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二十三回频生祸事情何忍末测芳心意自迷
金世遗越想越觉得奇怪,无法入睡,厉胜男大约是因为疲劳过度,倒下去便熟睡了。金
世遗取了一条薄毯,给她轻轻盖上,心中想道:“她年纪轻轻,接连遭受火山风浪之险,也
真难为她了!”又想道:“三个女子之中,我最讨厌她,想不到偏偏与她这么亲近,天公真
是好作弄人。”忽地好像有一个声音问他,“喂,你真的是讨厌她么?”金世遗心头一跳,
自己也迷惑起来。
将近天明时分,金世遗才蒙蒙陇陇入睡,没有多久,便给前舱的声浪惊醒,好像是有人
吵闹。厉胜男已经起来了,对他笑道:“咱们看把戏去!”
走出前舱,只见那三个魔头围着孟神通,昆仑散人说道:“老孟,你说过你有解药,请
给了我们胆。”原来他们中了厉胜男的五毒针,经过这场海上的大风暴之后,个个筋疲力
竭,等如大病了一伤,身体的抵抗力减弱,便感到受伤之处,隐隐作痛,昆仑散人的伤口周
围,且已开始溃烂了。
孟神通其实并无解药的,他只是从乔家的秘岌残篇内知道有这么种毒针的。只因为了避
免那几个魔头一面倒的倒向金世遗,才迫得哄骗他们,说是自己也有解药。
孟神通情急生计,双手一摊,说道:“我的解药已经给浪涛冲去了。昨日那样大的风
浪,逃命要紧,那还显得保全解药?”这三个魔头半信半疑,云灵子道:“那么你难道眼睁
睁着我们死去不成?老孟,你的内功深厚,请暂时相助我们疗伤,纵然还不免于残废,最少
也可以保全性命。”孟神通确是有这样的功力,但他一想,若是自己耗损买力给他们疗伤,
就打不过金世遗,金世遗趁机发难,减法和尚一人抵挡不住,定然要给他都抛下海去。
正在畴跷,忽见金厉二人来到,孟神通叉土一计,哈哈笑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厉姑
娘,咱们说好了同舟共济,不记旧仇,你用五毒针伤了他们,还是请你将解药拿出来吧。”
那三个魔头也有此意,只是不好意思向厉胜男求情,听孟神通这么一说,眼光都注视着厉胜
男。厉胜男也学孟神通的样子,双手一摊,冷冷说道:“我是在大海里游来的,那卷图画都
湿成一团,险些不能保全,何况解药?”那三个魔头大为失望,面面相觑,眼中渐渐露出凶
光!
金世遗忽道:“胜男,那天收拾东西的时候,我记得你有一个药囊放在后舱的衣物架
上,你试去瞧瞧,若着里面有没有五毒针的解药:”厉胜男何等聪明,一听就知道是金世遗
有意替她解围,只是一时之间还想不通金世遗同以要救这三个魔头,当下顺着金世遗的口气
说道:“对啦,不是你提起我倒忘记了,那药囊里说不定还有这种解药。”
厉胜男到后舱走了一转,笑盈盈的出来说道:“算你们造化,药囊里的这一份解药居然
还没有潮湿。”其实那解药不过是小小的几粒药丸,她早就用油纸包好。藏在镂空的腰带之
内,一直都是随身携带。
那三个魔头大喜,每人服了一粒解药,厉胜男再用磁石将他们身上的金针吸出来,又给
他们数了化脓消毒的药散,过了一盏茶的时刻,厉胜男道:“你们摸一摸自己脊椎骨第七节
与第八节之间,再吸一口气着看。”这三个魔头依着她的话去做,但觉真气畅通无阻,手指
所按之处,也没有疼痛的感觉了。这三个魔头都是行家,知道厉胜男给的确是对症的解症,
不由得对金世遗大为感激,对厉胜男的怨恨也大大消减了。
中午时分,又来了一场暴风雨,金世遣将减法和尚替换下来,亲自掌舵,厉胜男则赶忙
将两个水缸提了出来,放在船头,金世遗稳稳掌舵,海舶的颠签还不如昨日之甚,没多久暴
风雨停止,两个水缸盛满了雨水,大家有了淡水解渴,不必再吃生鱼了。
自此,金世遗厉胜男与那几个魔头同在海上航行,彼此相安无事。大家渐渐也有说有
笑,感情比以前好了许多。只有减法和尚痛恨金世遗留指使他的徒弟骂他,一直对金世遗冷
冷淡淡。孟神通则对金世遗似乎甚好,有时且和他谈论武功。不过表面上大家虽然很好,实
际上却还是彼此提防。
经过了多日的航行,那三个魔头渐渐习惯了海上的风浪,金世遗又教会了他们掌舵划
桨,于是多了几个人可以轮班照管船只,金世遗也就安逸得多,只是碰到大风浪的时候,还
是要金世遗亲自掌舵。
过了二十多天,一日金世遗在船顶眺望,只见东方远处,隐隐现出一片青绿的颜色。金
世遗叫道:“这就是乔北溟二百年前所住饼的那个海岛了!哈,岛上的火山也熄灭了…”那
几个魔头听说海岛已经在望,人人狂喜,齐心合力,加速划船,黄昏日落之前,果然发现了
一个海岛在他们前面。
众人将船泊岸,抛下铁锚,只见岛上有坐大山,山顶殷红如血,寸草不生,风吹过来,
有点硫磺的味道,山坡却是一片青绿。岛上树木参天,竟是大海中的一座丛林。林中时不时
传来裂人心肺的吼声,也不知是什么怪兽,眼光所及。可以看见许多野花,灿若云霞,香气
也甚为古怪,好似带着一丝腥味似的。蛇岛令人感到恐布,而这个海岛则令人感到神秘,尤
其是耶座大山,着了几眼,就不禁揣揣不安。
天色已晚,孟神通等人虽然急于找寻乔北溟的武功秘岌,却也不敢上去,当晚仍然住在
船上,大家的情绪都很复杂。那几个魔头是既感到兴奋,又感到恐惧;金世遗则害怕孟神通
找到了武功秘岌,从此无人能够制服他。只有厉胜男反而神色自如。金世遗更感到奇怪,但
觉厉胜男有如这个海岛一样,神秘莫测。这一晚虽是仍依旧例,轮班值夜,但却没有一个人
睡得着觉。午夜时分,林中闯出了两只犀牛,被众人合力打死。众人也自累得筋疲力倦,幸
喜后半夜没有其他猛兽闯来。
第二日清早,孟神通招集众人,说道:“这个海岛甚大,猛兽又多,乔北溟的武功秘茂
不知藏在什么地方,若是大家都去找寻,又怕猛兽来弄坏船只,不如我和云灵子夫妇先上去
勘察一番,灭法大师、昆仑散人和金世遗、厉姑娘在船上留守。找寻武功秘岌,恐怕不是一
朝一夕之事,以后如何轮班搜查,待我回来冉行分配。”孟神通不愿金世遗找到武功秘岌,
因此要他留守,但又怕他将船开走,故此留下了减法和尚与昆仑散人监视他们,减法和尚的
武功与金世遗在伯仲之间,昆仑散人则远胜厉胜男,孟神通留下了这两个人,料想可以应付
得了。金世遗当然知道他的心意,但见厉胜男丝毫不表异议,他答应过厉胜男的话,因此也
便服从孟神通的调度了。孟神通好似还不放心,离开的时候,又再郑重的吩咐道:“我在傍
晚的时分,一定回来。如果发生什么事情,彼此以啸声为号,互相救援。”
孟神通与云灵子夫妇走后,金世遗留在船上和昆仑散人聊天,纵谈武林异事,海外风
光,幸津有味,减法和尚对金世遗怨气末消,不肯加入,自己冷清清的坐在另一边。时间钢
缓流过清晨到了中午,减法和尚已有点着急,又从中午到了黄昏,孟神通还末兄回来。
减法和尚不时走到林边张望,树林里黑沉沉的寂静得很,甚么都没有瞧见,只偶而传来
几声野兽的吼声,减法和尚怕金世遗私自开船,不敢走远,到了天黑,仍然不见孟神通的影
子,只好回转船上。
厉胜男故意问道:“孟老怪是不是说过天黑以前一定回来的?”昆仑散人道:“不错,
是这样说的。”厉胜男道:“现在月亮都升起来了,为什么还不见地出来?”昆仑散人道:
“我怎么知道?”厉胜男道:“他不回来,咱们怎么办?”昆仑散人也有点慌了,道:“金
世遗,你说怎么办?”减法和尚“哼”了一声,小道:“孟神通不在,我就是你们的头儿,
你却去和金世遗商量?”
