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最后希望
最后一缕炊烟,飘散在无尽的夜空中。
浓郁的黑暗笼罩着整个弯苍,像是暗示着当今的天下大势一样,黑暗抬头,光明被压得翻不了身。
不过还是有少数不放弃希望的人,在一片无尽黑暗中找寻最后的一丝光明,像是现在的这一个人。
一袭僧衣在夜风间徐徐飘动,裹着清瘦俊秀的一名年轻僧人,头戴斗笠,背插长棍,像是一个不真实的幻影,行走在谷林之间。
“根据情报显示……应该是这个方向没错……”
僧人斗笠微微扬起,往遥远的夜空望去,天幕中,一颗分外明亮的蓝色妖星正炽烈燃烧,一天星斗为之失色!
“要快一点才行了啊……”
僧人的声音里,透露着掩饰不了的浓浓忧意。
僧人的脚步似慢实快,透露着扎实的武学底子,这样的不凡之人,却出现在这不毛之地,想必定有所图。
时间推移,从夜晚到黎明,从山谷到平地,僧人眼前的风景忽地一转……一片绿意盎然的草原,透露着某种生生不息的活力,却让一直隐带忧意的僧人眉梢一动,不由自主脱口道:“是这里了!”
僧人加快脚步往前奔去,一路上,各种奇花异草争奇斗艳般相互映衬,其中很多是僧人看也没看过、听也没听过的奇特品种,为什么竟会齐聚在这一处?这其中必有蹊跷。
“不会错了……一定是‘他’……”
行到草原尽头,一幅不可思议的光景赫然在望。
茵绿大地,温润华光,鸟语花香,沙罗双树之下,端坐着一个——他。
嫩绿青草,繁花似锦,化荒土为绿洲,这一切,只因为“他”。
“剑帝刀皇”丁神照。
这世上唯有“天剑绝刀”丁尘逸的“生灵剑气”,可以化无为有、起死回生,让不毛之地变成花园绿地。而世上唯一继承“生灵之剑”的人,就只有他的直系血嫡——丁神照一人!
事实上,如今集“生灵之剑”、“落花诀”、“大梵天心法”于一身的丁神照,若要单纯论就“生灵剑气”的领悟与掌握而言,只怕连丁尘逸复生也有所不及。
凉风清露拂过僧人身旁,带来一种舒服得像是情人之间亲吻的感觉,虽然僧人自幼出家清修,对男女之事所知甚少,可是当他看到静坐在沙罗双树之下的丁神照时,竟然升起一种想要膜拜的冲动,连忙暗施佛门静心禅功,才把这股冲动平息下来。
僧人不知道这是因为丁神照体内拥有的“大梵天心法”,乃是佛门一等一的武学,更是万流归宗之源,所以僧人会想对丁神照表示臣服之意,乃是理所当然。
淡淡花香檀香,随风送来,僧人不自由主停下脚步,生怕破坏这天人合一的人间妙地宁静,但任务使然,他的内心正陷入痛苦的挣扎。
幸好就在这时,丁神照的双眼忽然打开,两道利电也似的目光朝他射来。
僧人心中一颤,如果丁神照刚刚在那一瞬间对他出手,他肯定百分之百避不开去!他在年轻一辈中也是有数的高手,却连对方的一招也没有把握接下!
——果然,他就是我们的最后希望……
丁神照只瞧了僧人一眼,双目再度缓缓闭上,开口道:“是‘禅意门’的人?……”
僧人身子一震,不由自主脱口道:“你怎知?……”
丁神照眼也未抬,自顾道:“你的身上,有禅味的感觉。”
僧人长叹一声,伸手拿下头上斗笠,露出一张轮廓分明、清秀如玉的俊脸,赫然是许久不见的“菩提儿”弥勒!
“不愧是四大将星之一,‘剑帝刀皇’名不虚传。”
丁神照剑眉一动,空气中似乎多了股淡淡的哀郁忧愁。
“剑帝刀皇……我但愿这辈子从来也没听过这名字……”
弥勒踏上一步,道:“这是你的责任,也是你不能逃避的宿命……”
丁神照神色一敛,眼中寒芒暴射,冷冷道:“所谓的宿命,不过是你们强加在我身上的意志……”
弥勒一挥手道:“没有人强迫你该去作什么,重点是,你到底想要作什么?”
丁神照神色一动,喃喃自语道:“我想作什么……我想作什么……”
“我想作的是……”
弥勒道:“不管你想作的是什么,我来这里,是为了要让你知道,在你闭关不出的这些日子以来,死在‘绝世邪神’手下的人,已经超过一万以上了。”
丁神照讶道:“什么?!”
“我知道你或许觉得很难相信,但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逆天邪像是被杀神给附了身,在‘生死峰’之役销声匿迹过一段时间后,又以‘银色死神’的身分复出,而且是不分青红皂白的,见人一律杀无赦!不分男女老幼,也不管是不是武林中人,就是单纯的只为杀戮而杀戮,只为追求血腥为生存目的的死神!”
丁神照听后闭上双目,许久不见任何动静,最后开口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
弥勒啐道:“当然,我岂有骗你的必要?”
“天邪……到最后,我俩还是难逃一战……这就是所谓的‘宿命’吗?……”
丁神照的声音不像是对着弥勒所说,反而像是对着不存在场中的某个人。
“你来找我,目的是什么?”
弥勒一愣,跟着道:“当然是找你出山,阻止‘绝世邪神’的滥杀。”
丁神照又问道:“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我不可?”
“当然因为你是星象显示,‘绝世邪神’的宿命克星……”
丁神照哑然失笑道:“那我问你,你认为是天上遥不可及的星宿,还是你背后的长棍,可以保护你的小命呢?”
弥勒顿时语塞,“这……”
丁神照道:“逆天邪再强,也只是一个人,如果能集天下武林高手实力,未必不可一拼,但你们却自甘于一盘散沙,宁愿听天由命或是束手待毙,也不愿起而反抗,只是把希望寄托在一个虚幻不实的假相上!凭什么你就一定认为,我会胜过‘绝世邪神’呢?”
弥勒一身冷汗湿了背脊,明明对方就和自己差不多年纪,但给自己的威严感,却连已逝的师尊也远远不及,这就是当今之世唯一可以和“绝世邪神”相提并论的“剑帝刀皇”吗?果然见面更胜闻名!
但是自己被对方一番话堵的哑口难言,等于今次任务彻底失败,能拯救天下的最后希望,岂不等同幻灭?
就在弥勒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挣扎中时,丁神照眼中奇芒一闪而过,跟着叹了一口气道:“你也不必灰心,就算你不来找我,我也正准备要去找天邪一战。”
“啊?!”
听到太过意外的发言,一时间,弥勒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丁神照眼神望向天际,用一种淡然若水的语气道:“我这么做,不是为了要阻止他,而是为了要拯救他……”
弥勒无法理解丁神照话中的语意,不过后者也不需要他的理解,微微一笑道:“我不会向你解释,你也无须明白,我这么做,不是为了任何人……”
“不是为了……任何人?……”弥勒愈听愈茫然。
丁神照喃喃道:“常亦非常……无常亦常……天邪……你的苦心,我终于明白了……可是我的苦心,你又能明白多少?……”
听着对方犹如梦吃一般的发言,弥勒可以说是愈听愈如地五里雾中,幸好丁神照似乎没有继续再和他打禅机哑谜的打算,长身而起,整个人的气势迥然一变,像是弯苍一样无穷无尽,又像是大海一样深邃无限,难以看透。
“你回去向天下武林发出公告,就说我‘剑帝刀皇’丁神照,会向‘绝世邪神’逆天邪,做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挑战!”
世间万物只要有思想的生物,都有属于自己的精神领域,而在这精神世界中所表现出来的景象,正是反应当事者心境、意志,及情绪上的变化,就像是倒映在水面上的景像一样。
正常来说,每个生物都有属于他自己私有的专属精神领域,无庸置疑。
可是,如果说有“人”的精神人格不是独一无二,而是拥有复数以上存在时,这个“人”的精神世界,又会是怎样的光景呢?……
阴暗厚积的云层,暴雨犹如倒泄般狂倾而下,一道道电光有如末日神罚一般,不断轰在尘烟弥漫的荒芜大地上,空虚、破坏和毁灭,这就是如今的天下第一人——“绝世邪神”逆天邪的精神世界!
在这破坏的精神领域中,有一段与四周格格不入的特异空间,飘荡在虚空之中,散发着奇特的光彩,时大时小地膨胀收缩,给人的感觉似平随时都会消失一样,岌岌可危。
“终于找到你了,你这个该死不死去的东西!”
狂张的声音从世界的最远处传来,却在转瞬之间便逼到奇特空间的身前。声音的主人有着一头飞扬银发,赤红的双目却幽深的有如阿鼻炼狱,全身散发着君临天下般的强横气势,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他有如邪神一般的可怖力量,唯我为皇!
“你却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迟来啊……你这个恋母情结的怪物……”
讥讽的话语,却空洞漂浮得不留一丝痕迹,好似从虚无中传来。随之那团奇异空间开始自行旋转起来,其表面颜色也变得混浊,再转而透明,仿佛就要消失在这世上一样。
“好不容易找到你,你以为我还会让你跑掉吗?……”
银发狂人语出如雷,双手摊开,一股沉重并有如实质的邪异力量急速凝聚在整个精神世界,并盼间作用于如今缩成一团的浑沌圆球,笼罩压制过来的可怕力量绵绵不绝,仿佛要把构成物体的最小分子也挤压破碎,才肯善罢干休!
“在我的世界里,一切力量就唯我所用……你和我之间的差距是压倒性的大,你是没可能逃走的……”
“还不给我出来!”
银发狂人怒喝一声,凝成浑沌圆球的结构终于承受不了如此大力,在一声巨响后爆碎,残余散劲震得整个空间抖颤不已,动荡不安。
雷停,雨息,浑沌破去,虚空中一个男子的身影缓缓浮现……
清秀干净的外表,充满魅力的和善笑容,却不知为何像是带着一丝邪异,虽然在这末日降临一般的地狱景象中,仍散发着独特的个人魅力,他赫然是一个早该死去……或该说是一开始便不曾真正“存在”过的主角……
“邪星”君天邪!
