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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夜议擒窃贼

到内堡达门楼下,马云山、宁道通,以及齐鲁双侠、小李广钟清等,同时停步,躬身相送。

马云山一直怀疑江天涛的那柄宝剑,因而在他停步的同时,急忙向前两步,含意颇深地恭声道:“卑职对前去东梁山的人选,倘有浅见,稍时请老堡主再莅临前厅详谈。”

江老堡主断定马云山必有当众不便言明之处,因而略一沉思,立即颔首道:“好,老朽随即前来。”

毒娘子根据江老堡主引江天涛进入内堡之事,便知老堡主对江天涛曾任花园小厮的事,已不重视,因而心中十分焦急。这是心中一动,急忙恭声讯:“马大侠既然有事磋商,就请老堡回厅商谈,卫小侠可由少堡主恭陪,贱妾同去布置。”

江天涛一听,心中立生警觉,不由暗自冷冷地笑了。老堡主自是不会想到毒娘子别有居心,加之急欲知道马云山的人选建议,因而愉快地一领皓首,即向江天涛,歉意地笑着道:“老朽因事,暂时失陪,务请小侠见谅,谨命小犬天涛,恭陪小侠前去老朽的则院休息。”

江天涛急忙拱手躬身道:“老前辈有事请便。”

江老堡主不便先行离去,愉快地哈哈一笑,立即肃手亲切地道:“卫小侠先请。”

江天涛不便过份推辞,恭声应是,转身向门内走去。朝天鼻与江天涛并肩,毒娘子紧紧跟在身后。进入内堡,江天涛的双目不禁有些湿润,看到庞大古老的高楼方阁,经过回曲有序的石廊院落,内心无不感到亲切。想到自己的生命,险些丧失在贱婢毒娘子和总管闵五魁之手,心中便不禁升起一股强烈怒火。当年如非恩师救起,抚养成人,传授绝艺,恐怕永无出头之日,揭发这两个恶仆的欺天阴谋,这座古老的九宫堡势必落入这贱妇之手。

朝天鼻只是低头前进,默默不语,他自觉讲武功,谈学识,比英貌,论气质,都不如曾任过后花园小厮的卫明,因而他心里压抑着太多的自卑。毒娘子看在眼里,又妒又气,心中充满了更多的怨毒。她不但恨江天涛,同时也恨自己不争气的儿子朝天鼻。虽然,俗语说:富贵天注定,因果冥冥中。但她却一直不服,她不相信她的儿子,天生就是奴才命。如今,想到朝天鼻的贪图游乐,不学无术,任她说破了嘴皮也不知上进的情形,她也不自禁觅地慨然摇了摇头。毒娘子看到这番情形,觉得必须将朝天真的真正出身,提前告诉给他了,要他知道,他并不是真正的少堡主。

由于江天涛目览内堡,朝天鼻颓丧自卑。毒娘子正想着如何要朝天鼻知道他是她的亲生儿子,而成为她攫取九宫堡的得力助手,是以三人默默前进,都不觉得情形反常。三人沿着右进长廊,经过数栋阁楼,前面已现出一座月形拱门,孔花石墙的独立小院来。江天涛举目细看,发现院中除了一座独立石阁和三五株针松,一两丛修竹外,再没有什么了。石阁有两层,四周围有雕栏,形式苍劲古老,显得格外清幽,在正面的高檐下,横悬一方黑匾,上书三个金字:“「怡然阁」。

江天涛看罢,断定这座别院,必是老父经常憩息之所。心念间,果闻朝天鼻道:“前面就是家父的则院怡然阁了。”

江天涛身临老父憩息之处,心神向往,神色肃穆,立即谦恭地点了点头。进入院门,立即扑来一阵芬芳花香,在怡然阁的四周,种植了无数奇花,五颜六色,红绿间发,愈显得清幽高雅。就在这时,阁应内急步跑出两个垂髻小僮来。

一个年约十四五岁,穿青衣,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穿墨绿,两人俱都生得唇红齿白,十分清秀。两个小僮来至朝天鼻身前,同时一拱手,恭声道:“清儿、安儿,给少堡主请安。”

朝天鼻立即沉声道:“这位是卫小侠,暂时在此住几天,你们两人要听他的话,快些上前见礼。”

两个小僮一听,立即趴在地上叩头。江天涛颔首答礼,俊面挂着愉快地微笑,一俟两个小僮起来,立即亲切地抚摸了一下两个小僮的肩头。

毒娘子立在身后,趁机向朝天鼻施了一个眼神,接着谦和地道:“小侠飞马聘驰,连翻搏斗,想必已经倦了,就请小侠早些安歇吧!”

朝天鼻正感到和江天涛在一起不知说什么好,也急忙拱手道:“在下暂且告退,稍时再来请教。”

江天涛见毒娘子和朝天鼻告辞,正合心意,于是急忙还礼,谦和地笑着道:“二位有事请便,在下确也有些倦了。”

于是,江天涛反客为主,便将毒娘子和朝天鼻送至门外。一俟朝天鼻和毒娘子离去,江天涛立即折身走进阁厅,两个小僮已捧来一杯香茶,放在正中的檀桌上。厅内陈设简高雅,壁上悬有不少幅古画,其中有山水,有人物,有骏马,俱是出自唐宋名家。

江天涛扶梯登阁,视界顿时开阔,前后通天格门,左右各有一室。走出前门,凭栏远眺,第一眼看到的便是耸入半空的摘星楼,想到那夜冒死登楼,得到的仅是一只绣衣左袖,他不由恨透了毒娘子和死去的闵五魁。他游目看了一眼内堡,突然发现立身的怡然阁,恰好与表妹汪燕玲的闺楼遥遥相对,他清楚地看到小翠花正在前廊上走动。

他心中一急,本能地挥了挥手,但是那个小翠花,并末看见,接着折身走进楼内去了。江天涛游目看了看堡内,高楼石阁,房屋榔比,距离汪燕玲的闺楼,倘隔有数重院落。在这一剎那,他才蓦然惊觉到,今后要再想进入表妹汪燕玲的香闺恐怕真的难如登天了。如今住在阁上,处处受到限制,绝不可能任意走动,如果借口前去花园,必然引人起疑,即使此刻,暗中树后,也许已有了毒娘子的心腹正在监视。

心念至此,想到方才冒然挥手,心中十分后悔,因而折身走进阁内。走进左边一间,里面储满了古书,一张汉王方桌,上面置有笔墨,江天涛知道这是父亲的书房。再至右间一看,寝榻被褥,十分整洁,房屋的形式,和表妹汪燕玲的香闺极为相似,他知道这是父亲的卧室。

江天涛就在一张方墩上坐下来,想到由梵净山回来,倘末拜见恩师,心中愈加焦急,这时想来,才发觉进入内堡实是进了笼牢,反而不自由了。懊恼之余,盘膝假寐,不觉入睡,但他仍不时听到阁厅中的两个小僮走动和谨慎地谈话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丝淡淡幽香徐徐飘入鼻孔。渐渐那丝淡淡幽香,变得又浓郁,又甜腻,令他心神一荡,抨然跳动,一股奇异热流,径由小肮,滚滚而发,剎那间布满周身。

江天涛悚然一惊,意念中急忙去睁眼睛,但一睁之下,眼皮沉重,竟然没有睁开。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神志顿时清醒过来,同时也清楚了正处在什么境地中。他挺身舒腿,心想立起来,但四肢已不听他的指挥,显得十分乏力。这时,他已意识到,那丝浓郁甜腻的香味来由,同时,脑海里闪电般掠过一个可怕的人影「毒娘子」。

江天涛一想到阴凉狡桧,足智多谋的毒娘子,便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这个冷战对他神志的清醒有了极大的帮助,令他意识到处境已极危险,应该尽速运功调息。心念一动,口诀立生,一阵朱仙果的清凉异香立时弥漫口腔,功力也随之凝聚,丹田中那股奇异难耐的热流,立时被减弱驱逐。

就在这时,一阵轻盈地脚步声,挟杂着长裙曳地声径由外间传来。江天涛神志已经清醒,功力完全恢复,他徐徐睁开一线眼缝,发现室内漆黑,心中一惊,不由暗呼,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就在他心中暗呼的同时,一蓬烛光,径由外间射进来。随着烛光的扩大和接近,一个秀发披散,靥如牡丹,手里端着烛台的狐媚少女轻盈地走进室来。

狐媚少女双十年华,生得挺鼻樱口,眉目如昼,身穿水红紧身亵衣,外罩锦缎落地大擎,高耸的王乳,富有弹性的娇躯,织腰、肥臂,毕露无遗。她摆动着手中的那支火苗盈寸的红烛,闪动着那双澄澈如秋水的明眸,似是在寻找黑暗中的江天涛正在何处。当她发现江天涛盘膝坐在方墩上,微皱着剑眉,紧合着双目,仍在作着运功调息之势,不由狐媚地笑了。

她轻咬着樱唇,悄悄将烛台放在桌上,大胆地走至江天涛面前,竟以媚人的眼神刻意地打量起来。当她发现江天涛丰神秀拔,英挺俊逸,即使以玉树临风不足以言其美的时候,她完全惊呆了,这似乎较她想象的尤为英俊。久久,她才将微张的樱口合起来,在她狐媚艳丽的娇靥上,立即掠过一丝渴求的光彩,那双澄澈的眸子里不时闪烁着奇异的光辉,她情不自禁地再向江天涛的面前走去。

正在觑目偷看的江天涛,这时已完全洞悉了这个青春饱丽,狐媚诱人的少女的来意和居心。同时,他也断定这个带着醉人的媚笑,娇躯充满了热力和诱惑的少女必是毒娘子的心腹。江天涛一想到毒娘子,满腹的怒火顿时高炽起来。这时见狐媚少女,竟展露着荡笑向身前逼来,不由沉哼一声,倏然睁开了眼睛。两道冷电般的目光,宛如两柄利剑直射在狐媚少女的娇靥上。

正在意乱神迷的狐媚少女,不由大吃一惊,面色立变,脱口一声娇呼,慌得急忙下拜,同时,惶声道:“小婢幻娘叩见卫相公。”

江天涛听她自称小婢,知是堡中的侍女,立即沉声道:“你起来!”说着也由方墩上立起来。

狐媚侍女幻娘,恭声应是,缓缓立起,两手紧紧里着大髦,羞惭地低着头,轻轻向后退了两步。她惶急迷惑地觑目偷看,发现江天涛俊面红润,朗目有神,丝毫没有中了欢喜鸳鸯玉露香的痴狂现象。毒娘子对她说,中了欢喜鸳鸯玉露香的男人,双颊殷红,眼布血丝,神情如痴如狂,宛如一只疯虎。但是,这位英挺俊美的卫相公却神志清醒,一如常人,她想,也许是毒娘子有了错误。

就在这时,外间阁梯上又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江天涛凝神一听,即知来人不止一个,同时他断定来人,必是因为听到幻娘的那声惊叫而上来察看,于是面向幻娘,沉声道:“你们一共来了几人?”