金世遗道:“他不回来,咱们只有两条路走。”昆仑散人道:“哪两条路?”金世遗
道:“要么就入树林里找他们;要么咱们就赶快离开这里!”减法和尚怒道:“胡说八道,
孟神通武功绝世,有什么危险他对付不了的:他迟些回来,你们就想造反吗?”昆仑散人
道:“依你之见呢?”减法和尚道:“继续等他,他一定会回来的:”厉胜男冷笑道:“你
有耐心,你就等吧:”减法和尚道:“什么,你要逃走?”厉胜男道:“我才不走呢,我还
要等着瞧孟神通的下场!”金世遗道:“我也盼望他能回来,多一些人,有危险也容易应付
些。”昆仑散人听他话中别有含意,不由得问道:“难道树林里除了野兽之外,还有什么更
可怕的东西?”金世遗道:“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的师父他到过海岛一次,他也不
敢深入杯中,回来之后,屡次告诫我不可涉足这个海岛,马中若无奇险,他怎会如此?孟老
怪的武功虽然还算不错,我师父总比他强得多吧!”昆仑散人一听,运毒龙尊者当年也不敢
在这岛上逗留,心里更像十五个吊桶一般,七上八落。减法和尚怒道:“金世遗,你不要危
言耸听!”金世遗笑道:“你不愿听可塞住耳朵,谁人管你。”减法和尚满肚子气,但见昆
仑散人并不帮他,反而向金世遗问东问西”减法和尚只好忍住了气,不敢向金世遗发作。
这一晚大家又都不敢睡觉,森林里野兽的怪叫一夜不停,金世遗叫他们在海滩上燃起火
堆,野兽才不敢走近。减法和尚和昆仑散人提心吊胆的过了一晚,第二天太阳出来,仍然末
见孟神通露面。金世遗忽道:“昆仑散人。你是不是很想得到乔北溟的武功秘岌?”
昆仑散人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若不想武功秘岌,何必冒这海上的风险?”减法
和尚见昆仑散人驳金世遗,哈哈一笑,插口说道“真是废话!”金世遗冷冷说道十你再想
想,只怕不是废话:”一阵大风,从大山那边吹来,送来了一股硫磺的气味,昆仑散人望着
那殷红如血的山崖,心中忽然起了莫名其妙的恐布,不由得冲口说道:“武功秘岌不要也
罢,我宁愿离开这鬼地方:”
金世遗道:“好,减法和尚你呢?”减法和尚大怒道:“你们要干什么?”金世遗道:
“昆仑散人愿意与我同走,你不愿走,你就一个人留下来等孟神通吧!”减法和尚双眼圆
睁,瞪着昆仑散人道:“你真的要跟金世遣走么?”昆仑散人道:“我,我……”结结巴巴
的一时说不出来。减法和尚大声说道:“好,你要走便走,孟神通若然不死,你逃到天边,
他也决不会饶你!”昆仑散人一想,自己若然跟金世遗一走了之,与孟神通他们的怨仇就结
走了,他还有点舍不得那武功秘岌,而且也有点害怕孟神通,不禁又畴曙起来。
减法和尚道:“咱们究竟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祸同当;你若是一个人跟着金世遣
走,哼,哼,你只好任凭他来摆布你了:”昆仑散人被他一说,心中添了一层恐惧,默不作
声。金世遗道:“我们若要摆布你,何必要给你解药?”减法和尚道:“那是因为老孟在船
上的缘故。”金世遗也冷笑道:“孟老怪不过想利用你们来对付我,你当他真想让你分享乔
北溟的武功秘岌吗?”双方都想用说话打动昆仑散人,互相争吵,减法和尚沉不着气,大喝
道:“金世遗你竟敢挑拨离间,吃我一枚!”
金世遗运起大力金刚手的功夫,斜劈一掌,“当”的一声,将减法和尚的禅杖挡开,自
己也跟跟迹枪的退了三步。他没有兵器,稍稍吃亏,但减法和尚的禅仗与他的手掌互击,如
同碰到金石一般,也不由得心中二酌~.
昆仑散人叫道:“祸福未知,两位别先伤了和气:”就在此时,树林里忽然传来一声长
啸,减法和尚叫道:“老孟唤我们了”忽地挥动禅杖,碎碎雨声,将船板打穿了两个大洞,
按着一枚将桅
打断,冷笑道:“金世遗,我看你还能不能出海?”跳上沙滩,大声叫道:“昆仑散
人,你来不来?”
昆仑散人一想,要把这船修好,最少也得几天,孟神通一出来,金世遗便休想脱逃,心
意立决,便也跳上沙滩,随着减法和尚,奔入树林!
金世遗笑道:“妙极,妙极,他们都走得干干净净了。咱们用两天功夫将船补好,但求
孟神通不要在这两天之内回来,咱们便可以撇开这班魔头了。”厉胜男忽道:“不,既然来
到此地,岂可入了宝山空手回?”金世遗道:“你还想要乔北溟的武功秘岌?”厉胜男道:
“我家世世代代,对这武功秘岌,梦寐不忘,如今只誊下我一个人了,失此良机,叫我如何
对得起历代祖先?何况我还有大仇末报!”金世遗道:“万家只誊下你一个人,你更不可享
性命来赌博了。至于说到报仇,咱们让孟神通困在这个怪岛,他没有船只,纵然森林中没有
不测之祸,他也难以远渡重洋,重归故土,你的什么仇都报了!”厉胜男道:“不,我非找
到乔北溟的武功秘岌不可!你还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誓言么?你当初怎样对我说的?”金世遗
叹口气道:“好,我答应过你去找武功秘岌,你不肯放弃,咱们就拿性命去赌赌运气吧!”