在他的面前,站着这个世界的主人,也是他的“创造者”,银发的恐怖死神,“四大将星”之首,“绝世邪神”逆天邪!
创造者和被创造者,隔了二年又十五天,自从那个被逆转的结局之后,两者终于又见面了!
只可惜,在他俩之间,永远没有存在和平相处的可能性,只能是以一方的破灭作为每次相见的代价……
“终于又见面了,该死不死的君老鬼,竟然留下了这么讨厌的手尾给我!”
君天邪挑眉微笑道:“看来你也发现到,我之所以还能继续存在的关键了。”
逆天邪恨恨道:“邪道涅槃……”
君天邪眨眨眼道:“只答对了一半,这样可得不到奖品呢……”
逆天邪怒道:“你现在是在玩我吗?!”
君天邪摇头道:“哪敢?只是我以为以你的智慧,应该很轻易就可以猜到答案才是。”
“不能怪他,因为所谓当局者迷的定律,就是连最强者也不能轻易摆脱。”
第三者的声音横亘插入精神领域之中,逆天邪猛一回头,就看到另一个极度意料之外的人物。
“怎么可能……竟会是你?!……”
逆天邪看到的是一张与他形貌相似、气质迥异的银发男子,三个人排排站在一起,就像是三胞胎兄弟一样,而又以最后一个出现的“天邪”看起来最为成熟!
“盛余空!”
“六道圣帝”——盛余空笑着对逆天邪道:“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我,感到很意外吗?”
盛余空的笑容,对于逆天邪而言不啻是一种火上加油的讽刺,怒气上涌,杀意沸腾。
“他妈的!你们两个在玩我吗?你以为本帝是可以随便玩弄的对象吗?该死的东西,本帝今天就要你们两个真正形神俱灭!永远消失!”
逆天邪俊邪无双的脸上有着说不出的愤怒与杀意,狂猛的杀人剑气透体而出,浓厚的死亡之气更晰间充斥整个空间。
“十——方——俱——灭——!”
第八章真实虚幻
整个精神世界原本就是以逆天邪的意志为主体架构而成,一旦“创造者”动了杀意,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也无法避开无所不在的死神之手!
“轰!”
石破天惊的百万剑气充斥四周,大地像是豆腐般给片片切开,这股神威非任何人所能对抗,君天邪和盛余空两人在狂啸急吼的剑之风暴中,瞬间便毁灭粉碎!
“这样……便结束了吗?……”
耗力甚钜的一式剑招,即便以“绝世邪神”之能,也要在施展后回气调息,然而接下来的事情发展,却又超出他的意料之外。
——呼!
应该是被千刀万剐、尸骨无存的两个人,忽然就在他们消灭的原地,有一点气息慢慢生成,迅速由小扩大,先是一点黑点,跟着头、手、脚……四肢迅速还原,躯体重生。刚刚才被“杀死”的君天邪和盛余空,又毫发无伤的出现在逆天邪眼前!
“怎么会……怎么可能?”
逆天邪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尽管是在意识世界之中,但被他“消灭”的物体仍代表永远的消逝,是没可能再复活过来的!可是眼前……眼前的现象又是怎么回事?……
三人之中相貌最成熟又带点风霜的盛余空,似笑似叹地道:“事已至今,你还是想不明白吗?”
逆天邪眼中一片狂乱,像是歇斯底里的吼道:“你们这些死不去的废物!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我就不相信我治不了你们!我要杀!杀!杀!”
君天邪叹道:“你还不懂吗?我们之所以能够继续存在,是因为你的关系啊!”
逆天邪心神剧震,眸中寒芒一闪,冷冷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看看。”
“绝世邪神”并非一般俗世浑人,论智慧绝对是当今数一数二,虽然事态混乱,但稍微冷静过后,便能逐步厘清头绪。
盛余空道:“因为你‘需要’我们,所以我们才会存在啊!”
逆天邪眼前一黑,许多事情如走马灯般陆续浮现在脑海中,那一瞬间,他像是想通了某些关节,又像是全部都没想通。
君天邪摇头道:“无敌最是孤独,我一直到今日,才能体会老爹当年的心境。”
盛余空失笑道:“这样的心境,我却在三百多年前就已深刻体会过。”
逆天邪身子一震,脱口而出道:“你们是想说,我因为在杀败帝释天之后,放眼世上再无敌手,所以才在下意识中‘幻想’出你们两个,就像当年我造出‘邪星’和‘魔星’一样吗?”
君天邪和盛余空没有回答,但那表情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逆天邪以手掩面,冷汗涔涔流下。
一切的变因,来自于“邪道涅槃”和“万邪归宗”。
话说回十年前,当“阎皇”君逆天发现自己儿子的体内似乎寄宿了另外一个灵魂时,他所感受到的震撼,绝不下于当年第一眼见到“天娇”玉白雪时的程度。
有了问题,就要想出对策,君逆天绝非会向困难低头的凡夫俗子,尽管问题棘手,但“天下第一君”怎有可能束手无策?终于在翻遍经典史籍之后,给他找到了对症下药之法——邪道涅槃!
以“邪道涅槃”这“无中生有”的精神秘法,或许可以为自己的儿子留下一丝死中求生、败部复活的希望。
即使是“虚拟”出来的人格,终归也是一种“存在”,只要“存在”就有“希望”,这就是君逆天对他那被“制造”出来的儿子——君天邪的“父爱”!那是从未诉诸于外表,但却无比深远广阔的父爱!
君逆天知道自己唯一的独子体内有着不属于他的强大灵魂,而后者终有一天会成长苏醒过来,届时君家血脉就有可能永远自地表上消失!为了不让上述的情况发生,所以他留下了让木偶可以变成人的“魔法”,万一当最坏的情形发生时,他的儿子还有翻回赌本的最后一注。
后来的事实证明,君逆天实在有着常人无法比拟的眼光远见,“天下第一君”可谓名符其实,武力与智慧都是当代无双,唯一的弱点,就是在“情”字一关,造成了一代将星的损落。
“阎皇”君逆天和“六道圣帝”盛余空,两大绝世高手隔了四百年时空的斗智斗力。第一回合,可以说是由盛余空胜出;第二回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如果说“邪道涅槃”是造成君天邪“死而复生”的远因,那么“万邪归宗”就是造成盛余空“由衰转盛”的近因。
“万邪归宗”是一种用分裂人格去模拟使用者武功的绝学,以逆天邪登峰造极的“阿赖耶识”去推动,至少可以达到原创者九成左右的威力。而能以一己之力同时推动少又大高手的绝技,逆天邪这门武学的威力可以说是空前绝后,无人能及!
然而世上岂有真正完美无缺的武功?“万邪归宗”的极度威力乃是伴随着精神上的极度扭曲而来,将人格一分为八的危险性,就像是将自己给全身麻醉后,再用八匹野马缚住手脚四肢一样,随时都有可能落得万劫不复的下场!
面对帝释天的“九阳终极”,逆天邪以八倍极限的“万邪归宗”取得一场漂亮胜仗,却相对付出了相当大的代价,那代价就是唤醒了盛余空和君天邪这两大“心魔”!
自古请神容易送神难,逆天邪自以为凭着前无古人的“阿赖耶识”修为,可以驾驭“万邪归宗”这终极杀招,却没想到前有远因后有近忧,终于导致了如今这不可收拾的残局。
因为“万邪归宗”这无敌一招追根究底来说,就是应用错乱的“性格”去产生力量,推动远超过只有自己一个“人格”时所能操控的力量,但在使用那无敌力量的同时,其后遗症却是严重影响本来思想,使自己的“主控权”变得薄弱,这就是终极杀招的双面之刃。
逆天邪不是没有想过这其中的严重性,但是他的自负根本不容他去思考失败的可能性,何况人的思想就不是自己可以完全控制的一样东西,不是就有一句俗话说的好吗:战胜别人容易,但要战胜“自己”却是十分困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逆天邪忽然仰天狂笑,笑声回荡在整个意识世界中。
“他妈的!没想到我逆天邪也有这么不知所谓的一天!原来一直困扰我的隐忧,就是你们这两个‘次级货’搞出来的屎!哈哈哈哈!我真是太失败了!”
话虽说着自己失败,但逆天邪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杀气却是比之前还盛,让君天邪和盛余空都不由为之侧目。
“有什么好笑的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逆天邪把手放下,低垂的脸庞发出异样的语音。
“就算知道是你们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在我脑中作怪,那又能怎样?……以本帝如今的修为,即使不使出‘万邪归宗’,也已是无庸置疑的天下第一!只要不给你们继续出来的机会,又能奈何?”
盛余空和逆天邪互望一眼,两人都露出那种“意在言外”的表情。
“你以为你已经天下无敌了吗?”
逆天邪傲然道:“当然,这不是自信,而是事实。”
“这天下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跟你抗衡。”
“是谁?”
“这人你也认识的,而且跟我们一样的熟悉。”
“你是说……丁神照吗?……”逆天邪仰天大笑道:“那个无能的二世祖?你们凭什么认为他可以对本帝构成威胁?难道就因为他是‘剑帝刀皇’,和那无聊的四星相克之说吗?”
君天邪微笑道:“信与不信,其实你比我们更加清楚。”
逆天邪敛起笑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我不想再和你们继续这无聊的话题了,既然已经知道问题所在,而且也确定你们并没有进一步威胁到我‘第一主体’地位的能力,本帝不会再浪费宝贵的时间和你们穷耗下去。在本帝想到怎样永远解决你们的良策之前,你们就好好珍惜剩下不多的日子,继续苟延残喘地躲起来吧!”