幻娘垂首恭声道:“除了小婢外,倘有青莲,粉荷!”话声甫落,随着急促脚步声的接近,室门口又现出两个神色惊异,姿色抚媚的侍女来。

两个狐媚侍女一看室内情形,粉面同变,大感意外,同时惊呆了。正在负手卓立,俊面含威的江天涛,一见两个侍女,立即命令道:“你们两人也进来。”

两个侍女一定神,心知不妙,急步走进室内,同时裣衽下跪,急忙恭声道:“小婢青莲、粉荷,叩见卫相公。”

江天涛皱眉唔了一声,沉声道:“是谁派你们来此?”

幻娘、青莲和粉荷同时恭声道:“小婢等奉老堡主之命,前来侍候卫相公。”

江天涛冷冷一笑,立即沉声道:“为何不说是贵堡的掌院毒娘子?”

幻娘三人一听,面色立时大变,俱都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同时心慌意乱地立即低下了头。

江天涛沉声道:“回告贵堡女掌院,谢谢她的美意,就说此地有两个小僮足够了。”

幻娘末待江天涛说完,立即恭声道:“清儿和安儿均是老堡主的身边书僮,他们已去侍候老堡主去了。”

江天涛一听,似乎想起什么,转首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由急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幻娘三人同时恭声道:“二更已经过了。”

江天涛大吃一惊,不由急声道:“老堡主可曾来过?”

幻娘三人同时摇了摇头,由青莲回答道:“老堡主和马总管等仍在前厅磋商急事,今夜恐怕不会来了!”

江天涛一听,这时才知道「镇拐震九州」马云山,已被父亲聘为「九宫堡」的外务总管了。但他听说老父仍在厅上磋商事倩,不禁有些怀疑,因而不解地和声道:“你们怎知老堡主仍在前厅上?”

粉荷见江天涛神色已经缓和,惶惧之心顿时大减,因而自作聪明地回答道:“因为闵夫人被老堡主请去,至今尚未回来。”

江天涛一听闵夫人顿时大怒,他确没想到毒娘子在仆妇侍女间,居然胆敢自称夫人,不由剑眉一轩,突然厉声道:“老夫人去世多年,堡中哪里还有夫人?”这声厉喝,骤然而发,声音塌然震耳,吓得幻娘三人,魂飞胆裂,转身奔下阁梯。

江天涛一见,顿时惊觉失态,但他索性厉声道:“在下郑重警告尔等三人,如果末经呼唤,胆敢擅自土来,可不要怨在下手辣心狠,挥剑杀人。”江天涛厉声说罢,心犹未甘,想到毒娘子的故作妄为,只气得浑身颤抖,忿忿地坐在方墩上。

夜静更深,江天涛那声厉喝之后,立即又趋于沉寂,阵阵隐约可闻的惶惧颤抖声和嚎嗓的嗓泣声径由下面阁厅中飘上来。江天涛知道是幻娘等三人受到过份惊吓而发出的恐惧哭声,他心中也升起一丝怜悯。但是他无法断定她们是毒娘子的心腹人,还是被迫而来的,也不敢作什么表示。

他听了粉荷方才的话,断定毒娘子原就隐在此地暗中指挥,而是在数刻之前或片刻之前,才被父亲派人唤去。念及至此,心中十分不解,堡中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竟然直到深更夜半仍在磋商聚会。于是,不解地走出外室,推开正面阁门,举目一看,发现摘星楼下,果然透出一蓬灯光。游目再看,心头不由一震,内堡灯光俱已熄灭,唯独遥遥相对的表妹闺楼上依然亮着灯光。

江天涛不但疑惑不解,也有些心神不安了。最后,他决心潜至摘星楼下,隐身暗中察看,他自觉应该为老父分忧,他也有责任维护九宫堡在武林中的威望。

就在他意念决定,准备腾空而起的同时,蓦闻身后阁梯上,隐约传来一阵谨慎而轻微的脚步声。江天涛一听,大吃一惊,所幸尚未曾离去,因而他觉得如不能让幻娘三人遵守末经呼唤绝不上楼的规定,势必严重地影响他的行动。心念电转,急忙面向阁内,故意震耳一声厉喝:“什么人?”

喝声甫落,沙的一声枝叶轻响径由院外西南方划空传来。江天涛顿时惊觉,倏然转身,循声一看。只见一道快速人影正由十数丈外的高大梧桐上升身已经不见。

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打了一个冷战,他根本没想到院外的梧桐树上尚隐着有人,想到方才几乎腾上房面,不禁惊出一身冷汗。尤其,那人的轻功不俗,看身影极似那个灰衣老人陈振择,心想:莫非这老儿与毒娘子暗中勾结不成?继而一想,又觉不妥,既然父亲等人在厅上磋商事情,陈振绎也是堡中最重要的一员,他怎能抽身前来暗中窥探自己的言行?

心念至此,不由暗暗感激方才意欲上来的侍女,如不是及时厉声喝阻,隐身树上的陈振择误以为发现了他,而惊惶逸去,后果真是不堪设想了。由于心中感激,不自觉地折身走进阁内,凝目一看,发现黑暗中的楼梯口正卧着一个娇小人影。

江天涛心中一惊,急步走了过去,俯首一看,正是狐媚艳丽的侍女幻娘,她已被那声厉喝吓晕了过去。由于救人心切,俯身将幻娘丰满而富弹性的娇躯抱起来,这时他才发现幻娘已换了一身紫兰色的侍女衣服。

江天涛发现下面灯光明亮,急急奔了下去,同时急声说道:“你们快来,幻娘晕过去了。”

青莲、粉荷俱都面色苍白,神情有着痴呆,立在一个角落里,早已吓傻了。她们俩听了江天涛的那声震耳厉喝,又见幻娘久久没有下来,俱都以为江天涛早将幻娘杀了。

江天涛抱着幻娘,急奔而下,发现阁底中,高悬十数宫灯,光明如同白昼,正中仍摆着一桌酒席,但桌上仅设一个酒杯,一副碗筷。继而发现青莲、粉荷,仍立在一角兀自发呆,不由再度急声说:“快来,幻娘吓晕了。”

青莲、粉荷见江天涛神色慌急地抱着幻娘下来,再度吃了一惊,这时听说幻娘没死,才战战兢兢地急步走过来。江天涛发现桌上有酒,立即抱着幻娘,坐在正中为他设置的大椅上,急忙斟满一杯,就要灌进幻娘的樱口里。

青莲、粉荷一见,面色同时大变,慌得急忙阻止道:“卫相公使不得,卫相公使不得……”

江天涛听得一愣,立即不解地问:“为什么?”

青莲、粉荷顿时惊觉失态,久久,才摇摇头道:“幻娘姊姊不会饮酒!”

江天涛根据两人的神色,心中似有所悟,不由细看杯中的酒色。青莲、粉荷一见,面色再变,浑身微抖,恐惧地缓缓后退。江天涛断定酒中有毒,细看酒色,澄澈清朗,又毫无一丝渗有毒药的迹象。举起杯来一闻,浓醇甘香,毫无杂味。

虽然如此,但他仍不放心,因为毒娘子不但心毒手毒,倘有一身绝毒的暗器和毒药,毒香,毒丸等。他看看看怀中的幻娘,柳眉弯弯,睫毛长长,挺直的鼻子,菱形的小嘴,丰腺的香腮,圆润的耳垂,玉蜂高耸,酥胸起伏,竟是一个千真万确的睡美人。审视间,他的心神蓦然一荡,双颊突然发烧,那阵奇异难耐的热流再度由小肮丹田中徐徐地生起来。

江天涛悚然一惊,顿时发觉那阵浓郁甜腻的香味,仍弥漫在整个阁厅内。游目一看,发现距离阁梯不远的高九土,放着一座精巧细嫩的白钢小鼎炉。一缕淡淡白烟,松松上升,直达阁楼,径由梯口撩绕飘进上层。江天涛一见,顿时大怒,再看看青莲和粉荷,正一瞬不瞬地四只眼睛望着它的俊面和怀中的幻娘,目光奇异,分不出是嫉,是羡,是妒。于是俊面一红,立即怒声道:“还不快些接过去。”说着,两臂立即托起了晕睡在怀里的幻娘。

青莲、粉荷一见,慌得匆匆走了过来,急忙将幻娘协力接过去,立即放在一张宽型的长凳上。江天涛端起桌上的酒杯,急步走至小鼎炉前,掀开鼎盖,立即将酒杯的酒倾进鼎炉内。嗤的一声轻响,暴起一股淡绿浓烟,那阵甜甜腻腻的香味更浓了。江天涛见满杯的酒倾入鼎内没有起火,断定酒中无毒,但想到青莲、粉荷的惊惶神色,又觉得这其中定有不轨。

他发觉青莲、粉荷神色平静,一如常人,必是在事先服了毒娘子给她们的解药,而自己没有过份中毒的原因,想必是朱仙果存在血液中的灵气,发生了作用于是,缓缓转过头来,威凌地望着早已惊得粉面苍白,神情惶慌的青莲、粉荷两人,指着小鼎炉,低沉问道:“这里面是什么香?”