厉胜男嫣然一笑,说道:“也不见得便要丧命,就是死了,咱们同死,不也是很快活
么?”金世遗心头一跳,避开了她的眼光,厉胜男道:“那卷图画呢?”金世遗道:“我带
在身上了。但这幅怪昼,我丝毫也看不懂,要它何用?”厉胜男笑道:“你不要就给我
吧。”金世遗奇道:“难道你看得懂?”厉胜男道:“你不用管,交了给我。将来总有好
处。”金世遗颇为纳罕,但觉到了这个海岛之后,厉胜男更为神秘莫测,想了一想,便将那
幅图画交给了她。
两人同入森林,古木参天,里面阴沉沉的,不知藏着些什么怪物,饶是金世遗胆气粗
豪,也自有些惧意。两人提心吊胆的一路摸索前行,时不时见有野兽的影于,好在并不是成
群的野兽,它们也未曾见过人,大概是把人类也当作一种怪物,金世遗不去惊动他们,他们
也不敢来骚扰。
走了一会,到了树林深处,厉胜男忽地一声惊呼,金世遗随着她的眼光望去,只见野草
丛中有一具体,走近一着,认出了是云灵子的妻子桑青娘,天灵盖裂了一个大洞,一眼望
夫,里面竟是空的,想必是什么怪兽将她的脑髓吸得干干净净了。金世遗吃一惊,心想以柔
青娘的武功,足可以制服狮虎,何况还有孟神通与云灵子同行,是什么怪兽伤得了她?桑青
娘的死状之惨,令人不忍卒睹,金世遗折下一些树枝,将她掩盖,急急拉了厉胜男离开这个
地方。
忽听得霹雳般的一声巨吼,似雷声而又不是雷声,俨如天空中有人擂起了一面大鼓,又
杂着鸣金裂石的尖叫,刺耳之极:登时狂风大作,百兽骇奔,虎啸猿啼,惊心动魄:金世遗
叫道:“不好:”拉了厉胜男跳上一棵大树,只见一大台野兽,正朝着他们这个方向奔来,
最前面的是一头斑拦大虎,后面跟着约有狮子、黑熊、金钱豹、野猪、犀牛等等猛兽,争先
恐后,彼此践踏,好像是碰到了巨大的灾难,忙着逃命一般!
金世遗擦燃火石,点燃了一束枯枝,抛在地上燃起了一堆熊熊的火光,厉胜男发出了一
枚毒雾金针火焚弹,“上”的一声,刚刚打中前面那头老虎的脑袋,暗器炸裂,喷出了一团
火光,那老虎受惊,改了方向,奔出十数文地,便即死了。后面那一群猛兽在它身上踏过,
继续旺奔,原来野兽在逃命之时,都是盲目的跟着前面跑的,那头老虎虽然死了,她们还是
依着它的方向。厉胜男惊魂稍定,捏了一把冷汗,心想:“幸而吓得那头老虎改了方向,要
不然这一大台野兽涌来,任凭多好的武功也难抵挡!”
惊魂方定,忽听得刚才那裂人心肺的吼声又起,这一回来得更近,震耳欲聋,霎眼之
间,只见狂风过处,窜出了一头怪兽,遍体金毛形状有点像狮子,前肢特长,又有点像长臂
猿,其行如风,窜入猛兽台中,忽地扑上一头狮背”那狮子登时软件一团,不敢动弹,这时
附近的十几头猛兽都伏服地上,不敢再逃。
那怪兽抓裂狮脑,将脑髓吸干,依法泡制,又吃了两头猛虎的脑,再抓裂一头金钱豹,
吃了它的心脏。金世遗道:“原来害死桑青娘的是这个怪物。”厉胜男紧紧贴着金世遗,悄
声问道:“这是什么怪物,如此厉害!”金道:“这怪兽名叫金毛梭,专食狮虎。我曾听师
父说过,今日始得一见。等它吃饱之后,遣散群兽,我非除它不可!”厉胜男道:“这样凶
恶的怪兽,不惹也罢!”
那怪兽吃饱之后,用长臂摩擎两头猛虎的脑袋,然后长啸一声,那些猛兽如遇大赦,纷
纷逃跑,只有那两头被它摩过的猛虎,仍然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看情形它是要留着这两头
猛虎当作点心,慢慢享用。
那金毛梭后眩着地,人立而行,走了两个圈圈,好像察看什么,也似闻着什么气味似
的,忽地又大吼一声,闪电般的窜了起来,金世遗吃了一惊,只道是它已发现了自已,慌忙
折了一条树枝,正侍跳下,就在这时,忽听得一声骇人心魄的厉叫,那是昆仑散人的叫声,
按着是减法和尚的一声大喝,和金毛梭的吼声混成一片,震得树木都摇动起来!
只见在不远之处的一棵大树底下,减法和尚正在挥舞禅杖与那金毛梭恶斗,昆仑散人则
被一丛乱缠住,扎手扎脚,竟然挣扎不脱,形状非常恐布!
原来灭法和尚与昆仑散人也是躲在树上,距离那金毛梭较近,金毛梭吃饱之后,闻到了
生人的气味,狂性突发,竟然跳上树来抓他们。昆仑散人被它的吼声一震,失足落下,恰恰
落在乱藤之中。那些藤蔓如同有知觉一般,立即合拢,好像千百条八爪鱼似的,将他缠得透
不过气来。
金世遗见状大惊,原来这是热带森林中最可布的食人藤,凶猛如狮虎之类的动物撞上了
也会被它绞死,几个时辰之内血肉便即溶化,变成食人藤的饲料。
昆仑散人凭着一身精纯的功夫,暂时间还末至于有性命之忧,灭法和尚的处境却比他还
要危险,邪金毛梭迅若飘风,爪如利刀,灭法和尚使开了伏魔杖法,浑身风雨不透,石头树
木,碰着了便要折断碎裂,那金毛梭居然毫不怯惧,而且稍有空隙,它的长臂便抓进来,赛
过武林中的第一流高手。激战中忽听得金毛梭大吼一声,按着是灭法和尚的一声惨叫,原来
金毛梭被他打中恼装,而灭法和尚的肩头也被它撕去了一片皮肉,一人一兽,条的分开。
那金毛梭被他激怒,捧起了一块臣石,向灭法和尚一掷,灭法和尚禅杖一挥,轰隆一
声,将石头打得四分五裂,反弹回去,但金毛梭神力惊人,灭法和尚虽然打落了它的石头,
虎口亦已震得流血,砂石尘雾之中,金毛梭一声大吼,又闪电般的扑来,灭法和尚见打中它
的脑袋仍然打它不死,心中已自战栗不已,这时他双臂酸麻,更难抵挡,猛见金毛梭扑来,
不由得暗叫一声“我命休矣”!
这时金世遗正好赶到昆仑散人那儿,还未曾来得及解救昆仑散人,惊见减法和尚遇
险.金世遗无瑕思索,登时用上了内家真力,将手中的树枝当成甩手箭射出,那金毛梭铜皮
铁骨,根本就不把这条树枝放在眼内,毫不躲闪,仍扑土来,哪料无巧不巧,恰恰被金世遗
的树枝射中了它的眼睛。
那金毛梭被金世遗戳瞎了一只眼睛,人吼一声,跌在地上打了个滚,转眼间又扑到了金
世遗面前,当真是来去如电,但金世遗在这瞬息之间,也已取了昆仑散人那把佩剑,一招
“星海浮搓”,抖起了数十朵剑花,那金毛梭吃了个大亏,识得厉害,候的从金世遗头顶跳
过,长臂反抓着金世遗的背心,饶是金世遗闪避得快,背心的衬衣也已被它抓裂!
激战中忽听得昆仑散人大叫道:“灭法大师,减法大师!”原来减法和尚趁着金世遗替
他挡着金毛梭的时候,已烛自跑了。昆仑散人又惊又怒,心想:“你口口声声说是自己人,
临难之际,你却弃我而逃!”
