像是一种地狱中熊熊燃烧的业火感觉,在火焰之中,还传来阵阵痛苦的呻吟声。

永无止尽的坠落,永无止尽的痛苦,便是天下第三现在唯一剩下的感觉。

天下第三只觉得自己在这分不清上下左右的无尽黑暗中不住坠落,同时那有如附骨之蛆的业火直接摧残著自己每一根神经,让每一个细胞都感受到极度的痛苦,却又不能昏迷或是陷入疯狂,而是必须持续清醒,接受毫无极限的折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应该已经死了,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接受火刑之苦?

天下第三在极度痛楚的折磨中,仍死守著灵台的一点清醒,努力回想自己最後的记忆,试图釐清自己会置身於此地的原因。

——我记得,我是在和逆天邪的一战中重创命危,然後帝释天补了我最後一掌……

天下第三回忆至此,脑门忽然一阵刺痛,彷佛帝释天印在他脑门上的那一掌还余劲未消。

——是了!我是被帝释天给杀死的,但是他却故意留我全尸,让“地狱行”夺死还生的异能发挥,要我自行突破“地狱行”的十八层天境界。

一念至此,天下第三心头顿时涌上无可抑制的愤怒,要靠敌人的“施舍”来寻求突破,这对阎皇传人而言绝对是无法忍受的耻辱!

“这烦人的火焰,给我破吧!”

天下第三怒喝一声,全身吐劲,把缠绕在身上的地狱业火震飞破灭,既然了解了自己身在何地以及为何而来,要摆脱由“心魔”产生的结界,对他而言并不是难事。

心魔既灭,即使置身绝对的黑暗之中,观察事物对天下第三而言也不再是问题,但即使他那如鹰隼般的锐眼反覆扫瞄,也无法在这无尽空间中找到除他以外的任何一物。

——这是怎么回事?这和之前“地狱行”夺死还生的过程完全不同,到底我该怎么做?要怎么才能离开这里?

身为“地狱行”的当代传人,天下第三对“死亡”的经历可说是绝不陌生,在每次“死而复生”的过程中,他的意识就像笔直射入黑暗的一根箭,过去的记忆会像走马灯一样陆续浮现眼前,在原神即将去到无可回头的冥府大门前,“地狱行”独到的胎母精华会自行发动,从死地中酝酿生机,让他在九死一生中不但复活过来,功力还更有精进。

这其中的过程说来简单,实际做来却是凶险无比,一百个修练“地狱行”奇功的人,有九十九个无法熬过这“夺死还生”的过程,从假死变成了真死,只有拥有钢铁般体质、意志的人,才能有望熬过这一关。「云霄阁整理收藏」

对天下第三而言,之前夺死还生的过程都是由胎母自行发动,从头到尾他只是以坚强的意志力,熬过复活过程中的无数痛苦,可是这一次除了一开始的心魔业火之外,他经历的却是与之前迥然不同的一个状况,让即使老练如他者,也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

正当天下第三苦思无对策之际,一把熟悉但却是他全然没想到会听见的声音,骤然在他耳际响起。

“他妈的废材,这点小小困境就把你难倒了吗?”

天下第三愕然望去,只见一条熟悉的身影由上而下缓缓降落,那霸道无匹的气势,刀削斧劈一般的俊伟五官,像是从阴曹地府中活生生走出的阎罗君王,让前者瞳孔为之凝结。

“师父……”天下第三用几乎是呻吟的语调道。

——来者正是他的师父,早已兵解身亡多时的天下第一君——“阎皇”君逆天!


第七章真我领悟

“师父?!”

在意识空间中重见到自己这一生中最崇敬的人,尽管知道这只是潜意识中制造出来的幻影,君逆天不可能再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但是心中还是难掩激动的情绪。

君逆天身上散发出来的无俦皇威还是和之前一样霸道,但是对天下第三而言却有一种熟悉不过的感觉。

在他的心中,君逆天永远是一个无可取代的“严父”,也唯有在後者的面前,他才可以卸下一切心防,单纯以一个受教者的身份存在。

君逆天的身形来到天下第三面前止住不动,然後以他一贯冷铁般生硬的语气冷冷道:“废物,这样快就放弃了吗?”

天下第三当然知道君逆天这番指责的真正含意,在不可理解的意识领域内,他的“良心”以严师的形象出现在自己面前,那是发自於灵魂深处的自我反省,丝毫没有伪装或是辩解的余地。

他的确是心灰意冷了。

不论再怎么苦练,不论再怎么突破,眼前似乎始终存在一层无法横越的高墙,那是一堵名为“绝世邪神”的高墙。

天下第三从来就不是天才型的武者,他如今所拥有的一切全是靠著常人无法想像的血泪与努力换来,他一直都深信只有“努力”才是通往成功的唯一途径,包含他那被誉为天下第一人的师傅,不管门内事务多么繁忙,每天至少都会花上四个时辰以上练功。

直到“绝世邪神”逆天邪的出现,粉碎了他一直以来的常识与认知,虽然年纪轻轻却拥有比他更高深的领悟与修为,後者用自己的存在来向天下第三证明,这世上确实有著光凭“努力”无法超越的“才能”存在,他——逆天邪就是这样的天才!

