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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邪神战帖

丁神照怎样也没想到,激战之中,逆天邪竟会做出形同自杀的举动。

“天邪!!”

丁神照虽然往前踏出一步,却完全来不及阻止逆天邪意料之外的举动,在那一声惊叫中,里面到底有多少是担心的成分,恐怕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说时迟那时快,逆天邪双手剑指已经点上太阳穴,只听到“嗤!”的一声,他的身体出现无数蓝芒疾走,缠绕如蛇,可见他这自刺一剑的确是用尽全力,那么“常世之剑”对上“天道圣甲”,最强之矛对上最强之盾,又会是怎么样的下场了?

只见逆天邪一剑反刺自己之後,他原本脸上痛苦的神情竟然逐渐缓和下来,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双目重新睁开,视线落在丁神照身上,竟然是无比复杂。

“刚刚你为什么不乘机下手?明明应该是有很大机会重创或是杀死我的。”

为什么?只怕丁神照自己也回答不出来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与对手互以“终极”第一击硬拼之即,丁神照感觉到逆天邪那端传过来的剑气竟是有所递减,一个他不愿意去相信的可能性,像无法避免的阴影一样悄悄在他心底发芽。

“那你又为什么要对我留手?”丁神照问。

“留手?”逆天邪讶异的睁大眼睛,老半天才像是想通其中关节的失笑道:“原来……你以为……哈哈哈……”

逆天邪这一笑竟就止不下来,甚至笑到整个身体都在颤抖,而丁神照虽然不明所以,也被前者这种反覆无常的态度惹怒。

“你笑什么?”

“哈哈哈……我笑……”逆天邪以手掩面狂笑道:“我笑,你的天真就是由始至终,未曾改变,我实在太高估了你!”

丁神照双眼圆睁,怒道:“够了!你要战便继续来战,莫要再玩弄一些故弄玄虚的花招!”

“哈哈……算了,我忽然没有兴致再打下去。”逆天邪一挥手道:“我今天的状况不佳,再战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今天就到此为止吧。”

丁神照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他却看得出来虽然逆天邪的口气相当轻佻,但却无说笑之意,这让他更为不解与愤怒。

“逆天邪!你到底打算玩弄人到什么时候?”

逆天邪的作为让他再度勾动胸臆里的悲狂,想起小莲所受非人的待遇,手中的刀剑便要再往前者的身上斩去。

逆天邪不慌不忙,嘴唇淡淡的吐出了几个字,那个声音并没有传出多远,但偏偏就是丁神照听了之後,身子一震,脸上露出天人交战的表情。好一会後,垂下手中刀剑,无奈的道:“你想怎样?说吧。”

逆天邪的笑容就像是刚完成一件恶作剧的小孩。

“也不想怎样,就是想跟你谈一件交易而已。”

将军府。

帝释天冷冷的沈坐在大厅中央的九龙玉椅上,浑身散发著一种让人无法正视的逼人霸气。

冷酷肃杀的帝皇之气,自他打从“异域之地”回来後,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右相”闻太师的战死,无论在公在私,对帝释天而言都是太过沈重的打击。

闻太师的遗体是他以“无相真火”亲自炼化,连一点灰烬也不残留的究极火葬,对於这一点,帝释天从未後悔过,霸者之路不需要睹物伤人的无谓情感,但是每当视线偶尔落在闻太师的座椅之上,表情还是难免一黯。

“子慈……本王一定会为你报仇……把逆天邪那可恶的小鬼给挫骨扬灰,以悼你在天之灵……本王一定说到做到。”

无论怎么样的懊恼与保证,也不能让死者复生,在帝释天的霸图上,闻太师的死无疑让他痛折一臂,而且帝释天知道他再也找不到像是“右相”那样可以让他毫无保留的信任又有能力的属下了。

“敌人难求,知己更难求……太师,本王现在大概能了解你当初说这话的用意了……”

低沈的喟叹,透露著霸者之道的寂寞,在思念挚友的同时,另一个也是他毕生最尊敬的“敌人”,其意念也在脑中浮现。

“君逆天……当年你也有和本王一样的烦恼吗……”

帝释天仰天叹了一口气,忽然眼神一凝,目中像是亮起两道闪电,然後他的身子下一刻已在龙椅上消失。

突然之间空间变得灼热起来,像是有一颗火流星在将军府上空飞过,可是抬头一望天空却什么东西都没有,不!还是有东西的,有两条人影,在名为“最强”的命运之路上相遇了。

“天王好快的反应,本帝还没踏进贵府一里内,你已经知道本帝的到来了。”

逆天邪悠扬的笑声从蓝天处传下,银发白衣的邪傲潇洒身影像是从虚空之门穿越一般的现形,对照起帝释天一身的红袍如火,可说是各有千秋,互不相让。

帝释天的目光彷佛烈日一般的灼热,烧灼在逆天邪的脸上。

“你竟敢主动来找本王……是已经做好後事的交代了吗?”

两人的身体打从一现身开始便凝结在离地十丈之遥的虚空处,彷佛有两个无形的平台把他们脚下托住一样,这手“凌空御虚”的身法,当世绝不超过三个人能与他们相提并论。

逆天邪的笑声惊动了“将军府”本来应该有的警卫,包括已经恢复本来身份,“弃明投暗”的“左相”楼雪衣,和仍在养伤中的“苍邪”白魔都跑出来府外一看究竟。

明白这些人在“终极”领域的高手眼中只是送死的份,帝释天连头也不回的便斥喝道:“没用的东西!给人摸上门来了都不知道,真不知道本王养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都给本王退下去!没本王的命令,谁也不准出来!”

闻太师死後,形同天王分身的指挥系统便群龙无首,一切命令重新回到帝释天一人手中,然而他的裁决与以往相比变得更是霸道无情,手下动不动便有受到重罚处死之虞,可说在今日的“天宫”,敢违抗——或可说是敢跟天王顶嘴的人,已经一个也没有了。

然而绝对的恐怖统治,是否就能带来真正的安定?

“是。”

楼雪衣和白魔一行人很快便遵照帝释天的指示退回将军府里面去,不管以前或现在,他们都只是帝释天忠实的应声虫而已——至少表面上是如此。

然而楼雪衣和白魔退下去时的表情,帝释天因为背对无法眼见,却逃不过“绝世邪神”的观世之眼,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邪笑道:“看来闻太师的死,为天王的霸业之路平添不少荆棘啊……”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帝释天正愁一肚子恼恨无处发泄,如今事主主动上门,哪还有放过他的道理?“九阳终极”一提劲,四周的空气彷佛平白升高了几十度。

“废话少说……你是来为上次的未尽之战作个了断吗?那就来吧!”

逆天邪笑道:“不,本帝今天不是为了和你一战而来的。”

帝释天眼神一凝,一股凌驾於一切之上的炎阳力量倏然而生,方圆十丈内的空气像是一口气全被抽走一样,变得炙热而乾燥。

逆天邪双手抱胸,以一种饶有趣味的眼神打量帝释天,笑道:“喔……天王的功力又有精进,明明已达「终极」之境,功力却还可以与日增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帝释天的身形宛若山岳,在空中凝然端立著,一动不动,那一瞬间,给人感觉“大日天王”的实力确实在“绝世邪神”之上。

“这个问题的答案,你可以下地狱去问闻太师。”

冷绝无情的一句说毕,帝释天同时运起九阳终极之劲,终极无相无色真火令四周顿成烈焰洪炉,遇物即焚,其威势之猛烈,让逆天邪也不由脸色一变。

“喔……原来你已经修成了无相无色之火,无怪乎会如此有信心,即使连本帝脑海中六道圣帝的记忆也算进去,你都可算是练成这传说之炎的第一人。”

“既然知道,你该可以死得瞑目了吧!”

逆天邪望著帝释天,赤红的瞳孔内有一种分不出是疯狂还是冷静的感情。

“你是打不过我的。别说你练成九阳终极,就算你练到十阳境界,本帝一样可以杀你,因为这就是宿命。”

帝释天仰天大笑。

“宿命!怎么不论是你或是闻太师,个个都这么迷信?”

随著他的笑声,炎阳之气不断绵延扩大,彷佛乌云般布满整个天空,跟著就要整个天崩般横压而下。

“本王就是不信命,倒要看看你凭什么胜过本王?”