要是减法和尚将昆仑散人解救出来,合三人之力,杀那金毛梭绝非难事,现在只有金世
遗一个人对付它,可就大费气力丁。昆仑散人见那金毛梭狂嗅猛扑,凶猛绝伦,金世遗似乎
只有防守的份儿,更是越着越惊,心中一面痛骂减法和尚胆怯私逃,一面替金世遗祷告,望
他得胜。
其实减法和尚的逃走倒并不是完全由于胆怯,而是想令金世遗与那金毛梭两败俱伤,至
于昆仑散人的生死,根本就不放在他的心上。
那金毛梭力大无穷,灵敏之极,金世遗和它恶斗了将近半个时辰,兀自占不到半点便
宜,不由得暗暗着急。忽然想起师父曾经谈过,任何凶恶的猛兽,脐眼之处总是它最弱的地
力。金世遗一试,碰着那金毛梭人立跳起之时,剑尖就刺它的脐眼,那金毛梭果然畏惧,不
是避开,就是伏下,让金世遗的刺锋刺在它身上其他部位。
金世遗见它竟似高手一般,懂得避实就虚,不由得暗暗称奇。它的身体坚逾精钢,剑尖
戏中,便给反弹回来,试过了两三次后。金世遗便专戳它的眼睛和脐眼,那金毛梭不敢再跳
起扑人,又要防护它唯一的眼睛,凶谈大减。金世遗运上内家真力,剑掌兼施,打了它好几
掌,虽然仍未能伤他,但也打得它露出了疲态。
金世遗正在开始占到上风的时候,忽听得又是一声刺耳的吼声,森林里再窜出了一只金
毛梭,比原来的那只还大几分。金世遗这一惊非同小可,心想:“一只金毛梭已难对付,再
来一只,我和厉胜男或者能够逃脱,昆仑散人则一定要做它们的点心了!””
心念末已,和他搏斗的那只金毛梭忽地长啸一声,倒翻了一个筋斗,脱出金世遣剑势笼
罩的范围,它来得快,跑得更快,霎眼之间,雨只金毛梭已会合一齐,互相抚慰,看来乃是
一对夫妻,和他搏斗的那只是雄兽,后来的那只是雌兽。
金世遗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对金毛梭,提防它们突然反扑,不料这一着却发现了一个极奇
怪的现象,只见那只雌兽喉头发出“咯咯一的响声,在地上缩成一团,竟像患了发冷病似
的,浑身颤战,那雄的张臂抱着它,用身体给他取暖,一对野兽三只眼睛揪着金世遗,似乎
他们也在害怕金世遗会突然来攻击他们。
金世遗见此景象,呆了一呆,小道:“原来它是被孟神通的修罗阴煞功所伤:”那金毛
梭虽然是铜皮铁骨,刀枪不入,但被修罗阴煞功的阴寒之气攻入心脏,一样禁受不起,吼声
渐渐变成哀号,更为震人心魄。
这时正是除掉这两只金毛梭的大好时机,不知怎的,金世遗见它们恩爱的情形.反而畴
蹈,心想“乘人之危,君子不取!”但若放它们,万一那雌兽养好了伤,那可是后患无穷!
正在畴蹈未决之际,森林深处,忽地又传来一声穿云裂石的啸声!
金世遗这一惊非同小可、当真是比听到金毛梭的吼声还要惊恐几分,不单是震惊于发啸
者的内功深厚,因为孟神通也可能有这样的功力,但金世遗已然听了出来,这啸声并不是孟
神通的!至于云灵子夫妇,则绝对没有这样的功力,可以判断,这根本就是一个陌生者的啸
声。
在森林中竟然还有一个不知名的怪人,真是不可想像之事,但要不可想像的是那两只金
毛听到这个唤声,竟像是听到主人呼唤似的,那只雄兽将它的妻子歇在背上,回头望了金世
遗一眼,见金世还不追赶,眼中似乎露出感激的神情,按着便向那啸声的来处疾跑如飞,时
不时发出一长两短的吼声,似是向主人答覆的讯号!
厉胜男悄悄的来到金世遗身边,笑道:“好险:幸而这两只怪兽跑了,后来的那个啸
声,不知又是什么怪兽?”金世遗忧心忡忡,无瑕向厉胜男说明那不是怪兽而是人的啸声,
急忙先去解救昆仑散人。
金毛梭已去,那两只伏在地上不敢动弹的猛虎蹲了起来,张目四顾,忽地摇头摆尾的走
到金世遗身边,眼光中好像充满感激的神情,金世遗着出他们没有恶意,笑道:“你85克
星已走了,没有谁要害你的性命了,你回去吧!”那两头老虎伏下来舐了一舐金世遗的脚
尖,厉胜男觉得它们好玩,拍拍她们的脑袋。他们居然像养热的猫儿一样驯良。
厉胜男送走了那两头老虎,笑道:“金毛梭专吃狮虚的脑髓,要不是怕惹动金毛梭,我
真想把这两只大虫留下来。”
金世遗挥剑斩断缠着昆仑散人的“吃人藤”,费了很大的气力才把昆仑散人救出来,昆
仑散人周身红肿,狼狙不堪,幸而厉胜男掳有解毒消踵的药品,叫金世遗替他搽上,才得减
少痛苦,昆仑散人自是感激不尽。
金世遗苦笑道:“胜男,你还要继续找乔北溟的武功秘岌吗?”昆仑散人脱险之后,犹
有余悸,厉胜男末答他先说:“这黑森林比孟老怪还要可怕:我但求能离开这个海岛,什么
宝贝都不想要了。”厉胜男笑道:“你不想要,我却想要,什么金毛梭吃人藤,他们最多要
了我的性命,却绝不能改变我的主意。金世遗,你害怕吗?”金世遗笑道:“说不害怕那是
假的,但我答应了你,那么就算是更可怕的怪物,我也不会改变主意的了。”昆仑散人见他
们继续深入森林,他不敢落单,只好跟着他们走。
金世遗边走边道:“金毛梭还容易对付,养金毛梭的主人只怕我们三人都对付不了,我
所担忧害怕的就是这个怪人!”昆仑散人道:“我也怀疑那一声怪啸是人,听你这么一说。
那就更证实了!”
厉胜男叫道:“什么?刚才那是人的啸声?”金世遗暗暗留心,但见她虽然无限惊奇,
但却并没有特别恐布的神色,相反的只见她眼光闪烁不停,惊奇之中环似乎带有一点莫名其
妙的喜悦,这微妙的神情,只因金世遗和她相处久了,两人之间已有点心意相通,这才觉察
出来。
离开蛇岛之后,金世遗总觉得厉胜男处处透露着令人莫测的神秘,尤以现在为甚!难道
厉胜男早就知道了森林中有个怪人?但这还是厉胜男生平第一次出海,在此之前,她根本就
不知路这个海岛座落何方,要说她早知道这里有个怪人,那是绝不可能的事呀:正是:
湖海相随奇女子,此来事事起疑云。
欲知后事如何?请转下回分解。
梁羽生《云海玉弓缘》
第二十四回搓通碧汉无多路土蚀寒花又此坟
这个海岛比蛇马大得多,树木茂密,遮天蔽日,有如树海,无边无际。昆仑散人对着这
个广阔无边、阴沉黑暗的树林,恐怖极了,他紧紧跟在金厉二人后面,就像一个胆小的孩子
随着大人走夜路一般,生怕离开了大人,黑暗中就会有什么鬼魅突如其来,将他攫去似的!
忽听得啸声又起,昆仑散人叫道:“是孟神通!”刚向着声音的方向衍了几步,东方又
传来一声长啸,金世遗道:“怪人在追他了!”啸声此起彼落,忽而在东,忽而在西,这两
人的功力大约相差不远,森林的回声又从四面八方而来,渐渐就不能分别哪一啸声是谁发
的,也不知道他们的方向了。
金世遗道:“孟神通不知和那怪人碰上了没有?那怪人还养有金毛梭,功力也似乎比孟
神通稍胜一筹,孟神通只怕未必打得过他。”厉胜男道:“你管他作甚?他打不过更好!”