无论怎么豁尽全力,都无法伤到“绝世邪神”的一根汗毛,难道君逆天的预言真的成真?他是天下第三,就永远是天下第三,无法超越真正与天下第一一脉相承的天下第二——逆天邪!

对於“君逆天”的质问,天下第三只低垂著头,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对不起,师父,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但是就是胜不过师弟,徒儿让你失望了……”

君逆天怒哼一声,忽然一拳打在天下第三的小腹上,把後者打得连胆汁也差点呕出来。

“没用的废物!这样便轻易放弃,你还有资格当本座的徒弟吗?”

天下第三强忍著五脏翻腾的痛苦,低头丧志的道:“师父,徒儿已经尽过最大的努力了,但是就是没办法胜过天邪……”

君逆天愈听愈生气,竟然用一只手像是老鹰抓小鸡般把天下第三提起来,喝道:“他妈的!什么叫做尽全力?看你这副比死狗还不如的衰样,这就叫做尽力吗?”

天下第三并未露出惊讶或是受辱的反应,如死灰一般的心是不可能再被点燃或是浇熄。

“天邪他体内有著六道圣帝的全部功力与修为,论境界只有师父您一人可以相提并论,就算我的「地狱行」已经修练到第十七层的地步,但还是差得太远了啊。”

“那又怎样?他有圣帝的百年修为,你也有十八层天的「地狱行」啊!难道我教你的武功会比不上六道界那些花拳绣腿吗?”

“徒儿的天分无法跟师傅您相提并论,不管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突破到极峰十八层天的境界,如果师傅要就这一点来惩罚我,那徒儿也只能欣然接受。”

“看来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修练「地狱行」的武功,靠的并不是天分或是苦练,而是仰赖当事人的领悟,你练不成第十八层天境界,是你觉悟不够的关系,其他理由只是划地自限的藉口,明白了吗?”

天下第三闻言身子一震,彷佛是君逆天的话触动了他心中的某条神经,但又不是很能肯定。

“觉悟?”

“你还是不明白吗?”君逆天冷冷道:“你可知道,之前一直推动你变强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吗?”

“不……”

天下第三想要回答,却不知从何开口。

一直以来支持他变强的原因是什么?他真的想都没去想过这个问题,只知道自他懂事以来,练武就一直是他生命中的重心,变强——强的能与他师父君逆天相提并论,更是他唯一的目标。

可是,真正支持他变强的因素是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他是君阎皇的传人吗?这个理由薄弱的连他自己也无法说服。

“不知道吗?那为师就告诉你吧。”君逆天道:“光靠练武或是天分变强,终究有其极限,要突破至天人合一的「终极」境界,就必须反求诸己,领悟到自己的「真我」。”

“真我?”

“嗯,每一个人,都有属於自我真正的本性,那便是「真我」了。像是为师和丁尘逸的真我,便是对於武道无止尽的追求;帝释天和魔陀佛的真我在於权力,浮沈之主的真我在於无争,逆天邪的真我在於邪恶……所以他是在一众终极强者中,最不该被允许的存在。”

天下第三听得似懂非懂,忍不住问道:“那敢问师父,我的真我又是什么?”

君逆天的双目忽然迸射出精芒熠熠,锐利如锋,几乎令人难以相对。

“属於你的真我,便是痛苦!”

“痛苦?”

君逆天道:“你的人生,便是由一连串痛苦堆砌而成,从自断一臂拜入我门下,每一次突破「地狱行」时由死到生的经历,无法成为天下第一高手的懊恼,以及……不被真爱所爱,和体会真爱被最尊敬的人给亲手处决,那连你也不敢去面对的真正痛苦!”

天下第三脑际轰然一响,一阵气血翻腾,几乎就要吐出血来。

“天娇……”

已经忘记的回忆,不愿想起的回忆,因为君逆天的一番话,被赤裸裸、血淋淋的给刨挖出来,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拥有心痛的感觉,却在记忆回潮时才发现自己自欺欺人得离谱。

“想起来了吗?想起来你自己只是个虚有其表,其实无能懦弱到连自己心爱女人都无法保护的废材吗?”

“住口!你给我住口啊!!”

自己最忌讳的事情被毫不留情面的揭底,让天下第三再也无法忍受,耻辱与愤怒甚至压过了对眼前“师傅”的尊敬,从体内爆出绝世魔刀的锋芒,要把这烦人的言词给赶走。

可是天下第三在激怒之中,也失去了应有的冷静判断,在这意识世界中的一切都是由他的思想所构成,“思想”是没有被受到伤害的可能,天下第三的刀气全都穿透了君逆天的身体,却不能给予後者一点损伤。

“愚蠢!”

君逆天双目迸射精光,魔气一吐,天下第三顿时体内遭到彷佛千刀万割的痛楚,让铁汉如他也忍不住发出惨号。

“啊——!”

“还不够!这样的痛苦还不够!这样小小的痛苦又怎能让你突破「地狱行」的最高境界啊?给我再痛一点!撑不过去的话就去死吧!”

君逆天的无上魔气源源不断的灌入天下第三体内,让後者尝到连灵魂也不能幸免的极限痛苦,偏偏又不可能痛昏过去,只能忍受著身处无间地狱的折磨。

“呜啊啊啊——!”