青莲、粉荷,极为恐惧地低声道:“……玉……露……香……”

江天涛立即又逼问了一句:“有什么妙用?”

青莲、粉荷见问,原已有些苍白的粉面,顿时通红,同时羞涩地低下了头。

江天涛心中一动,故意怒声道:“酒里放的什么香?”

青莲两人惊得浑身一战,急忙用极轻微的声音头声说:“也……是……玉露……香……”

江天涛一听,恍然大悟,方才幻娘上去必是请他下来晚餐,希望在烟香失灵后,再利用酒来毒他。

他根据自己生理上的变化和青莲三人的羞涩,这种玉露香的作用已极明显,于是,冷冷一笑,故意沉声道:“请即转告贵堡女掌院,在下与她远无宿仇,近无嫌怨,为何用这等玩笑戏耍在下,这事如果传至老堡主的耳里,大家都不体面。”说罢,不屑地冷哼一声,径自沿梯走上阁去。

来至内室,心情焦躁,十分烦闷,不由扬腕震熄了红烛,和衣倒在床上,他的脑海里一直盘旋者这一连串发生的意外问题。他在「绣衣」末找全前,尽可能不与「毒娘子」公然作对,尤不可增加她心理上的猜忌。同时,要笼络住青莲,粉荷和幻娘的心,使她们甘为己用。其次,必须要和表妹取得连络,明了堡中情形然后方能暗中行事,否则,终日住在阁上,形如没有耳朵的大瞎子。

江天涛思潮起伏,掘转覆侧,时坐时卧,时而在室中镀步,心绪纷乱已达极点。蓦然,他的星目一亮,心头一震,倏然由床上跃身下来。因为,他发现父亲的这座卧室与母亲璇玑玉女的寝室现在表妹汪燕玲住的香闺,不但形式完全相同,而在床边的石壁前,同样地悬着一幅猩红大绒幕。

江天涛断定绒幕后也许有通向地下的石门暗梯,他悄悄走至绒炜,掀开壁幕一看,顿时惊喜欲狂,他发现石壁上的形式与表妹汪燕玲香闺壁上的形式完全一样。于是,默运功力,将两掌平贴在第三块方石上,沉劲用力一推,石壁上立即发出一阵沙沙轻响,一个门形石缝立即现出来。

江天涛这一喜非同小可,几乎忍不住呼出声来,他的两掌也因过度的紧张和兴旧而渗满了汗水。继续再向内推,逐渐现出一道门缝,阴寒的冷风立即扑出来。江天涛不敢大意,急忙退至室外,悄悄走至梯口一看,发现下面阁厅的宫灯大部已熄,断定幻娘三人已进入侧房休息,如果不经呼唤,她们是绝不敢再上来,于是折身走进石门内。

进入石门,凝目细看,一道斜下阶梯,形式完全一样,于是沿级走下台阶,下面同样地有一道小铁门。江天涛悄悄拉开铁门,探首一看,果然是宽大而向内弯的隧道,不少座大铁门上的红绿宝石,闪烁着耀眼亮光。

他略微判断了一下方位,沿着左弯的宽大隧道,如飞驰去。前进二三十丈,就到了通向堡外花园的宽大隧道。他心中一动,立即停住身形,他衡量一下时间,是否应该先去系舟峰面见恩师海棠仙子?最后,他仍决定先去会汪燕玲,于是,继绩向前疾驰。来至通向汪燕玲香闺的小铁门处,发现铁门竟然开着。

江天涛心中一惊,莫非表妹汪燕玲去了系舟峰,仍在恩师和雪姊姊处商量事情,否则,铁门为何末关?心念间,已经走进铁门,同时摒息沿阶而上。到达尽头,石门同样地开着,而那盏宫灯却插在灯座上,因而,他断定表妹汪燕玲正在里面。于是,他先悄悄将绒炜拉开一道隙缝,立有一阵熟悉而淡雅的温馨幽香扑出来。

江天涛一闻到这丝幽香,心坎伫立即升起一丝蜜意、欢欣。他怀着兴奋的心情,觑目向内一看,顿时感到情形不对。只见汪燕玲秀发披肩,身着一袭薄绸睡衣罗衫,正紧皱着黛眉,在室内着急步,在她芙蓉般的娇靥上,充满了又忧又急又气的神色。

小翠花、小水仙静静地立在牙床边,小社鹊、小香兰默默地站在室门前,四人八只眼睛都随着汪燕玲来回走动的身形转动。蓦见汪燕玲匆匆走至她的书桌前,俯首看了一会,再度焦急懊恼地来回走动起来。

江天涛凝目一看,这才发现书桌上,端正地放着一方粉碧的金边丝帕,根据上面的无数黑点,断定那上面写着不少字。由于这一发现,他感到十分迷惑,他不知道汪燕玲是否为了那方粉碧色的丝帕而懊恼、忧急。

蓦闻小水仙谨慎地低声道:“小姐,已经三更了,您该睡了!”

汪燕玲一听,立即停住身形,凤目懊恼地望着小水仙四人,低声埋怨道:“你们四人真没用,到现在还没探听出他住在何处。”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悟,汪燕玲正在为他的居处而懊恼忧急,于是再不迟疑,立即咳嗽了一声。汪燕玲和小翠花等人,同时大吃一惊,俱都瞪大了眼睛,惊急地望了江天涛隐身之处,齐声低叱:“什么人?”

江天涛见她们如此紧张,不由暗自笑了,于是急忙悄声道:“玲妹,是我!”汪燕玲一听是江天涛,真是又惊又喜,大感意外,急步向绒幕走来。

汪燕玲迫不及待地悄声道:“表哥,快进来!”说着,又向小香兰挥了挥手,指了指窗外。

小香兰立即会意,就在江天涛进来的同时,已走出外间把风去了。江天涛既紧张又兴奋地走进绒幕,一见汪燕玲,立即呼了声表妹,同时与汪燕玲相对坐在锦墩上。

汪燕玲十分关切地轻声道:“你住在哪个院子里,小翠花她们怎的探不出你的一丝消息?”

江天涛也轻声道:“我就住在父亲的怡然阁上。”说罢,接着将全盘经过说了一遍。

汪燕玲听到毒娘子的三个小婢,曾经点燃欢喜鸳鸯玉露香,芳心万分焦急,她真怕江天涛会上了这三个小狐狸精的当,因而对灰衣老人陈振择,隐身在院外梧桐树上的事,反而忽视了。于是,紧皱着黛眉,羞红着娇靥,极不放心地叮嘱道:“今后你真得小心她们使坏……”话末说完,娇靥早已红飞耳后,以下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了。

江天涛何等聪明,立即解释他没有中毒的原因,并将去梵净山巧食朱仙果的经过也一并简单地说了出来。汪燕玲一听梵净山,似乎想起什么,凤目嫖了一眼书桌上的粉碧丝帕,立即不解地道:“你这次去梵净山,走的是哪条路线?”

江天涛一听,似有所悟,而又不知所以然地瞟了一眼桌上的丝帕,他断定汪燕玲的问话必与松桃城外遇到彩虹龙女的事有关。因而,他略微一迟疑,终于说出他走的确实路线。汪燕玲一听,十分气恼,不由冷冷地道:“你在经过松桃县时,可曾遇到三钗帮的彩虹龙女萧湘珍?”

江天涛一听,竟被他猜着了,汪燕玲的懊恼不安果然是为了彩虹龙女的事,因而毫不迟疑地摇摇头道:“没有……”

汪燕玲一听,粉面一沉,倏然由锦墩上立起来,不由冷冷笑了,接着忿忿地道:“午后三钗前来寻事,指名要见少堡主江天涛,接着出手点倒朝天鼻,最后忿然留钗,含恨离去,我当时就怀疑是你……”

江天涛见汪燕玲黛眉微剔,娇靥凝霜,只气得娇躯微抖,心想还是把事情说明白的好,当下就将经过一一道来,最后道:“除非那蒙面女子是……”

汪燕玲接口道:“「彩虹龙女」萧湘珍。”说着,走至书桌前,抬手一指那方粉碧手帕,道:“喏,你看这是什么?”

江天涛早已注意到那方丝帕,走至桌前,低头一看,面色立变。只见那方手帕,粉碧透明,非丝非缎,外绣缀细金边,看来十分精致。在丝帕的中央,写满了美丽绢秀的小字,一看即知曾经费了一番心血。细看那些绢秀小字,竟是一篇哀怨感人,戚述痴情的绝笔诗歌。

他心中细吟上面的歌词是:
“与君相遇松桃东,拨动玉女无限情。
聚也匆匆,去也匆匆,相思恨无穷!
厚颜传呼,盼君回顾,催马走如龙。
肝肠寸断犹痛,幽怨珠泪眶满盈!
夜深更静,相会梦中,愁恐金鸡鸣,
对月人愁,痴念成空,难窥郎音容。
古堡墙高如城,雁翎寄郎万楼情;
今生与君既无缘,但愿来世喜相从!”

下面没有署名,但却在下角的一支殷红如血的钗头凤下,写着绝笔两个小字。江天涛一连看了两遍,内心既惊惶又感动,不由望着汪燕玲,惊异地道:“玲妹,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汪燕玲见江天涛神色数变,默读良久,答道:“方才初更时分,堡楼上守望的高手发现堡外护堡河边,有一个灰白色的娇小人影沿着河边焦急徘徊时而仰首上看,时而低头沉思,似是有着极难果断的复杂心事。当时,守望高手,立即派人去请姑父,但等姑父匆匆赶至堡楼上,一支雕羽箭已射进堡中。堡丁捡起箭来呈给姑父,发现雕翎箭上系着一个小铅筒,打开一看,就是这方粉碧丝帕。”

江天涛惊异地唤了一声,紧皱着剑眉,缓缓地颔首,朱唇不停地启合,似是在衡量这件事的后果。细想之下,蓦然一惊,觉得这件事看似简单,实则严重,必须自己亲去一趟东梁山,否则,后果实不堪想。但是,以什么理由前去呢?