金世遗道:“森林中色险重重,多一个得力的人总好一些,你和孟神通的冤仇以后再算
吧。”厉胜男冷笑道:“好吧,那你就去帮他吧。”这时啸声已止,森林中的回声则仍然末
绝,再过一盏茶的时刻,回声也渐来渐弱了,金世遗认不出方向,苦笑着摊开双手。
厉胜男忽道:“记得船上我和你说的话吗?”她忽然迈开大步,走在金世遗的前头,好
像她认得路似的!金世遗心中一动,想起她在船上曾经叮嘱过自己,到了这个海岛之后,要
自己事事依从于她,当时已觉得奇怪,现在更感到神秘了。金世遗见有昆仑散人在旁,不便
查恨问氏,只有跟着她走。
走了一里,到了树木比较稀疏的地方,忽地眼睛一亮,只见一块草坪上有一座坟墓,那
草坪方圆十余丈,一看就知是人工开辟出来的,周围树木扶疏,坪中的青草也差不多一般长
短,那当然是有人常来料理的了!
金世遗最初以为是乔北溟的坟墓,但走近去一着,基石并无残缺,绝不似古坟,看来最
多不过十年,而乔北溟则是二百年前的人,他六十岁之后来到此岛,活了一百多岁,那么即
算有人给他建坟墓,最少也有两百多年,可见绝不是乔北溟的坟墓。
再仔细察看,墓前供有鲜花野果,草地上发散着酒味,似乎不久之前还有人来祭扫过:
这是谁的坟墓?来扫墓的大约是那个不知名的怪人吧?金世遗暗地琢转,忽地发现厉胜男的
神色十分古怪。
只见厉胜男一片茫然的神色,喃喃自语:“怎么会有这个坟墓?怎么会有这个坟墓?”
金世遗和她到了这个海岛之后,岛中许多奇异的现象和可怖的物事,厉胜男都似乎并不怎样
放在心上,现在却对这座坟墓极感惊奇,金世遗不禁猜疑起来,大惑不解!
厉胜另在墓前凝视了好一会子,墓碑上并未刻有名字,厉胜男忽地伏下去磕了两个头,
金世遗奇道:“胜男,这坟里葬的是谁?”厉胜男道:“我怎么知道?”金世遗道:“既然
非亲非故,你何以向他磕头?”厉胜男道:“他死在荒岛,除了那个怪人之外,大约没有谁
给他祭扫了。咱们将来能不能够生还,尚未可知;或许也会像他一样,埋骨荒岛。我感到同
命相怜,所以给他磕了两个头。”金世遗情知她这番话是临时编出来,其中定然另有原故,
昆仑散人却给她说得悲哀起来,也随着她磕了两个头,喃喃禀告道:“墓中不知名字的朋
友,求你保佑我们平安离开这个海岛,回去之后,我一定请布达拉宫约有道喇嘛给你念住生
咒!”
金世遗笑道:“给你们这么一唱一和,我也感到鬼气森森了。走吧,死生有命,听其自
然好了,墓中人保不了自己还能保佑你吗?”
厉胜男摘了坟前的一朵白花,插在标上,仍然继续前行,给他们引路,只见她左转一个
弯,右转一个弯。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那座山下。
只见那巫山孤室挺拔,士刺芎冥。室顶设红如血,风刮下来,带着一股硫磺气味,山坡
上的树木却甚为茂密,厉胜男道:“昆仑散人,不用害怕,上面的火山是熄灭了的。”昆仑
散人望着那诡异的山峰,不知怎的,心中便觉揣喘不安,但厉胜男是个女子,带头上去,他
也只好硬着头皮追随。
爬到山腰,金世遗侧耳一听,忽地叫道:“咦,好似有人在那边杀:”话犹末了,只听
得有人叫道:“救命,救命!”声音划过长空,极为惨厉,昆仑散人失声喊道:“是云灵
子!”
三人急急忙忙赶过山坡,远远望见一座山头上,云灵子正在和一个怪人恶斗,那怪人披
着五色斑栏的兽皮,长发垂肩,甚为刺目,云灵子给他迫得一步步后退。昆仑散人猛地叫
声:“不好:”就在这一刹那,只听得铮铮雨声,云灵子那两枝判官笔飞上半空,那怪人哈
哈大笑,喉的就把云雾子抓到手中!
那怪人哈哈大笑,将云灵子学过头顶,打了一个盘旋,正待抛出,忽地似乎是想起了什
么似的,又将他提了回来,瞪着眼睛问道:“你是什么人,从哪里来的?”这怪人突然开声
说话,而且带的是陕西口音,金世遗等人听到,都觉得很奇怪,云灵子在他掌握之中,吓得
魂不附体,听他问话,慌忙答道:“我是从西藏来的,灵山脉掌门云雾子!”灵山派在西北
很有威势,他希冀这怪人或者因为他是灵山派的掌门人会饶了他。
哪知不说还好,一说之后,那怪人突然大吼一声,双臂一振,便即将他批出,金世遗和
他们的距离尚远,救之不及,大惊失色!
岩石转角处突然跳出一个人来,张臂便接,正是减法和尚。他到处找孟神通,刚好撞到
这里,恰恰迎着云灵子掷来的方向。
金世遗方才松了一口气,忽听得“碎”的一声,只见云灵子那庞大的身躯已被摔得直挺
挺的躺在地上,减法和尚则似风车般的打着圈圈,原来减法和尚接不下怪人掷来的那股力
道。只好缩手闪开,让云灵子跌翻,而他自己被云灵子的身躯碰了一下,怪人的内力传到了
他的身上,迫得他要就地转圈,消解对方那股强劲的力道。
那怪人踪跃如飞,候的就赶了到来,睁大了一对眼睛,叫道:“咦,你是生来没有头发
的吗?”敢情他有生以来尚未曾见过和尚,露出很奇怪的神气,瞧了又瞧,忽然走上前来,
伸手就摩减法和尚的光头。
减法和尚大怒,这时他旋转之势已止,提起禅杖,猛地一翻,一招“翻江倒海”,如蛟
龙般直卷过来。那怪人长啸一声,腾空飞起,掌势原式不改,仍然按将下来。
但听得“当”的一声,声如金石,那怪人的手掌竟然不似是血肉做的,一掌击中减法和
尚的禅杖,竟把那碗口租的禅仗都汤了开去,但他却也没有摩中减法和尚的光头,纵声笑
道:“很好,你这没头发的倒比有头发的本领高些。”笑声未收,又扑土来了。
减法和尚被他震得立足不稳,而且突然间感到一股寒意,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一个冷
战,见他又扑土来,心头大骇,立将禅杖轮圆,使开了伏魔杖法中的护身三十六式,不求有
功,先求无过,同时拚命嚷道:“老孟、老孟,你快来呀!”
伏魔杖法据传是少林寺的始祖达摩祖师所创,是佛门的护法武功之一,当年烛臂神尼传
给一勺因和尚,了因仗着这杖法打遍大江南北,所向无敌,最后邙山一战,才死在吕四娘的
玄女剑法之下。减法和尚的功力不减师父当年,这套杖法使开,隐隐挟着风雷之声,金世遗
看了,也不禁暗暗称赞!
