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夜时窥真相
薄暮,像接着蒙蒙薄纱的女神,在江天涛焦躁不安地期待下,终于冉冉降临了幕阜山区。黑夜,也接踵被江天涛盼来了,在他来说,这半日的苦等时间,不啻渡过了漫长的半年。他知道进入内堡,便是虎口,虽然是在表妹汪燕玲的香闺里,但也不敢说就不会发生意外变故。
尤其,阴险机警的毒娘子,无时无刻不在设法将汪燕玲逐出九宫堡,将这根眼中钉除去。因为毒娘子冷眼旁观,看出汪燕玲十分讨厌狗子朝天鼻,她深怕汪燕玲多少已看出一些蛛丝马迹。是以,江天涛对进入内堡,也特别提高了警惕。
他穿上剑衣,披好斗蓬,宝剑系在背后,黑布放进怀内,他准备万一发生变故,也好见机行事。他在石室内焦急地等待着,不时探首门外,看看花厅后的几座高大怪石。花园内一片昏黑,缀满繁星的夜空,不时飘过一两片乌云,夜风吹动细竹矮松,更令期待来人的江天涛疑是人影。他焦急地走出石室,仰首一看夜空,已是起更的时分了。
就在这时,花厅后的几座怪石间,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喳喳响声。江天涛双目一亮,心中大喜,知道是玲妹妹派人来接他了,于是,怀着兴奋地心情,飞身扑了过去。来至怪石间,发现花厅后阶下的一座怪石突出部,正缓缓地倒下来。
江天涛一见,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暗门的接合部,恰在突石的内面,难怪他中午查看不出来。心念末毕,一道纤细人影,突由怪石上的小门内,如飞纵了出来。江天涛早已看出是小翠花,立即俊面含笑,急步迎了过去。
飞身纵出的小翠花,目光自是没有江天涛敏锐,这时见迎面突然走来一个身穿黑衣,背插长剑,双目炯炯闪光的人,顿时吓得急坠身形,脱口就要惊呼。江天涛何等聪明,一见小翠花粉面色变,娇躯疾坠,便知苗头不对,身形一闪,已至小翠花身前,就在她张口欲呼之际,已将她的樱口掩住,同时,慌急地悄声道:“小翠花,是我!”说罢放手,向后退了两步。
小翠花一听熟悉的声音,才看清正是要找的江天涛,只是她不明白江天涛为什么要劲装背剑,但她却发现江天涛较之穿布衣更英挺,更俊美,更飘逸了。小翠花生得杏眼弯眉,细嫩的皮肤,也是十分标致,更有动人之处,她年已十六,生性顽皮,正是情关初开的时候。小丫头想起自己白嫩的脸蛋,方才被江天涛的手抚摸了一下,也不禁两颊飞红,心头卜卜,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以为把小翠花吓呆了,急忙含笑歉声道:“小翠花,把你吓了一跳。”
小翠花一定神,才想起还没见礼,于是,急忙裣衽一福,恭声说:“小婢参见少堡主……”
江天涛立即笑着道:“快不要这么称呼,你最好还是叫我卫明。”
小翠花儿江天涛和气可亲,胆子顿时大起来,佯装默然低头,幽怨的一叹,含意颇深地说:“小婢倒希望少堡主真的是浇花的卫明。”
江天涛也不是不解风情,闻弦音而知雅意,花童配侍女,正是天经地义的事嘛。想到此,伸手在小翠花脸上捏了一把,微微笑道:“小丫头春心动了。”
小翠花没想到自己心事被看破,脸一下子通红,连忙转身催促道:“我们快走吧,去迟了小姐要发脾气啦!”说罢,当先走进小石门内。
江天涛顿时想起正经事,也就不再打趣她,急忙紧跟小翠花的身后进入。小石门内,是一道斜斜下降的石阶,在石阶的尽头壁上,插着一盏明亮的精致宫灯,江天涛知道,那是小翠花提来的。
小翠花急步走至宫灯处,一俟江天涛走下石阶,即在壁上一个方孔内,用手一拉,上面的小石门,立即缓缓地合上了。小翠花取下壁上的宫灯,悄声说:“请少堡主跟着小婢来。”说罢,当先向前走去。
江天涛见小翠花仍呼他少堡主,也未再加阻止,点点头,跟在她身后。地道宽大,足有一丈见方,俱是用巨石砌成,石缝中灌有铁沙,十分坚固,由于洞内干燥有风,断定有不少处秘密的通风口。小翠花提着灯,在前面急步前进,江天涛在后面默默紧跟,但他在心里,却一直在揣测汪燕玲请他前去的原因。
走至一段阴凉处蓦闻小翠花低声说:“这一段的上面便是护堡河。”
江天涛游目一看,发现巨石上果然有不少油油的水珠,断定距离汪燕玲的香闺不会太远了,因而,关切地问:“小翠花,你可知道小姐为什么要我去吗?”
小翠花摇摇头,说:“小婢不知,不过小姐今天似乎特别高兴。”
江天涛正待再问什么,蓦见地道突变向内弯曲的弧形,同时,宽度加了一倍,而每隔三五丈,向内曲的石壁上,便有一座同一形式的大铁门,每座门的横楣上,都嵌有一颗不同颜色的大宝石。他心中一动,似有所悟地急声问:“小翠花,这些铁门,可就是九宫堡下的万象古墓?”
小翠花毫不迟疑地点点头,恭声应了个是。江天涛的心,一阵剧痛,想到为生他而去世的母亲,就安息在古墓内,虽然近在咫尺,但却远隔天涯,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由于天性的冲动,他身不由己地向着就近一座嵌有红宝石的铁门前走去。
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脱口急声说:“少堡主千万别接近。”
江天涛立被惊醒,立即折身走了回来,但他每经过一座大铁门,便黯然依恋地看上两眼。他幻想着墓中的重重机关,和母亲安息在玉棺内的慈祥面容。他暗暗问着自己,不知何日才能由这些铁门中的一个,安全地进入古墓。
心念末毕,蓦闻小翠花,低声说:“少堡主,我们就要到了。”
江天涛一定神,发现前面外缘右侧的石墙上,有一座已经大开的小铁门,宽大的地道,仍弧形向内弯去,不知通向何处。两人走至小铁门前,小翠花提灯照路,当先向内走去,不出五丈,是一道斜斜上升的石阶。
小翠花转身含笑,望着江天涛,神秘地一指阶上,笑着说:“小姐在上面,定等得不耐烦了。”说罢,当先向石阶上走去。
江天涛含笑跟在身后,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兴奋和蜜意,他不知道玲妹妹的香闺是如何布置的。心念末毕,已达阶顶,前面是座垂着猩红绒幕的小窄门,一阵挟着幽香的温馨暖意,径由绒帐内透出来。小翠花将宫灯插在小门的灯座上,转首望着江天涛,悄悄指了绒布,同时示意江天涛进去。
江天涛一闻那丝熟悉的温馨幽香,便知到了玲妹妹的香闺,立即整理了一下,悄悄掀开厚重的绒布。室内灯光极亮,他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悬着粉红纱帐的龙牙床,上面整齐的折叠着锦忱绣被,五支细长红烛,燃在高高的落地烛台上。但他并没有看到玲妹妹,由于里面的静寂,他断定室内无人。于是,他再将绒伟掀高些,呈现他面前的是妆台、铜镜、玉桌、锦墩,临窗高几上的几盆花卉。
江天涛尚未看完,小翠花似乎也发觉情形有异急上两步,探首一看,立即惊异的悄声道:“小姐不在呀!”说着,闪身走了进去。
江天涛正待进入,立被小翠花机警地阻住,悄声说:“让小婢先到前廊上看看。”说着,顺手将绒布垂下,转身走去。
江天涛心中十分不解,顿时升起一丝不安,他一直问着自己,玲妹妹会不会出了事情,否则,她派人去接我,为何又不在楼上等候。焦急的心情,使他不安地再度掀开绒纬的一线,只见小翠花,正由通向外间的室门外,神色焦急地急步走进来。
江天涛一俟小翠花走近,立即迫不及待地悄声问:“小姐可在外面?”
小翠花迷惑地悄声道:“不在,也许发生什么紧急事情,平素小姐很少下楼去!”
江天涛一听,愈加不安,不由关切地问:“我该怎么办,可以进去吧?”
小翠花立即悄声警告道:“少堡主,请你务必忍耐一下,每逢小姐不在时,毒娘子总是派她的心腹侍女前来搭讪,趁机窥探小姐的心倩、言行。”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又郑重地道:“每次小姐下楼,总留一人在此,这次一个人不留便匆匆前去,如不是有重大事故,绝不会如此。”
江天涛深觉有理,不由贸许地应了声是,但他的手心中,由于过份的不安、焦急,不知不觉间已渗满了汗水。他太关心汪燕玲的安危了,因为汪燕玲不但要与狡桧阴狠的「毒娘子」斗智,还要应付狗子「朝玉鼻」意图不轨的纠缠,稍一疏神,便有生命的危险。
心念间,蓦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小翠花立即紧张地悄声道:“少堡主小心,有人来了!”
江天涛自是不怕,但他怕他的不慎而危及汪燕玲和小翠花四人,所以他摒息静立幕后,凝神听着走上楼来的脚步声。随着脚步声的清晰,蓦闻一个含有责备意味的焦急声音说:“哎呀,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小姐都急死了!”
江天涛一听,知是小水仙,紧张地心情顿时平静了不少。蓦闻小翠花焦急地悄声问:“小姐呢?你们去了哪里?”
小水仙有些紧张地低声说:“老堡主回来了……”
江天涛一听,脑际轰然一声,几乎晕了过去,他缓缓倚在石壁上,心里不知是悲是喜,泪水不觉夺眶而出,十八年来,他无时地刻不想见见年老的父亲,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次,他万万不能放过。心念间,恍惚听到小翠花在悄声喊他:“少堡主,少堡主……”
江天涛一定神,举手拭了拭流下的泪水,走了进去。一身水红的心水仙,一见江天涛的装束,也吓了一跳,瞪着一双俏目,紧张地说:“少堡主,你怎的带着剑来了?”