逆天邪的决定可谓兼具狠辣与明快,即使是盛余空听了后也不由脸色一变。
而自始至终都像是比前者更成竹在胸的另一“人”——君天邪,摇了摇头,感叹的笑着道:“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已经来了……”
“什么?……”
逆天邪皱起眉头,眼中浮现疑惑的光芒。
君天邪闭上眼睛,双手摊开朝天。
“我和他有过约定,万一哪一天,我变得不再是我时,要由他亲自下手把我‘拯救’。
现在,就是他实现承诺的时侯到了。
连一旁的盛余空在内,都对君天邪突如其来的举动感到意外,露出不解的神情,思索对方话中的含意。
“四大将星的最后两颗……‘绝世邪神’和‘剑帝刀皇’,承继了他们父执辈留下来的不解宿命,现在……是他们俩决定谁是真正天下第一的时侯到了……”
逆天邪眼中忽然闪过了悟、讶异与不安的光芒。
“原来……你竟然是?”
逆天邪终于没能把那句话说完。
盛余空和君天邪,忽然消失在逆天邪面前。
意识世界开始崩溃了。
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下一刻,逆天邪已是回到现实世界之中。
他睁开双目,第一个看到的人,便是一个他应该很熟悉却又很陌生的人——“剑帝刀皇”丁神照!
逆天邪露出难以言喻的笑容,对着丁神照说道:“你终于来了。”
远眺西方,太阳几乎已经完全沉入地平线之下了,只剩下几分不甘心的余晖,在和黑暗拉锯着。
在连夕阳无法穿透的树林里,有两个人的身影在昏暗处移动着,那是两个曾经无比亲近,然而却又被命运作弄,而导致如今势成水火的两个绝世强者。
“绝世邪神”逆天邪!
“剑帝刀皇”丁神照!
“四大将星”中仅存的两颗宿星,也是现存天下最强的两个人,却只能容许双方的其中一个人独存世上,因为“无敌”永远是只属于唯一的皇冠!
但在决战时刻到来前,两人如今却像是一对亲昵无间的好友一般,静静地站在一起,像是很享受这片刻的和平时分。
“这是你爹的坟墓?”
逆天邪破天荒的使用了相当平和的语气,对着身旁的丁神照说话。
“嗯。”
丁神照眼神落在他亲手为“天剑绝刀”丁尘逸打造的坟墓上,微微领首。
逆天邪仰首望天,淡淡道:“这么说来,我是不是也该为君老头造一个坟墓呢?……”
“你不会的。”丁神照连想都不想,就这么开口说道。
逆天邪大笑起来。
“哈哈哈!……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神照也!”
“为什么,不能原谅你的父亲,君逆天?”丁神照淡淡问道。
逆天邪眸中闪过一丝寒芒,表情却是微笑着道:“自始至终,他付出父爱关心的对象,也是那个从未存在过的‘君天邪’,而不是我。”
逆天邪转头望向丁神照。
“你说,这样的父亲,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去原谅?”
丁神照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逆天邪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对前者了解远甚于世上任何人的丁神照,却可以从那平静的水面底下,感受到那股僧恨世上一切,想要毁灭一切的恨意!
不论是任何人,甚至包括这世上他唯一在乎的母亲玉白雪,都无法动摇或改变逆天邪这股毁灭的意志吧!
唯一可以制止他的方法,就是将他打倒。
自己作的到吗?
或该说是,自己狠的下心来吗?
到现在,丁神照还是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第九章自求我道
仿佛是看透了丁神照此刻内心的矛盾,逆天邪微微一笑,道:“你现在是在想,要怎么样才能够把我给‘阻止’?或该说是,要怎么样才能把我给‘杀死’吧?”
丁神照沉默不语,表情像是陷入天人交战的长考,良久良久,方重重一叹道:“难道我们之间的一战,就没有任何可以避免的方法吗?”
逆天邪嘴角扬起一丝无比邪傲的微笑,摇头道:“绝无可能。”
丁神照身躯一震,逆天邪语气中的决绝与无情,等于粉碎了他最后一丝的希望。
“这是何苦来由?”
逆天邪轻轻一拨额前的银发,似笑非笑的道:“难道你不知道,根据所谓的‘天命’揭示,你与我之间,只能有一个人生存在这世上。”
丁神照嗤之以鼻道:“我倒不知,你从何时开始信起命来了?”
逆天邪哈哈笑道:“大家都说我应该跟你势不两立,你倒教我,我应该怎么办才好?”
丁神照摇头道:“‘绝世邪神’要作的事,世上还有人能左右你吗?”
逆天邪道:“说的也是,所以如果我要杀你,这世上也应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啰?”
“还有一个。”
“谁?”
“我。”丁神照道。
“哈哈哈哈!”逆天邪仰天笑道:“不见一段时间,你竟然也学会说笑了!真是不容易啊!”
丁神照没有说话,就这么让逆天邪一直笑着。
半晌过后,后者自己收起了笑声,用一种异样的语气道:“神照,我的头很痛。”
丁神照愕然道:“头痛?”
逆天邪用手指着自己额头,笑着道:“自从娘亲离开以后,我就时常会感到头痛,到打败帝释天之后,这头痛的症状更是频繁和加剧,最疼的时侯,甚至恨不得把我自己这颗脑袋给砍下来。”
丁神照楞楞地望着逆天邪,心中隐隐觉得对方竟然会将如此隐疾主动告知,必定另有深意。
果然,逆天邪接着道:“你可知道,我头疼时要靠什么才能医好?”
丁神照茫然摇头。
逆天邪淡淡笑了笑,道:“杀人。”
“杀人?”
“没错,杀人。”逆天邪冷漠道:“只有杀人,才可以让我的头痛稍微平静一点。”
丁神照恍然大悟。
“原来,这就是你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的原因吗?”
逆天邪嘴角轻扬说道:“也是,也不是。那些蝼蚁之辈,本就死不足惜,能够死在本帝手上,已经算是他们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丁神照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愤怒。
“就为了这个理由!……”
“不然你期待有什么理由?”逆天邪打断他的话道:“不管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傀儡’,抑或是现在的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看重别人性命的人。为什么,你们就能接受那个‘邪星’,而不能接受我这个‘邪神’呢?”
逆天邪的话让丁神照为之错愕,某种出乎直觉的预感,让他没办法把前者的这番话等闲视之。难道,“绝世邪神”的真意是?……
逆天邪的口气愈来愈低沈,也愈来愈冰寒。
“老头子也是……娘也是……你也是……每个人都是……为什么,大家希望留下来的都是那个‘傀儡’,而不是我……既然每个人都不希望我生存下去……这样无趣的世界,毁去了也罢……”
丁神照踏前一步,道:“不对,事情并不如你想像的那样……”
逆天邪忽然朝丁神照露出一个残虐的笑容:“我的头又痛了。”
跟着不等丁神照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逆天邪就以冠绝天下的轻功身法往后疾退。前者没想到后者会做出这么意外的举动,失去先机下,只能被动的依照本能往对方追去。
“你想干什么?”
“你说呢?”逆天邪露出一口白牙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我一头痛的时侯,就想要干什么吗?”
丁神照心中涌起不祥的预感,但他起步在后,逆天邪的轻功又远在他之上,纵想拦截亦是有心无力,只能凭藉“末那识”修为紧锁住对方气息,紧紧维持一个不致跟丢的局面一前一后,两人转眼间已高速奔驰出数十里,出了“不入树海”境界,丁神照刚心叫不妙,果然心灵上的感应一震,逆天邪的气息已完全消失。
“糟了!”
丁神照连忙止步,强迫精神更加集中,却仍然无法寻获逆天邪的下落,心中不安感更重,他很清楚,现在的“绝世邪神”是怎么样一件生人回避的绝世凶器!
“逆天邪!你这没种的家伙,不要像只老鼠一样的躲起来,是男人的就出来和我拚个痛快!”
情急之下,丁神照提气长啸,叶落鸟惊,声传里许可闻,但是逆天邪仍是音讯全无,丝毫不被他的激将法所挑动。
“该死!到底躲到哪里去了?”
心情是无比焦急,因为丁神照就知道,消失的逆天邪绝对不是怯战退缩,而是去找治疗他头痛的“特效药”。
“逆天邪!你给我出来!”
再次提气喊声,却依然没有丝毫反应,但是这一次丁神照学乖了,神识扫瞄改往有人烟的地方搜寻而去,因为只要哪里有人,逆天邪的“药”就在那里。
“有人了……等等!好浓厚的死亡气息,不会有错!是那里了!”
终于找到线索,丁神照立刻以最高速度奔驰向目的地,希望能尽量救得一个是一个,可是当他赶赴现场的时侯,他知道自己毕竟还是迟来了一步!
循着死亡气息来到村子的入口,丁神照还以为自己来到了地狱的修罗场,眼前所见的房舍有如被龙卷风吹过般崩塌破碎,门板砖瓦凌乱四散,底下压着数十具死状凄惨的尸体,不知情的人乍看之下,还会以为这里是遭遇到什么猛兽的攻击。
该死!
丁神照不敢延误,落地即起,更往村子内部深入,沿路所见尽是废墟死尸,让他既难过又愤怒,然后当他再见逆天邪的那一刻,所有的悲愤在一瞬间累积到顶点!
在村子的一处空地上,死去的村民堆成了一座小尸山,底下的黄土尽被染红,甚至还有黑色的尸水流出!尸山的最高处,则是浑身淋浴在血水之中的“绝世邪神”逆天邪!他整个人被包裹在一团血雾之中,双手张开,仰首望天,布满血痕的脸上却有着异样的平静。
“逆天邪——!”
再也忍无可忍,眼见如此多无辜之人惨死在逆天邪之手,丁神照终于体认到一味姑息只会养奸之理,人如炮弹般飞射而出,刀剑半空中同时出鞘,一上来已是全力出击。
“你简直是无药可救!”
盛怒下出招的丁神照,终于显露出他身为“四大将星”之一“剑帝刀皇”的实力,刀光剑影,只在眨眼间便扩散至盖天掩地的境界,猛袭而下!
只是丁神照虽刀狠剑利,逆天邪却是连眼睛都未睁开,像是很享受他的“血水浴”,浑然不知刀剑已然临身。
杀气宣染了四周的空气,逆天邪身旁的气氛变得沉重又险恶。丁神照并不因为逆天邪的视若无睹而停手,小村的惨案让他深刻体认到,让已绝对疯狂的逆天邪存活在这世上,只会害死更多无辜的人!
逆天邪终于睁开了眼睛。
——!!