但是以减法和尚伏魔仗法这样的威力。竟然也只有招架的份儿,那怪人的掌法非但雄浑
之极,而且飘忽非常,减法和尚已然是只守不攻,用伏魔仗法的护身三十六式防御得风雨不
透,但仍然给那怪人的双掌时不时的穿进千重杖影,攻到他的身前。
金世遗大大吃惊,看来这怪人一竟似得过高人传授,具有极上乘的武功:心想:“难道
他已获得了乔北溟在这岛上留下的武功秘岌。但若是没有深通武学的人传授,寻常之士纵然
获得了上乘的武功秘岌,也难洞悉其中的秘奥,那么传授他武功的叉是谁?是不是坟墓中的
那个人o.”更奇怪的是,瞧这怪人的神情和听他的口气,他运和尚都没有见过,似乎是有
生以来都未曾出过这个海岛的了,那么为什么他的口音却又是中国西北高原的音?
金世遗暗暗留心,只见厉胜男也在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怪人,脸上神色非常古怪。金世
遗心中一动,问道:“胜男,我记得你说过你的家好像是住在陕北的锁阳山?”厉胜男道:
“不错,自乔北溟出海之后,我的祖先就搬到那儿,差不多有二百年了。”金世遗道:“听
口音这怪人似是你的同乡,陕西还有哪些武学名家?”厉胜男道:“是呀,我也觉得奇怪。
陕西的武学名家倒是不少,但却没有谁打得过我,更不要说可以比得上这个怪人了。”金世
遗探不出所以然来,心中越发纳闷。
激战中忽听得“当”的一声,不知怎的,霎一霎眼,减法和尚的禅杖突然就给那怪人夺
了,减法和尚面色铁青,直打战悚,退出了数丈之外。
那怪人却不追击,将那禅杖舞了几下,忽然双手各执一端,将禅杖拘成了一个圈圈,套
在臂上,哈哈笑道:“好玩,好玩!”竟像是孩子新得了一件玩具似的。
金世遗正要过去,猛听得那怪人一声大吼,一振臂将那铜环飞了出去,山切里突然窜出
一个人来,横掌一击,铜环发出强烈的啸声,坠下山谷!
这个人正是孟神通,他一掌击落铜环,手臂也给震得一阵发麻,不由得大吃一惊,想不
到在这荒岛之中,竟有一个身怀绝顶武功的高手!
那怪人双眼一翻,翻出一对白渗渗的眼珠,侧着头“哼”了一声,说道:“你姓孟?”
孟神通不甘示弱,也露出侣傲的神色,冷笑道:“哈,你这末开化的野人居然也知道我
吗?”那怪人道:“这个没头发的家伙喊你救命,想必你本领比他更高了,好,且吃我一掌
试试!”
“蓬”的一声,双掌相交,孟神通倒退三步,那怪人也晃了两晃,忽地大怒喝道:“原
来是你这伤了我的金毛梭:”
孟神通这一惊比前更甚,原来在双掌相交之际,他也感到有一股阴寒之气从对方的掌心
传过来,毫无疑义,这怪人也练有修罗阴煞功,而且和他似是在伯仲之间,谁都伤不了谁。
孟神通也像金世遗一样,立即便浮起了这个念头:“莫非是他已到了乔北溟留在七海岛
上的武功秘岌了?”但马上又想到:“若是他已找到乔北溟的武功秘岌,的修罗隐煞功应元
早就练到了第九重。但现在却试出他只是练到第七重,这是什么道理?”
怪人那容得他仔细推敲,身形一晃,击掌又似奔雷骇电般的打来孟神通运足功力,又接
了他的一掌,这一下震得孟神通约五脏六俯都好似要翻转过来,但那怪人也机伶伶的打一个
冷战.
原来孟神通因为得到减法和尚传授他的内功心法,修罗阴煞功已拣到第七重与第八重之
间,比那怪人略高少少,但那怪人的内家功力却比他高出不止一筹,所以在修罗隐煞功的较
量上,是那怪人吃了点亏,但在内家真力的较量上,孟神通却就敌不过他了。
孟神通是个武学的大行家,手上两招,试出了敌人的强弱,暗呼“不妙”,心中想道:
“我的修罗阴煞功不足以制他死命,和他长斗下去,必定要给他累得筋疲力竭!”意欲逃
走,但那怪人迅若飘风,孟神通心念方动,退路已给他封住口那怪人掌法展开,方圆数丈之
内,全在他的掌力笼罩之下,而且掌影重重叠叠,好像有七、八个人从四面八力袭来,这怪
人不但功力深湛,招数的奥妙也远在孟神通之上。更奇怪的是有些招数与孟神通似是同出一
家,但变化的精微,却非孟神通意料所及。
孟神通不禁暗暗心惊.但他身经百战,经验却比那怪人丰富得多,当下抱元守一,望定
那怪人的身形,距离远的时候就用劈空掌攻击,距离近的时候,就用分筋错骨手拒敌,见招
拆招,见式拆式,虽然处在下风,却是丝毫不乱,两人都具有绝世武功,直打得天昏地暗,
日月无光!金世遗也着得目眩神摇,心中想道:“孟神通不愧是邪派中第一高手,若换了
我,只怕应付不了百招!”
厉胜男忽地悄声问道:“你看这怪人有多大年纪?”金世遗道:“大约不会超过五十岁
吧。”厉胜男一派惶惑的神情,喃喃自语道:“奇怪!”在这样紧张的关头,厉胜男却问起
那怪人的年纪来,金世遗更觉奇怪,正欲动问,忽听得“蓬”的工声,孟神通又吃那怪人打
了一掌!
金世遗无瑕问话,凝神看时,只见孟神通已被那怪人迫得步步后退。那怪人不但功力深
厚,而且奇招妙着层出不穷,虽则作战的经验稍差,真实的本领却比孟神通胜过不止一筹,
时间一长,孟神通就学难于应付。
金世遣暗叫不妙,心中想道:“桑青娘袖金手狡害死,云灵子被这怪人打得重伤,眼见
也活不成了。若是孟神通再给这怪人打死,誊下的这几个人,绝对应付不了这个怪人和他约
两只金毛梭,别说还想找什么武功秘岌,只怕逃生亦不可能!”孟神通虽是他的仇人,但大
敌当前,却不由得他不出手援助,当下说道:“胜男,借你的剑给我:”厉胜男稍稍畴践,
说道:“你能够将他赶跑最好,若是不敌,急速退回我的身边!”
就在此时,只听得又是“蓬”的一声,孟神通先后涯了那怪人的三记臣灵之掌,饶是他
已拣到将近金刚不壤之躯,亦自禁受不起,头晕目眩之中,章法大乱,那怪人双手抓到,和
孟神通的双掌迎个正着!孟神通本来一直避免和他硬碰硬接的,这时双掌被他牢牢吸住,只
好拚尽全身功力,与他周旋。
那怪人的功力高过孟神通,修罗隐煞功的火候则稍稍不如,双方这一对掌,不过片刻,
但见孟神通大汗淋漓,叮叮气喘,那怪人的面色也有点发青,但落在金世遗这样的行家眼
里,一看便知道那怪人尚可支持,而孟神通则已到了千钧一发之际,随时都可能有性命的危
险!
孟神通给那怪人的内力震汤得五脏翻腾,要摆脱又摆脱不开,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心
道:“想不到我纵横半世,却会莫名其妙的死在一个怪人之手!”正在最危险的时候,忽听
得那怪人大喝一声,双掌一推,孟神通飞了起来,顺势翻了一个帅斗,跌落地上。原来是金
世遗已经赶到,长剑指到了那怪人的后心,那怪人一听这金刃劈风之声,便知来的是个劲
敌,只好将孟神通推开,转身应付金世遗,孟神通这才得以死里逃生!