江天涛无心和她们说明原因,立即急声问:“老堡主现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似是不敢告诉江天涛,因而嗫嚅着道:“小姐说请少堡主先回去。”
江天涛哪里肯听,剑眉一轩,厉色悄声问:“快说,老堡主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和小翠花没想到江天涛突然变得这么凶,两人同时吓了一跳,身不由己地向后退了两步。尤其小水仙,望着江天涛炯炯闪辉的星目,两腿只觉发软,因而颤抖着声音道:“在后应中阁上……晚餐。”
江天涛知道不使颜色,小水仙绝不肯告诉他,因而,催促道:“指给我,是什么地方?”于是,不由分说,拉着小水仙细润柔嫩的纤手,急步向外间走去。小翠花知道无法阻止,飞身纵至外间,急忙将通向前厅的中门,悄悄拉开了。
江天涛首先机警地看了一眼楼外,发现院落重重,俱是高大的巨石阁楼,到处灯火通明,楼下的曲廊下,倘有仆妇侍女们匆匆走动。他略一迟疑,拉着小水仙奔至前廊的宽大石柱下,悄声问:“中阁在什么地方?”
小水仙战战兢兢地指着数十丈外一座灯火明亮的长大石阁,惶声道:“那就是中阁!”江天涛衡量形势,决定出院中的长廊,纵上对面的石楼,然后,经前面的院落,绕至中阁对面的石楼高背上。他想,如果沿着阴影前进,也许不致被堡墙上的高手发现。一想到堡墙上的高手,江天涛便不由自主地游目看了一眼,远近堡墙上的卫星堡楼。看罢,毅然取出黑布,迅即罩在面上。
小水仙和小翠花一见,面色大变,惊得双手掩住樱唇,瞪大了一双杏眼,浑身颤抖着悄声道:“少堡主……您……您千万……不能……冒险……”
江天涛哪里肯听,罩上黑布,立即宽声道:“你俩快退进去,有事我自会应付。”付字出口,飘然而下,足尖一点楼下长廊,身形腾空而起,宛如一只巨大蝙蝠,直飞对面楼上,声息毫无,一闪不见。
小水仙、小翠花,纤手仍掩在樱唇上,一颗心,已紧张地提到了腔口,目光惶恐地望着江天涛身影消失的楼顶,两人都呆了。她们只知道江天涛才是真正的少堡主,但她们并不知道他有这等轻灵惊人的身法和高绝的武功。
江天涛沿着高楼阴影,鹭行鹤伏,直向中阁对面的屋脊绕去。他虽然不怕堡中高手截击,一旦被发现,他也自信能闯出险地,但他却不愿在老父听到盗走「绣衣」,杀了「总管」的消息之后,再惹老父生气。同时,万一被老父截住,事情愈加棘手,如果束手被擒,百口难辩。假设逼退老父逃走,「九宫堡」在武林中的赫赫地位,和老父数十年的清高声誉,势必受到贬损。因而,在前进中,他格外谨慎、小心,飘纵飞腾,无声无息,直如幽灵,终于顺利潜至中阁对面的楼背上。
江天涛隐身脊后的暗影中,借着楼背上膛空的花孔,向对面中阁上看去。中阁上悬满纱灯,光明如同白昼,六扇前门大开,阁内情形一览无遗。阁的中央,摆着一桌丰盛酒席,但仅坐着汪燕玲、朝天鼻和一位面带慈祥,隐透威武的老人,其余仆妇侍女两侧肃立。
正中首席上的老人,方面大耳,肤色红润,身穿一袭杏黄袍,头戴一顶黄呢毡缀英雄帽,一双闪着祥和光辉的虎目,两道如云长眉,额下一蓬如银长胡,飘散直垂胸前。
江天涛一见黄袍老人,心情激动,悲痛填胸,星目中立时涌满了泪水。他知道坐在正中的黄袍老人,就是他的生身父亲,九宫堡老堡主陆地神龙江浩海、江老堡主。但他看得出,父亲手捻着银胡,默默地饮酒两追人鬓霜眉微皱,分明是有着的心事。
朝天鼻端正地坐在右侧,竭力装出一副中规中矩,十分恭顺的样子,老堡主每饮一口酒,他便起身执壶,为老堡主满杯。汪燕玲坐在左侧相陪,不时为老堡主挟鱼挟肉,但她的娇脸上,却罩满了愁容显示出她的内心,十分不宁。
江天涛知道汪燕玲不但为老父的沉默而忧心,也为引他进香闺而焦急。在朝天鼻的身后不远处,恭立着一个一身黑衣,看来年仅二十八九岁的狐媚妇人。狐媚妇人,瓜子型的脸蛋,弯弯柳叶似的眉,一双与朝天鼻酷肖的桃花眼睛,细嫩的双颊上,薄施脂粉,仍有着青春少妇的诱人风韵。
江天涛虽然没见过毒娘子章莉花,但他第一眼便看出狐媚艳妇就是他的切齿仇人「毒娘子」。这时,他看到徐娘半老,已经三十六七的「毒娘子」,乍然看来,仍若二十八九岁的少妇,难怪狗子「朝天鼻」会引起欲念,想入非非。
阁内气氛,十分沉闷,其余立在两测的仆妇侍女,也俱都静得鸦鹊无声,小香兰、小杜鹃,也静静地土在汪燕玲身后的一群侍女中。江天涛断定,他们正在谈论着昨天夜里的事。
这时,老堡主微皱霜眉,举杯又饮了一口酒,望着恭立一侧的毒娘子,似是继续前话,感慨地说:“闵总管忠主勤事,克尽己责,多少年来,老朽一直以全堡重任相托付,使得老朽远游在外,忘却后顾之忧……”
江天涛听得感慨摇头,心想:老父待人忠厚,也太相信这些巧言令色,虚伪做作的狡桧小人了。又见老堡主黯然一叹,继续道:“没想到老朽迟归一日,竟与追贼身殉的闵总管就此永诀,如老朽星夜兼程,早到堡中,那贼不但不能得逞,而闵总管也不致遭此不测,因而老朽总觉槐对他的英灵于泉下。”
江天涛听老父呼他是贼,心里既委屈又难过,不由无可奈何地摇摇头。恭立一例的毒娘子,柳眉紧皱,目旋泪光,一脸悲凄之色,只见她面向老堡主,恭谨戚声道:“贱妾与亡夫,恩蒙老堡主器重,分掌内外堡务,终日兢兢业业,勤劳不懈,朝夕惕励,深恐有亏职守,辜负了老堡主的期望责成。此次亡夫闵五魁,惊闻老堡主心爱之物被盗,堡中数十高手无力截击,亡夫虽自知不是来人敌手,但职责所在,岂能畏死,因而冒险出堡擒贼,终因不敌被刺,亡夫虽死,但已死得其所,聊报考堡主的隆恩大德于万一。据闻,来人蒙面,登楼如履平地,显系堡中之人,贱妾痛丧亡夫,别无所求,恭请老堡主早擒内奸,治以应得之罪,不但贱妾终身感戴,即使亡夫在泉下也感激老堡主的大恩大德。”
毒娘子滔滔说罢,声泪俱下,不禁掩面而哭。肃立两则的仆妇侍女,竟有不少人也眼泪汪汪地一洒同情之泪。江燕玲紧度黛眉,垂首不语,而朝天鼻的脸上,却布满了报复性的得意微笑。
江天涛听了毒娘子的话,又惊又怒不由暗骂一声泼妇好一张利嘴,同时更惊于毒娘子和闵五魁有诡谲的先见之明。假设,狗子「朝天鼻」早知闵五魁和毒娘子是他的生身父母。即使再深沉的人,这时也难控制感情而不放声痛哭。
老堡主听了毒娘子的哭述,神情极为难过,立即黯然道:“方才在前堡大厅上,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以及齐鲁大侠诸位,亦怀疑来人是潜伏堡中的高手……”
朝天鼻立即逞能地恭声说:“据涛儿所知,那人登楼盗宝,飞越索桥,仅是片刻之间的事,设非堡主高手,谁能对摘星楼上的机关知道得那等清楚?”
老堡主霜眉一皱,不以为然地道:“八卦生克之理,有它一定的变化规律,熟通易理的人,大都晓得,并不为奇,奇在来人的胆识、豪气,和他一身惊人的功夫。”朝天鼻被说得脸上一红,急忙颔首恭声应是。
老堡主望着朝天鼻,似有所悟地问:“涛儿,为父经年不在堡中,平素你可曾常去摘星楼上巡视?”
朝天鼻见问,顿时满面通红,慌得吞吞吐吐地道:“孩儿……孩儿有时去,只是尚记不清上面的生克变化……”
老堡主微现不悦,但仍平静地问:“你为何不向你玲妹妹学习?”
朝天鼻只是惶声应是,不敢回答是否曾经学过。老堡主又望着汪燕玲,祥和地道:“玲儿,你今后要多多指导你涛哥哥。”
汪燕玲立即恭声说:“玲儿曾将易理讲授给涛哥哥听,他说,将来身为一堡之主,自有管家护院的高手为他分忧,何必费那些脑筋,记那些丙丁、子午、乾坤……”
老堡主一听,立现怒容,不由怒声道:“蠢材,你可曾说过这话?”
朝天鼻早惊得面色如土,冷汗直流,战战兢兢地由椅上立起来,口里支支吾吾,话已说不清楚了。毒娘子的双目冷电一闪,唇色立即掠过一丝冷笑,怨毒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恭声插言道:“请老堡主息怒,少堡主近半年来,身体虚弱多病,不宜用脑过度,少堡主秉性忠厚,深识大体,不致说出那等胡涂话来。玲姑娘与少堡主,两小不合,常起口角,也许玲姑娘的话是少堡主一时的戏言!”