当丁神照和逆天邪的眼神对上,刹那间,一种名为“战栗”的感觉浮上了心头。那是在空洞中飘散着破灭的狂气,仿佛能把一切卷入吞噬的眼神,除了虚无之外还是虚无,让几乎不知道畏惧为何物的丁神照,都感受到那种仿佛坠入无底深渊的恐惧。
逆天邪露出能冻结一切的冰冷笑容。
“太迟了。”
逆天邪的手一动,蓝色的死亡剑气倏地暴涨,如圈圈涟漪般轻送,却是出乎意料的快,快的剑气已过,丁神照才感觉到刺骨的伤痛。
——这么快?
丁神照没想到恢复无情心境的“绝世邪神”,出剑竟是如此快利,心中不由浮起莫名的惊慌。
逆天邪剑指再动,几乎不分先后的点在剑锋刀面上,行如流水却重如泰山,让丁神照的攻势为之一滞,其剑术之高明,已达出神入化的境界。
“错过刚刚唯一能杀我的机会……你已经再也没有任何取胜的可能了……”
不带感情的冷淡言语,身上散发的气势是不再留力的冷冽,一剑既出鬼神惊,“绝世邪神”真的回来了!
“正合我意,本来我想要打败的,就是一个最强的你,不这样我就不好对爹交代了!”
面对“绝世邪神”的最佳状态,“剑帝刀皇”也不逞多让,抛开心中迷惑,背负最后救世希望的他,同样不认为自己有输的理由。身子一转,横举刀剑来到胸前,脚下一前一后,摆开架势,准备迎接这最后之战。
逆天邪缓缓摇头,脸上是一片止水般的冷例笑容。
“没用的……”
蓝色剑芒再起,势如狂风劲扫,徐如行云流水,邪神的无情剑指,其锋芒远胜世上任何的神兵利器,远交近攻,风中铿锵不止的交击,引起万点火星迸射不断,正是邪神手中的锐不可挡,冲击剑神手上的坚不可摧。
“为了不让更多的无辜人民惨死在你的魔剑下,逆天邪!我今天一定要打倒你!”
坚定的语气透露磐石般的决心,刀剑与人浑成一体,剑刺出,势如破日;刀回扫,斩破天地。
“可笑!大话是要建立在实力之上的,论武功、论智慧、论反应,你有哪一点可以胜我想要打倒我,发梦还早啊!”
“我一定可以打倒你!”
“凭什么?”
“就凭一个信念,天地不变的法则——邪不胜正!”
“邪不胜正?这是什么搞笑的信念!耍白痴也要有个程度,你的天真,只会造成悲惨的落败!”
冷言中再出手,是邪神更趋浓烈的魔性,极端的常世剑气,刺眼的巨大蓝光,展露狂猛的霸道,举手投足尽是无敌的自信,银色双眼之间,此刻满是嗜血的欲望!”
“一切非常!”
常世之剑中,逆天邪最喜欢用的起手式,在已完全领悟“末那识”境界的“绝世邪神”挥洒出来,威力倍增,只是起手式已有“终极”之威,剑气如瀑,完全封死十丈内每一寸空间,全然不给对手任何闪遴的空间。
“果然强!但是我也不弱啊!”
丁神照双眼一亮,不理倾盆而下的常世剑气,长啸一声,身形急旋,如陀螺般转动,一刀一剑化为十丈青虹,盘旋飞舞成盾,有如一个巨大的光伞复起复落,轮回无限,尽把来袭的常世剑气挡卸无漏。
当日罗刹对“天邪”一役时,前者也曾以类似的手法破去此式,只是逆天邪和当日的功力不可同日而语,而丁神照破解剑式的手法也更加高明。
逆天邪的眼睛闪过一丝凶房,冷喝道:“再接我‘剑破虚空’!”
蓝芒耀目,就如同至高无上的存在一样,一闪,就将整个空间填满。
这一剑,隐隐带着一种号令天下的无上尊严,令世间一切万物都要遵照他的意思行事,
若有违抗者,杀无赦!
看到这一剑,丁神照的表情在刹那间又生变化。
衣发飞扬,双眸清澈,宛如秋水,看似一片虚无,却又仿佛包含一切……
“试试看这一招吧……”
丁神照双目一闭,竟像是放弃抵抗般把刀剑垂下,脸上流露出温和的笑意,整个人像是与这个世界抽离了一样,又像是融入了整个世界。
“我自求我道……”
话一说完,他整个人忽然变成了“无”。
包容一切的“无”。
逆天邪的“剑破虚空”,甚至可以切开空间,但是他能“斩空”,却无法破“无”。
破不了“无”,这一剑也就伤不了丁神照。
逆天邪一剑刺空,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诧色,楞楞的看着他的对手。
丁神照!
脸色苍白,面无表情,手上的刀剑仿佛化为拐杖支持,看起来极为虚弱的“剑帝刀皇”丁神照。
在无声无息之间,就化解了逆天邪终极一剑的丁神照!
逆天邪冷冷道:“看来我还是小看了你……”
丁神照安详沉稳的道:“在我们分开的这段日子里,变强的不是只有你而已……”
“哈哈哈!……不愧是我的命中宿敌,”逆天邪张口笑道:“看来,我得要拿出真正的实力了。”
第十章杀神之计
两年前。
丝丝雨滴,从天而降,落在黄土上立被吸收不见,就像是从未曾在世上出现过一样。
两个丰神俊朗、气质迥异的少年并肩而立,那场景仿佛一幅传世名画,画中的两名主角,是尚未变成“绝世邪神”之前的君天邪,和仍是“纵剑横刀”的丁神照。
君天邪仰天看着有点灰暗的天色,眯眼让有点冰冷的雨滴打在脸上,长长吐了一口气后道:“讨厌的雨。”
丁神照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我还不知道你讨厌雨。”
君天邪有些嘲讽的笑道:“你不知道我的地方还多着呢!”
丁神照意有所指的道:“这倒是真的……”
君天邪愕然望向丁神照,瞪着后者好一会儿,方道:“好小子……看来我是低估了你,原来你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丁神照失笑道:“何有此说?”
君天邪沈凝不语,片刻后方道:“我体内除了玉天邪之外,还有另一个人格的事,你是知道的吧?”
丁神照摇了摇头,道:“你希望我知道,我就知道,你不希望我知道,我就不知道。”
君天邪神色变了变,眸中异芒一闪而逝,却很快地把头别过去,不让丁神照看到他此刻的表情。
“谢谢!”
“嘿,你该不会是……感动的掉眼泪了吧?……”
“胡……胡说什么?”君天邪语气中露出难得一见的窘态:“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掉眼泪了?不要乱说!”
丁神照耸肩笑道:“好,我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靠!你这奸笑是在哪里学的?为什么我看起来那么熟悉……啊!你还在笑!不准笑!”
“……遵命。”
两人笑打成一团,那是在两年前某个很祥和、很平静的下午,也许当事者的其中之一已经遗忘了这件事,但是丁神照却永远也不会忘记。
包括后来君天邪对他说的最后几句话。
“我说啊……”
“啊?”
君天邪忽然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以从未见过的认真表情,严肃的道:“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君天邪深吸一口气,道:“如果有一天,我变的不再是我……就是说,如果我被体内的那个神秘人格给控制了……不,先让我说完。”
举起一只手阻止丁神照打断,君天邪接着道:“如果有那么一天,我要你答应我,你要负责杀了我。”
“因为我只愿死在你手上。”君天邪轻轻幽幽的道,语气里却透露出冬雷震震夏雨雪的决心。
“天邪……”丁神照犹豫着道。
“这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求你,你答不答应?”
“呢……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好像不是你第一次求我才对……”
逆天邪一张脸顿时拉得又臭又长,身上杀气暴涨。
“你——答——不——答——应——?”
在立刻被杀和日后被杀之间,丁神照很快的做出选择。
“我……我答应你。”
“这才是我的好兄弟。”
“……”
谁又能想到,那时的戏言,却残酷的印证了日后的事实呢!
最终的一战,是延续两人血液传承的一战,由“阎皇”君逆天而生的“绝世邪神”逆天邪;由“天剑绝刀”丁尘逸所出的“剑帝刀皇”丁神照。尽管在开战初期,双方各拥有不同的心绪,但交战至今,两人却只剩下一个共同的心愿,那就是打倒对方!
傲立风中,银发飞扬,不败的邪神流露着无敌的自信,饮血过后的兴奋早已退潮,如今换上的是一身逼人的冷冽与冷静,双目间闪动的,是追求杀敌的贪婪渴望。
左剑右刀,斗气如焰,剑斩兔神,刀断天地,刀剑人浑成一体,虽拥有最强者之身,但一生却是充满无数无奈,这些数不清的无奈,成就了他的最强。
战斗仍在继续,以破碎的虚无为舞台,以无数的人命为背景,“终极”最强者间的战斗便是如此的毁天灭地,“阎皇”君逆天和“天剑绝刀”是如此,他们的后代也是如此。
逆天邪,此刻已完全寻回“绝世邪神”的无敌自信,俊美无双的脸上有着如艺术品般不真实的冷冽表情,举手投足间有如舞蹈般优美流畅,却又拥有兔神般的恐怖破坏力,剑招所指尽是敌人致命之处,为对手造成莫大的压力。
丁神照,此时也不负他“剑帝刀皇”之名,双手刀剑齐出,瞻之在前,忽焉在后,剑气刀呈所到之处,仿佛能让天地静寂,与逆天邪万物俱毁的灭世剑气恰成强烈对比,亦丝毫不被比了下去。
“能够跟本帝战到如此地步……你的进步值得夸奖……”逆天邪的声音阴冷而坚定,有如天雕:“不过,也只能到这里为止了……”
逆天邪再度出手,空中忽然亮起一道蓝色锋芒,犹如空间裂开一样,突然就突破了丁神照的刀气剑网。后者吃了一惊,出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避开那一剑。逆天邪连声冷笑,剑指连连数震,无形剑芒凝化断空,剑剑夺命!短短几个呼息之间,丁神照已在鬼门关前来回走了好几遭。
“看也看不到,挡也挡不着,这是什么剑法?”