汪燕玲见江天涛久久不语,不由疑惑地道:“涛哥哥,你在想什么?”

江天涛一定神,立即装出一丝苦笑,摇摇头说:“现在我都已经全说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汪燕玲突然笑着道:“你当然是亲自去一趟,人家姑娘爱上了你,你就去告诉她,你也喜欢她,你不是又多了一房娇妻?”

江天涛有些吃惊地道:“你不生气?不吃醋?”

汪燕玲甜甜一笑,接着道:“说我一点不吃醋,那也不可能。要是你不说实话,我不但要吃醋,而且要生气。但是,你既然都说实话,而且知道了是她先喜欢上你,那我还有什么气可生?而且,又是鼎鼎大名的「玉钗」,这不更加说明我的夫婿是与众不同的么?而且,有她这种娇妻,对你以后会有很大的帮助,我身为你的「正室」夫人,岂能不为自己的相公打算呢?”

江天涛感激地道:“玲妹,你真好。”说着在汪燕玲耳边悄声道:“今天条件不允许,改天一定重重的感谢娘子。”

汪燕玲娇靥顿时一红,啐道:“不正经,脑袋净是些下流想法。”说着,有意岔开话题,忧郁地道:“听说姑父为归还玉钗的事,焦虑不安,至今尚未晚餐。”

江天涛关心老父,不由吃惊地道:“就派齐鲁双侠或宁老镖头前去不好吗?”

汪燕玲黛眉一皱道:“齐鲁双侠因与玉扇秀士感情极密,每次去东梁山,富帮主俱都奉为上宾,玉钗由他两人转交,实有不便之处,尤其看了这方丝帕上的词意,更不便派他们前去了。宁老镖头虽已退休,但昔年保镖时期,得罪了不少黑道朋友,三钗帮龙蛇杂处,派他前去难免引起报仇雪恨之事。马老前辈身为总管,阅历丰富,虽是较为适宜的人选,但目前堡中繁务正多,不能抽身。再说,马老前辈认定这件事涉及儿女之私,他也不便前去……”

江天涛剑眉一皱,末待汪燕玲说完,立即道:“照这样说,只有请父亲去了?”

汪燕玲立即正色道:“当然不可以。”说此一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接着不解地道:“毒娘子建议由你去,你为何不敢去?”

江天涛正色道:“我去东梁山倒不是不行,万一有人持剑前来,父亲如何向来人交待?”

汪燕玲立即娇憨地道:“就说你病了好了。”

江天涛一听,立即摇了摇头,风趣她笑着道:“你一场病没装好,闹得满城风雨,轰动了大江南北,差一点没把我给急疯了……”

汪燕玲想到涛哥哥赶达擂台时的慌急神情,不由满意地笑了,因而末待江天涛说完,立即笑着道:“那是毒娘子坏,假意关心,一天请两个大夫会诊,结果大夫都说没病,看姑父整日焦急不安,只得说病好了。”

江天涛立即埋怨道:“这等招亲擂,非比等闲,天下英杰,各派侠客,年轻艺高的大有人在,万一雪姊姊不是别人的对手……”

汪燕玲神秘地叹啼一笑,得意扬扬地道:“雪姊姊失败了,还有海棠仙子前辈嘛!”

江天涛一听,不由瞪大了一双星目,震骇地注视着汪燕玲,久久才急声道:“师父她老人家怎好上台?”

汪燕玲也风趣她笑着说:“她老人家还不到四十,看起来好象还不到三十岁,化妆成年轻人,小妹的招亲擂,保证能万无一失。”

江天涛恍然大悟地道:“你是说,当时师父也在台下群豪中?”

汪燕玲立即得意地点点头,江天涛想到恩师海棠仙子十八年来,身兼慈母,细心将他抚养成人,这等恩情,真是高可比天,深可拟海,粉身碎骨,不足以报万一。如今为了他,又不惜在群豪面前重现侠踪,虽然并非以真面目示人,但总是因他而扰乱了静修的心情。心念至此,不由感动地顿时流下泪来,于是注定神色黯然的汪燕玲,激动地道:“小兄回来,尚末见过恩师,我想现在就去……”

汪燕玲立即阻止道:“小妹初更时分,已经去过海棠洞府,回来时海棠仙子前辈,一再命我转告你,有事可命小妹前去……”

江天涛见恩师有谕,自是不便再去,想到毒娘子的阴毒厉害,深怕她借故前去怡然阁因而发现壁上的石门秘密,于是忧急地道:“小兄深怕毒娘子那贱人借故前去怡然阁发现石壁的秘密。”

汪燕玲也觉得江天涛该走了,因而催促道:“地道秘密切不可让那贱人知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江天涛连声应是,觑目看了一眼书桌上的那方粉碧丝帕,转身向石门走去。进入石门,悄悄向跟在身后的汪燕玲挥了挥手,沿阶而下,径自走出铁门。宽大隧道内,冷气森森,毫光蒙蒙,寒光徐徐流动。江天涛望着向内弯的弧形隧道,心中一动,断定是个圆形,沿着右弯的隧道前进,必然也可到达怡然阁的心铁门。

心念已定,径向右弯的隧道,如飞驰去。前进二三十丈外,发现右侧石壁上,同样有一个小铁门。江天涛心中一动,立即停住身形,毫无目的的用手一推,铁门竟然开了。但随着铁门的启开,落下不少的锈片,同时,由门内扑出来一阵霉气。

江天涛剑眉一皱,断定这座铁门,很久没有启用了,由于好奇心的驱使,他不自觉地走了进去。凝目一看,发现石阶虽然相似,但斜升的方向则迥然不同。沿阶上奔,斜斜上升,穿过三座多门的圆形石室,已达颠顶。颠顶形如睡椅,宽度仅容两人,在椅顶的上方有一圆孔,竟然射出一蓬灯光。

江天涛心中一动,正待爬上卧椅察看,下面蓦然传来毒娘子的激动声音道:“老堡主,依贱妾之见,应即合力捉住卫明,严刑拷打,不怕他不招出那夜登楼盗宝的经过。”

江天涛一听,面色大变,身不由己地打了一个冷战,他不知道毒娘子怎的知道那夜闯堡登楼的人就是他。震骇之下,急忙爬至圆孔,向下一看,顿时呆了。只见下面,灯光明,亮悬满纱灯,竟是摘星楼下的庞大巨厅,午间与席的高手,除了两位姓芮,姓谢的老人外,俱都在座。

江老堡主位居首席,神色异常肃穆,正在抚胡沉思,似是在考虑毒娘子的建议。「镇拐震九州」马云山,「齐鲁双侠」金氏兄弟,老镖头「金头鳌」宁道通,灰衣老人陈振择,「小李广」钟清,还有另外两位老人,俱都神色凝重,默默无语,厅内气氛极为沉闷。朝天鼻神情颓丧,无精打彩,依然坐在毒娘子的身边。毒娘子柳眉微剔,面罩寒霜,恭立末坐,目光注视着江老堡主,似是等待老堡主一声令下,立即包围怡然阁。

江天涛看了这等情形,心中万分惶急,他一直怀疑堡中又发生了重大事情,没想到,大家深夜磋商的竟是如何捉拿他自己。心念间,蓦见江老堡主缓缓地摇了摇头,沉声道:“根据各点,卫小侠的确嫌疑重大,但在末确定那夜登楼盗走绣衣的就是他之前,绝不可作出任何有失光明,损害本堡声望的愚笨行动……”

毒娘子一听老堡主的决定,似乎显得很焦急,再度激动地强调道:“以马总管的尖锐目力和丰富经验,自是不会看错……”

江天涛一听,心头又是一震,他确没想到马云山的目力竟是如此厉害,虽然隔着黑布,仍能看出他的面型轮廓来。心念间,蓦见马云山缓缓立起,面向毒娘子平静地解释道:“老朽将这个疑点,建议给老堡主,只是请老堡主注意,老朽并不敢肯定就是卫小侠,因为剑柄上系蓝丝剑穗,用红珠作剑坠的人,在武林用剑的高手中,可说太多了……”

江天涛一听,心中又吃一惊,不自觉地伸手握了握悬在腰间长剑上的蓝丝剑穗和剑坠,他不但暗责自己的大意和疏忽,同时也由衷赞佩镇拐震九州马云山的经验丰富,遇事细心。心念间,蓦见齐鲁双侠中的黄衫儒土金剑英,修眉一庭,恭身立起,面向老堡主,迷惑地道:“卑职等一直不知那夜盗走的宝物乃是夫人生前编制的绣衣,如今既已知道确实物品,便可根据知道绣衣寄放位置的人身上追究起。”

毒娘子柳眉一剔,立即忿声道:“当初老堡主将绣衣交给贱妾后,贱妾当即会同亡夫,星夜送上摘星楼,知道个中秘密的只有老堡主和贱妾亡夫三人,老堡主不在堡中,亡夫已被来人刺死,金大侠的意思,可是要在亡夫和贱妾身上追究?”说话之间,神色凄楚,桃花眼一旋动,立即掉下两滴眼泪来。

江天涛一听,立时大悟,他断定绣衣在送上摘星楼之初,便被闵五魁和毒娘子将绣衣大部吞没了。蓦听黄衫儒土金剑英,平静地解释道:“在下只是以事论事,绝无怀疑某一个人之心……”

金剑英的话未完,大厅上竟发出一阵强烈压抑的悲痛辍泣声。众人同时一惊,循声一看,只见坐在最末位置的朝天鼻,神情悲痛,满颊泪水,正在痛苦地暗哭。江老堡主一见,以为玉钗点的穴道突然起了恶劣变化,不由关切地立起来,焦急地问:“涛儿,你可是感到有些不舒服?”

朝天鼻见问,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索性放声大哭了。众人一见,俱都茫然不解地愣了。毒娘子一见,心知要槽,早已惊得面无人色,这时见朝天鼻不知回答,急忙代为释道:“少堡主自有记忆,无时不思念去世的老夫人,方才谈到绣衣,想必又惹少堡主的思念之情。”

江老堡主一听,一双虎目也不禁有些湿润了,急忙关切地道:“既然不舒适,你先退下去休息吧!”