朝天鼻一听,暗暗感激毒娘子,急忙向老堡主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连声应是。老堡主迷惑地唤了一声,同时看了一眼皱眉垂首,娇靥凝霜的汪燕玲,继续望着朝天鼻沉声道:“家传吐吶功夫,足可延年益寿,壮气增神,你如勤练不辍,怎会体弱多病,定是你贪图玩乐,不知上进,才弄坏了身体。”
朝天鼻听得浑身一战,又暗自埋怨毒娘子不该说他体弱多病,于是,硬着头皮,嗫嚅着道:“孩儿怎敢懈怠宝夫,排山掌、丽星剑、正宗吐吶,涛儿从无一日间断,并经常至前堡,请各家指点试招……”
老堡主听了朝天鼻的话,不由赞许地抚髻颔首,嗯了一声,较为缓和地问:“切磋的结果如何?”
朝天鼻见问,精神一振,毫不迟疑地道:“除了铁拐震九州马老前辈一人外,有的不敌,有的平手!”
老堡主一听,霜眉轩动,十分欣慰,红润的面容上,又有了祥和之色。“噗哧”一声,垂首咬唇的汪燕玲,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堡主本就觉得有些矛盾,既然勤练武功,怎会又体弱多病,这时见汪燕玲失声而笑,不由霜眉一皱,和声问:“玲儿,你表哥说的话,可真实?”
汪燕玲立即含笑恭声道:“表哥自是不敢欺骗姑父,只是人家怕伤了少堡主的自尊,不便施展煞手罢了。”
朝天鼻一听,伪装的原形毕露,呼的一声由椅上立起来,叭的一拍桌子,铁青着脸,指着汪燕玲,怨声道:“表妹,我有何对你不起之处,你竟在父亲面前,三番两次,故意刁难,令我难堪。”
老堡主一见,顿时大怒,气得浑身只抖,不由厉声怒叱:“混帐东西,如此不懂规矩,还不给我滚下去。”
朝天鼻悚然惊觉,但已侮之不及,赶紧躬身垂首,连连惶声道:“孩儿该死,父亲息怒。”
江天涛看得切齿握拳,星目冒火,他确没想到这个蠢材居然胆敢如此嚣张无状。心念末毕,蓦见毒娘子怨毒地盯了汪燕玲一眼,紧接着,面向老堡主惶急地恭声道:“老堡主,请息怒,贱妾有下情陈禀!”
老堡主满面怒容,虎目注定毒娘子,沉声道:“有话请快讲!”
毒娘子恭声应是,以关切地口吻说:“少堡主与玲姑娘,经常口角,已成常习,俗话说:“「话不投机半句多」,何况玲姑娘一味讥讽,大伤少堡主的自尊,少堡主年轻气盛,容忍功夫自是不够,这不能全怪少堡主一人。据贱妾所知,夫人生前,曾与玲姑娘的令堂无影女侠订有两小婚约,以贱妾之见,不如令少堡主与玲姑娘早日完成周公之礼,两人既成夫妻,自然恩爱情深。如果,玲姑娘感觉到委屈,觉得少堡主不配为婿,也请玲姑娘早日离去,以免影响少堡主的身心健康和课业的进步。以上纯属贱妾浅见,尚望老堡主明鉴,早定取舍。”
江天涛一听,勃然大怒,陡起杀机,顿时忘了处身何地,一挺腰身,条举右臂,翻腕疾握剑柄。但是,翻腕一握,右手竟然抓空,心头不由猛地一震,面色顿时大变,惊得险些脱口呼出声来。牢牢系在背后的宝剑,竟然仅剩下一个空空的剑鞘了。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顿时惊出一身冷汗,急忙伏身,机智地看向身后。只见内堡石楼高阁,房屋榈比,摘星楼直立夜空,远处堡墙上,一片岑寂,哪里有半个人影?江天涛心知九宫堡内又来了高手,对方则是借自己全神贯注中阁,正在心浮气躁之际,趁机盗走背后长剑,但这人的轻灵身手,也的确称得上炉火纯青了。同时,他也愈信恩师「海棠仙子」平素的告诫为人切忌骄满,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话了。
他内心虽然对盗剑之人的高绝轻功感到佩服,而也知对方并无害他之心,但盗走了背后长剑,总是心存戏弄。心念至此,不由暗暗生气,由于额角有汗,不自觉地用手去整理罩在俊面上的黑布。就在他右手刚刚触及黑布的同时,面前蓦然弥漫着一丝高雅的淡淡的幽香。
江天涛心中一惊,断定这是女孩们用的脂粉香,仔细一闻香味,就发自右手的五指上。他愣愣地望着右手五指,觉得这丝高雅的淡淡幽香,似是与表妹汪燕玲平素所用的大是不同。继而一想,他曾用手去抚小翠花的樱口,去握小水仙的玉腕,也许是她两人残留在手上的余香?但,略一回忆,又觉得小翠花两人的身上,虽然也有脂粉香,却没有这等高雅。心中一动,恍然大梧,急用左手去摸肩后空空的剑鞘哑口。继而将左手送至鼻前一闻,不错,高雅似幽兰的芬芳气味,更浓了。
江天涛断定盗走身后宝剑的人,必是一个顽皮淘气,刁蛮不羁,自大自狂,不知礼数的泼辣少女。因为,年龄较长,已通世俗的女孩子,绝不会以这种恶作剧来戏别人。江天涛一想到对方是个少女,心中愈加懊恼、气忿,假设盗剑人是个白胡子老头,或者是已经名震江湖的大剑客,还可自嘲自己年轻,火候不足。心念至此,他已无心再呆下去,立即悄悄起身,鹭行鹤伏,轻巧地向表妹汪燕玲的楼前,摒息退去。
但是,他的目光,仍不时偷看一眼中阁上的情形。江老堡主神色黯然,抚胡颔首,似是刚刚说完了一段话。朝天鼻依然躬身静宜,显得十分丧气。毒娘子目光炯炯,不时看看江老堡主,又不时看看汪燕玲。
汪燕玲不知何时也由椅上立起来,她正在面向江老堡主,恭谨地说:“姑父不说这些情形玲儿也知道,不过,祖父龙宫湖主在世时,曾经说过汪家之女,不配无才之人,姑父当年能与姑母彩聘,也是以一套丽星剑法连败姑母璇玑玉女和家父汪剑霞,才获得祖父龙宫湖主的首肯……”
正在离去的江天涛,没想到昔年父亲与母亲的结合,尚有段姻缘佳话,因而听得入神,不自觉地又将身形伏在阴影下。江老堡主霜眉微皱,抚鬓凝视,皓首缓缓摇动,似是又回到数十年前风云江湖的黄金时代。这时,蓦见毒娘子阴刁插言道:“现在玲姑娘父蔫偏亡,又无兄弟,少堡主虽有一身惊人武功,却向谁讨教呢?”
汪燕玲毫不迟疑地沉声道:“当然向我讨教。”
朝天鼻浑身一战,面色大变,不由乞怜地看了汪燕玲一眼。汪燕玲看也不看朝天鼻,继续道:“只要表哥能与我打成平手,即使明日成婚,我也不拒。”
皱眉沉思的老堡主,听得非常动容,不由转首看了一眼满面颓丧,毫无生气的儿子朝天鼻。老堡主经年不在家,似是也有意趁此机会看看爱子的武功,究竟进步了多少,于是面向汪燕玲,含笑和声问:“玲儿,你和你涛哥哥比掌法,还是比剑呢?”
汪燕玲立即恭声道:“姑父以一套丽星剑法独步武林,威震江湖,玲儿就和涛哥哥比剑吧!”
朝天鼻一听,大惊失色,只急得汗下如雨。毒娘子虽知汪燕玲武功得自家传,兵刃也使的是剑,但她一直没见汪燕玲施展过,在她想,不管比掌、比剑,都不见得胜过朝天鼻。这时见朝天鼻满头大汗,惶惶不安,心知自己估计错了,于是,急忙插言道:“比武过招,兵刃无眼,万一双方失手,那还了得。”
汪燕玲存心打击毒娘子和朝天鼻,立即冷冷地道:“剑道精微,在于气定神闲,练至纯青火候,出招撤式,意在剑先,姑父也是用剑的大行家,仅须三五个照面,即可强弱立判,怎会有什么危险?”
朝天鼻有自知之明,立即面向老堡主,苦着脸恭声道:“涛儿这几日,微受风寒。”
老堡主一听,顿时大怒,右掌猛然一拍桌面,厉声道:“快取剑来!”这声厉喝,声震石阁,微尘飘落,仆妇侍女佣俱都惊得面色大变。
隐在阴影内的江天涛,大吃一惊,吓得展开小巧功夫,直向汪燕玲的楼前凉去。因为,他断定老父这声大喝,必然引起堡墙上的高手注意,加之江燕玲和朝天鼻稍时比剑,「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和小李广钟情等人,也许前来察看,那时再想离开,不啻登天尤难。心念间,飞腾纵跃,眨眼已至楼前,足尖一点长廊,飞身而上。登上前廊,闪身进入楼内,发觉里面静悄悄地。
江天涛感到十分迷惑,急步奔进汪燕玲的香闺,游目一看,面色大变,只见小翠花和小水仙,双双横卧地上,俱都破人点了穴道。他再度吃了一惊,他断定又是那个盗剑的少女动的手脚。于是,急步奔至小翠花两人身前,舒掌在两人的命门上拍了两掌,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时苏醒过来。
两人一见江天涛立在面前,略微一眨杏眼,面色一变,翻身由地上跃起来,同时惊惶地急声道:“少堡主……”
江天涛顺手取下黑布,末待两人说完,立即作了一个阻止手势,显示出早已知道点穴人是谁的神态,接着忿忿地沉声问:“她穿什么衣服,有多大年纪?”