“不见之剑……”
逆天邪剑指连点,双目似开似闭,剑指上光液流窜,犹如活物一般,随着逆天邪的内力不断鼓动,每出一剑,丁神照就得狼狈逃命一次。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丁神照脑海飞快转动,思索解救之道,心神进入似念非念的境界,猛然一昂头,右手剑指天,左手刀接地,凭天地而立,目中神光骤盛,一刀同时斩了出去。
“刀断天地!”
一刀即可扭干转坤!
威凌天下的刀气一出,逆天邪“不见之剑”的剑气就变得凌乱了,仿佛阳光一出,浓雾就散了一样。
“不见之剑,毕竟是虚无之剑,怎比得上我这至实至霸之刀?”
开战以来,终于找到逆天邪的一记失招,丁神照哪肯放过这个良机?双手紧握刀剑,开战以来一直闪动着冷静智慧神采的双眼,如今眼眸里多了未曾见过的冷酷。少了情感,多了逼人的杀意,人随刀走,一刀劈向逆天邪。
“没用!”
即使露出破绽,逆天邪仍拥有天下第一硬功“天道圣甲”,即使君逆天复生以“诛神印”十成功力正面轰他一记,他也有自信只痛不伤,更别说是丁神照这雏儿了。
“当!”
丁神照一刀劈在逆天邪肩膀上,后者脸上紫光一闪,“天道圣甲”已自动化解入体刀气,正要冷笑反击,忽然他感觉到——
痛——!!!
前所未有的剧痛!
极度尖锐,史无前例的超级剧痛!
撕痛欲裂,超越负荷的极限剧痛!
剧痛超越了肉体,煎熬着灵魂,让逆天邪忍不住惨嚎出声。
“好痛啊——!!”
丁神照眼神闪过一丝深沉的悲痛,道:“这‘死煞之刀’能够练成,还是拜你之赐……若非你用如此残虐的手段害死小莲,我也无法领悟失去至爱的悲痛,领悟这至凶至残之刀。”
“天道圣甲”能抵御一切物理性攻击,堪称最强之盾,但却无法防御精神上的攻击,而这也正是逆天邪他现在唯一的弱点。
逆天邪怒嘶一声,全身爆出连串声响,脸上阵青阵白。原来是他不惜自断体内经脉,企图以肉体上的痛楚来压过灵魂上的折磨,固然此举会让他元气大伤,但权衡轻重之下,也顾不得了那许多了。
但丁神照岂会让他如愿以偿?交手以来,他就在苦心营造这唯一可以获胜的机会,如今行百里路半九十,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生灵之剑——!”
丁神照扬剑出手,剑气说时迟那时快,尽都贯穿刺入逆天邪体内,产生的反应竟像是在一堆火药箱上,点了一根火柴一样,引起超乎预期的爆炸。
“呀!这是怎么回事?你对我作了什么?”
丁神照源源不绝的将生灵剑气输入逆天邪经脉内,却并未对后者体内造成任何实质的伤害,却似乎唤醒了某些沉睡中的“东西”,让逆天邪因此脸色大变。
“原来这才是你的用意!……你是什么时侯发现的?……”
“当日在‘六道圣殿’内,我以‘生灵剑气’和你对战时,感觉到你体内气息有不正常的变动,而且功力也同步下降,从那一刻起我就发现,‘生灵剑气’对于唤醒你体内沈睡的人格,似乎有着催化剂的作用……相信这一点,你也跟我一样清楚吧?”
逆天邪脸色一变再变,咬牙道:“好小子……看来我实在是太低估你了!……”
没错,一直以来,丁神照都是给人武将大于智将的印象,虽然谈不上冲动,那也只是因为他生性疏漠冷淡,少与人亲近之故。而且他曾经先后被君天邪和“魔灵”夜魅邪给利用过,更加深了他有勇无谋的形象。
然而钻石在未研磨前,经常与朴实的原石无异,拥有终极强者丁氏一族的血缘,加上自小在野外长大,丁神照天生就拥有野兽般的直觉,其后所交往的君天邪、夜魅邪,无一不是足智多谋之士,于是近墨者黑。后来“认组归宗”后,丁尘逸以累积超过三百年的智慧,更针对丁神照的判断力去培养改善,虽然时间不长,但已足够将“剑帝刀皇”培育成一个绝世智者!
尖锥藏于布囊之中,只等有一天展现他的锐利锋芒,这才是真正的智慧。
有心算无心,老鼠也可以打倒大象,丁神照以行动证明了这一点。
“生灵之剑”与“常世之剑”各走极端,前者却与君天邪修练的“邪道涅槃”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是冥冥之中真有定数,“生灵剑气”功能振衰起毙,起死回生,连早该被“消灭”在意识深海之底的人格,都被生灵剑气给刺激得活络起来,跟逆天邪重新争夺这副躯体的主导权,而这正是后者最害怕的事!
大象一只脚就可以踩死老鼠,但老鼠钻进大象的耳朵后,却足以让大象发狂至死,蛙臂未必就一定不能挡车。
先以“死煞之刀”的痛苦力量削弱逆天邪的精神防壁,再以“生灵剑气”刺激已是半死亡状态的人格灵魂苏醒,实质削减“绝世邪神”的终极力量,这,就是丁神照的“杀神之计”!
逆天邪的头部仿佛受到千百万根细针穿刺的痛楚,体内真气更是紊乱无比,像是一锅快要沸腾的开水,随时都要爆炸开来。
“给我滚开啊!”
燃眉之急必须先解,逆天邪不得不先退外患再解内忧,随着急怒中夹杂肃杀的嘶吼,铺天盖地的蓝色剑光仿佛恒久就存在于天地间一样,夹着无可抗御之势,刹那间将他和丁神照都吞没了。
“十方俱灭——!”
仿佛九天龙吟的咆哮,随即整个天地都充盈着耀眼的蓝光,仿佛此刻整个九天十地都跟丁神照为敌。
蔚蓝的剑光仿佛无垠的宇宙银河,拥有言语无法形容的美丽,但这美丽的背后却蕴含着常世剑气无比强大的终极之力,任何事物在这剑气之下都只能落得形神俱灭的下场,连残渣都不剩下一点!
——竟然还有这种余力?
丁神照心中涌起冰冷彻骨的寒意,刀剑化为两道流光疾速盘旋护住全身,形成有如实质的劲气迎上灿烂的蓝光,但仍然掩没在那耀眼的蓝色光海之中。
“轰!”
一时之间,天地间毁灭一切的能量不断激涌,震荡不止的巨大爆鸣声接连不断。爆灭间,处于可怕力量之下的这片大地几乎断裂开来,一个十数丈的深坑赫然出现,在漫天飞舞的尘土中,掩盖天地的蓝光逐渐退去。
蓝芒闪耀,渐渐停息,逆天邪的身子宛若山岳,在深坑底部傲然矗立着,一动不动。丁神照全身鲜血点点滴下,半跪半立,眼睛中带了种奇特的光芒,盯在逆天邪的身上。
逆天邪仿佛在想什么很悠远的事情,良久,方才长长叹了一口气,道:“好战术,看来我虽然一直自认没有低估你,可是毕竟还是低估了。
丁神照淡淡道:“你并没有低估我,而是低估了另一个自己。”
逆天邪忍不住动容道:“你是说?……”
丁神照缓缓道:“君天邪。”
一语方出,逆天邪的脸色跟着骤变,惨喝一声,仰天喷出一蓬鲜血,往后倒下。
“天邪——!”
第十一章终极之战
广阔的大地上,雷鸣轰然作响。
厚重云层完全掩盖了天空,这是一个暴风雨肆虐的黑夜。
“轰隆!”雷声响起,疾驰的蛇状闪电划破了黑暗。
清沱的雨势仿佛没有终止的意识,似要一直下到世界末日的那一刻为止。
天空不见光明降临,风中只闻因为毁灭带来的哀嚎。
漫天洒落的斗大雨珠,两个身影……不,等等,不只两个,而是“一群”黑压压、数也数不清的相同身影围绕中,在中心有两个特别突出的人,彼此对峙。
“绝世邪神”逆天邪!
“邪星”君天邪!
围绕在他们四周的,是数以万计的“六道圣帝”盛余空!
这里当然是“绝世邪神”逆天邪脑里的意识世界。
逆天邪环顾四周,露出冷静而嘲讽的表情,啧啧道:“没有想到……丁神照的歪打正着,竟然让你们两个废材有了死而复活的机会……”
数千个盛余空同时一起发言,情景看上去实在是诡异无比。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逆天邪失笑道:“一向主张逆天灭世的‘天道’之主竟然会说出这种话来,我是不是听错了?”
盛余空笑道:“一个死过两次的人,有点改变也是应该的。”
逆天邪哈哈大笑,脸上却连一点笑意都没有。
“说的有道理,可是一个败在我手下两次的人,凭什么认为他第三次可以反败为胜呢?”
“因为要跟你斗的人不是他,是我
“喔……”逆天邪脸上浮出一丝奇异的笑容,双眸若电,闪亮地聚集在君天邪的面上:“你自信能胜的过我?……”
君天邪微笑道:“这要等打过才知道。”
逆天邪纵声大笑,笑声中充满无限的讥讽、厌恶与僧恨。
“不过是一个无中生有的‘傀儡’,也敢夸口说要打倒我!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被猪油蒙了心了?难道真以为我不能彻底消灭你们?”
君天邪道:“你可以试试。”
逆天邪冷笑一声,踏出一步,顿时整个世界似乎以他为中心,升起一股绝望的气氛,普照整个大地!
——和丁神照苦战后,又被我和盛余空两人牵制,竟然还有这种余力?不愧是“绝世邪神”……
从逆天邪身上,似乎燃起了青蓝色的火焰,包围住他的全身。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打什么主意?你们是想让盛余空牵制我的注意力,然后由君天邪和丁神照里应外合,把我的魂体一起消灭吧!你们未免太高估自己的实力,低估了我……这将是你们在这世上犯的最后一个错误!……”
“一起上吧!”