逆天邪一声冷笑,一股与帝释天无上炎劲完全相反的,无边深沈的冷冽毁灭之气,彷佛地狱之门透过他的身躯打开了一样,竟然一瞬间就把九阳之气压制下去。

“本帝说过了,本帝今天不是来挑起战端的。”

“在本王的地头,由得到你说要或不要吗?”

逆天邪淡红的眼中赤光忽闪,道:“你不是一直想称霸天下吗?本帝今天来是给你一个可以一蹴即成的机会。”

帝释天闻言一愕,随即怒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逆天邪悠悠道:“不是花样,本帝要给你的是一个你不会拒绝的机会和建议。”

帝释天冷笑道:“你乖乖束手就擒让本王把你烧成灰烬,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和建议?”

逆天邪道:“不要让无聊的仇恨蒙蔽了你的判断,你我都知道终极高手之间的战斗非是一时一刻可以分出胜负,而要我俩有其中一个战亡,只怕你这将军府得先夷为平地。这应该不是你想要看到的结果吧?”

帝释天沈默不语,他当然知道逆天邪所言不虚,这也是他没有一见面便对後者下手的唯一原因,这么说来,对方会在今日不请自来,根本早在邪神的计算之中。

“你最好能给本王一个满意的交代。”

逆天邪眼中闪过得意的神光,会有这样的结果,也是早在他出发前就已知道的了。

帝释天是别无选择。

“本帝将会在生死峰上,召开一场前所未有的武斗大会,届时「六道界」将会派出五名代表,天下武林人士不分道魔黑白,均可自由参加,但最後只能是五对五的比赛,如果我们输了,那整个「六道界」包括本帝在内,将永远退出江湖,绝不食言!”

帝释天目中精光暴闪。

“你是玩真的?这样做对你又有什么好处?”

逆天邪先是叹了一口气,从他的眼神中看不出一点喜怒哀乐的表情,彷佛只是一尊特别精美的雕像。

“我娘死了。”

帝释天闻言一愕,玉白雪的坠崖身亡,他当然也透过情报管道知情,却不知道逆天邪为何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起此事?

逆天邪淡淡道:“娘亲走後,这个所谓争霸天下的游戏,於我再没有一丝乐趣可言。但本帝又不愿就这么一走了之,所以本帝安排了这最後一场棋局,让所有有心想要跟本帝解决恩怨的人,来个一次的大解决。”

帝释天被逆天邪口气中浓烈的倦世感觉给震慑,沈默了一会,当目光再度回到对方身上,才摇头道:“你与你的父亲,都为了同一个女人而甘心放弃大好霸业,值得吗?”

逆天邪一脸漠然,迳自道:“值不值得,是本帝自认便算,没有必要再向外人说明。”

“姑且不论你所谓五战定胜负的一场闹剧,本王从你的安排中,看不到一丝你想要和本王分出高下的诚意。”

“五人对战制,我方的最後一员大将,舍本帝除谁?这样你还担心不能和我痛快一战吗?”

“说得好听!本王又怎会知道进行到第五战时,局面会出现什么样不可控制的变数?而且……这恐怕才是你真正想要看到的吧!”

逆天邪摇头道:“不管你对此战的信任和兴趣有多高,想要挑战本帝,就只有依本帝定下的游戏规则进行,除此再无第二种可能。”

帝释天冷目挑眉道:“你就这么有信心?要知游戏规则是属於有实力的能者方能订定,如果本王把心一横,立意要你今日不能生离此地,那又如何呢?”

逆天邪不耐烦的道:“如果你愿意赔上整座将军府来换取本座的一点皮肉之伤,你随时可以尝试。否则本帝还有很多要事缠身,无暇多陪。”

“你以为本王会看不穿你的用心?”帝释天口气转厉道:“你所谓的五战擂台制,其实也就不过是二桃杀三士的应用策略,待得整个武林内耗争斗选出五名成员应战,你们六道界却好整以暇的坐收渔人之利。真不愧是机关算计的邪神之心,在战你之前,本王还得先轰下谁?是浮沈之主?还是剑帝刀皇?”

逆天邪仰天狂笑道:“枉你身为四大将星之一,眼光竟如此短浅近视!你害怕本帝会以驱虎吞狼之计消耗你的实力吗?那本帝现在就上「菩提法座」去挑了浮沈之主,这样你可没话说了吧?”

帝释天眉头皱紧,逆天邪的反应再度出乎他意料之外,他本来以为逆天邪安排这场擂台的用意,是要提供道魔佛三方一个互相残杀、削弱实力的诱因,最後“六道界”再来捡现成便宜。可是逆天邪如今竟然主动提出要先挑战“菩提法座”,甚至是佛门第一人的“浮沈之主”,这可不像是“绝世邪神”一贯的作风。

难道玉白雪的死,真的让逆天邪看破世情,心丧若死了?

帝释天心中飞快计较,脸上的神情也恢复一代霸主的冷静自持,缓缓开口道:“话都是你在说的,如果你只是去法座那虚晃一招,或是明修栈道,暗地却去缔结城下之盟,那又如何?”

逆天邪道:“如果你不放心,大可跟本帝来。”

“你知道那群老秃驴的藏身之所?”

逆天邪长笑道:“本帝的前身,六道界之主和菩提法座可是缠斗了五百年之久,本帝不知道谁知道了!”

帝释天犹豫片刻,便下决定道:“好!本王就跟你走上一趟!”

“痛快!”

逆天邪一声长笑,在半空回过身子,人如流星般疾驰迅速不见,帝释天见状也不甘示弱,一道红光如火一闪而过,他的人也跟著消失无踪。

绝世邪神,大日天王,一对最强和最不可能的组合,将要挑战白道最後的希望!

第十一章霸邪无双

嫩嫩青草,繁花似锦,华光温润,鸟飞蝶舞,花草沁香,这风华无双之地,彷佛就是西方极乐世界的写照。

青青草原的中间,在有如当年佛祖悟道坐化的沙罗双树下,一名白袍禅者和一名青衣美女,一坐一站,在五彩的花瓣和白色的灰烬里,有如一幅名为“得道”的图画。

那女的正是“菩提法座”不世出的护法传人——“观音天女”梵心谛,她静静的伫立在沙罗双树下,浮沈之主旁,黑宝石一样的瞳孔,玉一样的脸庞,一片肃然。

“禅主确定是今日吗?”

浮沈之主结印盘坐在飘渺的烟气中,双目微闭的脸有著佛悟般的安详。

“是今日又如何?不是今日又如何?诸行无常,诸法皆空。一千年前,世上并无法座弟子的存在,有的只是我佛中人;一千年後,世上也未必会有法座弟子的存在,但还是会有我佛中人。这样说心谛你明白了吗?”

梵心谛脸色在刹那间转白,垂下粉黛道:“禅主教训的是,心谛明白了。”

“但愿你是真的明白,等下不论发生什么事,你也千万不要出手……”浮沈之主轻叹如颂禅:“历代禅宗传下的这点香火,本座始终不希望在我手中断绝,这么说来,其实本座也是执迷不悟之辈,岂能说得上什么明白……”

梵心谛美得让人心颤的眼眸睁了又闭,她此刻内心的挣扎就像被风吹动的湖水一样,无法平静。

“难道真没有别的法子吗……”

浮沈之主轻轻叹息道:“如果还有他法可寻,本座也不愿意如此,但是星象显示的霸邪合一,乃是本门千年未有的凶兆,身为法座之主,绝无躲起来避难而连累门下弟子之理。如果本座注定要在此役中捐躯,那也是天意如此。”

浮沈之主语气中的悲天悯人深深地震撼了梵心谛的心灵,她的眼角流下一滴晶莹的泪水,忽然跪下去道:“心谛请求禅主,能让心谛留下,为法座存亡尽一份心力。”

浮沈之主摇头道:“痴儿,你即使留下来,也不可能改变应数之劫,如果你真想为本座延续法座的这点香火,那就立刻离开。”

“可是……”

梵心谛还待再说,浮沈之主忽然睁开双目,像是在虚空中有一道闪电划过。

“快走!迟恐不及了!”

“禅主……”

“走!”

“这是命令!如果你还承认我这个法座之主的话!”

一声声的催促,粉碎一颗不舍的心,千般不愿,欲走还留,终归还是要走。

“心谛遵命……请禅主……多多保重……”

梵心谛猛一咬牙,站起转身离去,黑绢一般的秀发在空中飘汤,隐约可见几滴水珠落下。这,可是“天女之泪”?