那怪人大怒喝道:“你们还有多少人,都上来吧!”金世遗道:“前辈请息雷霆之怒,
我们是避风暴来到此地的,对你实无恶意。”那怪人道:“不管你来意如何,到这海岛的都
不能活着出去!”双掌齐出,一手夺剑,一手就朝着金世遗的天灵盖拍下。
金世遗急忙使出“侈形换位”的功夫,剑锋一回,一招“惊涛拍岸”,刺那怪人的脉
门,那怪人“哼”了一声,反手一拨,非但不退,反而跃上两步,左掌穿出,弯过来勾金世
遗的小臂,这掌法古怪绝伦,换是旁人,定然要给那怪人扳倒,幸而金世遗这一招剑法乃是
毒龙尊者所烛创的剑法,也是奇诡之极,藏有非常精妙的后着,那怪人的手指刚要沾到,忽
见剑光一闪,金世遗的长剑已抢了先机,迎着他的手指削来,那怪人大吼一声,手指一缩,
金世遗一剑制空,忽听得“当”的一声,原来就在这刹那之间,那怪人的右掌又已攻到,金
世遗的剑锋刚刚转过,被他一指弹开曰
双方以最上乘的武功搏斗了两招,在这两招之内,实是惊险重重,彼此都不由得心中一
震。厉胜男看得冷汗沁肌,孟神通更是紧张得透不过气来。这时他盘膝坐在地上,调匀内
息,他损耗过甚,只盼金世还能够支持得一时三刻,让他恢复内力。要是金世遗在他末曾恢
复之前,便给那怪人杀掉,那么孟神通和减法和尚也都不能活命了!
但见那怪人一掌紧似一掌,狂涛骇浪般的向金世遗来,金世遗也是运剑如风,丝毫不
让,过了片刻,忽见金世遗打了一个冷战。退后两步,孟神通吃了一惊,幸而金世遗退了两
步,又守住了。本来以金世遗的功力,比孟神通尚逊一筹,更比不上那个怪人,不过那怪人
和孟神通先斗了一场,买力也耗损不少,双方刚好拉平。但那怪人武功奇奥,仍然占了少少
上风。
金世遗抵敌不住,本想施用毒针,心念方起,忽地想道:“听胜男刚才的口气,似乎是
不想我伤这怪人性命,可是我苦不伤他就走然要被他所伤,连带着孟神通他们也要送命,这
却怎生是好?”高手搏斗,那容得稍稍分神,只听得“蓬”的一声,金世遗被怪人击中了一
掌。
那怪人的修罗隐煞功已拣到了第七重,发掌便有阴寒之气,幸亏金世遗曾得过唐晓栏传
授正宗的内功心法,这才支持得了这许多时候,可是现在直接被他的手掌击中背心,阴寒之
气登时从“大汗”、“肺愈”两处穴道攻入,有如寒冬腊月浸在冰水之中,禁不住全身颤
抖。
孟神通叫道:“好兄弟,你再支持片刻,我便可以出手助你了!”金世遗强慑心神,奋
力接了几招,实在支撑不住,心想以这怪人的功力,纵算中了毒计,也未必便会丧命,就在
这时,那怪人接连两记劈空掌将金世遗震退了六七步,看看就要打到孟神通的跟前,金世遗
无瑕思索,“胚”的一声,张口喷出了一蓬毒针。
忽听得厉胜男一声惊叫,那怪人的影子突然在眼前消失,金世遗呆了一某,心道:“难
道是位知道我的毒针厉害?”心念末已,转身一着,不由得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那怪人已把
厉胜男攫在手中,例开嘴唇怪笑。原来就在金世遗口吐毒针的时候,厉胜男奔了出来,被那
怪人发现,他来去如风,放开了金世遗,一个飞身,闪电般的便把厉胜男抓着了。
金世遗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向那怪人扑去,只听得那怪人怪声怪气的笑道:“嘻嘻,
是个大姑娘呢:哈哈,你就做了我的、我的--“妻子”二字尚未出口,忽然好像在厉胜男的
身上发现什么可怖的物事一般,就在这时,金世遗已飞奔过来,距离那怪人不到三丈之地,
隐约着见厉胜男嘴唇微徵开阖,却听不到她说些什么,那怪人忽地大叫一声,将广胜男条的
放下,掩面飞奔,看他的神情,竟似羞愧得无地自容,要躲得越远越好!
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大出金世遗意料之外,转眼之间,那怪人已逃入了密林之中,
着不见了。金世遗又惊又喜,将厉胜男拉了起来,问道:“你是怎么将那怪人吓走的?”厉
胜男徵徵一笑,说道:“我不怕他,他自然就要怕我了。咦,你受了他的修罗阴煞功所伤,
赶快躺下来,让我给你医治!”
厉胜男用金针械毒的疗法,将十三口金针,利入金世遗的十三处死穴,金世遗再运内功
一迫,将阴毒发散出来。孟神通着得好生惊骇,原来虽然偷学了修罗隐煞功,却不懂得用金
针刺穴的方法来解,心中想道:“怪不得金世遗那次得以安然无事,想必是这丫头替他冶
的,我若取得武功秘岌,回到大陆,非把她杀掉不可!”
金世遗曾受过一次修罗阴煞功所伤,治好之后,体中对这种阴寒之气的抵抗力增强了许
多,这次再受伤,就没有上次的严重了。过了一会,厉胜男将金针拔起,说道:“这一次你
只要静养三天,便可以完全恢复了。”金世遗把眼一望,见减法和尚还在那里盘膝运功,光
头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气,便道:“胜男,你也替他冶一冶吧。”
减法和尚没有被那怪人直接击中,虽然吸进了不少阴寒之气,却没有金世遗哪船严重,
他仗着精纯的内功,已将体中的阴毒发散了十之七八,他见厉胜男替金世遗医治之时,所刺
的尽是死穴,想道:“若是她存有坏心,趁这机会便可以要我的性命。”心中胆怯,便推辞
道:“我不想麻烦厉姑娘了,老孟,你助我一臂之力吧。”厉胜男冷笑道:“你愿意多涯几
天痛苦,我也乐得省点力气。”
孟神通知道修罗阴煞功伤人之后,那阴寒之气使凝聚人身各处死穴,所以他虽然不懂金
针刺穴之法,但却知道厉胜男的针刺死穴的解法走合乎道理的,他本来不愿为减法和尚耗费
真气,但转念一想:“现在只有减法和尚是我的死党了,若然我劝他接受厉胜男的疗治,治
好之后,万一金世遗和厉胜男造反,只怕他纵然不被拉过去,也不好意思与金世遗对敌
了。”思念及此,只好用木身功力助减法和尚疗伤,待到那阴寒之气发散净尽,两入都感到
疲累不堪。
忽又听到金毛梭的吼声远处传来,孟神通心中大恐,说道:“那怪人若然再把那两只怪
兽带来,咱们一个都逃不了性命。”厉胜男笑道:“你放心,他不会来的。他现在也正在替
那只金毛梭治伤呢。”
孟神通睁大了两只眼睛,道:“厉姑娘,那怪人刚才为什么将你放了?”厉胜男道:
“我自有克制他的法子,但我却何必说给你听:”孟神通讨了一个没趣,心中半信半疑,望
着厉胜男那阴冷诡异的神情,饶是他纵横一生,此时身处海岛之上,面临不测之险,也不由
得隐隐感到恐惧!