小翠花和小水仙,同时茫然摇摇头,惶声说:“小婢等送走少堡主,立时退了进来,商量如何禀报小姐知道,谁知刚进室门,便被来人点了穴道,以后情形便不知了。”
江天涛剑眉一皱,知道两人都没看清那个盗剑少女的身材面貌,因而失望地又问了句:“你俩可看清她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小翠花眨着一双大眼,想了想,迟疑地道:“好象是红衣。”
小水仙立即纠正说:“不,有此近乎深紫或是浓绿。”
江天涛知道对方身法奇快,又趁两人慌乱之际,猝然下手,小翠花和小水仙,绝难看得清楚,因而,游目看了一眼室内,吶吶地自语道:“她是由什么地方进来的呢?”
小翠花毫不迟疑地道:“当然是由地道中进来的了。”
江天涛惊得面色一变,脱口一声轻啊,想到地道秘密的关系重大,不由万分焦急地道:“这还得了。”说话之间,飞身扑至绒炜前,挥手掀开一看,三人都愣了,小石门内一片漆黑,原来插在灯座上的精致宫灯,已经不见了。
江天涛一定神,不由望着小翠花,惊异地问:“我们不是将进口怪石上的石门关好了吗?”
小翠花见问,面色立变苍白,惶恐的嗫嚅着道:“小婢虽将石门拉回,但没有将枢钮定死,这机关在外面仍可拉开,当时我想少堡主也许很快就回花园去,所以……”
江天涛一听,断定盗剑的少女,早已潜伏在花园里,一俟他和小翠花将门关好,她也趁机跟了进来。他想到九宫堡的绝大机密被外人知道了,心里又惊又怒,又惶急,他决心将盗剑的少女找到,要令她对天宣誓,为九宫堡终生保守机密。心念已定,即对小水仙两人郑重地叮喔道:“这件事暂时先不要告诉小姐,但你两人必须随时提高警觉。”说着,又注定小翠花,宽声说:“你也不必过份难过,这件事是我的疏忽,你现在快随我去将枢钮定好。”说罢,当先走进小石门内,急步向阶下奔去。
小翠花匆匆跟在江天涛身后,她确没想到这位少堡主心胸如此宽大,不但没有一句责备的话,反而把过错拉在自己身上,心中一阵感激,不由落下两行泪水。由于心情焦急,两人在地道中,俱都急步如飞,越过护堡河的一段,便看到地道的尽头,遥遥挂着那盏宫灯,因而,两人的身形,顿时加快。来至灯前一看,阶上石门,依然紧紧关闭,江天涛飞身纵上石阶,两掌运劲一推,石门果然缓缓倒向外面。
他回头向着阶下的小翠花,挥了挥手,足尖一点,飘然掠出门外。门外一片昏黑,竹摇花动,异常岑寂,江天涛机警地游目看了一眼园中,断定那人已经离去。身后一阵沙沙声响,怪石上的石门,已经缓缓向上合起。江天涛愣愣地望着复原的怪石,心头涌起一阵混乱和迷悯。他觉得有许多问题堵在他的心里,令他不知如何处理,该由哪一个问题理起。
他低头沉思,信步向石室走去,在他的脑海里最先想到的是盗剑的少女是谁?她怎会事先隐身在花园里?她前来的意图是什么,盗剑戏弄的居心何在?心念间,不觉已走至石室前,他懒懒地以肩推开室门,侧身走了进去,顺手将门掩上。
他的目光,本能地在室内游目一看,蒸然发现小桌上放着一张雪白素笺,他的双目一亮,飞身扑了过去。低头观看,只见素笺的上面,写着一行清秀的草体墨笔字,在素笺的下角绘有一个暗花秋海棠的标记。江天涛一见海棠标记,不禁心情激动,星目闪辉,立即惊喜地脱口欢呼道:“啊,师父回来了。”欢呼声中,捧笺恭读:“涛儿,为师已由梵净山归来,见字即来海堂洞府,师谕。”
江天涛已有半年多没看到恩师的慈颜,听到她亲切地声音了。蓦然,一丝高雅的淡淡幽香,再度弥漫在面前。江天涛心中一惊,顿时想起破人盗走的长剑,急忙将素笺送至鼻前一闻,那丝高雅幽香,果然发自素笺上。因而,一个意念闪电掠过它的心头,盗剑的人莫非是恩师海棠仙子。
不错,一定是她老人家,她时常说“凡事慎思,临危镇定,小不忍则乱大谋”的话,这分明是她老人家给了他一次实际教训。继而一想,又觉不妥,恩师自出道以来,人已不施脂粉,这素笺上的高雅幽香,又是从何而起?心念间,十分迷惑。
蓦然,他的心头一震,面色立变,他发现素笺的背面,隐隐透着字迹。急忙翻过素笔一看,顿时愣了,背面上果然潦草地横写着一首七言诗。根据字体的潦草,和字迹的模糊,断定是用少女画眉的眉笔,在时间仓促下,匆匆写成的。细读诗词是:“独立阁后傍遮荫,苦等侍儿来接引,满身尽是偷香瞻,一片轻薄窃玉心。谁知好事偏多磨,风去楼空春阁寂,暂借宝刃归仙府,促醒阳台梦中人!”下面既末写姓名,也末留标记。
江天涛看罢,十分生气,觉得诗中含意,不但尖刻讽讥,而且充满了妒意,他断定盗剑的少女是个十足的醋潭子,百折不扣的河东狮。继而一想,他又哑然笑了,心中似乎知道了盗剑的少女是谁,但又不敢确定。于是,匆匆将素笺放进怀内,紧了紧身上的剑衣,悄悄走出室外,游目看了一眼园内,飞身纵出花墙,直向正北高可按天的繁舟峰奔去。
江天涛穿过一段巨木松林,已达峰下,他怀着一颗兴奋的心,身形宛如巨鹤凌空般,直向峰颠上升去。升至蜂腰,回头下看,只见谷中一片昏暗,只有九宫堡内现出数点微弱灯光。他已看不清何处是表妹汪燕玲的高楼,何处是高大的中阁,不过,他深信这时汪燕玲和朝天鼻的比剑,已经有了结果。
穿出云层,双目顿时一亮,一勾弯月,斜挂东天,洒着蒙陇光辉,「系舟峰」的峰顶,已隐约可见。江天涛精神一振,身形上升愈快,瞬间已到达峰上。
第三章绣衣隐身世
峰上夜风徐徐,松涛低吟,一片幽寂。
江天涛熟练地飞越一片褚色怪石,通过一道稀疏畸形松林,直向深处一丛修竹处驰去。飞驰中,发现他经常练剑的竹林空地上,隐约现出一点白影。江天涛一见,立即愉快地笑了,他知道那是姿容娟丽,冰肌玉骨的雪师姊雪丹凤。雪丹凤双十年华,纤弱体质,平素沉默寡言,赋性多愁善感,生得雪面粉腮,天香国色,直如病后西子。
江天涛即将到达林前,发现一身绢素的雪师姊依然静坐不动,心中感到十分迷惑,他本待出声招呼,但终于没有开口。因为,他曾怀疑盗剑留诗的少女,也许就是雪师姊,但他一看到圣洁如白莲的雪姊姊的倩影,他立即否定了他的假设雪师姊绝不是那一类的女孩子。
他不知这位美如西子,貌似黛玉的雪师姊,一个人孤独地坐在一方青石上,又在想什么?他摒息前进,悄悄立在竹林外的一方石后,凝目细看。
只见娟丽绝美,冰清玉润的雪师姊,静静地坐在以前两人时常讲故事的青石上,微仰着略显樵碎的娇面,痴痴地望着弯月,两道淡淡的蛾眉,已皱在了一起了。她那两片玲巧红润的樱唇,似是在向苍天祈祷,两行晶莹的清泪,正由她盈满泪水的凤目中缓缓流下来。
江天涛看得十分不解,他不知雪姊姊为什么伤心难过,为什么陪师父去了一趟梵净山,回来就变得如此忧郁?他知道云师姊有个凄凉的身世,但她多少年来,都在平静中渡过。恩师海棠仙子,一向非常喜爱雪姊姊,绝不会轻易责辫讫,但,她是受了谁的委屈跑到此地来偷偷地哭呢?
继而一想,恍然大悟,雪姊姊必是在梵净山金拂盲尼处,受了老尼和徒弟们的气,否则,雪姊姊怎会这等伤心难过。哼,不管金拂盲尼的徒弟是男是女,只要欺侮了雪姊姊,我江天涛定然不和他们甘休。心念间,他又摒息向前走了两步,只见雪丹凤,神情哀怨,声音颤抖,清丽秀美的娇面,像带雨的梨花,已流满了泪水。
江天涛不敢冒然出去,他怕伤了雪姊姊的少女自尊,因而,他想先听出得罪雪姊姊的人是谁,再现身追问雪姊姊被欺侮的经过。于是,摒息静气,佑虑凝神,侧耳细听。
只见雪丹凤,泪眼望着弯月,纤手抚着酥胸,断断续续地悲声说:“……你已经长大了……你再不是孩子了……难道你真的不知姊姊的心……在我心目中,只有你呀……”雪丹凤说至此处,缓缓闭上凤目,晶莹的泪珠,在她长长的睫缝间,像断线的珍珠滚下来。
江天涛听得暗吃一惊,一颗心顿时提到了腔口,心想:“惹雪姊姊生气的该不会是我自己吧?”