浮沈之主默默的看著梵心谛离开,以他百年修练的禅心,也差点压制不下心里忽然泛起的那一点难以言喻的悸动。虽然他知道只要他开口,那绝艳的身影就会为他留下,但是他清楚自己绝对不能这么做,不能迷失在那绝世的美丽与悲哀之中。

他毕竟是个修道人啊!

浮沈之主平静的看著眼前飞过的一只蝴蝶,没有恐惧,没有慌乱,对即将来临的命运像是一个完全了悟的佛子,诸法皆空,涅盘寂静。

“该来的始终要来……”

浮沈之主轻轻叹息,四周温暖的空气忽然一转而为彻骨的寒冷,天地间的寒气像是一瞬间都凝聚到了这佛境之地。在寒气凝聚成的莹蓝色光团里,出现两条迅捷如电的身影。

“大和尚!我们又见面了,看到你风采依旧,本帝可也感到十分高兴呢!”

嘲弄的狂笑声从远处传来,只在一瞬间便来到浮沈之主身前,“绝世邪神”逆天邪的身影负手凌空飘落在沙罗双树下,紧接他之後而到的则是“大日天王”帝释天。

可能是邪、魔两道目前最强的两人,组成绝世无双的霸邪拍档,来到“菩提法座”了!

两人甫一现身,终极境界交乘下的杀气已经组成了一张巨大的罗网,经经纬纬的交织起来,空间的每一处都被束缚在无形的杀机里,超越,则意味著死亡。

浮沈之主双掌合十,颂声道:“两位施主大驾光临,本座未能远迎,还请海涵勿怪。”

逆天邪一挥手长笑道:“废话少说!老和尚,本帝今天是为了挑掉你们这间烂庙而来!相信你也早就算到本帝此来的用意,是要束手就擒,还是要拼死抵抗?赶快给本帝一个决定吧!”

浮沈之主抬头望了逆天邪一眼,缓缓道:“就为了令母之死,逆施主就要天下人为之陪葬,不觉得有些过份吗?”

旁边的帝释天听了这话,剑眉一挑,似是想到一些之前一直未想到的关节,一阵诡异的气氛流转在三人之间,直到逆天邪先打破沈默。

“老和尚,刚刚那些话,就是你这辈子最後的遗言了吗?”

话语中的冷酷无情就像一把利刃一样能割伤人体,浮沈之主首度露出动容之色,跟著双目闭上,淡淡道:“看来今天逆施主是执意要灭我佛门了?”

逆天邪狞笑,笑中有悲,道:“我佛不是号称大慈大悲,舍己度人吗?为什么连我娘那种从来没行过任何坏事的好人都保不住性命?如果善无善报,天道不公,要这么多满天神佛又有什么用?要你们这些迷信执妄的出家人又有什么用!”

浮沈之主一声佛号,道:“一点一得,莫非因果,悲欢离合,解脱自在。令堂之芳华早逝,焉知对她而言不是一种在现世中的解脱?”

逆天邪脸上的冷静与嘲嚣忽然不见了,换上的是一种夹杂著疯狂与死亡的恐怖神情。

“既然如此,你要不要也去解脱看看?!”

人动,指动,剑动,杀动!

常世之剑出!

逆天邪五指一弹,那比黑暗还要能让人联想到死亡的晶莹之蓝,一下子就已覆满浮沈之主的眼前,像是无数蓝蜂遽地就布满天地间一样,雪崩一样的散落零去,是满盈的杀机。

——一切非常!

就连早有心理准备的帝释天,也没想到逆天邪会这么快便翻脸动手,不过早在来之前,他已做好壁上观的打算,顺便可以藉此机会观察号称白道最高圣地——“菩提法座”,首席高手浮沈之主的真功夫。

浮沈之主终於完全睁开他那如两泓深潭也似的双目,然後,也不见他有何动作,一股空汤,空幽,空虚的连虚空也不剩下的抽离感,一种不知由何而生,但苍茫辽阔有如“天”一般的虚空,以一种实质的存在,在一瞬间就把所有的常世剑气给吞噬,点滴无存。

虚?空?之?空。

浮沈之主以一人之力便营造出一个力场,一个没有任何力量能介入的力场,一个连时间和空间都沈默的“空”。

“呵呵!你就这么怕本帝和天王联手吗?果然是贪生怕死的老秃驴,不过本帝不需外力帮助,就凭一己之力也足以把你斩下!”

逆天邪放声大笑,手腕震动,虚无中一种力量沛然而生,这股力量不属於天也不属於地,甚至可以说和这世上一切的法则都逆道而行,即便浮沈之主“大梵天法”的虚无之力再厉害,也无法炼化吞噬这逆天之剑。

异啸大发,逆天剑气冲叠而成无限广大的浪涛,却又在最前端聚合成一无坚不摧的剑锋,携倾覆乾坤之威力,瞬间就杀到了浮沈之主的面前!

“阿弥陀佛,六道圣帝的常世无常之剑,果然是天下第一霸道的武功……”

浮沈之主低喧佛号,清秀的长眉间有一丝惆愁,有一丝慈悲。

浮沈之主终於有了动作,手结“不动根本印”,身影忽然淡了一淡,逆天邪的剑气横空而来,突然微微顿了一顿,竟然在空中留下一个莹莹发光的蓝色影子,然後再度破空飞射,向他袭来。

浮沈之主“不动根本印”再变“智拳印”,如是者一共换了五次手印,那逆天之剑在空中一共连留了五个影子,光芒也黯淡许多,也未有原来那么迅速,却依然声势赫赫,电射浮沈之主!

浮沈之主慈和的笑容凝结,低语道:“阿弥陀佛,看来本座今日是别无选择……”

浮沈之主的身体忽然腾起一阵异香,一掌拍出,只听得天崩地裂一声巨响,就见逆天邪的剑气如同光幕一般,倏然向他倾泄而去,眨眼间将他全身都罩住。

浮沈之主一尘不惹的一身白衣忽然飞起,跟著一股光辉浩然的佛光从他身上发出,将逆天邪的光幕震碎,身形一转,凝在空中。

“好!大和尚,上次交手不分高下,今次可是要至死方休!”

逆天邪长笑一声,全身剑气忽然炸开,万千剑气激绕盘旋,彷佛云霞灿烂,将浮沈之主包围其中。

浮沈之主目中神光骤盛,双掌一动,彷佛天地俱为之引动,迳闯逆天邪的常世无常、百万浩瀚剑阵之中。

——好!终於可以见识菩提法座至高心法的威力了!

帝释天双手抱胸,铁一般的雄伟身躯,包裹在赤日一般的红色大袍里,浑身散发的强猛霸气足以让人屏息。身为当世屈指可数的绝代强者之一,虽然不屑做出以二敌一的行为,但堪以自己对敌的两大高手就在眼前决战,他的武者之血,此刻正在沸腾燃烧!

“大梵天掌!”

浮沈之主每一掌拍出,都有如千百重山与水的结合,齐压向逆天邪,而每一重的山涛水洪,又带有空渺虚汤的浑沌之劲,足以将常世之剑的剑气消除,如大海般的吸纳四周的剑气,更反过来将逆天邪的身子包围。

“大和尚的乌龟功还是练得这么精纯!不过这法本帝四百年前已经领教过,既然当时能破,现在也不会例外!”

逆天邪放声狂笑,激发常世剑气去得更急更厉,一时之间剑气有如洪水滔滔,碧波万顷,浮沈之主恍若置身碧海中央。

“你能引山海之气自守,本帝就以真正的剑海无涯破你!”

无法数计的常世剑气自四面八方射向浮沈之主,其间不容发的密度真正达到了蚊蝇难渡的可怕地步!让後者可供移动的空间是愈来愈少,到最後仅能凭护身气圈苦守。

逆天邪得势不饶人,看准逐渐收缩的佛光护壁,瞬间剑气化为剑指,真身出击,威力倍增一倍!无可抵挡的常世剑劲,击溃护身的光流旋壁,只听得一声闷哼,一条白色的身影穿破溃散的光流,倒飞而出。

虽然一招失利,却不减佛门第一人的风范,身如飞羽般轻盈平稳,洁白圣袍猎猎翻飘,一双深眸依然沈稳冷静,落於五丈之外,单从外表仍看不出适才一剑有多大影响。

“在本帝面前还敢蓄意保留,只会让你更快殒命在本帝之手。”

轻蔑之语,却道出浮沈之主大梵天心法中有所保留的事实。

“你是担心本帝和帝释天联手,所以不敢去尽吗?姑且不论四大将星中「大日天王」本来就是「浮沈之主」的克星,要是霸邪双星联手对付你这颗佛星,本帝敢保证五百招之内就能把你轰下,你信是不信?”