说着挑衅的言词,态度是无比的自信,从容的话语带着刺耳的轻笑,举手投足间尽是无敌风范。
“呵……恭敬不如从命。”
既然盘算被揭露,盛余空也不多话,成千上百的“他”同时动作,像是一大团飞蝗夺稻般,往中心的逆天邪压去。
“以为人多就比较有用吗?”
冷冽的笑声随风飘扬,双手一扬,蓝色剑光冲天而起,刹那间似乎连寰宇也为之撼动,下一秒,爆发的蓝光吞噬了半径三十丈内的区域。
“轰!”
至少有上百个“盛余空”给爆发的剑劲给绞碎,消失不见,但是仍有数不清的银发身影从剑光中穿过,往逆天邪攻去。
“再来吧!”
随着逆天邪剑指挥舞,蓝色剑光有如巨大羽翼般扫过天空,每次冲击都造成数十个残影的破碎,足以撕裂空间的剑劲,夹带心存毁灭一切的破灭欲望,不分对像一一也无此必要,在意识世界的领域内往四面八方袭卷而去。
——好家伙,即使被我和盛余空分去灵力,仍拥有如此高的破坏力,我们到底是造出了怎样的一个“怪物”啊?
在一旁冷眼旁观,伺机而动的君天邪,脸上流露着冰冷的平静,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觉悟”。
——第七百一十三个盛余空,被逆天邪的“常世之剑”给碎尸万段!
“哈哈哈!来吧!来吧!就算你们上来一千个、一万个,我也可以把你们杀的片甲不留!”
逆天邪在杀戮中发出震天轰鸣的狂笑,笑得连眼角都挤出几滴泪水,却听不出来这笑声中是喜是悲?只有那浓烈深沉、残酷无情的杀意,却是愈积愈高。
——作梦都没有想到,我会和盛余空联手,而且他还答应牺牲自己打头阵,只为了帮我制造一个机会!
在战场外冷眼旁观的君天邪,不由想起他在逆天邪深层的意识领域中,和盛余空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触的经过。
“君天邪?”
“盛余空?”
这是一个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的世界,两个“人”,两个甚至不能算是真正存在的“人”,藉由丁神照的“生灵剑气”之助,重新在虚无中取回了活跃的生命力,促成了这次的会面。
“相信你也跟我一样清楚时间不多,所以我就长话短说。”盛余空幽幽道:“我们只有一次机会把‘外面’的那个天邪拉下来,我需要你的全力帮助。”
“你想怎么作?”君天邪冷冷道:“还有,我又怎么能相信你?”
盛余空长叹一声,道:“连续两次轮回失败,已经耗尽我所有的灵力,即使得到生灵剑气之助,已形同油尽灯枯的我也撑不了多久了,很快,我就会真正的永远消失了,而我的消失就等于为逆天邪解开了最后一道封印,到时他就真的无人能制了!与其坐等那最坏的结局到来,不如现在放手一搏。”
盛余空话语中的真诚度不容怀疑,最重要的是他们俩人目前是以纯意识沟通,根本没有半分造假的可能性。
说来也觉讽刺,两个生前机关算尽的人,到“死后”反而有真心合作的机会。
“我们只是两股苟延残存的意识体,和‘外面’天邪的差距就有如云泥之别,就算有神照在一旁牵制,胜算也极之渺茫。”逆天邪幽然却冷静的道。
“我们的存在就表示‘外面’天邪的心并非牢不可摇,而我更知道你手上握有一张王牌,是逆天邪的唯一破绽,只要我能为你制造机会,拨乱反正并非全无可能。”盛余空一字一顿的道。
“但是这样一来,你势必会先被他所灭。”
盛余空苦笑道:“反正早晚都是一死,倒不如放手一搏。”
君天邪凝视盛余空,沉吟片刻,轻声道:“我相信你。”
盛余空露出真诚的微笑,如云破月来。
“谢谢,原来到了最后的最后,我才发现,被人信任的感觉,原来还不错。”
他神色平静,像是悟通禅理的高僧一般,道:“如果能够早点认识你,或许,我会早点打消灭世的主意吧!”
意识世界里,逆天邪那仿佛诅咒世间万物的笑声依然持续,常世剑气在空中游走刻划,将意识空间化成阿鼻地狱,漫天红光满目,万千血点如同红色流萤,每一点都像征一个“盛余空”的死亡!
“都给我去死吧!”
逆天邪一声大喝,“常世之剑”第五式——“十方俱灭”猛然爆发,终极剑气滚滚涌出,无所不被,万象俱灭!连最后一批的盛余空分身也被剿灭殆尽。
——君天邪,我能作的就只到这里,后面就看你了……
在被蓝色剑光吞噬残余意志的最后一刻,一生独断独行、无情无爱、无牵无挂的盛余空……在三百多年前自创“六道圣教”,对于人类黑暗的一面深感僧恶,他的信念,是要以最强大的武力审判最邪恶的人类,透过毁灭的洗礼,让新的世界诞生。
三百多年前,他的计划曾经失败过一次;三百多年后,他仍然彻底失败,却并没有太多的不甘和悔恨……反而是有一丝丝的……满足,因为他第一次感觉到,人性中除了“毁灭”之外,原来还有“创造”和“希望”,这个世界可能还是有救的。虽然他并没有机会看到,但是他留下了一丝“希望”在这个世界……这样的感觉,或许也不错吧……
一代无敌武者,“六道圣帝”盛余空,就这样消失在意识世界的炫目蓝光中,没有人知道,他是带着笑容离去的。
“这感觉……是盛余空的力量?……原来他还暗中藏着这些好东西……”
盛余空一死,六道中最后的“天道”封印也随之解开,大量的天源真力从“庵摩罗识”中散溢出来,回归为无序的散乱状态,将逆天邪的整个身体内部也填满,这股力量的纯质度更在如今的“绝世邪神”之上,如果能完全吸纳消化这股力量,即使君逆天或丁尘逸复活过来,也非他之敌!
只要在给逆天邪稍许时间,让他能归纳吸收盛余空残留的力量,他将会成为古往今来空前绝后的第一强者,真正达到“出神”境界的“神人”!
但是,在到达最强的阶段之前,却也是最虚弱的一刻。
一直守侯在一旁,未加入战局的君天邪忽然轻喝一声,身形甫动,有如一道急电射出,一下子就来到逆天邪眼前,嘴角挂起一丝轻笑,一扬掌往后者印去。
“急着送死吗?早预了你一份啊!”逆天邪一抖手,常世剑气神芒擎转,有如无限广大的浪涛,显示“绝世邪神”早预了要将君天邪斩尽杀绝。
君天邪已无处可躲!
“什么?”
电瞥之间,逆天邪的神情忽然由兴奋转为惊讶,因为他所看到的君天邪,忽然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个他完全没有心理准备会在此时此刻此地看到的人!
君天邪变成了玉白雪!
那张艳绝天下、忧愁无限、欺霜赛雪的脸和五官,逆天邪绝无可能认错!
对盛余空、君天邪,和逆天邪自己来说,只有这个女人,是唯一最特别的存在,她是他们唯一的“母亲”,也是他们唯一的“女人”!
所以当一看到玉白雪的时侯,逆天邪无可避免的出现了那万分之一秒的惊慌!
但是他立刻冷静下来。
——不对劲,玉白雪没可能出现在这里!这里可是意识世界啊!有诈!
由于玉白雪的“存在”实在太过真实,纵是全知全能的“绝世邪神”也不由被骗,虽是马上就醒觉过来,但一回头已百年身。
逆天邪凝气聚神,玉白雪的幻影立刻不攻自破,却化为君天邪掠冲而来,一记剑指点在前者眉心上。
“轰!”意识世界一阵轰然大震。
这就是盛余空所说,只有君天邪才能使出的“针对杀招”,因为只有君天邪才能模拟出这么“真实”的玉白雪出来,甚至连逆天邪他自己也不行。
逆天邪正想提劲抵抗,却忽然惊觉到眼前的君天邪再度变为了玉白雪,眼皮慢慢变得沈重,模糊的意识中,仿佛见到玉白雪的表情充满着母性的光辉,而脸上还挂着两行泪痕是幻觉吗?
“天邪……吾儿啊……”
——这声音……真的是白雪吗?……怎么可能……
四周原本变得一片黑暗的意识空间,忽然充满了无比柔和的光华,这感觉……很好……很舒服……就像是给母亲的双手所拥抱一样,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这,就是母爱的感觉吗?……
“天邪……吾儿啊……已经够了……不要再伤害别人……也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伤害?你在说什么……娘……
“娘什么都知道,因为你是娘唯一的儿子,最爱的亲骨肉啊……娘知道你因为恨自己得不到父母的爱,甚至僧恨的想要毁了这个世界……但这是不对的,你现在应该知道爹和娘其实从未真正放弃过你,僧恨只会换来毁灭,无法换来任何的爱……趁现在还来得及,回头吧……”
——回头?……
“是的,回来吧,回到娘亲的怀抱来吧!娘承认之前是我的不对,希望你给娘机会,让娘做出补偿……好吗?”
——补偿……你要补偿我吗?……
“是的,你愿意原谅我?愿意原谅娘吗?”
——原谅……你?……
“天邪……儿啊……”
——要我……原谅……你这……贱人?……
“?!”
——凭什么
逆天邪的气势忽然狂升!比之前更猛!更烈!更邪!怪异浓重的魔魅黑气围绕在他身边,一股莫名而深沉无形的压力,令人不安。虚空之中,雷鸣轰隆,狂风肆虐,仿佛末日将临的前兆。
“天……天邪!……”
“够了!”逆天邪冷冷的道:“别再用那种恶心的声调叫我……‘傀儡’!”
一声冷喝,仿佛阎罗断命,玉白雪的脸上赫然出现痛苦至极的表情,整个身体像是被打碎的镜子一样四分五裂,从中出现的则是——君天邪!
——将面临完全毁灭的君天邪!
“两个跳梁小丑加在一起,最后也只能想到这种低劣的战术吗?……我真是对你们太失望了!”
被逆天邪一手掐住脖子,像是老鹰提小鸡般抓起来的君天邪,硬是以最后的力气挤出几句话来道:“那……不是招式……也不是计谋……”
“喔?”