又见雪丹凤微闭着凤目,痛心地轻摇着蝶首,流着泪,继续说:“我知道:这时你正和你出身豪富之家的表妹……促肩香闺……两情依依……哪还想到我这苦命的师姊……”说至最后,娇躯颤抖,忍不住突然掩面而哭,但她仍竭力抑制着,不让悲戚的哭声高起来。
江天涛呆呆地立在那里,愣了。雪姊姊果然在埋怨他,这确是他做梦都没想到的事,一向被他敬爱的雪姊姊,竟对他有了私情,而他,却一直视雪姊姊如圣洁不可侵犯的女神。
就在这时,一声亲切慈祥的声音,划空传来。
“凤儿,你涛弟弟还没来吗?”江天涛心中一惊,这正是恩师「海棠仙子」以千里传音的功夫,同雪姊姊问话。
却见雪丹凤,慌张地举袖拭了拭双颊上的泪水,急忙起身,面向身后竹林深处,恭谨地期声说:“回禀师父,涛弟弟还没来。”
竹林深处,又传来海棠仙子的迷惑声音问:“方才你在和谁谈话?”
江天涛听得心头一震,不由瞪大了星目。一瞬不瞬地望着雪丹凤窈窕的背影,心灵深处,立时掠过一丝妒意和怕失去雪姊姊的惶恐之感。这时,他才突然体会到,他对雪姊姊的爱,早已根深蒂固,只是他自己尚懵懂不知罢了。
又见雪丹凤,恭谨地期声道:“那是朱师妹!”
江天涛听得一愣,心说:师父何时又收了一个师妹?又听海棠仙子,惊异地问:“怎么,她还没回梵净山吗?”
雪丹凤立即恭声道:“她在走前先到峰下去看了看涛弟弟!”
竹林深处一阵沉寂,没有再传来海棠仙子的声音,想是为朱彩蝶去看江天涛的事,而感到不安。江天涛一听梵净山,心中顿时恍然大悟,朱彩蝶就是两年前金拂盲尼带来的那个一身鲜红,头上梳着两个小辫子的精灵少女。
他一想到那个有两道柳眉,一双明亮大眼睛,充满了刁蛮难逗的艳丽少女,他心里就有气。因为两年前她来时,虽然仅住了两天,但却数次要求和她比轻功,比剑术,而江天涛都没理她。他虽然有些讨厌朱彩蝶,但却很喜欢盲尼豢养的那只金毛红眼,颇通人性的金狒狒……老饕。
江天涛听了雪姊姊的回答,想起朱彩蝶那副争强好胜的个性,趁机进入九宫堡,盗剑留诗的少女,不是她还有谁?心念间,竹林深处,再度传来海棠仙子的关切声音:“凤儿,你朱师妹怎么说?”
一直恭立的雪丹凤,略微一迟疑,恭声道:“朱师妹没说什么,师父!”
接着是海棠仙子沉声问:“那她为何走了回来?”
雪丹凤依然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朱师妹说,涛弟弟正在九宫堡内!”
海棠仙子似乎颇感意外,立即问:“她怎的知道?”
雪丹凤恭声说:“朱师妹说,她也去过九宫堡了。”
海棠仙子轻声一叹,感慨地道:“这孩子被金拂盲尼纵容得大任性了。”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什么,立即又关切地道:“凤儿,进来吧,你涛弟弟也许要三更以后才能前来。”
雪丹凤恭声应是,微垂蝶首,径向竹林深处缓步走去,看她戚然的神情,充份显示出她内心的哀怨,孤寂和失望。江天涛望着雪丹凤的孤伶背影,心中不禁一阵难过,他断定雪姊姊的这场不快,完全是朱彩蝶带给她的。根据雪姊姊方才的哭述,朱彩蝶必是将花园地道暗通表妹香闺的事,告诉给雪姊姊听了,所以才惹得多愁善感的雪姊姊在此伤心暗泣,以为他经常去和表妹相会。
心念间,雪丹凤已转过一座高大石笋之后,江天涛的心中一动,立即飞身向前飞扑。雪丹凤想是听到了飞扑带起的衣袂破风声,白影一闪,转身飞回,一见江天涛立即惊声矫呼:“涛弟弟!”
娇呼声中,展着百合初放的微笑,急步向江天涛迎去,但她的凤目中,却旋动着泪水。江天涛扑至雪丹凤身前,急坠身形,兴奋她笑着:“雪姊姊你好!”说着,亲切而自然地握住雪丹凤那双柔若无骨的玉手。雪丹凤的娇面上,顿时了红霞,芳心跳个不停,蛾眉也立即皱在一起了,因为涛弟弟从来没有这么大胆,这么热情过。
虽然,她觉得涛弟弟有些放肆,不像以前那样稳重,但她的芳心深处,却充满了幸福,快慰和甜蜜。同时,她也察觉到,涛弟弟较之半以前,更成熟,更健美,更具有了勃勃的男性雄风。她微仰着略显憔悴的粉面,鲜红的樱唇挂着愉悦的甜笑,晶莹的眸子,一直在涛弟弟英挺俊逸的面尘上闪动,久久说不出话来。
江天涛握着雪丹凤的两只冰凉玉手,久久没有放开,他要用他充满热力的手,将雪姊姊的手暖热起来。这时,见雪姊姊久久不语,首先亲切地问:“今天回来的吗?”
雪丹凤依然含笑注视着江天涛,愉快地回答道:“薄暮才到。”
江天涛立即解释说:“小弟是看了恩师的手谕才知道。”
雪丹凤一听恩师两字,顿时由甜蜜的梦中惊醒,想到恩师的高绝武功,岂能不知涛弟弟已来峰上,这么长时间,两人仍在此地隅隅低语,她老人家怎不笑两个情痴,涛弟弟是男孩子,自是无所谓,而她……心念至此,又羞又急,不由娇面飞红,直达耳后,急忙挣脱玉手,惶急地悄声说:“师父等你好久了,快去吧!”
江天涛知道她为什么脸红,但他仗恃着恩师的疼爱,愉快地一笑,拉着雪丹凤的玉手就走,显得满不在乎。雪丹凤又甜又气,又慌急,不由佯嗔嗔声道:“弟弟,你越大越不懂规矩了。”
话声甫落,深处已传来海棠仙子的亲切声音问:“是涛儿来了吗?”
江天涛精神一振,立即欢声回答道:“是的,师父!”说罢,即和雪丹凤急步向深处奔去。
绕过几座高大石笋,前面现出一座石门洞府,一位仪态雍容,超凡脱俗的道姑,正含笑立在洞前光滑如镜的石地上。道姑黛眉凤目,琼鼻樱口,双颊如温玉,头上乌云高挽,身穿一袭乳白道衫,外单粉缘无袖长糯,手中一柄银票拂尘正随着徐徐夜风飘动,看年岁好象也就二十八九,而实际上她的年龄已经三十九岁了。
江天涛一见中年道姑,宛如痴儿见到了母亲,急上数步,屈膝伏跪在地,激动地欢声:“涛儿叩见师父。”
海棠仙子发现自婴儿就被自己抚养长大的江天涛,半年不见,似乎比以前又长高了不少,雍容的面庞上,立即绽出一丝微笑,于是,亲切地道:“涛儿起来,这半年来,对证实你身世的事,可有收获?”
江天涛叩头立起,恭声回答:“托师父的福,涛儿已觅得绣衣的一部份。”说着,即由怀中将那只毫光闪射,七彩缤纷的绣衣左袖取出来,双手送至海棠仙子面前,并将进入九宫堡,登上摘星楼的经过说了一遍。
海棠仙子接过衣袖,一面翻看,一面听着江天涛的叙述,一俟江天涛说完,立即感慨地道:“令堂璇玑玉女,不但是位武功惊人的侠女,也是一位高瞻远瞩,有先见之明的女杰,根据她绣蓝衣,葬古墓,留遗嘱在玉棺内的动机,便是一招防患未然的睿智之举。”说此一顿,将蓝袖顺手交还给江天涛,继续问:“其余部份可知现在何处?”
江天涛恭声道:“涛儿不知,汪表妹正在积极暗查中。”
海棠仙子修眉一皱,婉转地说:“涛儿,以为师之见,还是由我亲自去见令尊陆地神龙江老堡主,将你被闵五魁夫妇弃在峰上的阴谋经过,当面揭破,以为师在武林的声誉地位,不怕令尊不信。”
江天涛一听,立即道:“家父至今尚不知绣衣的真正秘密,也不知先母留有遗嘱,绣衣的其余部份,是否在家父手中尚成问题,如果绣衣在毒娘子手中,一经揭破,推说不知,闵五魁被诛,死无见证,岂不反而误事。”
海棠仙子修眉一皱,惋惜地道:“这件事就误在令尊大人,在你出生的前几个月,远赴海外,一去十年,待等赶回九宫堡,唯一安葬你母亲和见过你数面的舅母无影女侠,也在令尊回堡前半年病死在龙宫湖故居。那时,你表妹汪燕玲,虽年仅九岁,但已聪明过人,她的小心眼儿里,牢牢记着母亲告诉她的末婚夫婿江天涛,左右眉心间,各有一点朱砂痣,俗称卧龙藏珠。你母亲璇玑玉女在逝世弥留的一剎那,曾将她亲手编的绣衣交给你舅母无影女侠,请她在令尊大人回堡后,亲自交给江老堡主,并将绣衣的秘密和遗嘱的事,告诉给令尊大人。令堂璇玑玉女唯恐她死后江、汪两家姻亲断绝,特向无影女侠要求,如你舅母生男,和你同师习艺,是女,即和你结成夫妻。由于令尊在你舅母病重之时仍末归来,无影女侠只得将令堂交给她的绣衣,和叮嘱的事情,转告诉给你表妹汪燕玲。
令尊江老堡主,回堡之后,惊闻爱妻难产去世,心中十分悲痛,因而再度远游以遣郁怀。转瞬又是四年,你表妹已经十三岁了,她带着绣衣和四个小侍女,特由龙宫湖赶来投奔令尊大人。那时,令尊大人仍远游末归,汪姑娘进入九宫堡后,第一眼看到朝天鼻,便发觉情形有异,加之毒娘子殷殷追问绣衣的下落和奥秘,更令汪姑娘起疑,因而颇具戒心。所幸,不几天,令尊大人突然倦游归来,一见汪姑娘,自是喜出望外,汪姑娘即将绣衣交给老堡主,而老堡主却顺手交由毒娘子保管,汪姑娘看得暗暗心惊,觉得老堡主太信任毒娘子等人了,因而不敢急急将绣衣的秘密和遗嘱的事告诉给老堡主,因为遗嘱上详细地写着你的容貌、特征和眉心间有两点朱砂痣的事。以上,便是令尊大人,为何直到今日,仍不知绣衣秘密和遗嘱的原因。”
江天涛早已听得泪流满面,一俟海棠仙子说完,立即流着泪,恭声说:“这些情形,涛儿已听玲妹说过。”
雪丹凤见江天涛流泪,芳心也很难过,因而有意岔开话题,说:“方才汪姑娘请你去,可曾谈到绣衣的下落?”