面对逆天邪嚣狂的挑衅言语,浮沈之主圣洁白皙的脸上仍是一贯的冷静沈稳,一边调息体内冲击的气劲,一边说道:“天王如果有兴趣加入战局,本座也只有逆来顺受……”

“嘿,没想到堂堂菩提法座之主,也会玩激将法这一套……”帝释天红袍一挥,大步踏出:“本王从不信命,也不理会什么星宿相克那一套,倒是很想讨教号称佛门第一禅功的「大梵天心法」,还请禅主不吝指教。”

帝释天战意一起,还未运起终极九阳火劲,但四周气温已是急速飙升,花草迅速枯萎焦黄,一股逼人的炙热炎气,直朝浮沈之主而去。

——嘿!果然也忍不住出手了,老和尚,命中注定你今天要丧命於此。

逆天邪眼中闪过得意之色,却一变收起玩世笑容,身形再动,剑气引动风雷之威,刹那间把浮沈之主四周尽数笼罩。

“说这么多废话干什么?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就让霸邪双星来一次破天荒的合作,毙了这碍眼的老秃驴!”

帝释天会否答应逆天邪的提议还是未知之数,但有人却不容这种可能变成事实,三条人影忽然自三个不同方向飞出,目标指向同一个方向——绝世邪神!

逆天邪冷笑道:“终於肯出来了吗?”

逆天邪早已有所准备,剑指飞挥,舞出一片蓝光杀芒,交射四散,流旋转斩,同时截向三人。

——轰!

巨响爆震,碎劲烈如惊涛,沙尘扬起处,三条人影倒飞而出,去时与来时同样迅速,却添了几丝狼狈,在“绝世邪神”的无敌之剑下,即使三人以众击寡,也占不到一点便宜。

“喔……没想到许久不见,你竟是跑到和尚庙里来挂单了啊?”

逆天邪朝著其中一人露出嘲讽的笑容,他所注视的人有著一张看过一次就绝不会想看第二次的脸,无数的伤疤在他脸上错杂,脸裹在一幅蔽破的布里,只露出一部份,而那一部份的丑恶,就足以让人联想到地狱的恶鬼。

除了一张让人无法正视的伤疤丑脸之外,那人的十根手指竟是齐掌俱断,也正因为如此,逆天邪才能一眼认出他原来身份。

——“离剑”楚天涯!

当日终於认清至爱白素艳始终不过是位人尽可夫的荡妇,放下一切情爱,却无法放弃灭门之恨的他,回去找到他的启蒙恩师——“菩提法座”的传功长老,忘我。并得以传授有“佛门第一杀剑”之称的“如来善剑”,虽然变得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恐怖模样,武功却也因此大进。

第二个人不过是个青年,一身英武,一脸洒脱帅气,手持一把束腰软剑,迎风轻飘,玲珑剔透有如水晶,一双清澈的猫儿眼静静的望著逆天邪。

“可是「地府」的五魔子之首,「无限」子鹰?”

那青年露出一张无畏的笑容:“没想到举世无双的「绝世邪神」,竟也听过区区贱号,真是让在下受宠若惊。”

“本帝亦觉得十分意外,什么时候菩提法座成了过气和落难人士的收容所了?”说罢转向第三人道:“你又是谁?”

第三人是一名看不出多大年纪的老僧,白眉低垂,身形枯瘦,看来风一吹就会倒下,可是逆天邪却知道这三个人中,要以这名老僧的武功最高。

“阿弥陀佛……”白眉老僧双掌合十道:“老衲忘我,见过六道圣帝。”


第十二章如来善剑

“忘我……”逆天邪横睨了老僧一眼,不急不慢的道:“看你这老不死的样子,应该就是法座十二长老之首,传功长老了吧。”

老僧忘我道:“老衲确实是法座十二长老中的传功长老,逆施主不愧是继承六道圣帝神通之人,对法座的一切了如指掌。”

忘我话中的嘲讽之意,逆天邪怎会听不出来?冷冽的目光,眨也不眨的盯著忘我他们三人。

“看来老和尚早有准备,安排你们三人,是打算拖延本帝吗……”

逆天邪法眼如炬,一眼就看出三人武功心法同出一辙,举手投足间隐隐呼应,应该是练有一门极为独特的阵法,而最大的可能性便是针对自己而来。

那又如何?连闻太师的“封神法阵”亦被他凭实力破去,这个世上还有什么人为阵法可以威胁到他“绝世邪神”?

逆天邪双手朝天笑道:“好!就放马过来吧,本帝也想看看这四百年来,你们法座准备了哪些新东西来招呼本帝?”

逆天邪战意一起,从他身上散发的凛冽剑气,就让原本无畏冰火的三大高手同时感觉到一股寒意刺痛血肉。

几乎是同一时间,帝释天扬起手臂,一团耀目火光随著红袍翻飞,迅速增添了亮度与热度,为“大日天王”与“浮沈之主”间的战斗开启了前奏。

“即使不为今天之行,本王也早就想领教「菩提法座」中号称佛法武功第一人的「浮沈之主」修为到何境界?请禅主划下道来吧。”

浮沈之主深深一叹。

“为了武林霸主,天下第一这种虚幻不实的名号,不但得承受无止尽的孤单与痛苦,更以寿元作为变强的代价,牺牲了这么多,天王真认为这值得吗?”

帝释天眯起眼睛。

“值不值得,禅主可以等到了那个世界时,向君阎皇问这个同样的问题,他一定会给你满意的答案。”

语气中透露著不悔的霸意,和一往无回的强烈自信。

浮沈之主知道自己已没有选择,“大日天王”的命格在四大将星中霸气第一,立场坚定也是第一,即使他以“暮鼓晨钟”的佛门心法也无法有半丝动摇。

这一战始终无法避免。

“既然天王如此盛意,本座也只有领教天王的「终极九阳」了。”

“早该如此!接招吧!”

战意早已达到颠峰的帝释天,一出手便是九阳功力的烈焰刀,爆发斩出,炽热锋芒连空气都能煮沸似的,在一瞬间便斩到浮沈之主面前。

一向采取回避战术的浮沈之主,今次竟然破天荒的主动迎击,双袍挥旋飞舞,洒出点点繁星,阻截上烈阳之刀,看似不起眼的微弱星光竟能生出宏观之力,把九阳焰刀给绞得崩裂粉碎。

“破得好!那看这一刀又如何?”

帝释天长笑一声,这一次双掌齐出,两道烈焰刀芒自红袍中旋飞斩射,一左一右横腰攻向对手。

“阿弥陀佛!”

浮沈之主口宣佛号,大袖挥出,旋风推送,在风势中又蕴含云雾水气,以风减火,以水灭火。

“嘿!「终极九阳」的真焰之火,岂是你那点小风小水灭得了的?”

帝释天发出豪语,“无限光明火”的力量相对提升,九阳烈焰刀的光焰合一,骤然爆发无比热力,开战以来最炽烈的火舌,犹如腾空火凤,朝浮沈之主的所在地吞噬过去。

明白这一刀之势是避无可避,浮沈之主眼观鼻,鼻观心,如婴儿般白皙无暇的脸庞一片圣洁,吟道:“心藏万物,万物现心,身蕴万物,万物现身,无念无垢,一片澄然……”

言毕,并起食、中两指,在空间中做出比划,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缓慢清晰,但在帝释天烈焰刀间不容发的急速逼近下,浮沈之主却清清楚楚的在虚空中刻下一个“禅”字,这其中时间和空间的错乱,只是想想也足以叫人难受吐血。

“万古云霄一点空!”

浮沈之主以禅入道,在帝释天咄咄逼人的炎阳火刀压力下,终於逼出他的真本事,“梵天禅剑”打破时间和空间的限制,密如恒河沙数的气劲重重叠叠横亘在身前,强横霸道的焰刀,竟然不能动其分毫。

“什么?!”