痛苦持续折磨天下第三的身心,意识世界中的他竟然开始出现崩坏分解的情形,这是否意味著现实中的他终究不可能突破“地狱行”的十八层天?假死始终要成为真死。

意识逐渐模糊,肉体也持续崩解,不论是在现实或灵觉世界中,天下第三似乎都将走上一死的命运。

身为“地狱行”的传人,天下第三对死亡的感觉绝不陌生,然而,无论先前哪一次的经验都没有今次来得“真实”,就当他自己本人也逐渐接受死神的拥抱之际,一道熟悉的女声,像雷击一般传入他的耳中。

“这便要放弃了吗?大师兄。”

天下第三闻言一震,意识从浑沌的黑暗重回光明,睁开双眼,便看见一个他作梦也没想到会看到的“人”——君天娇!出现在他的眼前。

“天……天娇……”

清冷冰艳的容貌一如往昔,似乎还多了一份淡淡的哀愁,君天娇取代了君逆天原来的位置。

就在一个他梦寐以求、近在咫尺的距离,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他俩对望著,彷佛这世间只剩下彼此。

“大师兄。”

“天娇,有一句话……我一直都想对你说……”

在即将死亡前的一刻,在虚幻而又真实的世界中,天下第三终於卸下自己的心防,决定对自己一生中的唯一真爱告白。

“天娇……其实我一直都很……喜欢……”

“喜欢”两个字还来不及接下去,他已经脸色一变,缘因君天娇忽然出手扼住他的喉咙,表情也一转为冷酷狠毒,纤细的手臂有著超乎想像的力道,几乎要把他的脖子掐断。

“天……天娇……”

没有想到眼前人会对自己下手,天下第三就连闪避或招架的念头也来不及升起,君天娇双手的力量愈加愈重,那眼神里的决绝与无情,让天下第三几乎怀疑眼前人根本不该是君天娇,而应是某类“心魔”的化身。

“你这个没用的残废!癞虾蟆也想吃天鹅肉,就连自己也无法保护的人,还敢说要喜欢我!废物!去死吧!”

无情而狠辣的言词根本不像是出自於君天娇的口中,但眼前人的容貌、声音、气质却又是那么的“真实”,让天下第三在该与不该出手自卫之间陷入两难。

“天娇……你……要杀我……”

在事情演变至今,最让天下第三震惊和难过的,毋宁是如今君天娇要出手杀他这件事,尽管明白这一切只不过是行功过程的“心魔”作祟,天下第三仍然遭受到极大的精神打击,彷佛连他最後一分的人性,也被荼毒凌迟了。

“为什么……连你也要杀我……这是为什么……”

在喃喃自语的同时,一份叫做“心丧若死”的感觉确实在他身上成形,跟著痛苦、悲伤、颓丧等感觉也出现在他身上,天下第三变得像是一个燃烧殆尽的火星一样,把一切生机也封闭在他那槁木死灰般的身体之内。

“怎么回事?你这是在干什么了?废物!”

当无尽痛苦死亡的感觉在天下第三身上开始出现的同时,虽然看起来当事者像是完全放弃抵抗意识,但“君天娇”就感觉不到她的两只手有掐在“活物”身上的感觉,力量就像石沈大海一样有去无回,使她压抑不下不安的感觉开口询问。

“领悟痛苦……原来如此……我终於懂了……”

天下第三表情像是换上面具般的木讷,但他的内心此刻正充满了难以抑止的狂怒,以及遭人背叛、被人利用的恨意,负面情绪化为灵魂的燃料推动突破力量的界限,而那正是如今“君天娇”所感受得到,前者体内正源源不断溢出的强横力量。

“你的头发……”

天下第三的一头杂乱乌发赫然在刹那间由黑转白,而他的眼神,那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眼神,正冷冷的盯住君天娇,让明明只是潜意识虚构出来的她,竟然也感觉到“害怕”!

“杀!”

低沈的“杀”字从天下第三乾裂的嘴唇吐出,跟著他独臂一扬,充斥著悲痛、悔恨、死亡、颓丧的恐怖刀气从他体内爆射而出,在一瞬间,就把眼前的伊人给碎尸万段!

“哈哈哈……”

“杀死”了君天娇之後,天下第三忽然仰天狂笑起来,笑到整个身体都不断地颤抖,但是笑声中却毫无一丝喜悦之情,反而像是宣告恶魔降临世间的恐怖号角!

笑声逐渐回汤充斥整个意识空间的同时,这世界也逐渐分解崩溃,一头乌发已完全转黑为白的天下第三,散发著让人心寒的死亡痛苦气息缓缓上升,像是一头即将由地狱回归人世的恶魔。

北冥派,是隶属於“冥岳门”的一处分舵,因为地理环境最接近“六道圣殿”,所以在近日来的战略地位也变得相对重要。

虽然说当今的六道之主曾经亲临“冥岳门”总舵做出严重挑衅的行为,但是自接回玉白雪之後,“绝世邪神”到目前为止还没做出更进一步的侵犯,所以两方都还维持著一种微妙的紧张平衡。

这日天气晴朗,风和日丽,北冥派的数十名分舵弟子一如往常,有一搭没一搭的做著闲聊监视的日常工作,忽然从北边的天空方向,有一团广大的黑云急涌而来。

仔细一看,这黑云竟如一张栩栩如生的骷髅面孔,让人看了打从心底感到一阵寒意涌上。

“你们看!那边的天空是——?”