江天涛见雪姊姊特地又提玲妹的事,也想趁机加以解释,于是,举袖拭了拭眼泪,继续道:“这半年来,玲妹一直拒绝我进入内堡,怕我触景动怒,因而闯祸误事,今夜想是有重要大事商谈,才命侍女叫我由地道进入内堡。”
雪丹凤似乎很想知道江天涛和汪燕玲谈话的情形,同时也怕他说话不实,因而故意插言道:“这些情形,朱师妹已经说过了。”
江天涛佯装一惊,不由惊声问:“哪个朱师妹?”
海棠仙子接口说:“就是梵净山金拂盲尼的女弟子朱彩蝶!”
江天涛略一沉思,立即以恍然大悟的口吻,忿声道:“师父,盗去涛儿宝剑的恐怕就是她。”
海棠仙子和雪丹凤两人听得一征,这才发觉江天涛大斗蓬内仅剩下一个空空的剑鞘了,因而,两人同时惊异地问:“你的剑呢?”
江天涛见问,即将进入内堡的情形及发现失剑留诗的经过,简单地说了一遍,同时,将那张素笺取出来,双手捧递给海棠仙子。海棠仙子原就觉得朱彩蝶有些任性,这时又看了她留在素笺上的那首妒意浓厚,尖刻讽讥的七言诗,愈加不悦。于是转首望着雪丹凤,沉声问:“她第二次上峰来,说些什么?”
雪丹凤自是不敢隐瞒,立即恭声道:“朱师妹说,花园有条地道,可直通汪姑娘的香闺,又说涛弟弟被一个提灯的俏丽侍儿,引进内堡去了。”
海棠仙子即将素笺转给雪丹凤,沉声道:“凤儿,你拿去看。”
雪丹凤恭声应是,双手接过素笺,看到满身尽是偷香胆,一片轻薄窃玉心两句时,也不禁将两道淡淡的蛾眉皱在一起了。江天涛心中不甘,立即恭声要求道:“请师父准许涛儿前去梵净山,将宝剑向朱彩蝶夺回来。”
海棠仙子修眉一皱,不禁有些迟疑地道:“涛儿,不是为师长他人的志气,论轻功你不是你朱师妹的对手。”
江天涛立即不服地道:“在剑术上涛儿自信比她技高一筹。”
雪丹凤心爱涛弟弟,自是气朱彩蝶做的过份,何况朱彩蝶还偷偷去看涛弟弟,分明是别有用心,因而芳心深处,也不禁升起一丝妒意。这时见恩师盛赞朱彩蝶轻功高绝,心中也有些不服,因而忿忿地道:“朱师妹还不是仗着食了一粒朱仙果。”
海棠仙子一听,修眉皱得更紧了,似是为爱徒无此福缘而感到忧心,突然,她的目光一亮,似有所悟地道:“涛儿,如果你坚持前去,最好星夜兼程,能在你朱师妹之前到达梵净山,先将失剑留诗之事禀报给金佛盲尼听。”说此一顿,突然正色道:“但必须记住,绝对不可在盲尼面前说你朱师妹的不是,听到了没有?”
江天涛见师父允许他去梵净山夺剑,心中暗暗欢喜,连连恭声应是。但他的心里却忿忿不平说:哼,老尼婆溺爱不明,我定要当着她的面说尽朱彩蝶的坏话。心念间,海棠仙子继续道:“你见到金拂盲尼,她必会揣摸你身上的骨骼,而后赠给你一粒朱仙果,那时,你朱师妹的轻功便远不如你了。”
江天涛一面恭声应是,又听师父海棠仙子继续说:“为了及早到达,最好今夜启程,你走后,我自会派你雪姊姊前去花园,伺机告知汪姑娘,你尽避放心前去,我已无事,你可走了。”说罢,手中拂尘微微一挥,转身径向洞中走去,似是有意让这对小儿女在乍逢又离之前,有一个单独相处的机会。
江天涛恭声应是,同时和雪丹凤双双肃立,躬身目送,直到海棠仙子的背影,消失在洞中深处,两人才直起身来。雪丹凤与江天涛一别半年,刚刚相逢,又要分离,芳心自是有些依依,但想到江天涛此番前去,能获得盲尼一粒朱仙果而大增功力,心中也不禁暗暗高兴。于是,深情地望着江天涛,愉快地道:“弟弟,我送你下去。”说着,微垂蝶首,娇笛含笑,飘然向着石笋翠竹间走去。
江天涛自是高兴,愉快地应了声是,立即依着清丽出尘的雪姊姊身侧前进。雪丹凤虽然希望涛弟弟熊和她并肩依依,挽手前进,但她又怕他过份热情,害她心跳脸红,不能自己。这时见江天涛紧依着她前进,大有挽手揽腰之势,慌得急忙岔开话题说:“弟弟,你应该明白恩师允你前去,旨在向盲尼前辈讨一粒朱仙果,至于取回宝剑,乃是次要问题,希望你不要任性,违背恩师的心意。”
江天涛果然心犹不甘地说:“朱彩蝶这样戏弄我,也兼有辱及恩师之嫌,这口气小弟要争回来。”
雪丹凤虽知江天涛剑术精湛,但朱彩蝶却以轻功见长,如果朱彩蝶以轻灵的身法相辅,涛弟弟取胜仍恐不易。心念至此,深怕他误事,因而芳心暗暗焦急,于是蛾眉一皱,只得宽声道:“朱师妹年事尚轻,作事较幼稚,你作师哥的应该原谅她,不能和她一般见识。”说话之间,已到了峰颠崖边。
这时,弯月明亮,繁星万千,夜空深遂高速,山风微透阴寒,江天涛首先停身止步,发现雪丹凤一脸依依,江天涛想起了雪丹凤刚才的伤心,顿时心中一痛,手一伸,一把将雪丹凤搂了过来。雪丹凤是大吃一惊,欲待挣扎,发现已被江天涛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涛弟弟,你干什……”一个“么”字还没出口,她的樱唇就被江天涛给吻住了,她的樱唇不由自主地轻启了,一股温暖奇异的电流自江天涛嘴中传来,她的津液配合著黏腻柔软的舌头在嘴中翻腾搅和著。雪丹凤只感脑中轰然一声,一片空白。两人的唇嘴缠绵著,犹似两个久未相遇的情人,更像是初尝禁果的神祗。俩人津液交流著,彼此吸允著那生命之泉。雪丹凤只觉天旋地转,不知道是幻是真……
不知不觉中,江天涛的手覆住了雪丹凤胸前的玉峰,哇,还真是柔软。雪丹凤像是突然惊醒了,用力地挣脱江天涛的怀抱,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好一会儿,雪丹凤才娇靥酡红地望着江天涛嗔道:“涛弟弟,你学坏了……”
江天涛深情地望着她,道:“对不起,雪姐姐,请恕我刚才唐突,但是,我要告诉你,我爱你,我的好姐姐……”
雪丹凤又是惊呆了:“什么?弟弟,你说什么?”
江天涛温柔地拥着她道:“雪姐姐,我爱你,我要娶你。”
雪丹凤惊异地道:“那玲妹妹呢?”
江天涛笑道:“我当然也爱她,也会娶她。”
雪丹凤不由又是一呆,然后才回过神来:“你想两人都娶?”
江天涛点头道:“你和玲妹妹,谁我也不能落下,雪姐姐,你不要再伤心了,弟弟会永远爱你的。”
雪丹凤恍然大悟:“你都看见啦?”
江天涛点点头道:“小弟以前真是该死,请姐姐原谅。”
雪丹凤红着脸道:“玲妹妹会同意吗?”
江天涛坚定地点点头:“她一定会同意的,姐姐,你放心。”
雪丹凤羞红着脸道:“只是便宜你了……”话未说完,又被江天涛紧紧吻住……
不知过了多久,雪丹凤推开江天涛道:“弟弟,你该走了。”
江天涛笑着道:“姊姊请放心,小弟此番前去,自会见机行事。姊姊,小弟一定会尽快赶回来……”
雪丹凤听得高兴,立即道:“姊姊希望你能以崭新的姿态,回来见师父。”
江天涛哈哈一笑,毅然应好,说声:“姊姊再会!”飘身而下,直向峰下泻去……
江天涛飘身而下,疾如殡星,踏斜松,点突石,瞬间已至云下。俯首下看,谷中一片漆黑,「九宫堡」内已没有一丝灯光。于是,身形逐渐加快,片刻已达峰下,飞身纵进巨木松林,直向正西绝壁下的广大花园驰去。来至花园墙外,略微看了一眼园内,腾身而下,直奔石屋。
就在他奔至石屋门前,正待伸手推门的同时,那两扇虚掩着的房门,突然开了。江天涛骤然一惊,飞身退后五步,正待喝问。一张芙蓉般娟丽的面,紧皱着黛眉,充满了娇面,生气地嘟着的樱口,缓缓地呈现出来。江天涛定神一看,正是云鬓带翠,秀发高堆,一身崭新黄绒云棠的汪燕玲。心中一喜,飞身前扑,同时惊喜地俏声道:“表妹,你来的正好,我正要找你。”
说话之间,飞身纵进室门,伸手就要去握玲妹妹的玉臂。樱唇高嘟的汪燕玲,娇躯一扭,生气地闪开了,同时,不高兴地问:“你去了哪里?人家等你好久了。”
江天涛立即兴奋地解释说“我师父回来了!”说着,顺手将门掩好,再度拉起汪燕玲的玉手,急步向室内走去。
汪燕玲一听,格外惊喜,娇面上的不快神色,顿时全消了,不由惊异地问:“方才进入内堡,点倒小翠花两人的是海棠仙子前辈吗?”