从帝释天的角度去看,他的九阳焰刀无坚不摧,偏偏就是两人正面交拼的刹那,他长驱直进的霸道火劲竟然如泥牛入海,落个无影无踪的下场。彷佛浮沈之主的自身化乘了有容乃大的汪洋,百川汇海,把九阳终极的凌厉火焰照单全收,弭於无形。

帝释天赞叹道:“原来禅主的修为已到了「无漏涅盘」的境界,大梵天心法果然名不虚传,本王佩服之至。”

帝释天手中赞美,手下却相对加紧功力,掌上火焰由红转白,跟著慢慢消失不见,但他四周的温度,却更是飙升到一个开战以来的新高点,周围的花草树木,只在一瞬间便枯焚自燃,化为一堆灰烬。

由“有相”之火变为“无相”之火,这便是“天界光明火”的最高境界!

浮沈之主终於色变,露出开战以来首度的凝重之色。

“喔……帝释天终於肯出真功夫了吗?这下老和尚想不奉陪拼命也不行了。”

逆天邪感应到终极之气的波动,知道另一方的战斗已经进入紧要关头,然而他自己这边的战局,却是让他感受到一种有力难伸的无奈。

这根本不能算是一场战斗,反而比较像是“老鹰抓小鸡”的游戏。

每当逆天邪动用“常世之剑”攻向三人时,三人中武功最高的忘我便挺身而出,以不逊於浮沈之主的无上禅法——真空妙有化解森然杀机,偶有抵挡不下的便由子鹰以手中“无限刃”那流水风送的飘逸之剑,挡截下来。至於三人中从不开口,面貌与气质俱已大变的“离剑”楚天涯,则是自始至终未出过一招半式。

感受到隐约却是实在的威胁感,逆天邪早已收起玩世笑容,常世剑气似是无处不在,风生剑起,风中赫见一把把气剑快速形成,锐杀气息充斥四周每寸空间。

不过忘我也非省油的灯,“真空妙有”在菩提法座七十二绝学中神通仅次於“大梵天心法”,引掌成圆,划地自限,以圆融佛气化解强大冲击。

“啧啧,真是有意思的老秃驴,可惜本帝没有时间跟你们一直耗下去。”

逆天邪眼中闪过杀意,四散的剑气顿化光之巨剑,以迅雷之速,蕴风雷之势,直取三人中功力最弱的一人——“无限”子鹰!

以“绝世邪神”精湛深远的武学智慧,经过这几回交手以来,也早已看穿这三人合围布下的战局,其实根本就是以忘我和子鹰负责牵制拖住自己,真正的杀著是在“离剑”楚天涯身上,虽然不知道楚天涯投入“菩提法座”後另有什么奇遇?不过那一身蓄势待发的剑气,却使他绝不会轻忽以待。

三人之中,忘我武功仅次於浮沈之主,非是一时三刻可以取下。楚天涯至今仍未出手,也就无破绽可寻,只有子鹰一人,无论功力经验都远不及其他两人,要破阵,便得从此人下手。

“当我是柿子挑软的吃吗?可没那个容易啊!”

子鹰怒叱一声,手持“无限刃”有如飞蝶翩舞般快速击出,犹若棉絮的轻柔快刀如光似影,看似无力,却蕴含绵密柔劲,对上逆天邪的常世剑气,是刚强与轻柔的极端冲突。

“轰!”

光影之刃被深蓝剑气所破,子鹰闷哼一声,藉势而退,一旁的忘我即时一掌拍在他的肩头,助他化去体内剑气,同时两人脚下的地面,竟尽成粉末。

子鹰脸上浮起震惊挫败的表情,尽管早已知道自己与逆天邪之间有著一段实力差距,但心中始终对这名外貌比自己还年轻的“二世祖”存著竞争意识,却没想到对手只凭随手拈来的剑指,已可破去自己全力一击。而且若非当日引渡自己来到“菩提法座”的新“师父”忘我出手相助,他已伤在这一击之下。

——可恶!连这样都杀不了他,看来要出绝招了!

逆天邪心头杀意一起,身子离地浮起,眼中赤瞳再浮利芒,一手朝天,一手指地,瞬间强大剑气从体内爆发而出,直冲云霄。

“能死在常世之剑第五式——「十方俱灭」之下,是你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感受到压身的无俦剑气,忘我神色不改,低声迅速道:“时候到了……”

一直漠然不动的楚天涯听到此话,忽然身子一动,人如慧星横空并射出奇幻璀璨的剑光,身剑合一,却没有惊天之势,没有灭世之威,只如一道彩晕虹桥,直取逆天邪。

“嘿!又在玩什么花样?”

口头虽说的轻松,但是逆天邪却感觉到楚天涯这一剑的玄机,朴实无华的一剑,即使在战斗和杀戮之中,也给人一种平静和安详的感觉。就好像春风一样给人一种莫可言喻的温暖,但是这一剑,却只让逆天邪感觉到一种难受与讨厌的感觉。

“他妈的!怎么会有这种剑气?这是什么剑法来著了?”

逆天邪的疑问同时也是子鹰的疑问,大大的灵眼发亮,对著忘我问道:“师父,这……就是号称「天下第一杀剑」的如来善剑吗?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杀气呢?”

忘我一脸凝重摇头,眼角似已有泪。

“我佛慈悲,割肉喂鹰,普渡众生从来不是以杀止杀。「如来善剑」号称我佛门第一杀剑,需有大痛苦、大无畏、大慈悲者方能领悟,这千年来修成此门绝学的我宗弟子不过寥寥数人,难就难在这善剑的本质不在於「杀生」,而是在於「不杀」。”

“不杀?”

“万物皆有佛性,万物皆有魔心,「如来善剑」斩的不是人命,而是心魔。”

“心魔?”子鹰可是愈听愈糊涂了。

忘我低垂下头,似是不忍目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幽幽道:“「如来善剑」一生只能使用一次,斩魔除妖,若是必须以性命作为交换代价,那也是我辈中人的宿命。”

“交换代价……”子鹰讶道:“师父是说,大师兄他……”

忘我这次没有回答,只是以无比深远和悲哀的眼光,注视“离剑”楚天涯今生的最後一剑。

黯然销魂,唯别已矣。

——天涯,莫要怪为师,这都是为了天下苍生,你的牺牲绝对不会是白费的!

“不管什么样的剑法,都不可能胜过本帝的常世之剑!”

逆天邪鼓动真气,常世剑气凌厉并发,精芒闪耀间,一股毁天灭地的大力轰然爆发。强大的、凝结成螺旋状的剑劲随著光荧荧的青气席卷散开,就如最猛烈的沙尘暴一般,要将一切都摧毁,一切都毁灭!

——十方俱灭!!

面对这足以灭世的一切,楚天涯一张丑脸上仍然没有半分动摇,像是为救苍生,後者早已舍身以成大义。人剑合一,心剑合一,人即是剑,并发七彩奇芒,绚烂夺目,投向灭世剑浪的中心。

“妈的!竟然用这徒有其表的剑招对付本帝,你是找死!”

逆天邪被楚天涯的奇异剑光激起真正怒意,决心要先杀後者!常世剑气回圈缠绕,刹那间组成一个无比强大的漩涡,将楚天涯卷入其中。

“师兄!”

子鹰早就震骇於逆天邪那灭神一般的绝世剑术,心想楚天涯一人面对这终极一剑,岂有幸理?正要不顾一切拔剑支援,却被他的师傅忘我给一把拉住。

“师父……”

“别担心,如来善剑,岂会如此简单?”

子鹰带著惊疑不定的眼神望去,只见剑涡之中,忽然并射出七色彩芒,却没有原先预期的灭世威力,反而是彩光到处,蓝色的常世剑气全被消解掉,点滴不存!

“没可能……十方俱灭无坚不摧……怎会……怎可能……”

逆天邪像是失常的大吼大叫,一脸气急败坏的他,眼睁睁的看著楚天涯以和风送暖之势,至柔至弱之威,一记无剑之剑,双掌合一,切切实实的穿过了自己的身躯。

“什么?逆天邪他竟然败了!怎么可能?!”

这样的战局,就连“天王”帝释天也感到意外,脸上出现不能相信的震骇神色。

堪称四大将星,最具潜力与深不可测的“绝世邪神”,就这样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几乎被江湖人遗忘的过气人物——“离剑”楚天涯手上!这叫人怎能相信?

但是众人所看到的战果又像是确实如此,楚天涯的“如来善剑”竟像是真有世尊无上威力,包含世间万物,连灭神诛仙的常世剑气也可以为之化解!剑招被破,那出招者又如何?