第九章彩虹龙女

毒娘子就近将朝天鼻扶起,径向侧门走去,大厅上立趋沉寂。江天涛看得非常不解,心想:方才也曾谈到绣衣,朝天鼻为何没哭?心念间,蓦见毒娘子将至厅门时,满面怒容地瞪了朝天鼻一眼,同时,扶着朝天鼻的手,也狠狠地紧了一紧。朝天鼻依然抽噎,完全没有了少堡主的威风。

江天涛看得暗暗心惊,他断定毒娘子已将朝天鼻的真正身世对朝天鼻说穿了,否则,毒娘子绝不敢如此大胆。同时,也证实朝天鼻的痛苦,是哭自己的命舛和死去的父亲,而不是为绣衣的丢失。

心念间,蓦见江老堡主面向灰衣老人陈振择,忧郁地道:“请陈兄速去怡然阁外,请芮、谢二兄尽快回来,卫小侠功力不凡,万一被他发现,反而弄巧成拙。”

江天涛一听,顿时大悟,难怪厅上没有芮、谢两位老人,原来都隐身怡然阁外,暗中监视自己的行动,灰衣老人陈振择,急忙起身恭声道:“芮、谢二兄,俱都隐身长廊石檐下,卫小侠在阁上,极不易发现,卑职一时大意,隐身树上,虽被卫小侠发觉,谅他并末看清面貌。”

马云山立即慎重地恭声道:“以卑职之见,芮、谢二兄隐身之处,的确不易发现,还是暂缓撤回为宜。”

老堡主似是对马云山特别倚重,立即抚胡点了点头。金头鳌宁道通,接口插言道:“明日马兄向卫小侠较技试招时,最好能出其不意,猛以横扫千军攻他的腰际,接着再以泰山压顶砸他的天灵,此刻钟老弟再趁机大喝一声,挺枪就刺,在此情形下,即使卫小侠小有准备,也必会露出一两招那夜在摘星楼上施展的剑式。”

江老堡主等人一听,纷纷颔首,齐声称善。江天涛听罢,不由转出一身冷汗,他不禁拍手称庆,万幸进入这道小铁门看看,否则马云山试招,难免不露出破绽。又听灰衣老人陈振择,忧忧地道:“只怕卫小侠三招两式便将马兄逼出圈外……”

金剑英立即肯定地道:“卫少侠身为贵客,自然处处谦虚,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施展绝招,倒是明天钟老弟贸然一枪之后,如何向卫小侠解释。”

金头鳌宁道通,立即接口道:“如果断定不是卫小侠,大家哈哈一笑,齐声盛赞小侠艺高,如果确有破绽,大家便趁机拿下。”

江老堡主立即沉声道:“宁兄说的虽是上策,但仍有失磊落,届时应该由老朽将卫小侠邀至静处,细问他闯堡登楼,拿走绣衣的原因,可有什么隐秘苦衷!”

众人一听,俱都肃容应是,神色间充满了对老英雄的敬重。江天涛听了这一席话,愈信老父在武林中得到的崇高清誉,绝不是平空得来,而是由他数十年的和蔼态度,真诚待人,凡事合乎情理的事实而换得武林群杰的诚服和尊敬。心念间,蓦闻陈振择,忧急地道:“这件事还是待掌院回来,慎重地商议商议。”

江天涛一听到掌院顿时惊觉到,毒娘子竟然亲自扶着朝天鼻回内堡了。这是极为反常的事,堂堂一个少堡主,又不是三五岁的小孩,何必定要人扶?心念至此,顿时惊觉不妙,毒娘子必是借机去了怡然阁L急之下,转身回奔,一连经过两座多门圆室,突然发现情形有些不对,细想方向,似是应该偏右。停身立稳,游目一看,这才发现圆室顶上,悬着不少钢环。他无暇细想这些钢环有何作用,一心急着尽快赶回怡然阁,于是,折身转向回奔。

忽上忽下,时左时右,不知穿过几座多门图室,经过几百级石阶,非但没有找到小铁门的出口,即使颠顶尽头,也不知在何处了。江天涛立在一座圆室中,知道走进了连环阵,不禁慌了。他断定毒娘子这时已到了怡然阁,也许正在阁上借故叩门,也许早已发现了壁上的石门秘道。想至焦急处,不由恨恨地猛一踩脚。

蓦然脚下一软,四周石壁间,立即发出一阵沙沙响声。游目一看,四周的小门内,应声伸出一方铁板来,竟将所有的小门封死了。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误触了枢纽机关,心慌之下,仰首一看,四周有六个小门,顶上恰有六个钢环。他断定这六个钢环,必是拉开六个铁门的枢纽,心念已定,再不迟疑,举起两手,各握一环,用力一拉。唰的一声,就在对正他的石壁上,突然现出来一个八寸大小的圆顶。

江天涛本能地凝目一看,洞的里面竟是摘星楼的第二层,哗啦一阵大响,接着嗖嗖连声……摘星楼内,寒光耀眼,相对交织,一阵咛擦声响,摘星楼的四壁上,已插满了近百支雪亮的飞刀。紧接着,轰隆一声大响,一座巨大铁栅罩笼,径由摘星楼顶上,直罩下来,只震得圆室内,积尘讯落,石壁颤动。

群声一落,立即响起一阵紧急刺耳的警铃。同时,数声暴喝,径由远处传来:“不好,摘星楼上有人!”

“快登楼,一定是捉住了!”

江天涛一听,惊急万分,几乎要疯了,不由松开双环,两手猛力互握,懊恼地猛一踩脚,同时焦急地说:“这下真糟透了。”了字出口,奇迹出现了,六扇铁门,同时缩进石壁内。

江天涛一见,宛如脱笼的飞鸟,飞身扑进一个小门洞,疾如一缕轻烟般,直向阶下奔去。事有凑巧,竟被他误闯误撞找到了。江天涛出了小铁门,不敢再向右驰去,沿着来时的方向直奔正北。飞驰中发现通向表妹汪燕玲香闺的小铁门,依然开着,但是,情势危急,他片刻也不敢停留了。

六七十丈的距离,眨眼已到了。来至通向怡然阁的小铁门前,他首先镇定了一下心神,举袖拭了拭额角上的汗水,飘然纵起,轻巧地立在石门间。这时,震耳惊心的吶喊杀声和怒叱暴喝,径由摘星楼方向极清楚地传来。江天涛不敢迟疑,急忙将绒炜掀开一道缝隙,悄悄向室内一看,发现房门仍紧紧地闩着。于是返身将石门恢复原状,闪身走了出来。

这时,外面的吶喊暴喝,愈来愈惊人了。江天涛回到怡然阁宽心大放,听到外面堡丁和高手们的惊惶喊叫,心里既惭愧,又觉得好笑。继而一想:他必须出去露露面,否则,父亲和马云山、毒娘子等人,又要怀疑到他的身上。心念已定,急步向室门走去。就在他走向室门,伸手尚末垃门的同时,突然听到门外有恐惧的细微喘息和衣服的微抖声。江天涛大吃一惊,断定毒娘子正在外窃听。于是急上一步,倏然拉闩,忿怒地将门分开了。人影一闪,香风扑面,一个娇小身形,直向他怀里扑来。

江天涛一见,暗呼不好,由于两手正在分门,再想闪躲已来不及了。一声哭声,江天涛的腰身已被娇小人影伸出来的臂,紧紧地抱住了,同时,对方惶急地悄声哭求道:“卫相公,你不能出去,你不能出去呀!”说着,竟缓缓地跪了下去。

江天涛这时已看清了跪在他身前的,正是侍女幻娘,但他闹不清这是怎么回事,不由沉声问:“为什么不能出去?”

幻娘扶在江天涛的双膝上,强抑着内心的悲痛和惶恐,羞涩地哭着道:“因为小婢对闵夫人说,方才已经服侍过相公了。”

江天涛自然懂得服侍两字的意义,因而对毒娘子的前来,却吃了一惊,不由焦急地问:“她可曾上来?”

幻娘摇摇头道:“没有上来!”

江天涛怕她说话不实,因而又追问了句:“她什么时候到达此地,我怎的竟然不知?”说着,极自然地伸手将幻娘扶起来。

幻娘深深垂着头,缓缓地向后退了两步,轻声道:“她来时小婢仍在晕迷中,待她将小婢救醒,外面已有了杀声,她匆匆问了小婢三人几句话,便如飞走了。”

江天涛根据毒娘子扶着朝天鼻回内堡,再来此地的时间加以对照,断定幻娘说得不假,于是点了点头。这时,摘星楼下的杀声,怒叱和暴喝,有增无减,似是较前尤为激烈。江天涛觉得躲在阁中不出去,非常不安,于是看了一眼漆黑的窗外,不觉焦急地自语道:“我必须出去看看。”说着,走出室门,径向阁门走去。

人影一闪,一声戚呼,幻娘急步向前,再度将江天涛的去路挡住,同时,惶急地低声哀求道:“卫相公,请你救救小婢吧!请你千万不要出去。”

江天涛一见,不由大声道:“我为什么不能出去?”