江天涛见问,顿时想起了任性的朱彩蝶,不由轻哼一声,忿忿地道:“师父怎会作那些幼稚可笑的事情。”说着,让汪燕玲坐在方凳上,即至床下取出一个小包袱来。
汪燕玲一见,立即不解地问:“涛哥哥,你要作什么?”
江天涛回答道:“师父命我即刻动身,星夜赶往梵净山。”说着,已将小包袱打开,里面是一方天蓝儒巾,和一件浅蓝公子衫,以及绸裤福鞋。
汪燕玲一听,粉面立变,陡然由方凳上立起来,万分焦急地道:“唉呀!现在你怎么能去呢?姑父已答应了呀!”
江天涛听得一愣,不由惊异地问:“父亲答应了什么?”
汪燕玲焦急地道:“方才在中阁上与朝天鼻比剑,仅两三个照面,便被小妹逼得手忙脚乱,姑父十分震怒,决心要为小妹另行婚配。小妹当即要求仿效姑父当年与姑母的彩聘方式,比武招亲,姑父毫末迟疑地答应了,如今你又去要梵净山,那怎么可以呢!”
江天涛一听,反而愉快地笑了,接着兴奋地道:“梵净山距离此地虽有千里,但我的小青却是宝驹,如星夜兼程,三日可到,往返最多十天,父亲虽然答应比武招亲,这等大事绝不会草率行事……”
汪燕玲末待江天涛说完,立即焦急地道:“你哪里知道,姑歌频要飞马传柬武林各派,并要在堡外高搭擂台,小妹深怕真的来了身怀绝技的高手,届时弄假成真,那还得了?所以小妹要求,先在堡内高手中选,姑父立即怀疑我对小李广钟情有了爱意……”说此一顿,娇面立时飞上两片红晕,接着,羞赧地道:“如在堡中选,不必太拘形式,随时可在大厅阶前举行。”
如此一说,江天涛也急了,紧皱着两道入鬓剑眉,久久不知说什么。蓦然,他的星目一亮,似有所悟她笑着道:“只有请你装几天病了。”
汪燕玲一听,羞红着娇岳扑啼笑了,她似乎也觉得,只有装病一途是上策了。江天涛感慨地摇了摇头,自嘲地笑了笑,顺手将大斗蓬解下来。
汪燕玲一见江天涛背后的空剑鞘,不由惊异地问;“涛哥哥,你的剑呢?”
江天涛俊面一红,只得忿忿地将失剑的经过说了一遍。
汪燕玲立即惶声道:“涛哥哥,九宫堡唯一遍至堡外的一条地道,已被这位朱姑娘知道了,你千万不能再和这位朱姑娘斗气,否则……”
江天涛笑道:“我会小心处理的……”话末说完,一阵衣袂破风声,径由花厅方向传来。
江天涛心中一动,飞身纵至外间,将门悄悄拉开一道缝隙一看,只见一身水红的小水仙,正向这面如飞奔来。于是,急忙将门拉开,同时向紧跟身后的汪燕玲悄声说;“是小水仙。”话声甫落,神色略显慌急的心水仙,已到了门前。
汪燕玲心知有异,急步走出门外,注定小水仙,悄声道:“有什么事?”
小水仙慌张地悄声说:“方才毒娘子派侍女来请小姐,说老堡主有要事面谈,请小姐立即前去,小婢等只得说小姐睡了。”
汪燕玲立即急声道:“我得赶快回去。”说罢转首望着神色凝重的江天涛,郑重地道:“涛哥哥,你要尽快赶回来,闵五魁已死,这几天也许没人注意花园中的情形。”说着,急急跟在小水仙身后,直向花厅后阶怪石间奔去。
江天涛望着急步离去的汪燕玲和小水仙,飞身追了过去,不安的提醒道:“玲妹,你要谨防「毒娘子」有诈。”
汪燕玲身形不停,急忙回头挥手道:“小妹晓得,你放心去吧。”
江天涛直到汪燕玲的纤纤身影消失在翠竹怪百间,他才急步奔回室内。江天涛换上儒巾蓝衫,绸裤福鞋,又是一番韵逸丰彩,在勃勃英姿中,又加上几分书卷气,只是他冠王般的俊面上,充满了焦急,那两道人鬓剑眉,也紧紧地皱在一起了。他匆匆包好大斗蓬剑衣,提着空空剑稍。急步走出室来。
这时,天将四更,露重风寒,整个幕阜山区,一片死寂。江天涛飘身纵出花园,沿着松林外沿,绕过谷口纵岭,直向放马的山下驰去。晓星高照,曙光微现,幕阜山的西麓,弥漫着一层淡淡薄雾一阵急如骤雨的塔塔蹄声,击破了整个山区的寂静,谷峰间,掀起一片清脆蹄声的响应。一匹身高标肥,神骏异常的青髦大马,昂首竖须,狂驰如飞,宛如奔雷般,冲出了西麓山口。鞍上坐着的正是丰彩韵秀,宛如玉树临风的江天涛。
江天涛皱眉凝目,朱唇下弯,神色隐透忧急,他端坐马上,紧控丝僵,直向官道上奔去。小青是匹塞外罕见的龙行宝马,性情刚烈,通灵机警,放开铁蹄奔驰如飞,日行程,可达数百里。江天涛由于心急夺剑,加之悬念汪燕玲的安危,几乎是星夜兼程,马不停蹄,绝少休息。
他由平江,经宁乡,奔阮陵,过干城,第三天的傍晚便已到了达了松桃县城,沿途虽然十分热闹,但他却无片刻逗留。第四天的绝早,江天涛便一马当先,如飞驰出了松桃城。江天涛坐在马上,举目西看,只见遥远的天边,在蒙蒙金辉晨曦中,一道绵蜒的山影,已隐约可见。小青一夜休息,精力充沛,沿着官道,狂驰如飞,直奔正西。他的心情,随着山影的扩大增高而紧张激动。他只知道金佛盲尼的洞府,位在金刀峡的崎险绝颠边沿上,至于确切的位置,他弄不清楚。
他知道盲尼性情古怪,喜怒无常,尤其溺爱护犊,情理不分,这次夺剑,也许会闹得极不愉快,根本别想吃她的什么朱仙果。举目再看,气势峻伟的梵净山,已在十数里外了。蓦然,他的剑眉一皱,俊面上充满了懊恼神色,因为,他突然想起了,至少尚有数天才可能回山的朱彩蝶。
想到此一行程目的,旨在争气夺剑,朱彩蝶不在,气向谁争,剑向谁夺?念及至此,心中愈加懊恼,如果朱彩蝶途中因事拖延,半月不回,自己又不能久等,这一趟梵净山岂不白跑。江天涛虽然心中迟疑,但跨下的小青,却马不停蹄。辰时刚过,使到了梵净山东麓。
江天涛举目一看,峰岭搓峨,青葱苍翠,正中一蜂,有如斧劈,数道飞瀑,经天而降,飞瀑之下,便是著名的金刀峡。浏览间,小青已如飞奔进一座山口,沿着一条崎岖山道,直向山区深处奔去,迅捷若风,马远丝毫末减。山内梵宇特多,举目望处,蜂岭半山,不时发现隐约可见的金碧殿脊,翠竹苍松,绮霞青霞,遍地红娇绿媚,果然不傀是黔境第一名山。
江天涛飞马浏览山色,心情逐渐开朗不兔已忘了烦恼。到达山区深处,已经无路可循,小青的速度也逐渐慢下来。来至一座深谷,距离金刀峡的两座断峰,已不足百丈了。江天涛飘身下马,顺手将丝缰系在鞍头上,仰首一看,断峰高插天上,一眼无法看到峰顶,想到朱彩蝶尚末回来,他的心情再度沉入郁闷中。
继而一想,既来之则安之,先登上断峰,一览梵净山全貌,也算不虚此行。于是,拍了拍小青的长发,展开轻功,直向斯峰上升去。片刻已达蜂上,峰上地区极广,山势斜斜上升,距离最高的突出尖顶,仍远有一里多地。峰上俱是参天古木,荒草落叶遍地,远不如峰下景色绮丽。
江天涛无心细看,直向一里外的突出尖顶驰去。通过一片参天古木巨林,便是翔粕修竹,风柔日暖,飘拂着阵阵花香,到处响着悦耳的鸟声。山势逐渐斜升,并有羊肠小径,似是通向最高尖顶,幽花夹道,香气袭人,又是一番景象。
江天涛心胸一畅,沿着小径疾驰,他知道,只要沿着小径前进,便不难找到金拂盲尼的洞府。飞驰间,举目一看,只见尖顶的最高处,一点黄影,闪闪发亮,宛如弹丸星走,又似滚动在竹稍树颠上的金珠,直向这面迎来。
江天涛一见,立时愉快地笑了,同时,高高挥动着右手,连声高呼:“老饕,老饕!”