“绝世邪神”逆天邪到底是生是死?

中了楚天涯的“如来善剑”,逆天邪出奇地脸上并无半点痛苦之色,反而有一股奇异的感觉,自中剑处随血液流遍全身。

这感觉,令八风不动的绝代邪心,也跟著起了一丝动摇。

然後逆天邪就在一片奇异的光晕之中,看到一个他绝没有想到会看到的人。

他看到了他自己!



正文第十七集

第一章圣帝遗谋

战无常战,胜无常胜。

拥有着绝对智慧与终极力量,“绝世邪神”逆天邪自取得人格统一之后,先后挫败罗刹、天下第三、闻太师,灭白道联盟,与同样是取得“终极”领悟的“天王”帝释天战成平手。然而那一战双方都未尽全力,所以真正战果,还得留待日后生死分晓。

以“绝世邪神”的身份“出道”以来,未尝败绩的他,其真正实力相信已不在昔日的生父“阎皇”君逆天之下,甚至还可能犹有过之。放眼当今天下,能真正威胁到他的人,屈指可数。

命数安排“绝世邪神”的克星是“剑帝刀皇”,也就是他“前身”君天邪的“好兄弟”—丁神照}然而自信实力足以逆天转命的他,并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他就要先灭浮沈之主、再败大日天王,最后,就要把他的命中宿敌—“剑帝刀皇”丁神照给杀败!

世事无常,即使全知全能如“绝世邪神”者,也不可能掌握一切变数,找来“浮沈之主”的命中克星—“大日天王”,相信可收事半功倍之效。而法座的其他人,逆天邪相信凭他自己一个人已绰绰有余。

没想到,半途到底还是杀出一个程咬金,“离剑”楚天涯!这个几乎已经被武林给遗忘的名字,杀友夺妻,背上污名,在有心人的刻意操弄下,楚天涯几乎成了“卑劣”和“失败”的同义词。就算纯以武功论,失踪前的他或许还可以算得上是一个成名高手,但在苟日新,日日新的江湖中,他早已被层出不穷的后起之秀取代,可以和“绝世邪神”匹对的高手名单,即使排到一百名外,也不会有他加入榜内。

没想到,“菩提法座”竟似真有扭干转坤、脱胎换骨之能,万念俱灰下投入忘我门下的楚天涯,修练号称佛门第一杀剑的“如来善剑”,武功进展竟是一日千里,不但能抵受得住逆天邪常世之剑第五式的“十方俱灭”,还反过来给了对手要命的一剑。

那真的是很要命的一剑。

无尽的天,无尽的地,除了天地以外,什么也没有的荒凉景色,逆天邪一个人置身于这无尽的荒凉世界中,表情有着不常见的错愕与迷惑。

“这里是……”

逆天邪扫视四周,他记得自己明明在战斗之中,意外地中了“离剑”楚天涯的一式“如来善剑”,却没有感到一点中剑的痛楚,只是有一股奇异的感觉,这感觉还出奇的有点熟悉,仿佛是微风吹拂人体般的沁凉,眼前一片光明。跟着,逆天邪就发现自己置身于此。

难道他已经死在楚天涯的那一剑之下?难道这里就是死后的另一个世界?

不可能!逆天邪对自己的实力拥有绝对自信,今时今日,即使“阎皇”君逆天和“天剑绝刀”丁尘逸两人复活过来联手,也没有可能在一招之内败他,更逞论杀他!

这其中一定是还有什么他未察觉到的变化。

“没想到,终于还是让你找到了这里。”

忽然一道对逆天邪而言极之熟悉又是极之陌生的声音,在空荡寂寥的旷野间响起,逆天邪闻言一震,他已经多久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啊?在他十岁以前,这个声音的主人,曾经跟他密不可分,他们两之间的关系,就像是最亲密的死敌!

“原来如此……这样一切都说得过去了……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

逆天邪以像是从齿缝间迸出来的声音,用像是几乎呕血的语气道:“你竟然还活着啊……该死未死的你……”

“六道圣帝——盛余空!”

空无世界中忽然出现另外一个“人”,其容貌竟是和逆天邪有着不可思议的相近,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只是后者看上去的年纪似是稍大些,而且气质也更……该怎么说呢?如果勉强要形容的话,那就是多了一份“无”的气质吧。

“盛余空啊……怕有快四百多年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吧,真是怀念啊……”

逆天邪望着有如镜子里分身一样的另一个“自己”,几个深呼吸后,终于开口道:“老而不死的怪物……没想到我还是算漏了你有这一招……”

与逆天邪有着同样容貌,却被后者称为“盛余空”的银发男子,忽然睁开眼睛,瞳孔竟是纯粹的银—和逆天邪的深黑瞳孔恰巧是明显的对比,注视着那一对邪异的眼睛,仿佛就要坠入永恒的虚无。

“这么久没见面了,不是一碰头就要跟我吵架吧,小兄弟……”

只怕这世上也只有眼前这人,有资格称呼当今的“绝世邪神”逆天邪为小兄弟,即使是大日天王或浮沈之主也不敢这样叫。

他可以,因为他就是曾经一度被逆天邪的灵魂给吞噬,在四百年前打遍天下无敌手,声名还在“阎皇”君逆天之上的“六道界”之主—“六道圣帝”盛余空!

逆天邪皱起眉头,露出嫌恶的表情道:“呢……这可真是稀奇了,在我记忆中,你可从来未曾对我这么和颜悦色过,难道在死过翻生的这一段日子间,竟然能让你的修养有这么大的长进?”

盛余空失笑道:“不见多年,你的伶牙俐齿简直判若两人,若不是我始终以一心同体的身份与你共存,定要误会今日的你和十年前的小孩是不同的两个人。

逆天邪冷冷道:“终于肯不打自招了吗?‘始终以一心同体的身份与我共存’,这十年来,你装死的功夫可高明得紧啊……若不是丁神照那一记生灵剑劲传入体内,产生‘生息’的共振反应,我也不会想到你还苟延残喘的遗留在我体内搞鬼。”

盛余空露出啼笑皆非的表情道:“被生灵剑气给逼出来的亡魂可不是我,会因为这样子被你‘误会’到我还活着,也实在是我始料未及的。”

逆天邪身子一震,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喃喃道:“难道不仅是你……就连他都……这怎么可能……”

盛余空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啊……现在,你多少能体会我十年前的感受了吧……”

“不要拿我跟你相提并论!”逆天邪怒道:“就算是你或他真的都还没消灭又如何?以你们苟延残喘遗留下来的灵力,根本无法对我这个真正的主人构成任何威胁!”

“你说的或许没错。”盛余空的叹息如风:“我现在的力量,还不及全盛时期的百分之一,即使只是维持这个世界和形体的存在也十分勉强,我相信另一个‘他’也是如此。”

“知道就好,先前没去理会你们的存在,只是因为我没空花心思在这种小事之上……”逆天邪道:“如今既然让我知道你们这些‘寄生虫,没死净,我再没有放过你们的理由。

盛余空大笑起来,他的笑声在旷野上回响,整个世界仿佛也随着笑声震动。

“不放过我们?自身难保的你,凭什么说这样的大话!”

逆天邪挑挑眉,冷笑道:“楚天涯的‘如来善剑,根本是银样蜡枪头,’舍己度生‘,要能练到如此境界,所谓的’善剑,根本是不杀之剑,只是以大慈大悲之心断人的六欲六根,却意外把隐藏在我脑识里面的你给逼出来,可说是因祸得福了。”

盛余空的银色眼眸泛起嘲讽的神色:“因祸得福?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逆天邪皱眉道:“你想说什么?”

盛余空的语气不带任何感情,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感觉道:“虽然是意外的偶然,但是你来到我的‘世界,毕竟是不争的事实,而面对自投罗网的你,我会再让十年前的不幸重演吗?”

“现在可不比从前,主客实力完全易位的你,凭什么说要威胁我?”

盛余空微微一笑道:“没错……我的力量确实是大不如前,可是只要运用得当,星星之火也可以燎原,就像是那日在‘葬玉崖’一样,你说是吗?”

逆天邪闻言一震,跟着惊人的杀气从他体内散发出来。

“你刚刚……说了什么……”

盛余空双手负后,悠悠道:“‘常世之剑’最强一式——上天下地,唯我独尊!正是我在当年灵度轮回之前,所预先留下的双重保险,万一我‘所托非人’——发生了意料之外的变数,那么除了六道圣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可以唤醒我的‘钥匙’,也就是常世之剑的第六式。”

逆天邪的脸色变得凄烈的惨白。

“难道……”

“在伤势未愈的情形下勉强动用最强之招,进而引发经脉紊乱,所以来不及救回玉白雪……这大概是你最大的隐痛吧?”