“那是……你最后可以……解脱的机会……是娘对你的……救赎……可惜……你自己……放弃了……”
逆天邪眼中闪过一丝异彩,但随即又被狂暴的杀意给掩没。
“废话说完了吗?给我去死吧!”
逆天邪怒喝一声,手上用力,终极之力源源不断狂暴而出,君天邪早已是黄台之瓜,哪堪再摘,曾经死而复生的顽强意志,这次终于彻底粉碎!
——娘……神照……
最后的残余意志,像被风吹落地面的叶片,也像是太阳底下的余雪,又像是划过天际的流星,虽然短暂,但灿烂。
只争一瞬。
第十二章最后一战
回到现实世界。
“喔喔喔喔喔喔!!”
在意识世界中漫长的争斗,在现实世界只是一个眨眼的光阴,然而逆天邪毕竟是出现了千分之一秒的致命破绽,如果丁神照有心,他就可以用这一瞬即逝的机会,分胜败,定生死!
可是丁神照却没有出手。
他错过了在这场战斗中可能是唯一的取胜机会,其影响甚至将直接导致他的败亡,这是为什么?
逆天邪双目神光大盛,仰天长啸,丁神照只觉一股涛天劲气涌来,若不立刻抽手,后果不堪设想,于是想也不想,抽身急退!
没想到那劲气却倏然一变,由原先惊天动地的气势,急转成为无边深沉的冷冽,隐隐然像是对准每个有生命的物体,就像是要毁灭一切的敌意!
丁神照的脸色终于变了,因为他感觉逆天邪再也不是原来的那个“绝世邪神”,那种仿佛杀尽世间一切的绝望之气……应该叫他“毁灭邪神”才是!
逆天邪冷冷的望着丁神照,后者从前者的神情中,看到了像是阿鼻地狱一样的冷酷与绝望!
“为什么?”逆天邪问道。
丁神照知道逆天邪问的是他刚刚没把握自己唯一可以杀后者良机的理由,事实上,直到逆天邪开口前,连丁神照自己也不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在这一刻,他忽然悟了。
他彻底了解到,自己在这一战中所背负的使命。
丁神照的神情忽然一变,无喜无悲,无恨无欲,却有一种坚定卓绝的气势,与逆天邪冷冽的目光迸出火花。
“因为我是来拯救你的,不是来打败你的。”
逆天邪淡红的眼中赤光忽闪,道:“你是死到临头,所以开始胡言乱语了吗?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丁神照道:“你不是听不懂,而是不愿懂。”
逆天邪眯着眼睛斜睨丁神照,用一种仿佛没有任何感情,又像是蕴含一切感情的语气道:“废话……一堆……去死吧……”
丁神照忽然感觉到身旁杀气大盛,劲风宛若天地挪移,空间中骤然一片黑暗!
“怎么可能?他的功力竟然又有增进!”
丁神照没想到的是,包括君天邪和盛余空等“隐性人格”,都已经在刚才的意识之战中灰飞烟灭,如今的逆天邪再无任何“隐忧”可言,在精气神方面的力量控制绝对可怕到超乎想像的地步!
丁神照精神往外延伸,却无法感应到逆天邪的存在,对方就像是消失在空气中一样,但是那股冷例肃冰的杀气,却又无所不在。
忽然间,一股强大的压力笼罩黑暗,无数湛蓝光波如胆风怒舞,滚滚飞旋,将丁神照的一切退路也尽皆封死,仿佛此刻整个天地都统一在逆天邪的意志之下,他就是这个世界的主宰!
“生灵之剑——创世!”
丁神照临危不乱,伸指往剑身一抹,顿时白华流转,仙气炫亮,凛凛然有如天神,剑锋斜举弯苍,仿佛就要破碎虚空而去。
剑气与蓝光接触。
“轰!”
雷声惊轰,天摇地动,沙尘飞扬高如巨浪,丁神照如断线风筝般倒飞出数丈外,还未落地,已口吐鲜血,虎口破裂,经脉如被火烧,只是一招已身受重伤。
然而逆天邪心中的讶异,恐怕不会在丁神照的伤势之下。
隐性人格完全消灭后,逆天邪功力再有突破,只怕已超越当日的君阎皇和丁尘逸,丁神照能在他全力一击下只伤不死,实在出平他意料之外。
“生灵之气——生生不息!”
丁神照在体内运起生灵之气,生灵之气乃是天下第一等疗伤圣气,生气到处,止血复肌,伤势在刹那间好了五成,这一点就是“绝世邪神”相比也有所不如。
“好!再接我一剑试试!”
逆天邪眼中闪过浓厚的杀意,凝指成剑,在空中顺着一道奇异的轨迹划过,刹那之间,一股强大而难以形容的奇异气旋,竟以吸干周围所有空气般的强大压力一下子涌来,以逆天邪为中心的方圆十丈内,忽然凹陷下去。
丁神照忽然生起不由自主要往前倾跌的可怕感觉,仿佛逆天邪立身之地变成一个无底深洞,若掉进去的话,休想有命再爬出来。
“这是本帝刚刚拜你之赐,在意识领域中悟出来,更超越‘常世之剑’的绝招——本帝命为‘无间地狱’!用这一招来杀你,正是恰好不过。”
丁神照知道此刻正是生死存亡之秋,再度运起独门心法,刀剑横胸而摆,剑气刀芒亮成一片光幕,将全身护住。
光幕刚成,丁神照就觉得身体前后左右上下尽是强大的敌意,数不清的敌意,每一股敌意竟然都拥有不下于自己的力量!如果被这些力量全部击实,即使有一千个丁神照也要立毙当场!
这样的剑法,已经超越了人法之境,到了入神超魔的“终极”之境,即使是君逆天或丁尘逸复生,也有所不及。
面对这样恐怖的剑法,按照道理说,丁神照没可能在接了这一招之后还能生存下来。
可是他不但接下来了,而且看起来比接刚刚那一剑更是游刃有余。
唯一的差别是,在接完这一剑之后,丁神照的面貌,看上去像是忽然老了一点。
逆天邪以不可置信的语气表情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接下这一剑的!绝对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力量?”
不只是容貌,连语调也像是同步化衰老了十年的丁神照淡淡道:“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创造‘绝世邪神’的意外,正是‘剑帝刀皇’的存在价值。”
人格完全整合,智慧只怕已到达全知全能的“究极”之境,稍一定神思考,便思索出其中蹊跷。
“‘梵灭刹息’是吗?……而且另外还加上了好几股的奇妙力量加乘在一起,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接下我这一记‘无间之剑’,这就是‘浮沉之主’留给你的遗产吗?……”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留一手压箱底的绝招的……‘梵灭无限’!如果世上还有可以打败你的武功,那一定就是这一招……”
逆天邪嗤之以鼻道:“笑话!不过是融合几个老不死的生命力,让‘梵灭刹息’多了一点败家的本钱,不过如此也敢妄称无限,若真是用之不竭的话,你那未老先衰的容貌又是从何而来?”
丁神照往头上一抓,竟然掉下了一大把的头发,随风散逝,苍白枯灰,他苦笑道:“真是什么事也瞒不过你。”
逆天邪冷冷道:“你体内到底有几股生命力?我来算算……丁尘逸、浮沉之主、梵心谛……还有一个……很陌生的气息……却比佛门圣气融合得更加紧密……原来如此,是‘八大奇人’中的‘痴花狂客’杜青山吧?没想到当日他在君逆天的手下逃过一劫,却还是免不了为人作嫁的死厄。”
只是隔空推算,却是有如亲见,逆天邪的全知全能委实让人叹为观之,如果换成别的对手,早已不战而降,但丁神照却有不能输的理由。
丁神照横剑竖刀,语气是某种突破的沈定,毅然而冷静。
“不只如此而已,除了他们之外,我身上还背负着所有世人的希望。想要毁灭一切的你,是这世上一切生命的公敌,为了这个还有希望的世间,为了那些无辜的人,我今天一定要打倒你,结束这场灾难。”
和对手不同,逆天邪的语气,是冷的叫人心惊,冷的叫人心悸。
“我是这世界的公敌?……呵,说的好!你可知道,这世间充满痛苦与绝望,人心充满邪恶与贪婪,我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要毁灭这丑陋的一切!这便是‘绝世邪神’的宿命,任何人都不可以阻止,即使是你也一样。”
逆天邪手指着丁神照,脸上浮现一抹轻蔑的微笑。
“刚刚我所发的两招,是领悟了完全境界后所掌握的真正‘终极’,在这世上也只有君逆天和丁尘逸曾经到达过的境界,真正的‘终极’第一击!只是各以一半的力量打出,你可以接的下来,证明你至少也领悟到了第二击以上的力量……但是否领悟到不可能超越的第三击呢?……我们现在,就来证实吧……”
说法虽然很挑衅,与语气却嗅不到多少敌意,反而是一种惺惺相惜的释然,毕竟在这世上,修为能和他“绝世邪神”相提并论的,也只剩下眼前的“剑帝刀皇”一人了。
情况就跟当年的君逆天与丁尘逸之战一样,他们之间的战斗,并非为了仇恨或是欲望,而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存在意义。
没有再给对手调息的空间,逆天邪手势一起,常世之剑的绝世蓝芒再起,又快又绝的毁灭冲击,无与伦比几乎充斥天地的强大力量,来势是如此突然,仿佛迅雷不及掩耳,这,就是真正的“终极”力量!无可抵御!无从闪避!唯有以相同境界的“终极”才能对抗“终极”!
丁神照他,可领悟到了“终极”第二击的境界?
答案马上就会揭杯,因为如果没有领悟的话,他一定就会死在逆天邪这一击之下!
“刀始剑终!”
丁神照刀剑擎天而起,一道深沉莫测的精光犹如闪电般在刀剑上亮起,照彻空间,直插天际,转眼间他周遭的力量均由无形化为有形,化成千亿种意象,迎向逆天邪那撼天动地的神威一剑!
“轰!”
震耳欲聋的巨大爆炸声,伴随着巨大的能量碰击,化为无坚不摧的冲击波,往四面八方狂扫肆虐!摧枯拉朽的撕裂粉碎所触及的一切事物……
“砰!”