滚动而来的金珠,闻声突然一停,似乎感到惊异,两盏小灯似的目光一闪,接着身形骤然加快,宛如一缕金光闪闪的轻灯。同时,发出一阵咕咕呜呜的欢愉叫声。江天涛虽然足足十八岁了,但他仍是一个大孩子,有时童心仍极炽烈,这时一见老饕,积在心中的烦恼,顿时全消了。
滚滚飞来的金影,眨就就到跟前,竟是一只狗嘴,猴身,狮子尾,一双眼睛,浑身金毛的三尺金狒狒……老饕。老饕一见江天涛,又蹦又跳,咕呜乱叫,尾巴急烈摆摇,充分显示出它心中有掩抑不住的高兴。江天涛最喜欢金狒狒老饕,两年前盲尼前去幕阜山时,他和老饕踏遍了暮阜山区,几乎形影不离。
这时,一手拉住老饕的前爪,一手抚摸着它脑后上的金毛,像久别的老朋友,不停地问好。同时,在腰里取出一句早准备好的食包,立即交给了老饕。老饕撕开食包一看,酱肉、卤蛋、肥鸡腿,可真乐了,金睛望着江天涛,摆动着尾巴,立即开始大嚼起来。
江天涛蹲在老饕身边,看着它大嚼,一句食物瞬间便吃光了,江天涛含笑摇摇头,心说,难怪盲尼给你起个名字叫老饕。老饕以为江天涛向它表示没有了,于是一声愉快地暗叫,拉了一下江天涛的衣角,转身就跑。
江天涛知道要带他去见盲尼,于是紧跟着老饕身后飞驰,但奇怪的是老饕不走羊肠小道,直向最高处的尖顶上。老饕身法的确快速神奇,堪称武林第一,它飞奔中,忽上忽下,纵高爬低,不时还翻一两个筋斗嬉戏。江天涛展尽轻功,看来,金狒狒尚末十分卖力。
瞬间已达最高尖顶上,江天涛举目一看,只见一片澈碧绿波,竟是一个十数亩大的天池。南面的池边,有一个两丈缺口,一道飞瀑,汹涌下倾,直达万刃下的金刀峡内,瀑声如雷,震耳欲聋。老饕身形不停,竟向飞瀑缺口处奔去,江天涛只得继续跟着前进。
这时,江天涛前进之处,正是一座悬空突崖,距离崖边,最多一丈,脚下绿苔极厚,加上飞瀑溅起的水雾,石面奇滑如油。任他江天涛艺高胆大,这时也不禁有些栗目惊心,两脚发软,如非跟着老饕,他自己绝不敢前来。再看老饕,仍在数丈以外,又跳又叫,神情焦急,似是催促他快些过去。
江天涛仅知盲尼的洞府,位于断峰的颠顶崖边,但他绝没想到竟是如此奇绝天险之处。继而想到朱彩蝶,经常在此奇滑绝险之处,纵跃如飞,来往自如,她的轻身功夫的确称得上炉火纯青了。这时,老饕咕呜乱叫,催得更急了,江天涛不敢再向前奔,只得摒息提气,慢步前移,点点冰凉水珠,不时击在他的脸上。
又前进数丈,已到了池边,由于风力疾劲,吹得衣摆叭叭直响,江天涛自觉无法再前进了,只得谨慎地蹲下身来。再看老饕,手脚并用,正向飞瀑缺口处极慢地爬去,它每爬一步,必用坚逾钢钩的铁爪,深深抓进石内,发出铮铮的响声。
江天涛看得非常不解,但他已断定盲尼的洞府,绝不会处在这种神鬼见愁的地方。蓦然,他发现老饕爬行的方向,正是生在飞瀑边沿的一株油光水绿的阔叶奇草,草内赫然生着三个比龙眼大些的金红果子。只见老饕的钢爪,向前一伸,立即摘下两个,接着反手一丢,雨点红影,径向江天涛的面门射来。
江天涛急举两手一绕,立将两粒金红果子接住,一阵沁人肺俯的奇异清香,扑面袭鼻。他虽然不知金红色的香果是什么东西,但他深信老饕冒生命的危险摘给他吃,必是罕世珍品无疑。心念未毕,只见老饕反手一扬,一点红影,再度飞来。
江天涛一手握着一颗金红香果,急切间,只得先放进嘴里一颗,接着伸手去接最后飞来的一个。金红果子一入嘴,清香满口,立化津液,尚未咀嚼,已经顺喉而下,清凉直达肺俯,周身汗毛卷缩。江天涛觉得十分好吃,不自觉地又吃了一个,但他却把最后接住的一个,留给老饕。
这时,老饕已战战兢兢地爬回来,一见江天涛手里仍拿一个,不由急得咕呜江天涛虽然明白,但他总觉不好意思,因而摇着头道:“老饕,我已吃了两个,这个给你。”说着,将剩下的一个金红果子,同时送至老饕的嘴前。
岂知,老饕唔呜只叫,又将果子推至江天涛的嘴边。江天涛虽觉不好意思,但老饕的盛情难却,加之这种果子也实在好吃,所以,最后一个也不客气地吃了。心想,这种果子,峰上一定很多,也许老饕已经吃腻了。
心念间,正待向老饕说声谢谢,蓦然发觉腹内奇热如火,疼痛如割,所有骨骼,宛如脱节。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以为中了剧毒。蓦见老饕,咕呜乱叫,同时作着闭目盘坐之势。江天涛立时会意,急忙运功调息,但腹内如火,热汗直流,唇焦舌干,喉咙欲裂,根本已无法调息。
金拂佛老饕,看了江天涛这等痛苦神情,瞪着一双金睛,完全傻了。江天涛已痛得无法忍耐,急忙爬至池边,俯首猛饮池水。池水奇寒如冰,但欲在腹内,却热痛立止。江天涛一阵牛饮,浑身轻松,十分舒服,再看吓傻了的金狒狒老饕,不停地眨着金睛,仍作着盘坐之势。于是心中一动,再度闭目行功,微一运气,热流再起,江天涛竭力忍耐,将热流纳入丹田内。
渐渐浑身奇热如火,汗下如雨,只得再至池边狂饮寒水。如此一连三次,江天涛才渐渐进入忘我之境。不知过了多久,隆隆震耳的飞瀑声,将他惊醒了。江天涛睁眼一看,不由愣了:只见东方红日刚刚升起,峰上寒风十分凛例,自己浑身全湿透了,金狒狒老饕,也不知去了哪里?
看看旭日,正是清晨寅牌时分,心想,莫非自己在此坐了一天一夜。如此一想,腹中顿时感到十分饥饿,于是,急忙由腰后取出预备的一餐干粮,打开一看再度愣了。只见布袋内的两个麦穗,和卤蛋酱肉,已经被水完全浸透,而且有些腐烂,俯首一闻,已经坏了。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发觉自己在此生了绝不止一日,心里一慌,挺身跃起。岂知,挺身一跃,轻如柳絮,微一用力,竟然升高数丈。江天涛飘落在地上,第三度愣了。他微一运功,真气畅通无阻,滚滚渤渤,宛如长江大河,径由丹田内源源而生。
江天涛惊喜欲狂,突然想起金狒狒老饕,立即摒息提气,沿着崖边,直向来时的方向去找。这时,他再不觉得脚下奇滑如油,他只觉得身经似芦花,似柳絮,似是随着强劲的山风向前讯去。前进十数丈,蒸见金狒狒老饕正卷缩地坐在一座岩石下,目光呆呆地望着远处,神情显得十分颓丧。
江天涛一见,飞身扑了过去,身法之快,捷逾流矢,同时,高声欢呼道:“老饕,老饕,我睡醒了!”
语声甫落,身形已至,老葵见是江天涛,先是一愣,接着乱蹦乱跳,绕着江天涛咕呜嚎叫起来,简直是疯狂了。江天涛功力大增,他断定金拂佛必是以为他死了,因而在此伤心难过。至于那种金红色的果子,金狒狒只知是一种好吃的东西,而不知道果子的珍贵之处,尤其不知道吃多了,竟会那等痛苦。这时见金狒狒惊喜如狂,立即笑着道:“老饕,快带我去见盲尼前辈,我还要尽快赶回幕阜山去。”
金狒狒老饕一听,立即停止了跳跃,但它仍咕翁旎停,同时,举起前爪指了指东南斜坡下的峰崖。江天涛顺着老饕的指向一看,只见数百丈外的坡下崖边,有一片松竹杂植的稀疏小林,林内鲜花缤纷,灿烂如锦,修整得十分美丽,靠西南的斜坡,已被整齐地切断。江天涛看罢,断定那里就是盲尼的洞府了。于是,亲切地抚摸了两下金狒狒的后脑,拍拍肩膀笑着道:“老饕,谢谢你了,再见了!”说罢,又向十分得意地老饕挥了挥手,径向数百丈外的坡外疏林处,如飞扑去。
江天涛这一飞扑,真是快如飞鸿,疾如流矢,他自觉如同「平步凌云」,奇快无比,披下疏林,如飞向他迎来。飞扑中,蓦见缤纷灿烂的花圃间,现出一个身段窈窕,秀发披肩,一身红缎劲装,背插长剑的少女背影。江天涛心中一动,急忙将身形慢下来,缓缓飘进,凝目细看。
只见红衣少女,坐在一方石桌后面的石凳上,玉手托腮,默默地望着由林外伸进来的羊肠小道,似是在等待什么人来。江天涛虽然看不见红衣少女的娇面,但他欲知道,红衣少女就是他前来要找的朱彩蝶。他一见朱彩蝶,暗暗有些生气,他的心情也因而十分纷乱,因为朱彩蝶既然回来梵净山,他却在天池旁盘坐了至少也有四五天。想到表妹比武招亲的事,不禁焦急万分,恨不得即刻赶回九宫堡去。
心念间已至林前,但是,目光一直望着正东的朱彩蝶,依然静坐不动似是未曾发觉他已到了林前。于是心中一动,决心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来个如法泡制,去盗她的剑,要她朱彩蝶也知道,乘人分神之际,盗走别人的剑,并不算什么真本事硬功夫,我江天涛同样地可以办到。
心念已定,摒息前进,毫无声息地向着朱彩蝶的背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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