一名冥岳派弟子最先发现异象,指著北边天际叫了起来,跟著转过视线的众人,无不随之脸色惨白,甚至连叫也叫不出来。

“碰!”

突然间一声沈重的脚步声,像踩在众人心上那样骤然响起,跟著不断在天地间回响,竟是压过了其他所有的声音。

“碰!”、“碰!”

脚步声愈传愈近,一股浓裂的黑雾彷佛沙暴般逼向分舵的众人而来,黑雾之中,赫然隐约可见一名白发独臂、衣衫破烂的男子,低垂著头,正朝他们走近。

“那……那不是代门主吗?!”

北冥派的分舵主见识最广,在视线被蒙蔽的黑雾中仍然辨识出来人的身份,可惜这对於改变即将降临他们身上的厄运毫无帮助,随著白发男子的脚步逐渐逼近,一股浓裂的死亡痛苦气息,就像无形病毒般散播到他们身上。

“哇!王老四,你干什么?”

“罗嗦!老子早就看你不顺眼了,去死吧!”

“活著实在太痛苦了!我不想再痛苦下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接触到死亡黑气的众人,竟然像是失去理性一样的开始自相残杀,甚至自我了断,彷佛是地狱中才会出现的人间炼狱惨景,如今竟在这小小的北冥派中活生生地上演。

“恶魔!是恶魔来了啊!”

分舵主在临死前最後的哀嚎,很快就被白发男子沈重的脚步声盖过,当席卷天空的黑云飘过,整个北冥派从此消失在武林的版图上,再不复见。

一切回归平静之後,只有空气中浓烈可闻的血腥味,以及回汤在天地间,彷佛是恶魔喘息嗤笑的沈重脚步声。



第八章人性全无

六道圣殿。

这在武林之中如今与“天宫”分据一方,唯二称霸的群邪之地,“白道联盟”早已名存实亡,道消魔长已是天下定势。

有著“绝世邪神”领导的六道界便是当今武林兴起最快的门派势力,复出不到一年的时间,其声望已经可以和当年全盛时期的“冥岳门”相提并论。

即使不计当年“六道圣帝”所带给世人的恐怖回忆,新一任的“天道”之主,逆天邪——前身名为君天邪的银发少年。在以“绝世邪神”的身份广为武林所知之前,他的丰功伟业也不在其父之下,灭白道联盟、闯冥岳门、败天下第三、战帝释天,每一件都是惊世骇俗的事迹,而他超凡入圣的修为和智慧,透过有心无心之间的传播渲染,如今的逆天邪已经被视为不下於当年“阎皇”君逆天的绝顶高人。

绝顶高人?但是如今的逆天邪因为丧母之痛,已经变得疯狂和不可理喻,只是这件事被当事者的一方隐而不宣,所以这变故尚未传入任何人的耳中,但是其对整个武林的影响,势必是其大无比。

玄武历三四七年,二月初十。

一股绝强之气,正朝著六道圣殿的方向而来。

“刀剑交融之气……在生机盎然中又夹带著浓烈的愤怒与不安……我的好兄弟啊……你终於来了吗……”

空洞而让人畏惧的低沈声音回汤在大殿内,阳光不及的大殿中心内,有著比阴影还深沈的人影盘据龙椅之上,而在他面前,则是堆积如山的尸体。

大殿内的水晶石壁、地板、天顶上全都喷溅上腥红的鲜血,死者全都是额头穿洞,应该是被凌厉的剑气所伤,死者脸上,是清一色痛苦而无力反抗的表情。

椅子上的人影把沾满鲜血的手指放到嘴唇边舔著,赤红的瞳孔似有血光一闪而过。

“即使杀了再多这类废物,也不能让本帝的心情好转一点……”

“兄弟,我期待你来为我解闷,已经期待很久了,你可千万不要让本帝失望啊……”

生灵剑气迅速逼近殿内人的方向,在负责守殿的使魔几乎已被他们自己的主人屠杀殆尽的现在,有此结果本就理所当然,若然不是如此,反而会让疯狂的“天道”之主失望了。

“来得很快啊。”

话声方落,剑气已穿入大殿,彷佛晨间骤起的寒风吹得人背脊发寒,殿内人微微一笑,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瞬间充斥於殿内,把剑风消弭得无影无踪。

“好久不见了,我的好兄弟……”殿内人道:“别来无恙否?”

剑风消散,一名背插刀剑的黑衣少年,赫然现身殿内,英气勃发的冷峻脸庞,和比例良好的修长身材相得益彰,瞳孔内散发著猎豹一般的气质,仔细看上去又有著淡淡的愤怒,和浓浓的哀伤。

黑衣青年用著锐目轻易穿透了常人无法看透的黑暗,视线落到殿中人的面貌时,表情出现止不住的讶异。

“怎么了……不是连自己的兄弟也认不出来了吧……”

悦耳的声音,不知为何却让人想起掺了毒药的美酒,黑暗里的人影,一头银发像是皇冠般炫耀美丽,昔日的“邪星”,今日的“天帝”,望著曾经是生死之交的“他”──当年的“纵剑横刀”,如今的“剑帝刀皇”──丁神照!眼神里可有浮现沧海桑田的感慨?