伴着一声清脆裂响,丁神照手上的祖传神兵,由丁尘逸历经一甲子之功锻炼打造,陪伴其使用者历经无数大小战役的“结草剑”、“衔环刀”,终于无法同时承受两股“终极”之力的冲击,裂成千百碎片,走完了它们的最后一场战役。
丁神照没有露出半点意外或是动摇的神色,“结草剑”和“衔环刀”的终结,早在他意料之中。
有生必有灭。
要打倒武功智慧已是当世第一人的“绝世邪神”逆天邪,绝对要付出相当大的代价,甚至……包括自己的性命!
“没有想到,你真的领悟到‘终极’第二击的境界了!不愧是我的命中宿敌啊!但是接下来的一击,你还接得住吗?”
逆天邪露出惊喜表情,原本桀驁不羁的双眼竟是闪过一丝兴奋与期待,狂笑声中,身形冉冉上升,天地间忽然变得静寂无比,像是整个宇宙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再无其他!
“弑天一剑!……”
丁神照感受到对手此刻的剑气如决堤般翻涌而出,是不作任何留力的决意,他就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一招过后,便是“绝世邪神”和“剑帝刀皇”分出生死胜负的结局了!
游走于生死边缘中,唯有在战斗中才能求取的生存意义与快乐,也将在这一击之后划下终止符!
——接下来将是最后的一击……爹!小莲!请赐给孩儿力量吧……
在心中对已逝的亲人默祷,并非是面对死亡的恐惧,而是为了更加坚定自己的信念。双手扬起,像是握住已不存在的一对刀剑,双眼倏闭又开,发出一声叱喝,身上刀剑之气升华成无数金色光点,有如萤火般围绕身旁,在死寂虚无的世界辟出别有洞天的一片盎然生机!
所谓“终极”的最后境界,便是凭藉意识力量创造出自己的“世界”!而自己便是那世界的“神”!“入意”而后“入神”!此即“终极”。
这个道理,君逆天和丁尘逸直到生死相对的第二击对彼此使出后才得领悟,如今他们的后代也已领悟到相同的境界,而以年纪相比,却肯定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了。
领悟“终极”后所创造的世界,端看发招者的心态而定,所以逆天邪的世界是一片虚无,而丁神照的世界是一片生机,而这正是胜负高下的分别。
彼此再没有任何动作,仅是眼神的交会,蓦然一声轰隆巨响,是天为之崩,地为之裂!
因为在最高的“终极”领域中,单凭自己的意识,就足以翻天覆地!无须再经由任何动作传达,决定高下之分的,仍是在于彼此的信念高低!
终极的一击,也是最终的一击!
旁人永远无法用肉眼看到。然而,在超越“终极”的世外世界中,由无尽战意升华的逆天邪、丁神照两人,是超越了肉体的极限,在没有时间流逝的战局里,猛烈交锋了数千招、数万招!一来一往,全是最简单而直接的拳脚!像是两个单纯而没有心机的孩子在互殴。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交手了多少招,互不退让的两人,逐渐感受到意识架构起来的身体正在崩溃,然而两人此刻的情景就像是身处退无可退的万丈陡壁,稍一后退,便是失足坠落无底的死亡深渊。
每一击都比上一击强上少许,每一击都是超越极限,这样的情况就像拉到最紧的弓弦一样,随时都会崩断。
事实上,激战至此,两人早已濒临崩溃的边缘,争的只是谁先倒下而已。
——是最后一击了!
两人不约而同的轰出最后一掌,不约而同的印上彼此胸膛。
没有任何声音,只是一片静默,仿若是天地间也屏息注视这场终极之战的胜负瞬间。
——这力量!是第三……不,是第四击!……怎么可能?……
脸上露出震惊与痛苦表情的,是“绝世邪神”逆天邪!感受到丁神照拳头上如怒潮澎湃般涌来的力道,还有那股不可能超越的极限,不曾败北的绝世邪神,在那冰冷绝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意外的动摇。
“为什么……你竟会超越……没可能超越的……第三击?……”
“因为你舍弃了一切,而我却仍对这个世界抱持希望……我不是靠自己的力量战胜你,是那些逝去却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的人,是他们的力量战胜了你……”
“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梵灭刹息……每一击最多应该只能容纳三十年的生命力……可是你那一击,却超过了一甲子以上的生命流量!……消耗如此大的生命力……即使能将我打倒,你也会跟着完蛋……你一开始就打定要跟我玉石俱焚吗?”
“不,”丁神照露出一个奇异而温暖的笑意:“今天会死的,只会有一个人,而那绝不是你。”
“你,你在作什么?!”
逆天邪忽然感觉到从丁神照的掌心里,源源不断传来续骨生肌的生灵圣气,和有别于真气……最纯粹直接的生命能源!丁神照竟把他自己的生命力渡给了逆天邪!
这是为什么?
逆天邪咬牙道:“丁神照……你在作什么?……你是疯了吗!我才不需要这样的怜悯……给我马上住手!”
丁神照的微笑像是朝阳下的积雪,马上就要溶解消失。
“或许你忘了……可是我绝不会忘记……我对你立下誓言,在我有生之年,都要以保护你为我的天职……我可不会违背诺言……”
“跟你立誓言的人可不是我!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
“在我心中……你跟天邪……本来就是同一个人……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逆天邪脑门“轰”地一声嗡鸣,原本沉重的身体忽然轻了起来,昔日一幕幕惊心动魄的画面像是走马灯般流转过眼前,还有那些曾与自己战斗过的强者……手下……亲人……当过去的片段逐渐推进到现在,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是一片温柔的白色光芒,以及……一身洁白如雪,双手张开,如慈母拥抱游子的玉白雪。
“娘?……”
眼眶中忽然多了两道湿湿温温的液体,那滑过脸颊的奇异感觉,是泪吗?
原来,自己也是会流泪的吗?
嘴唇微微颤抖着,想再跟玉白雪说一些话,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视线由光明转向黑暗,却又不同于黑暗,是什么都不存在的无色世界……听觉也渐渐失去了,娘亲好像还想跟自己说些什么,可是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曾带给无数人死亡的自己,也会有这么一天吗?
原来死亡的感觉,是那么的难受吗?
在没有人知道,没有会为自己伤心的情形下,什么都来不及留下,就这样的死去。
……无奈。
……绝望
生命的意义,到底是?……
终章无名之人
一望无际的青绿草原,耀眼的日光,温柔而平等的洒落在草地上。忽然有一头全身毛绒的白兔,穿过草堆,睁着大大的眼睛,像是找寻什么的东张西望,然后又蹦蹦跳跳的消失在另一端的草地中。
“小雪!小雪!”
远方突然又有脚步声传来,银铃般清脆动人的声音仿佛天籁,一名少女从草原的另一端出现,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一眨,五官端正,清秀的眉毛略为皱起,给人一种想要怜爱的清纯感觉。
“奇怪……是跑到哪里去了?……”
“你在找它吗?”
少女发出“呀!”的一声娇叫往后回头,只见一名无比俊美的布衣青年,脸上带着温和而腼腆的笑意,双手抱胸,胸前正是少女在寻找的那只白兔——小雪。
“原来是你,无名。”少女拍着自己的胸口,表情有点紧张又有点放松的填道:“干嘛一声不出躲在人后面,你想把我吓死吗?”
青年淡淡一笑,双手捧着白兔拿到少女面前。
“还给你。”
“原来你跑到这里来了!小雪。”少女发出一声欢呼,将白兔抱入怀中,兴奋而天真的笑道:“是你帮我找到它的吗?无名。”
唤作“无名”的青年拨了拨被风吹乱的一头飘扬黑发,平和的一笑道:“我在这边想事情,是它自己来找我的。”
少女露出担心的表情道:“你的记忆……还没恢复吗?……”
青年是三个月前,拖着一副重伤的身体,出现在这关外的草原民族上。刚开始时,大家都认为那么严重的伤势,这青年应该是死定了,可是没有,他生存下来了,而且还以极快的速度复原,十五天之后,他已经能自行下床走路了。
可惜的是,青年似乎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连自己的名字都想不起来了,于是大家只好叫他“无名”。
草原民族极为好客,青年看起来又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气质,没花多久工夫,青年就被这里的人给接纳,成为塞外家族的一份子。
青年也很能融入草原民族自然而粗犷的生活,仿佛这里便是他出生以来应有的归宿。
只是,偶尔,青年会一个人来到辽阔的草原上,静静的凝视着远方出神,每当那个时侯,青年就仿佛变成另一个人一样,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起风了。”
“啊?”
少女觉得青年像是说了什么,但就像是忽然吹起又离开的风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所以少女也不能确定青年到底有没有开口讲过话。
“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在这里待上一会。”
少女本来想开口要求留下,但是青年的话语就有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隐形威严,所以少女就只有露出淡淡哀伤的表情,像是一只被遗弃的家猫,一溜烟的跑走了。
“无名最讨厌了!”
无名望着少女离去的方向,脸上浮现一丝苦笑。
“讨厌吗?……”
像是正常人一样拥有七情六欲的反应,现在这样的自己,算是一种幸福吗?
曾经满手血腥的自己,有资格去拥有这种幸福吗?
“神照……”
轻轻念着再也不会回来的友人名字,无名的眼中,是一片茫然与空洞。
“大家都走了……连你也走了……只留下我一个人活下来……又有什么意义了……”
就在这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处的草原上,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不过的身影,秀美绝伦的姿态,一尘不染的白衣,就像是画中仙子一样,在黄金色的太阳与青绿色的草原之间,脸朝向自己,黑缎般的秀发随风飘扬,对着自己莞尔一笑。
“娘?!”
无名身子一震,因为他的确看到了他的娘亲,绝对不是幻觉!他真的有看到,他应该有看到。
但是对方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了。
就像是一场不曾下过的雪。
青年无名的身子在草原上从早晨站到中午,中午站到黄昏,他仍是一步也未动过,就这样一直站下去。
没多久,曾经浮上脑海的记忆,又渐渐淡去。
无法言语的思绪,在他的心里闷的发慌。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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