沉寂中忽听得有哀号之声.众人朝着哭声的方向望去,只见昆仑散人将云灵子抱着,正
在放声悲号。金世遗小道:“我只顾自己疗伤,却忘了云灵子了。”急忙过去,但见云灵子
面如金纸,气若游丝,触体冰凉,显见是难以活了。
金世遗手掌贴着云灵于背心的“大抒穴”,强运内力,将他一震,问道:“你还有什么
末了的事么?”原来云灵子已是到了弥留状态,只誊下最后的一口气,纵有神仙,也难救
冶,金世遗不过是帮他将最后的一口气提起来,好让他有精神交代遗言罢了。
云灵子的身躯抖了一下,嘴唇慢慢张开,昆仑散人急忙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只听得他
断断续续的说道:“请、请你收拾我夫妇的骸骨,将、将她与我合埋,你、你也趁早回去
吧,不、不要再妄想什么武功秘岌了,唉,青娘暗我送死,死得好惨,我、我对不住她:”
这几句话一说完,登时咽气,全身僵硬。
昆仑散人和云灵子夫妇及桑木姥这四个魔头,为了找寻乔北溟的武功秘岌,从西藏结伴
同来,桑木姥被火山的岩浆溶化,桑青娘被金毛梭吸了脑髓,如今云灵子又被怪人摔死,只
瞪昆仑散人一人。免死孤悲,当真是伤心欲绝!
昆仑散人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劝他收了眼泪,金世遗道:“要修好船只,最少也得十
天,好在咱们还有五人,有什么险难,也可以合力应付。”昆仑散人没有办法,只好与他们
共同进退。
孟神通却是担忧不已,他和减法和尚的功力朱复,在这几天之内,那怪人若来攻击,后
果不堪想像:因此他只好极力巴结金世遗和厉胜男,好在厉胜男甚为镇定,他们虽然不知道
厉胜男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却也因此而稍减怯意。
他们下山之后,在森林中结了帐幕,孟神通、减法和尚与昆仑散人同一个帐幕,金世遗
则仍然与厉胜男同一帐幕,中间用布幕隔开。第二天,昆仑散人将桑青娘的遗骸找了回来,
依从云灵于的遗命,将他们夫妇合葬,森林里又添了一座新坟,大家的心情更为灰暗。
幸在这几天来,从未发现过那怪人的踪迹,连金毛梭也不见下山,大家得以安心治伤。
到了第三天,金世遗的功力已经恢复,孟神通也好了七八成,只有减法和尚还末能运用买
力,但行动亦已如常。
第三天的晚上,金世遗躺在帐幕里,想起日来的种种奇遇,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忽听
得悉悉索素的声音,隔在帐幕中间的布幕忽然拉开,金世遗吓了一跳,忽忙问道:“胜男,
你来做甚么?”
厉胜男嘘了一声,在他耳边轻轻说道:“不要声张,快随我来!”金世遗惊疑不已,厉
胜男扯着他的衣角,金世遗不由自已的跟着她走出帐幕。
孟神通的帐幕外面,这晚正轮着昆仑散人守夜,厉胜男拉着金世遗伏在乱草丛中,似乎
听到了一点声息,东张西望,厉胜男忽地捏着喉咙,发出“咕咕”约雨声怪叫,林子上空飞
过了一只怪鸟,跟着也发出了“咕咕”的叫声,昆仑散人最为胆怯,吃那怪鸟一吓,慌忙蹲
在树下。厉胜男榄着金世遗的肩膊,悄声说道:“走吧!”金世遗展开绝顶轻功,一溜烟的
跑出十数丈外,昆仑散人丝毫没有发觉。
厉胜男跳了下来,笑道:“幸好不是孟神通守夜,要不然咱们定不能瞒过他的耳目。
哈,我学那怪鸟的叫声像不像?它大约以为我是它的同类,飞来寻伴呢。昆仑散人的胆子真
小。”
金世遗笑道:“你的鬼怪花招也真多!喂,你到底要带我到哪儿去?”厉胜男道:“当
然是去找乔北溟的武功秘岌呀!”金世遗大为奇怪,道:“你怎知道武功秘技藏在什么地
方:”厉胜男道:“不必多问,你随着我来便是。咱们千辛万苦的来到此地,本来就是找武
功秘岌的,难道要让孟神通捷足先登么?找不着也要找呀。”
金世遗满腹狐疑,跟着厉胜男走,走到山脚,厉胜男选择了一条登山途径,拨开茅草,
左旋右转,不一刻已深入密林丰草之间,金世遗道:“那怪人就住在山中,若是碰到了他。
可怎么办?”厉胜男笑道:“你的胆子怎么忽然小起来了,好,你若害怕,我这把剑借给你
用。”金世遗欲待推辞,厉胜男道:“你带着吧,碰着那怪人最少也可抵挡三五十招。他那
天没有害我,就是再碰见了,我也无妨。所以我恨本不必用这把剑。”
金世遗接过了剑,说道:“胜男,你一定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厉胜男道:“我若是想
要瞒你,还带你来做什么?你不要心急,我总会告诉你的。”金世遗心念一瘦,忍着了不再
问她,走了一会,厉胜另在一棵大树下停下来。
那棵树大得出奇,枝叶离披,有如一个硕大无朋的巨伞,覆盖数亩,树干有如一个笔直
的上客,估量几十个人都合抱不来。还有一样奇怪的是,在它的周围再也没有其他杂树,似
是这坐山头的地气都用来滋养这棵大树了。
厉胜男端详了好一会,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同金世遗招一招手,便即攀援上去,
金世遗孤疑满腹,心想:“难道武功秘岌会在这树上不成?”跟着地上树,到了树顶,厉胜
男拨开枝叶,树干上有一处凹下去的地方,厉胜男用手按了一按,左右旋转了几下,四下之
处,忽然现出一个洞口,金世遗一瞧,原来这棵大树是空心的,厉胜男叫道:“对啦。果然
给我找着了。”候的就钻入通心树去。
金世遗来不及问她,只好也跟着她进去。两人施展壁虎功,贴着树干缓缓降落,到了脚
踏实地之时,只见前面是一条望不尽头的地道,阴冷沉暗,恐怖之中又带着几分诡秘。
厉胜男取出了一串夜明珠,可以照见周围尺许之地,轻声说道:“走进去吧!”金世遗
站着不动,冷冷说道:“胜男,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对我实说吗?你以前是不是到过这里?”
厉胜男笑道:“我若是到过这个海岛,也不用你陪我来了。”金世遗想起她晕船的事,
确是一个末曾有过航海经验的人,心上疑云更重,问道:“你没有来过,怎么找得到这样隐
秘的地方。”厉胜男笑而不答。金世遗厉声说道:“我冒了性命的危险,陪你来找武功秘
岌,你却事事瞒我,将我当作外人。好吧,现在武功秘岌就可以到手了,我对你没用处了,
你不肯说实话,武功秘岌我也不想要,咱们就此分手:你自己进去吧。”
厉胜男一把拉着了他,笑道:“干么生这样大的气?前几天我也拿不准找得到这个地
方,现
在可以对你说了。”顿了一顿,忽地换了一寸沉重的语调:缓缓说道:武功秘岌并不是
藏在这
儿我是去找那怪人的。”金世遗吃了一惊,道:“去找怪人?”厉胜男造:“前途是祸
是福,我也
末知。若然找错了人,咱们都逃不了性命我不想连累你,你若是要走,我不敢拦阻。”
世遗
道:“这是怎么回事?只要你说个清楚,我决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厉胜男道:“好,
那就走吧!”
她一面走,一面说出一番话来,听得金世遗惊奇不已:正是:
三百年来多少恨,有人荒岛寄余生。
欲知后事如何?请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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