丁神照用锐利的视线注视著龙椅上的银发人,沈默的凝重空气在两人之间流动,良久良久,还是他首先打破了这沈默。

“只听外面说起你和之前相比变了很多,没想到却是变成这个模样……”

“绝世邪神”逆天邪闻言失笑道:“人都是会变的,你不也一样吗?我的好「兄弟」,我在你身上感受到绝世强者的气质,看来你在树海里受益许多啊……”

“不只如此……”

“真的要我说破吗?在你身上,我感受到一股异样的愤怒与杀意,那是针对本帝而来的吗?「兄弟」啊……”

“原因……你应该清楚的。”

逆天邪用一只手托著下额,眯眼微笑道:“彭家村……回去过了吗?”

简单的一句问话,就把原本如冰如岩的丁神照,变得有如愤怒的不动明王般将要以净焰毁灭一切,额上青筋如逆鳞般挣出,大殿内瞬间充斥冷冽的恐怖杀气,彷佛有千刀万刃已对准了逆天邪,马上就要把他碎尸万段一样。

“原来……真的是你……”

丁神照的声音像是要把牙齿给咬碎吞下一样,沈重的呼吸,带起胸膛的剧烈起伏,心痛的感觉,是失去至爱的心碎,是遭到挚友背叛的心碎!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啐啐啐,你问问题的顺序颠倒了吧。”逆天邪摇著食指,像是大人对小孩训话般道:“难道你一点也不关心小莲的下落吗?如果让一直在等你的小莲知道了,她会有多伤心呢?”

“你……你说什么……”

丁神照这一惊非同小可,在他来到此地前,对小莲的生存原本已不抱任何希望,如今乍听逆天邪的口气,似是并未赶尽杀绝,心情不免又惊又喜。

──难道他始终还是惦记著几分结义之情,所以并未下绝手?

丁神照又哪知道,他有这样的想法,便已经是大错特错。

“小莲……小莲她还活著吗?”

“嘿。”

逆天邪没有马上回答丁神照的问题,只是在嘴角露出一个莫测高深的微笑。

“天邪!如果你还当我是兄弟的话,就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知道心上人还有可能在生的消息,丁神照再难保持冷静,双手握拳忍不住朝逆天邪跨出一步,一副得不到答案誓不罢休的态度。

逆天邪还是一副那么无所谓的淡然讥讽笑容,道:“不必那么心急,我有说过不让你见她吗?”

“小莲真的在你手上?”

对於这个问题,逆天邪的反应只是淡然一笑,站起身来,一言不发的便往後走。

丁神照微微一愕,但很快明白要见到小莲,他是别无选择,只能追在逆天邪身後而去。

在走廊之内,丁神照望著逆天邪的背影,那曾经是他很熟悉很熟悉的背影,但现在却觉得很陌生很陌生。

逆天邪在前面走,他在後面跟著,丁神照赫然发现到,不论他的脚步或急或徐,逆天邪始终和他保持一定不变的距离,这当然是前者有意为之,就像是要藉此动作向他宣示,昔日不离不弃的兄弟结义之情,已经像今日一样出现了不可逾越的鸿沟。

──天邪……

丁神照鼻头一酸,忽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君天邪是他这一生中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结交的朋友,然而今天,他知道自己已经永远失去了这个朋友。

思绪百般翻腾纠结,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後的走著,姑且不论逆天邪的想法,至少丁神照自己是不希望太快走到目的地。或许是他还对前者抱持一点希望;或许是他不希望面对破灭的结局。然而,再长的道路,也是有走到尽头的一天。

“到了。”

银发的年轻邪神停在一间石室面前,回过头来,朝丁神照咧嘴一笑。

“你不是想见小莲吗?她就在里面了。”

丁神照闻言,两条腿像是变成化石般重若千斤,怎么也抬不出去一步,甚至不敢用“生灵剑气”去感应石室内人气的存在,即使面对最强的敌人,他也不会比现在更惊惧迟疑。

“怎么了?不敢进去吗?”

听到逆天邪似笑非笑的讥讽,丁神照终於下定决心,迈步越过逆天邪身旁,来到石室前,举起微微颤抖的右手,推门──开。

“小莲?!”

石室内的景象,让一向冷静沈著的他,脑门冲血,眼前一黑,几乎晕眩过去。

石室内其实并无任何东西,只是在室内中央摆了一个大缸子,缸子顶端有一个人头外露,尽管和初遇时的回忆相比,缸子里的人容颜憔悴许多,丁神照仍是一眼就可以认出对方的身份,正是他的初恋情人──彭小莲!

无数花前月下的甜蜜回忆与眼前那张憔悴失焦的容貌重叠结合,眼前的景象疑幻似真,让丁神照的脑髓深处隐隐感到撕裂般的痛楚,他颤抖著走上前去,失神地喃喃自语道:“小莲……怎会……这样的……”

“放心,她还活著,我可没骗你。”

丁神照双目欲裂,扭头望向石室门口好整以暇站立的逆天邪,咬牙道:“逆──天──邪──!”