“我的确是怀疑过……不过,当初并没想到是你搞的鬼……”

逆天邪此刻的眼神,如果是胆子不大的人与他对上眼,只怕会立刻吓到心脏麻痹而死吧。

“喔……真是惊人的杀气啊,失去所爱的人,原来会让最绝情的人也变得如此激烈,那么想要杀死我吗……这僧恨一切的眼神……”

盛余空从喉间发出赞叹般的呻吟。

“可是,那是没用的,不管你有多么想要杀死我,只要是在我创造的这个‘世界’内,你就连踩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要透过我的同意才能拥有……你应该已经发现到这一点了吧?”

逆天邪端整秀丽的俊脸整个转为蜡般的苍白。

“没想到你还有玩弄这种小把戏的余暇!”

盛余空漂亮地笑了。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啊,累积了四百年的功力和经验,被你连声多谢也没有的抢夺过去,再怎么说也不该轮到你来僧恨我吧!”

“所以呢?我应该对你表示感激之意,然后大家一起握手言好吗?”

盛余空对逆天邪辛辣的言词毫不动摇。

“那么久才见上一次面,我不希望到最后还是以动手的方式来庆祝重逢……”盛余空说着,竟然背转过身,以毫不畏惧的态度和口气道:“你也该离开了吧,虽然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逝,是由我的意志来决定,但如果待上太久,连我也不敢保证会出什么样的意外。

“你……”

对于盛余空忽然逆转的立场,逆天邪大感意外,因为前者应该是要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设法消灭他的意志才对,怎么会反过来就这样放他离开?

这实在是没有道理。

盛余空从没有回过头来的肩膀上传来声音。

“成事不必在己—这是我从十年前的失败中学习到的一次教训。如果玉白雪的死,换回你跟我的目标终于一致之时,又何必在意这副躯体是由谁作主?”

逆天邪的瞳孔收缩。

“原来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盛余空的笑容像剃刀般尖锐而危险。

“不去期待,就不会受到任何伤害,我在四百年前已悟出此点。

银色的头发下,本来无比俊美的面容,却因愤怒扭曲成恶鬼的形象。

“竟敢这样算计我!你以为我会就此善罢甘休吗?”

察觉到自己原来一直落入别人的算计与摆布之中,就让一直以智慧和谋略自负的逆天邪,感到无与伦比的愤怒与羞辱。

更重要的是,盛余空等于是害死他娘亲玉白雪的凶手!

“感到愤怒、悲痛和绝望吗?只要是身而为人,就不能从这情感的无间地狱中得到解放所以我才要执行六道的灭世计画,因为那是唯一救赎世人的方法。

“你的什么无聊计画……我没有兴趣知道和理会……”逆天邪以既愤怒又痛心的语气道:“我只知道,从今天开始,我将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找出来!这一次一定要彻底的把你消灭!”

盛余空仰天一笑道:“对于一个死过两次的人来说,你的话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

“我不相信你真的无所畏俱!”

盛余空旋风般转过身来,银色的瞳孔散发着异样的光彩。

“只要六道界的灭世使命后继有人,本帝死有何俱?”

逆天邪一面冷冷的凝视着盛余空,一面用硬石一般的口吻道:“凭什么你认为,我一定会继续你的灭世计画?”

“因为我就是你。”盛余空回望着逆天邪,道:“而你可以欺骗天下人,却不可能欺骗自己。”

“荒唐!”

盛余空似笑非笑的道:“是不是荒唐,你自己心里明白。”

逆天邪的手指紧陷在掌心里面,这是第一次,他打从心底这么僧恨一个人。

“我绝不会照你安排的路去走!”

“你错了。”盛余空摇头,眼神竟是无限慈悲与怜悯:“你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缓慢温吞的声音,在逆天邪的耳中逐渐远去,包含眼前无尽辽阔的旷野,都在逐渐冰消融化中。

“我们会再见面。”

逆天邪咬紧牙关,以冬雷震震夏雨雪的语气道:“当然,我们一定会再见面!”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有被识海深处的盛余空听到,不过在旷野逐渐褪化成虚无的视野中,逆天邪仿佛听到一声满意的长笑。

——盛余空!你别得意,我发誓,我一定会不择一切手段来毁灭你,为娘亲报仇!

鲜血飞溅。

不论在意识世界中过去多久,在现实世界中只是弹指而逝的刹那,短到甚至连楚天涯还未发现到自己的“如来善剑”并未发生预期中的功效。

逆天邪反手握住楚天涯的手腕,伴随着森冷的笑容,将插入肩膀的剑指缓缓逼出。

此刻,“绝世邪神”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沈杀气,就比之前更要浓烈十倍以上!


第二章劫数难逃

斩业非杀生,除恶非抑善。

如来善剑,号称“佛门第一杀剑”,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佛门中人更是戒杀戒斗,为何还会创出这样残酷无情的冷剑?

答案就在于“如来善剑”的“善”字。

诸法自在,谓之“如来”;隐恶扬善,谓之“善见”。

“如来善剑”的本意,便是在于“舍己度生”。修练这门剑法之前,必得先断六识、去六根、除六贼,一息尚存,除善无他。

简单的说,就是与“活死人”无异。

以近乎残酷苦修的方式将六识俱断,让“末那识”以极端不平衡的方式提升至最高位阶,在一生一世的最初也是最后一剑中,做出以“剑意洗脑”这种近平天方夜谭的事实。

“如来善剑”的内中奥秘,就像是泼一捅水去冲洗掉地上的一点污渍一样,以大量的“善念”冲刷掉中招者脑内的“恶念”,然而人心善恶本为一体,焉有可能独去恶而留善之事?

六百年前,武林中出了一个“恶祖宗”司徒横霸,一身“横练不死身”修为出神入化,任何宝刀利剑也难伤他半根汗毛,而他的“大不慈悲掌”却是摧枯拉朽、中者立毙。

司徒横霸仗着一身内外魔功的绝世修为,横行当代无人能制,白道蔷英几次受不了他的残霸作风,群起而攻,却都反过来被他杀得落花流水、尸横遍野,当时提起“恶祖宗”司徒横霸之名,就连小儿也会吓得停止夜啼。

司徒横霸的血手恶行,终于惊动了当时的“菩提法座”,然而即使是当时的法座圣主也没有胜过“恶祖宗”的自信,“大梵天法”或能克制“大不慈悲掌”,却不能攻破水火不侵、刀枪不入的“横练不死身”,即使想同归于尽也非易事。

幸好当时法座十二长老之一的律法长老—十藏,抱着自我牺牲之心,闭关参悟法座禁招——“如来善剑”。

在禅室自我禁闭,不饮不食,三个月后,当其他人都以为十藏已经衰弱而死之时,封闭的厚重铜门忽然自动打开,六识俱断的十藏像足不点地的“飘”了出来,来到满目热泪的法座圣主面前,两人没有一句交谈,只是微一领首,跟着十藏就离开了“菩提法座”十藏跟司徒横霸那一战的结果如何,无人得知,只是两人从此就像人间蒸发一样的离开了武林。又过了一个月,“菩提法座”内多了一座无名的坟墓,和一个成天只会留着口水傻笑,无人知其出身来历的俗家弟子。

从此以后,就再没有人修练“如来善剑”这门先伤己再伤人的剑法了。

直到六百年后,“离剑”楚天涯因亲眼目睹挚爱白素艳背叛偷情的不堪场面,心若死灰之际,却仍谨记着自己的灭门之仇未报,于是回去找到自己的授业恩师——“菩提法座”十二长老之首的忘我,要求后者传授他能杀败“阎皇”君逆天的绝世剑法。

“老钠是可以传授给你有可能打败君阎皇的剑法,但是这门剑法未伤人先伤己,如果报酬的代价,是要你跟仇人同归于尽,这样你还要学吗?”

“要。”简单的回答,透露的是不可能动摇的决心。

也不知道是另有考量,还是真被楚天涯的诚意给打动,忘我最终还是带着前者回到“菩提法座”,并传授给他“如来善剑”的心法。

“要练成善剑的唯一途径,便是要学习放下。”

“放下?”