话声甫落,梯口处蓦然奔上两个娇小人影来,同时跪在地上,羞涩的低声道:“因为掌院看到幻娘姊姊浑身是汗,已经晕厥,神色非常高兴,她说:幻娘姊姊最多休息十数天即可痊愈,但是卫相公的真元大损,没半年的细心调养,不死也得重伤。”

江天涛脸一红,正待说什么,蓦见窗上红光一闪,摘星楼附近的杀声更烈了。同时,在吆喝暴叱之中,倘挟杂着苍劲大笑和兵刃相击的金铁交鸣声。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由飞身扑至阁门前,闪身纵至前廊上C娘自知无法阻止,不由戚呼一声,再度晕了过去。

江天涛虽然听到幻娘焦急地戚呼,但眼前的景象,已不容他忽视了。只见摘星楼前,火光耀眼,杀声震天,高大堡墙下的一片房面,剑光闪闪,人影纵横,竟真的有人正在激烈打斗。江天涛的确看呆了,觉得事情竟有如此凑巧,果然有人胆敢夜闯九宫堡,擅登摘星楼。

想到自己那夜,尚借着暴风雨的掩护,而这人竟在夜幕深垂,繁星万点的三更过后,居然闯进堡来,这人的胆识、豪气,尤要胜他江天涛数倍。根据这久时间,尚没将来人拿获,足见来人不是无名之辈,同时,根据那面有若矫龙的翻滚匹练,来人也必是个用剑的高手。心念间,身形微动,凌空而起,飞上院外的长廊,直向摘星楼驰去。

前进中,借着火光,凝目一看,发现老父陆地神龙江浩海,依然立在摘星楼下的巨厅高檐上,距离打斗的房面,至少尚有二十余丈。朝天鼻的痛似乎已经好了,正双手捧着老父仗以成名的丽星剑,肃立在老父的身边。毒娘子腰悬镖囊,手带鹿皮手套,这贱妇也守在老父的身边。

镇拐震九州马云山手横钢拐,小李广钟清,两手端枪,齐鲁双侠,一拿判官笔,一拿吴钩剑,金头鳌宁道通,依然走昔年保镖时用的那柄厚背烙金大砍刀。五人站成半弧形,分别立在三个房面上,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七八丈外的打斗房面上。

江天涛打量间,蓦见飞腾翻滚的剑光中,冷芒一闪,溅起数点火花,铮然一声轻响,一道寒光,直射半空。一声惊恐嚎叫,失掉兵刃的一人,神色仓慌,飞身退至另一座房面上,想不到那人竟是灰衣老人陈振择。江天涛再看仗剑闯堡的来人,脑际轰然一响,当头如遭雷击,身形一连几晃,险些跌下地去。

只见那人,身穿宽大黑衫,头罩黑色轻纱,冷电般的两道目光,直由纱内透出来,手中长剑,精芒闪射,毫光耀眼。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剎住身势,愣愣地立在内堡高墙上,完全惊呆了。他做梦都没想到,来人竟是彩虹龙女玉钗萧湘珍。

就在他心情焦急,额角渗汗,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蓦然一声怒喝,人影闪处,以枪法成名的小李广已飞身扑了过去。小李广飞至玉钗近前,也不发话,挺枪就刺。彩虹龙女也一声不吭,匹练翻处,唰唰连声,立将小李广逼退两步。

马云山等人一见,面色大变,俱都愣了。江天涛看得清楚,小李广的枪法虽然厉害,但和玉钗相比,仍要技逊一筹。但自己此时却不能现身,心念至此,进退维谷,顿时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人影一闪,风声飘然,不知何时毒娘子已潜至墙下,飞身纵了上来。江天涛心中一惊,本能的向后退了半步,发现停身不远处的毒娘子,柳眉如飞,目射怨毒,狐媚的面庞上,充满了杀气,右臂微圈,暗凝功力,鹿皮手套中握满了一把铁疾黎,切齿冷笑,缓缓逼来。

江天涛见毒娘子居然悄悄潜至墙下,纵上墙来,企图向他暗下毒手,不由陡起杀机,决心趁厅前混乱之际,将毒娘子击毙。心念电转,暗凝功力,正待出手,蓦见立在摘星楼下厅檐上的老父江浩海,突然转首望来。于是心中一惊,微微提起的双臂,急忙一拱手,强自关切地急声道:“现在正值危急之际,贵掌院不在厅前护卫老堡主,来此何事?”

满面杀气的毒娘子,发现由幻娘服侍过的江天涛,居然尚有能力纵出怡然阁,心中顿时升起一股被幻娘三人愚弄的怒火。她断定,假设幻娘三人欺骗她,江天涛必然已揭穿了她的阴谋。因而,她决心先下毒手,乘厅前打斗,众人无暇旁顾之际,悄悄潜至,给江天涛一把毒疾黎。

这时正待下手,蓦见江天涛机警地看了一眼摘星楼前,突然拱手施礼,声音变得十分关切,因而心中一惊,不由回头看去。一看之下,心头猛然一震,只见立在厅檐上的江老堡主,正霜眉紧皱,虎目闪耀,神色十分迷惑地向她望来。

毒娘子机智善变,遇事阴沉着,一看情形不对,立即面向江天涛,紧张地急声道:“小侠来得正好,快请助本堡一臂之力。”

江天涛见毒娘子诡变神速,心中又惊又怒,继而心中一动,顿时想起毒娘子施的毒计,于是剑眉一皱,只得装作为难地道:“在下星夜兼程,飞马聘驰,身体突感不适,处处感到内力不济……”话末说完,厅前房面上,蓦然传来一声惊呼,地面上,接着暴起一阵直上夜空的助威吶喊。

江天涛心中一惊,倏然住口,举目一看,只见彩虹龙女的一柄长剑,施展得出神入化,宛如银虹匹练,已将枪法精绝,少年成名的小李广逼至另一个房面上。局面已极明显,不出三十招,小李广亦被迫败下阵来。心念末毕,蓦闻身前的毒娘子,强抑着心中的兴奋,急声道:“小侠既然身体欠安,就请回怡然阁休息吧!”吧字出口,飘身而下,直向厅前驰去。

江天涛一听毒娘子的话韵,便知她深信毒计已授,幻娘和青莲、粉荷并没有骗她,同时,她也必定联想到明日马云山等人的试招,自己由于内力不济,定然死在马云山的手里,那时,神不知,鬼不觉,已将她毒娘子的眼中钉除去。

江天涛心念至此,深觉这个贱妇不早日除去,必为大患心念间,蓦见横拐而立的马云山,霜鬓一甩,震耳一声大喝:“钟老弟请下来待老朽擒他。”大喝声中,揣拐腾空,越过一座房面,直向步步进逼的彩虹龙女击去。

彩虹龙女看也不看凌空下击的马云山,继续疾攻两剑,小李广立破逼得手忙脚乱险些跌下房面。恰在这时,马云山的镇拐,以雷霆万钧之势,已经砸到。彩虹龙女身法轻灵,步法敏捷,将马云山攻下的铁拐,计算得怡到好处,铁拐砸到,挥臂转身,剑尖轻巧一拨。一声轻响,溅起数点火花,马云山的身形趁势一弹,横向屋脊飘落。

小李广已被逼得暴怒如狂,这时压力一缓,再度飞身扑上,大喝一声,挺枪猛刺这时,挥拐如轮的马云山,也向彩虹龙女的身侧威猛攻至,同时再度急呼道:“钟老弟快些下去。”

但是,小李广在羞怒之下,已失去了理智,哪里肯听,反将一根亮银枪,飞舞得宛如蛟龙戏水,呼呼风生。彩虹龙女依然不声不响,但她的身法却变得更轻飘奇快,剑势如虹,较方才又自不同,一柄长剑,迎拐拨枪,斩东击西,一人力敌九宫堡两位成名高手,仍旧是游刃有余。

立在大厅前檐上的陆地神龙江老堡主,神色十分凝重,在闪烁的目光中,充满了焦急,似是对小李广的不肯退下来而感到不安。阴鸳凶狠的毒娘子,楞楞的立在老堡主身侧,紧紧咬着樱唇,似是也失了主意!

江天涛看得更是焦急,有心出手,又怕彩虹龙女当众指出湘江鸭子楼上,自己对玉扇秀士自称是江天涛的事,如果不出手,马云山和小李广两人,时间一久,绝不是彩虹龙女的对手。那时,势必迫使老父出手,万一老父也阻不住彩虹龙女,九宫堡在武林中的声威,势必一扫无遗了。心念至此,顿时急出一身冷汗来。

再看彩虹龙女,身形旋转如飞,长剑运用如神,马云山和小李广已经险象环生,步步后退。蓦然一声娇叱,人影闪处,手戴鹿反套,握满毒葆黎的毒娘子,末向江老堡主请示,便飞身向打斗的房面上纵去。江天涛看得面色一变,身不由主的向前纵了两个房面,悄悄隐身在一株大树后。

就在毒娘子飞身扑至房面上的同时,江老堡主已震耳一声大喝道:“大家住手!”

这声大喝,乃老堡主挟怒而发,声如春雷,震耳欲巨。扑去的毒娘子,闻声剎住冲势,马云山和小李广,同时暴退八尺。地面上,高举火把,吶喊助威的堡丁人众,顿时静得鸦雀无声。彩虹龙女横剑停身,由轻纱内透出来的两道炯炯目光,惊异、茫然地望着江老堡主。

江老堡主手抚银胡,神色凝重,一俟全场静下来,即对身穿宽大黑衫,头罩轻纱的彩虹龙女,平静地沉声道:“姑娘技艺超群,胆识过人,连战本堡三位高手而不败,如此缠斗下去,本堡胜之不武,老朽决意不再为难你,快些离堡去吧!”「姑娘」两字一出口,马云山和小李广等人,脱口一声轻啊,高举火把,助威吶喊的堡下人众,顿时呆了。

身穿宽大黑衫,头罩轻纱的彩虹龙女,听了江老堡主的话,不由浑身一战,目射冷电,顿时愣了。江天涛暗暗庆幸,同时,愈加佩服老父的广阔心胸,如此处置,真是再好也没有了。蓦见发愣的彩虹龙女一定神,急忙扣剑拱手,面向江老堡主一躬身,一声不吭,倏然转身,展开靖蜒点水的精灵轻功,一起一落,凌空飞上堡墙,足尖一点蝶坎,直飞堡外,身形一闪,顿时不见。

江天涛看了彩虹龙女这等轻灵优美的身法,十分佩服,因而,对金钗富丽英,银钗皇甫香的轻视心理,也一扫而光了。心念间,举目再看,马云山、小李广、齐鲁双侠、毒娘子等人,已跟着江老堡主,相继纵下房面。紧接着,火光渐熄,分散远离,围集在厅前吶喊助威的堡丁们,也纷纷离去,整个九宫堡,立趋昏暗,再度沉寂,仅摘星楼下的大厅内,射出一蓬明亮灯光,弥漫着火把残余的轻烟。