逆天邪环手抱胸,对於丁神照此刻如惊涛裂岸涌来、换成是常人只怕立刻碎心而亡的杀气,竟像是很享受般的微笑道:“这可是我从脑中六道圣帝的记忆中查出来,已经失传五百年的「人彘」之法,第一次重现便是用在小莲身上,这可是因为她是你的女人,才能享受到的优惠。”

“人彘?”

逆天邪像是一个介绍名菜的大厨,指著大缸微笑道:“先把小莲的四肢斩断,舌头割掉,眼珠刨出,却要留住她的一命,然後把她浸在渗了七七四十九种秘药的大瓮中,每日三次以特殊食材和气劲灌顶为她改造体质,一个月後,她便成了独一无二的「人形植物」──拥有自我意识,但却不能离开药瓮生活,这就是人彘了。”

丁神照握紧拳头,颈间青筋暴露,牙龈已被他自己咬至出血,他却浑然不觉。

“你……你竟然这样对待小莲……她和你一点恩怨也没有啊!你竟然这样用这种无比残酷的手法对她?你还能算是人吗!”

逆天邪淡然道:“我刚刚已经说过,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成为人彘的,小莲之所以能有这份殊荣,全因为你的关系。”

丁神照胸中一痛,伸出颤抖的手指,指著逆天邪道:“你如果要对付我,大可直接冲著我来,为何连小莲这样一个无辜的弱女子也要牵扯进来……”

逆天邪冷笑:“因为我高兴。”

丁神照怒上心头,所有心中积郁已久的悲愤狂怒已至爆发边缘,喝道:“就因为你高兴?就可以这样做吗!逆天邪,你到底还有没有一丝一毫惦记我们之间的兄弟情义了?”

逆天邪摇头,像是很惋惜的道:“看来你始终没搞懂,那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不论是我的前身君天邪,或是玉天邪,乃至现在这个真正的我──「绝世邪神」逆天邪,都从来没把你当成过真正的兄弟,一切只是你一个人的一厢情愿而已。”

毫不留情的决绝话语,粉碎了丁神照的最後一丝希望,而逆天邪接下去的说词,更让他真正陷入悲愤欲狂的境地。

“你可知道,我刚刚说拿来喂养小莲的特殊食材,是什么吗?”

没等丁神照以问题回答问题,他自己便揭开了惊人且卑劣至极的答案。

“答案是男人的精液,你说,我对你的女人是不是照顾得无微不至啊?”

丁神照脑门“轰!”地一声,眼前看出去的一切景象似乎都扭曲成一张无比丑恶的脸,在他心底,彷佛听到某种牵挂断掉的声音,当他发现时,结草剑衔环刀已同时握在手中,劈向对方脑门。

“恶魔──!!”



第九章兄弟决裂

剑重如山,刀奔如雷,锐利的劲风狂飙乱舞,在逆天邪的身前合而为一,刀剑合斩并碎雷霆,丁神照已真的把逆天邪恨透,出手绝不容情。

满意的微笑出现在逆天邪那张俊美绝伦的脸上。

“你终於也肯全力出手了……好兄弟,就来战吧。”

蓝光一闪。

“铿!”

逆天邪并指一挥,常世剑气後发先至,强大的内劲澎湃如潮,又如铁锁横江,竟以一指之力把丁神照的狂刀怒剑封住!

逆天邪笑道:“好兄弟,你就只得这点本事吗?再加把劲吧。”

初恋情人遭遇到如此非人待遇,又被凶手出言轻视嘲笑,丁神照的怒意已到了无以复加的境界,怒喝声中,刀剑互击提升杀力一倍,剑气刀芒像天降灾祸一般霸绝无情,狂旋猛扑,誓要将这丧心病狂的无情邪神击杀手下!

逆天邪摇头叹道:“空有战意及功力,却无与其相对的领悟和冷静去控制,好兄弟,你枉为四大将星之一啊。”

逆天邪双手剑指一捏,常世之剑发动第二式——如是我闻!

“什么?!”

丁神照人在出招之即,忽然感受到一种狂跌、猛坠的恍惚感,彷佛大地忽然升起无比强大的吸引力,要把他拉扯向下。

丁神照连忙运劲足下,要先站稳脚步,再寻反击。

“作法正确,可是我的兄弟,当敌人也预料到你会这么反应时,你的变招只会使你破绽大露。”

拳出!

不知道是否因为性情大变之故,一向甚少用拳的逆天邪竟然选择以拳头攻向露出破绽的丁神照,劲若奔雷的一拳轰在後者小腹上,护身气劲几乎被这一拳轰散,丁神照“哇!”的一声呕出大口鲜血,应拳飞退。

“加把劲啊,兄弟,别让这场游戏太快结束了。”

——游戏!你是说这整件安排只是你的游戏吗?

丁神照闻言更是怒不可抑,但同时,无数生死修罗战场历练而来的直觉却告诉他不可冲动,否则面对今非昔比的“绝世邪神”,他非但不能为小莲报仇,还会反过来死在对方手下。

——冷静!丁神照,不要堕了丁家传人刀剑无敌的威风!