“对,放下仇恨之心,只有真正无嗔无怨的人,才能练成这门剑法。”

“恕徒儿资质愚昧,不用杀心推动的剑,怎么能够杀人?”

“这就是‘如来善剑’号称‘佛门第一杀剑’的原因,善剑杀的是心,而不是人。”

“杀心?”

“正是,我佛慈悲,舍身喂鹰,斩业救生,所谓的‘善剑’其实就是‘舍己度人’之剑如果心中有仇恨填怒之意,就如同染了颜料的白纸,发挥不出这门剑法的真正威力。”

“舍己度人……之剑……”

经过一年的秘密苦修,楚天涯竟真的奇迹般的练成了“如来善剑”,可是这时也传来“阎皇”君逆天和“天剑绝刀”丁尘逸两人决战于“不入树海”,已经双双身亡的消息。

事实上楚天涯一旦练成“如来善剑”,本来就连复仇之心也已完全摒弃,君逆天是死是活对他来说已不再重要。只是“阎皇”虽死,他的后人却更邪恶更冷酷,“绝世邪神”与“大日天王”的联手,浮沈之主判断唯有“如来善剑”才是逆天邪“常世之剑”的克星,于是请出楚天涯出山,和忘我师徒两人联手牵制“绝世邪神”。

至于“五魔子”中唯一的幸存者子鹰,则是为了报答“菩提法座”的救命之恩,主动请缨要求参与这场战役。

“如来善剑”乃斩业之剑,禅宗佛境无念无量之剑,所以就连终极之威的“十方俱灭”也不能克制楚天涯的剑势,但是浮沈之主和忘我都算漏了一件事情,那就是逆天邪的体内存在着一个以上的复数人格。

当善剑之意如潮水般涌入逆天邪脑识之时,一直隐藏在深处的灵魂终于“被迫”出手自保,保护了自己的存在,却也暴露了自己的存在,世事两难全,莫过于斯。

“如来善剑”的洗识之能,刚好碰上了“六道圣帝”盛余空这个钻研灵魂力量的大行家,以四百多年的精神修为力守,免得逆天邪这个主体一旦变为白痴,他这个“附属”也得跟着魂飞魄散。

盛余空一旦动用隐藏的力量,灵识共振之下,前后两任“天道”之主终于无可避免的在意识世界重逢,也因此让逆天邪知道盛余空其实未死的事实,以及……其实对方才是真正害死自己唯一真爱—玉白雪的幕后黑手!

而这个结果,也让“绝世邪神”变得更邪恶、更疯狂、和更……恐怖。

包括六识已失的楚天涯在内,忘我、子鹰三人,都忽然感受到一股极度肃杀、凶残的冰冷气势,晰间笼罩住四周。

把楚天涯的剑指从自己胸口拨出后,逆天邪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在嘴角挂着一丝冷冷的微笑,而原本一双应该是黑色的深邃瞳孔,此刻竟然蜕变成妖异的银色,闪烁着令人心怯的冰寒锋芒,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不是一双人类该有的眼睛……

“不愧是有千年历史的佛门圣地——菩提法座……本帝差点就阴沟里翻船了,这一剑的确是非常精彩啊……如果换成是任何一人来接这一剑,可能都接不下来吧?不过很可惜,你这一剑刺的对象是本帝,水远都是功败垂成,这就是你人生的写照吧……楚天涯。”

冷冷的语气像是替楚天涯的人生作了最后的注解,逆天邪把手一松,前者就像失去所有力气一样的往后仰天倒下。

“如来善剑,一生一剑”

将自己化为木石之人的代价,便是一生中只能发出一次的“如来善剑”,一剑既出,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再有第二剑的机会。

“离剑”楚天涯,已经走完他人生中最后一场战役。

完全没有时间哀悼战友逝世的余暇,仍置身于战局的人,所感受到的压迫只有更加沈重。已经再无保留必要的“绝世邪神”,源源而发的汹涌杀气,如海浪般拍击向眼前的敌人。

“十招……”

“十招之内,如果你们俩还能站着不死,本帝今天就放你俩一条生路。”

淡淡的话语,与其说是一种威胁,倒不如说是在陈述事实。而根本不给两人辩答的空间,笼罩周围丈许之内的气浪忽然消失,逆天邪如箭如电射出,剑气切割大气,发出激烈的裂帛之声,澎湃剑浪朝两人袭卷而去。

剑浪如千百头恶兽狂猛袭来,而在剑雨之中,逆天邪英俊的脸孔寒若冰霜,杀气密布,从他那不发一语的沈默之中,可以感觉他的认真。

——务必要杀死两人的认真。

“忘我禅师,你掩护我!”

对着迎面而来的澎湃剑浪,子鹰却是初生之犊无所畏惧,一团耀目银光自他腰间暴起,由昔日第一名匠龟大师所打造的“无限”软剑,运转如风,银光迸射如火树银花,与交错乱射的常世剑气正面冲突。

“无聊的挣扎!”

充满恶意的冷哼声骤然响起,而仿佛要印证他的说法,常世剑气更强更霸地激射而来,锐利的仿佛能切割空间。

子鹰嘴角一抹漂泊如云的微笑,缓缓隐去,“无限”刃抖动舞出银光如蛇,旋回飞斩,竟然一口气拦下了常世之剑的八成剑气。

拦下八成,毕竟还是有两成。

“阿弥陀佛!”

忘我双掌合十口宣佛号,一团空虚随着佛门结印翻腾出去,无形有实,有容乃大,忘我连变七种手印,“真空妙有”层叠柔韧,轻易化去余下的二成剑气。

一刚一柔,一攻一守,这一老一少的组合的确是天衣无缝、精妙无双。

可惜,他们今次遇上的对手,却是杀心已动的“绝世邪神”逆天邪!

逆天邪一对银眸闪过绝冷杀意,十指迸射,刹那间,两人眼前满满俱是蓝光如镜,密密麻麻跟蝗虫群一样,其威势更在前招两倍之上!

“怎么可能!他都不用回气的吗?”

子鹰被逆天邪仿佛水无止尽的御剑之术所震惊,气机互感,常世剑气阵前变形,犹如两道光之翼横扫,如时间之错乱般,一下子就杀到了前者三尺处。

“不妙!”

忘我大步迎前,十指捏出“成就一切明印”,转出精微奥妙的圆圈,唯我独尊的力场硬是让光之翼的去向偏转,改往自己攻去。

“禅师!!”

子鹰双目尽赤,无奈木已成舟,已成远水的他终究难救近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忘我以身挡招。

仿佛两根沈重的大铁锤同时撞击在脆弱的玻璃表面上,忘我的躯体,在光之翼交会的轨道上,被砸碎摧毁了。

忘我,“菩提法座”十二护法长老之首,在佛门中地位仅在“浮沈之主”一人之下,其无量慈悲佛心则是犹有过之,楚天涯、子鹰都曾在其引渡下,得到重生之契。而到最后,他也为了守护旁人而死,真正做到“舍己为人”的如来境界!

只可惜,他的牺牲,仍然不能改变残酷的结局。

“老秃驴已经先死了,你也跟着下去陪他吧!”

一道璀璨如闪电,快至避无可避,舍弃一切招式变化,就单纯是以“快”字一诀达到“终极”杀伤力的蓝色剑芒,在子鹰还来不及有下一步动作之前,已经在他的额前绽放出一朵血花,剑气前入后出贯穿了他的脑门!

无数画面在瞬间充斥过子鹰的眼前,世界忽然变得寂静无声,所有的一切像是默剧在他面前倒带播放,然后归于黑暗。

划出一道象征生命消逝的血线,子鹰仰天倒下。

——“无限”子鹰,“地府”五魔子之首,“地藏”魔陀佛的爱徒,魔陀佛轰烈战死前仍视他为复兴“地府”的唯一希望,才华洋溢的新一辈年轻高手。只是命运弄人,晨星在抵达天空的最高点绽放光芒之前,就已经化为流星损落。

所谓天妒英才,就是这样的结局吧。

连发两记“终极”之招,耗力之巨,即使是“绝世邪神”也需要回气调息的空档。经过几个呼吸之后,逆天邪才把一双可以用“破灭”去形容的空漠眼神,投向另一端的战场“大日天王”和“浮沈之主”,两大将星之间,最初也是最后的一战鹃蚌相争,最后的胜利者,可会是他这个导演兼主角的渔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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