江天涛愣愣地望着大厅方向,他很想前去听听马云山等人说些什么,老父怎的看出那人就是彩虹龙女?但他是被视为九宫堡以外的人,自是不会被邀请参与会议,当然,他自己更是不便自动前去。就在这时,两道纤细人影,径由摘星楼下的大厅后门间,匆匆地走出来,直向内堡门楼前走去。

江天涛心中一动,凝目一看,竟是表妹汪燕玲身边的侍女,小翠花和小水仙。小翠化和小水仙,两人神色紧张,并肩匆匆前进,不时激活小嘴,似是在悄声谈论事情。江天涛看罢,恍然大悟,他断定表妹汪燕玲,早已来到厅前观战,可能立身在厅的那面,恰被摘星楼遮住,只是由这面不能看见。看到小翠花两人由厅内出来,表妹必然在厅内参与商谈,只要趁机到表妹处一问,不难知道老父和马云山、毒娘子等人谈些什么。

心念已定,转身向怡然阁驰去。来至院门,飞身进入,腾空登上怡然阁,闪身进入阁内。一蓬微弱灯光,径由梯口处射上来,他知道幻娘和青莲、粉荷三人尚未就寝。于是,进入内室,立即倒身床上,竭力让纷乱的心情静下来。但彩虹龙女的影子,却一直在他的脑海里盘旋不去。

由于情绪的逐渐开朗起来,他认为彩虹龙女进入九宫堡,必是前来窥探他的行踪因而,他断定午后在堡门吊桥前,吆喝拉住狂奔的小青时,已被隐身在谷口的彩虹龙女发现了。所以,才有堡外徘徊,箭射丝帕,最后毅然闯进堡中来的等等事情发生。他觉得彩虹龙女虽然离去,但她也许会悄悄再来,因为她既已发现了他的行踪,势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想到彩虹龙女离去时的轻灵身法和她能悄悄接近摘星楼,而不触动机关来判断,九宫堡的连锁阵势已难不住她。方才自己误触机关枢纽,引动警铃,所以才凑巧将伏身在厅外窥探的彩虹龙女发现,否则,自己的行踪,终亦被她发现。那时,两人对面,必然被她盘诘,甚至激言争论,势必惊动老父江浩海和马云山、毒娘子等人,而自己的预定计划,也将因此功亏一贯。想到彩虹龙女的可能再来,心中万分焦急,不由急出一身冷汗。

就在这时,沙的一声轻响,径由绒幕后的石壁上传出来。江天涛心中一惊,倏然由床上跃下来,飞身扑至绒幕处,掀开一看,面色立变。只见石壁上已现出一道门缝,江天涛这一惊非同小可,一颗心顿时提到了腔口,他不由在心里震骇地问着自己,这人是谁?心念间,沙的一声轻响,石壁又隐进了五分。

江天涛心情激动,暗透紧张,他猜不透是谁在隧道中触动开关。如果说是毒娘子,听表妹的口气,那贱妇似是不知。如果是表妹,她尽可进来,至于老父,德高望重,誉满武林,更不会作此有失光明的举动。

蓦然,沙的一声,石门猛然陷进三寸。江天涛心一紧,不由脱口悄声问:“谁?”

一个极轻微,极熟悉的声音,立即传出来:“表哥,是我!”

江天涛的星目一亮,惊喜欲狂,右掌在第三块方石上一按,石门立即沙沙的开了,同时,兴奋地悄声道:“玲妹快上来!”说话之间,凝目一看,只见环佩齐全,秀发高挽,一身黄绒衣裙的汪燕玲,正神色慌张地立在阶下小铁门处,焦急地向他招手。

江天涛心知有异,那份兴奋欢喜,顿时惊跑了,闪身进入石门,急步奔下石阶,同时,慌张地急声问:“玲妹,有什么事吗?”

神色慌急的汪燕玲微皱黛眉,薄含娇嗔,首先埋怨道:“你怎的才下来,我等得早快要急死了。”

江天涛急忙解释说:“我不知道是你呀,我也被你吓得要死了。”

汪燕玲无暇和他争辩,机警地看了一眼身后宽大隧道,接着压低声音道:“姑父他们已开始怀疑,那夜闯堡登楼的蒙面人就是你了。”

江天涛早已知道了,因而并不感到惊异,仅压低声音说:“我知道。”

汪燕玲不由吃惊地问:“你怎的知道?”

江天涛神秘地一笑,即将离开汪燕玲的香闺,误进机关室,听到马云山因剑柄丝穗见疑,以及触动机关警铃的事,扼要地说了一遍。汪燕玲听得粉面一变,立即焦急地道:“难怪毒娘子等人断定,今夜擅登摘星楼的绝不止彩虹龙女一人呢。”

江天涛心中一惊,不由急声道:“何以见得?”

汪燕玲继续不安地道:“因为摘星楼上的警铃一响,小李广和陈振择两人,当先纵出去,立即将奔向堡墙的彩虹龙女截住。马云山和宁道通,则急急纵上摘星楼察看,发现八座铁门,依然紧闭末开,两人进入摘星楼,发现罩笼内也没有人,因而他们断定彩虹龙女是在厅檐上窃听厅内的谈话,而进入摘星楼触动机关的则另有其人。”

江天涛一听,不由焦急地道:“后来他们怎么说?”

汪燕玲恨恨的道:“贱妇毒娘子,仍一口咬定是你,可是事先潜伏在院外廊檐下的芮安定、谢感恩两人则证实摘星楼上的警铃响起,曾见你慌张地出阁内奔出来。”

江天涛忿怒地吐了口气,恨恨地切齿道:“我终有一天,要将这个贱妇碎尸万段。”说此一顿,突然想起什么,急忙改口问:“表妹,你怎知那个身穿黑衫,头罩轻纱的人就是彩虹龙女?”

汪燕玲继续解释道:“彩虹龙女走后,马云山等人,是根据种种迹象的判断,那人可能是彩虹龙女萧湘珍,最后才由齐鲁双侠证实,确是彩虹龙女。”

江天涛一听,不由惊异地道:“齐鲁双侠怎的知道?”

汪燕玲郑重地压低声音道:“据齐鲁双侠说,这是三钗帮的至高机密,凡该帮违犯帮律背叛该帮的首脑人物,而因为种种原因,又不便公然处决时,玉钗便穿黑衫罩轻纱,暗中将那叛徒处决……”江天涛听得悚然一惊,同时也恍然大悟那夜在松桃城东遇到的事情,竟是她处决帮中的叛徒。

心念间,,又听汪燕玲道:“他们对彩虹龙女今天一连串的行动,都感到十分迷惑,觉得必须派一个适当的人将紫血玉钗送回去,并能在暗中探听出彩虹龙女前来本堡的真正原因。”

江天涛听说要派人探听真正的原因,不由心头一震,惊异地唤了一声,但没有说什么。汪燕玲继续道:“姑父和齐鲁双侠都认为交还紫血玉钗很难,如果想在警卫森严,高手如云的三钗帮总坛,暗中刺探事情甚难实行。尤其这件事必须要在帮主金钗富丽英,和内外三堂总统领银钗皇甫香,以及玉钗彩虹龙女三人的口中才能探出,试问我们九宫堡的高手中,谁有此本领,进入三钗的香闺附近窃听,而不被她们三人发现?”

江天涛道:“这的确不是易事,尤其,就是能够接近到她们的香闺檐下或窗前,她们也不一定就在那时谈论此事。再说,偷窥少女的寝室,也是为人所不齿的事,当然没人愿意前去。”

汪燕玲忿忿地道:“可是毒娘子第一个建议请你去。”

江天涛一听第一个,不由惊异地问:“还有谁赞成?”

汪燕玲道:“齐鲁双侠和马云山等人,觉得只有请你去最适宜,但他们却一致请姑父给你一个适当的身份,成为九宫堡中的一员……”话末说完,如花的娇靥上,突然飞上两片红霞,以下的话,顿时不说了。

江天涛见汪燕玲突然住口,不由追问了一句“后来呢?”

汪燕玲立即含笑羞涩地说:“谁知道他们给你个什么身份,我为了要你心里先有个准备,便退出来了!”江天涛根据汪燕玲的羞喜神色,嘴里不说,心里也知道老父将要他以什么身份前去,因而得意地笑了。

汪燕玲一见,娇靥更红了,立即羞急地佯怒嗔声道:“你先别得意,小心毒娘子的这条毒计,借刀杀人,一石二鸟……”

江天涛早已洞烛毒娘子的阴谋诡计,这时再听汪燕玲一提,顿时升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怒火,不由怒声,道:“我早就知道了。”

汪燕玲一见江天涛发笑,脱口一声轻啊,粉面立变,不由慌得急声道:“表哥快上去。”说罢转身,快如轻烟,沿着宽大隧道,如飞驰去。

江天涛悚然一惊,心知不妙,凝神一听,整个宽大隧道中嗤声不绝,仍飘荡着那声怒笑的回应。心惊之下,顺手关上小铁门,飞身纵土石阶,掀动开关,迅即将石门合上。走出绒幕,窗纸上已洒满了灰白曙光,已经拂晓了。

于是,急步走至前窗,举起小指,悄悄戳破一个月牙小缝,觑目向外一看,不由浑身一战,面色立变。只见大厅附近的房面上,散立着十数道人影,个个神情迷惑,俱都游目张望,在蒙蒙的曙光薄雾中,虽然看不清那些人的面貌,但根据每个人的衣着颜色,显然是老父江浩海和马云山等人。摘星楼上也有了人影,那是齐鲁双侠金氏两兄弟和小李广等人。

江天涛深怕众人再度怀疑到他,同时,也想到芮、谢两位老人的见证,于是,拉开门闩,闪身奔了出去。他要让那面的人看到他也闻声跑出来察看。就在他奔出阁门,到达朱漆雕栏前的同时,毒娘子、马云山等人,已拥着江老堡主飞越房面,正向怡然阁这面驰来。

就这一愣间,人影闪动,风声枫然,江老堡主等人已凌空纵至怡然阁上。江天涛一定神,急忙拱手,面向神色迷惑,略带焦急地江老堡主,深深一揖,同时恭声说:“江老堡主早!”