一念既起,丁神照气随意动,生灵剑气流走四肢百脉,镇伤去淤,手中刀剑像是与他合为一体,同时给予他无限的信心与力量。

——刀重朴拙,剑走灵巧,刀剑合壁,碎灭天宇!

丁神照脑中回忆起当日丁尘逸传授给他的武诀,双目爆射出如神兵出鞘般的锋芒。

同时生出感应的逆天邪,露出邪异的魅笑,道:“很好,就是要有这样的觉悟,才有资格成为本帝的命中宿敌。”

丁神照手持刀剑一上一下,浑身散发出一种要斩裂一切的杀意,望著逆天邪恨恨道:“我不知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我只能肯定如果是以前的「天邪」,绝对不会做出这种事来,我只能当做天邪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你,是杀死天邪的「仇人」,而不是我的兄弟。”

逆天邪失笑道:“能有这种想法,可见你真的成长了,我的好兄弟。”

“不要再叫我兄弟,你没有那个资格!”

丁神照长剑一抖,摒除迷惑之心的生灵之剑找回最简单直接的杀力,如电光般迅捷的一剑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轨迹,如流星般直刺逆天邪胸前。

“好!”

逆天邪的赤红瞳孔闪过一丝异光,表情似是狂喜,又似是惋惜,亦像是几分难言的悲哀,最後却全被无情的冰冷取代,剑指在半空中舞出新月形的蓝色剑影,再度挡下了丁神照的剑气。

“也该换本帝反击了!”

逆天邪手势一起,剑气从四面八方像旋风般将丁神照包围,如魔兽之牙般要将他吞噬。

丁神照见状,冷静的表情水止无波,原本黯淡无光的剑刃刀锋,绽放出亮眼的剑光刀芒,剑芒刀影流散成弧,交织出华丽又灿烂的光之花,以圆破圆硬接下逆天邪的常世剑网。

绝世高手之战,攻守俱是精彩无比,气劲交击之声如鞭炮般连串响起,剑影和人影来回交错,在以“无情”为名的战火燃烧中,弹指间两人已交手超过百招。

在纵横交错的剑气刀影中游走,每当身上多添一道新伤,心底就多舍弃一道旧情,招来招往之间,狠辣的刀剑之招,多变的常世剑式,描绘出一幅仇怨与无奈的浮生绘。

身为“天剑绝刀”丁尘逸的後人,又被命运安排成为四大将星之一,“剑帝刀皇”就天生与逆天邪的将星“绝世邪神”水火不容,即使没有逆天邪因丧母之痛而带来的疯狂,他与逆天邪这一战也迟早会发生。

疯狂之後更让人无从捉摸内心世界的一代邪尊,在激战中脸上始终挂著一丝嚣狂快意的微笑,在战斗中随著情绪的亢奋,手中剑指之气愈发淋漓尽致。

“嘿!在这里战斗,你无法尽展所长吗?那就到外面去吧,本帝要你败得心服口服!”

逆天邪看出丁神照仍然牵挂石室内小莲的安危,刀剑合一威力不敢去尽,以免殃及池鱼,於是一声冷笑,剑劲如暴雨般洒出,犹如数百个他同时出剑,一时声势无两,尽管丁神照全力撤刀收剑回守,仍被震飞至十数丈外。

“轰!”

一声震响,大地动摇,竟是丁神照被逆天邪一剑给击出地底密道,破土而出,直冲九霄。

“哈哈!有趣,再来,不要给他停啊!”

一声怪叫,深蓝色的剑芒包著“绝世邪神”的至尊魔体,紧随著丁神照的身影迫近,丝毫没有放过後者的打算。

虽然打从开战以来便一直处於下风,如今更被逼出圣殿,但是丁神照的心头反而一松,就像是一直缠附於体内的锁练忽然断掉一样。原来“生灵之剑”必须与天地元气结合才能发挥应有威力,在地底的石室内,天地五行之气除土气外均受到阻隔,加上顾忌小莲,生灵之剑难以发威真正威力,如今种种限制因素尽去,丁家传人要开始展现他“剑帝刀皇”的实力了!

——剑随意走,刀随心动。

丁神照刀剑齐动,打出符合他现在心境的刀剑合一绝式。

“天邪!接我这一招——刀惆剑怅!”

丁神照大喝一声,只见刀影剑芒盘旋不绝,带动四周的气流搅动得浑浑沌沌,呼呼啸啸。

气流引动苍茫浑沌,遮天蔽日,整个天地日月无光,彷若末世即将来临。

攻守互变只是一瞬间,蓦地逆天邪就像身处於暴风核心地带,後者不惊反喜,双掌一拍,目凝虚空,无念无虑,无忧无惧,真空妙有,色空合一。

“六道轮回——第六色天界!”

逆天邪一头银发自扬飘汤,紫气自生缭绕,切肤割体的刀剑之气在他周遭形成一股劲气,而他则像暴雨狂风中的神魔,衣袍猎猎飘飞,剑气刀芒竟然未能伤其毫发。

银发如冠,逆天邪那张年轻俊美的脸浮起趾高气扬的神态,淡淡道:“连「六道合一」之身也无法攻破,你有何资格逼本帝使出「天道圣甲」?”

丁神照没有回话,他只是再出一剑。

这一剑,便彷佛是天。

剑生如天,无边无际无涯无垠wujie的,一剑。

——天生一剑!

这一剑,终於让逆天邪他,色变。

逆天邪一个纵身,单掌递出,同时生出两股劲气,一吸,一推,在两股互相排斥又是互相合作的怪异劲气拉扯之下,空间竟像是寸寸脆裂扭曲,一种扩漫与扭灭的错乱感,在两人之间弥漫著。

“这种玩弄空间的伎俩,已经对我没用了。”

丁神照原式不变,一剑递出,强大的劲气,生机盎然的剑气,满满填入破碎魔空,汤开迷离扭曲的空间,有如天崩般一往无前,“嗤!”的一声,血丝飞扬。

逆天邪——中剑!

身为“绝世邪神”,拥有“天道圣甲”的他,竟然中剑!竟然伤在丁神照这一剑之下?!

虽然只是皮肉之伤,但是一直以“猎人”自居的邪神却反过来伤在“猎物”的手下,这就足以让无比狂妄高傲的他愤怒失控。

“竟敢伤害本帝的至尊之躯,你死一百次也难赎其罪啊!”

怒火推动极限之招,逆天邪双掌一合,无比杀力在他手中凝聚,“常世之剑”到了第三式,就已经迈入“终极”之境,而“剑破虚空”一招,正是终极之始。

无穷剑意在电闪间化成最强杀招破出,锐利锋寒割体迫血到来,一刹那间已将丁神照吞入如浪似潮的剑气之中,在“终极”之境中,任何武功或是身法都无法闪躲,唯一的方式就是以“终极”相迎。

“果然你已领悟了「终极」之招,但是身为世上唯一目睹「终极」强招相对的我,难道会比不上你吗?就让你看看我从我父亲那里传承过来的「终极」吧。”

丁神照刀剑同时上举,此刻的他体内真气是前所未有的充盈,就如一潭大湖,九天之气是无数分支河流,自四面八方汇向湖泊中央——气海穴!

“逆天邪!看你能接得下我几记终极?”

丁神照一声长啸,九天之气尽贯於左手,“衔环刀”化为一道劈天匹练,夹带乌江自刎般的悲怆,和无视一切的霸气,这便是丁神照在亲眼目睹君逆天、丁尘逸绝世一战後,自行领悟出来的三式刀剑终极之招。

“第一式——刀霸天下!”

霸极一刀对上极剑一式!

“轰!”

两大绝顶高手各施“终极”强招硬拼,地动山摇,风云亦变色,九天怒雷狂劈而下,彷佛天也被两人的力量震撼得“容颜大变”!

“好!”

随著两人互拼一招分开,狂雷暴电竟在刹那间止息,天地再度恢复原本静寂。

从数十丈高空上落下,曾经以“兄弟”身份互称对方的两人,脸上再也难寻过去的情义,眼神只在找寻对方那可能的破绽,和……可能把对方斩杀的机会。

风在两人之间轻送著,彷佛诉说著冷冷的杀意。

银发在风中带著挑衅的意味飘扬,傲慢的脸上有著嚣狂的赤红之目,逆天邪冷笑道:“不愧是有资格成为本帝宿敌的人,在「终极」第一击的修为上竟然和本帝不相上下。”

将心中怒意升华成冷冽的杀意,化身为鬼神的修罗,其实力已经真正足以跻身为“四大将星”的“剑帝刀皇”,浑身散发著一股让人发寒的异常宁静。

“我也没想到,已经是丧心病狂的你,实力反而会更胜从前。”

逆天邪一拨额前发丝,微笑道:“丧心病狂?原来你是这么看我的?”

丁神照反问道:“我应该有别的看法吗?”

逆天邪眼中闪过一丝冷峻寒芒,两根手指将额前的银发不住扭转,给人看起来竟像是一个静不下来的小孩。

“本帝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解释或是交代本帝的想法,包括你在内。”

丁神照道:“不错,你没有必要向任何人负责,但是每个人都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只让我感觉到一个任性孩童的恣意妄为,一点也不像是你「前身」的冷静与智慧。”

逆天邪脸色一变道:“你……你说什么?你敢这样说我……”

不只是脸色大变,跟著逆天邪竟然双手抱头,露出痛苦之色,咬牙道:“呜……我的头……”

丁神照讶道:“你……”

——这是怎么回事?在这个节骨眼上出状况,看他的样子又不似造假,可是有可能吗?

“呜哇啊啊——!我的头快要爆炸了!!”

逆天邪仰天发出不像是人反而像是野兽会发出来的怒吼,俊美的脸庞因痛苦而呈现诡异的扭曲,惊人的杀气从他体内散出,其浓烈的程度甚至震住了想要对他出手的丁神照,可是他杀气的对象却不是针对敌人,他针对的赫然是——他自己!

“这该死的头痛,给我停止啊!!”

逆天邪大喝一声,双手剑指竟然——反往自己脑门两侧的太阳穴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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