老堡主也谦声道:“卫小侠早!”

马云山首先惊异地问:“卫小侠可曾听到附近有人大笑?”

江天涛心头一震,但他竭力抑制着不安和心跳,故意一皱剑眉,也迷惑地道:“在下奔出阁来,也正是为了那阵怪声音,在下正在梦中,未能听得十分清楚,似是噬噬之声,并非大笑。”

马云山、老镖头宁道通,以及刚刚赶至的齐鲁双侠、小李广,和芮、谢两位老人,俱都会意地看了一眼,相互点了点头,似是他们之间,也有人听到那阵噬噬之声。

齐鲁双侠的老大金剑英,目注俊面苍白,冷汗油油的江天涛,十分不解地问:“卫小侠的气色十分难看,可是受惊过度或身体不适?”

江天涛暗吃一惊,不由看了一眼毒娘子,故意皱眉:“在下连日聘驰,日夜兼程,昨晚身体突感不适,极为疲惫……”

毒娘子心虚,唯恐江天涛在众人逼问之下,说出幻娘三人服侍之事,因而末待江天涛说完,立即接口道:“昨晚彩虹龙女和陈前辈交手之际,卫小侠也曾到场,贱妾曾请小侠一伸援手,那时小侠的气色已无光彩……”

齐鲁双侠、马云山觉得毒娘子说话矛盾,方才还肯定擅登摘星楼,触动警铃的是卫明,前后半个时辰不到,又开始为他辩护了。三人互看一眼,正待说什么,蓦闻江老堡主,关怀地说:“小侠既然贵体欠安,快请进内休息吧!”说罢,转首望着青衣老人谢感恩,恳切地说:“谢兄精通医道,素有赛扁鹊之称,就请留此地为小侠诊察吧……”

话末说完,立在一测的毒娘子,慌得急忙恭声道:“卫小侠武功高绝,内力深厚,些许不适,何须投方食药,贱妾以为略微养息,自会痊愈!”

江天涛知道毒娘子怕谢感恩看出是肾亏中虚,渲泄过度,进而逼问出幻娘服侍之事,败露了她的奸谋,因而才忙加阻止。但他自己也怕谢感恩断出他是假病,因而也急忙面向老堡主,恭声道:“老前辈不必忧心,晚辈仅略感不适,不必烦劳谢前辈了。”

青衣老人谢感恩,见江天涛称他前辈,心里非常受用,因而也更加热心,急忙正色道:“武功绝高之人,亦难免不生疮患病,小侠切不可讳疾忌医,病况愈演愈厉,终至不可诊治,到时后悔莫及了!”江天涛见谢感恩说得如此严重,真是啼笑皆非,无法峻拒,只得默默不语。

江老堡主等人,也附声赞可,接着齐声道:“小侠请安心休养,我等不打扰了。”说罢,相继纵下怡然阁,匆匆向院门走去。

江天涛拱手肃立,注目恭送。毒娘子粉面苍白焦急,她望着青衣老人谢感恩,显得十分犹豫,似是想留下听听诊断结果,又想急急随江老堡主离去。就在这时,离去的江老堡主等人,突然立在院外长廊处,停止不走了,俱都神色疑惑的望着毒娘子。

毒娘子一见,面色再变慌忙纵下怡然阁,急步向江老堡主等人走去。江天涛一见,不由得意的笑了,毒娘子这两天的诡祟言行,显然已令众人起疑。

心念间,蓦闻青衣老人谢感恩,谦和地道:“卫小侠请!”

江天涛一定神,也急忙拱手,含笑道:“谢前辈请。”这时,江天涛才发现青衣老人谢感恩,是一位霜眉短晋圆胖脸的和蔼老人。

两人进入阁内,幻娘三人早已闻声奔了上来,先为江天涛两人各自送了一杯香茶,接着将另一张圆凳为谢感恩搬至桌前。青衣老人谢感恩,先请江天涛在椅上坐好,细心地看了看江天涛脸上的气色,兀自无声地笑了。

志忑不安的江天涛,心中一惊,不由焦急地道:“前辈,怎样?”

赛扁鹊谢感恩,笑而不答,仅示意江天涛将手伸出来。江天涛内心揣揣,立即将手放在桌上,精灵地青莲早已将一卷锦缎,放在江天涛的手腕下。赛扁鹊谢感恩,轻轻伸出三指,以中指无名指叩问脉门,轻摇皓首,微合双目,左手抚髯,皱眉沉吟。江天涛紧皱着剑眉,不安地望着谢感恩微显肥胖的圆脸,似是要在他的神色变化上,看出他诊断的结果来。

稍顷,谢感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抚桌立起,即对侍立一测的幻娘三人,和声道:“取笔墨纸张来!”

幻娘三人恭声应是,粉荷当先奔进书房,青莲急忙将圆凳移开,谢感恩随即坐在另一张大椅上。江天涛对谢感恩竟真的要给他开方投药,也不禁愣了。粉荷将笔墨摆在桌上,幻娘帮着将纸张放好,谢感恩立即提笔饱墨,运笔如飞,剎那间一张处方已经写好了。紧接着,置笔起身,将处方推至惊愕茫然的江天涛面前,笑着道:“小侠郁闷焦虑,忧急放怀,忡忡之事太多了,由于心胸不能舒畅,以至肝火过旺,实在说,没病!”

江天涛早已立起,一听没病,面色微微一变,不由急忙解释道:“可是……晚辈总觉头晕目眩,两腿发软,中气往往不济,时出虚汗……”

话末说完,谢感恩仰面哈哈笑了,接着目注江天涛,抚髯笑着道:“小侠说的乃是肾亏中虚,老朽的医道虽然粗通,倘不至愚庸到连这点病源都察不出来。”说着,举手一指江天涛面前的处方,笑着道:“小侠不妨早晚各吃一剂此方,保你郁火消失,心神舒畅。”

江天涛低头一看,只见素篓上,写的字迹,仍末全干,细读之下,甘草、麦冬、白菊花,每一种六钱,俱是些清心去火的草药,约有七八种之多,竟是一剂凉茶!看罢抬头,谢感恩已经下楼了。江天涛心中一惊,想到幻娘三人的生命和自己的伪病,不由脱口急呼道:“谢前辈慢走!”急呼声中,拿起处方,飞身奔下梯楼,发现谢感恩正闻声立在门口。

谢感恩见江天涛飞奔下来,疾如轻烟,不由惊异地道:“小侠何事?”

江天涛停身立稳,面现难色,久久才毅然低声道:“稍时贵堡章掌院问起晚辈的病况时,请前辈不妨说得严重些。”

谢感恩听得霜眉一皱,惊异地唤了一声,不由看了一眼跟至楼下的幻娘三人。江天涛的话一出口,心口已感十分后悔,这时看了谢感恩的惊异神色,立即不安地拱手道:“务讲前辈体谅晚辈不便明言之苦。”

谢感恩久历江湖,见多识广,尤其精通医道,更善察人神色,这时再和方才毒娘子迟迟不愿离去,以及幻娘三人紧随身侧,似在监视的情形加以对照,因而心灵一转,即对江天涛一颔首,接着道:“请将处方给我,待我派人煎好,再给小侠送来。”

江天涛心中一喜,双手将处方递上,同时恭声道:“多谢前辈!”

谢感恩详和地一笑,接过处方,挥一挥手,径自走了。江天涛愉快地立在阶上,直到青衣老人谢感恩的背影消失在院外长廊中,才转身走进阁内。他断定毒娘子稍时必来向幻娘三人询问诊断结果,因而,即对静立一侧的幻娘三人,叮嘱道:“昨夜未曾睡好,没事不要唤我。”说罢,径自登上柑颔。

但除了小僮送药,仆妇送饭,直到日落西山,仍末看到毒娘子的影子,即使预定今日借机前来试招的马云山和小李广等人,也末见前来。江天涛对毒娘子的不来,感到既迷惑又不安,根据毒娘子的连番加害,她对谢感恩的诊断结果,绝对不会置之不问。由于毒娘子一连串的阴毒暗算,他断定毒娘子也许早发现了他眉心的两粒朱砂痣,已确定了他的真正身份,而她一直未曾积极下手加害,想必是以为他根本不知自己的身世姓名。

其次,便是认定他是攫取「九宫堡」的最大障碍,是以无时不想尽早将他除去而后快。否则,便是根本没想到他就是被她遣弃在繁舟峰上的少堡主江天涛。

正在他皱眉沉思之际,阁下院中,皱然响起镇拐震九州马云山的苍劲声音:“卫小侠在阁上吗?”话声方落,即听幻娘三人,同时恭声应在。

江天涛心中一惊,倏然由椅上立起来,他断定马云山和小李广等人,必是前来试招来。心念间,急步走出室外,沿梯下楼,到达阁外,发现仅马云山一人神色祥和地立在阶前。于是,急忙拱手,愉快地期声道:“马前辈,请进,请进!”

马云山一见,也抱拳朗声笑着道:“小侠服了谢兄的处方,病况如何?”

江天涛立即愉快地说:“托福,托福,药到病除,晚辈已经复原了,谢前辈的精奇医道,不愧被誉为当代扁鹊!”说罢,两人都愉快地笑了。

江天涛首先敛笑,正色道:“前辈光临怡然阁,不知有何见教?”

马云山立即含笑道:“老堡主现在厅上恭候小侠,特命老朽前来敦请!”

江天涛听说老父有请,断定必是为了前去东梁山归还紫血玉钗的事,因而愉快地道:“既然老堡主在厅上等,我们就现在去吧!”于是,匆匆走下石阶,即和马云山,并肩向摘星楼下的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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