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9章 风云将起
“泪湿罗巾梦不成,夜深前殿按歌声。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薰笼坐到明。”
连贵妃独自坐在床前,呆看着卫贞贞写的四句娟秀小诗。
如茧抽丝、幽怨似缕而不绝,短短四句,细腻表现出一个失宠宫女复杂矛盾的内心,连贵妃感同身受。
她已怀龙子,母凭子贵,异日只要孩子继承正统,她的一辈子也不用愁,还感伤什么?
但她依旧是愁眉不展,花容惨淡。
因为冥冥中,她把自己当成章了‘那个男人’的妃子。
那个冷酷的男人,刘昱,连贵妃至今都不知道他的名字。她九岁时,被父母遗弃,刘昱救下了她,见第一面时,她就从他身上发觉到一种莫名的亲切感,好象他就是她的亲人似的。他将她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命人教她读书学礼。虽然二人十多年中只说过六句话,但她依旧不能自拔地爱上了从不现真身的刘昱。
一年前,刘昱亲口求连贵妃为她做一件事,她想都未想就答应了,过后才知道他为了权力,是要把她送给李渊。那时的她是被暗中送给薛举的,这意味着他预料到了薛举定会败在李唐手里,李唐的人一定会把她献给李渊。
事实也的确是这样发展的,她没有惊讶,因为在她眼中,刘昱就是神,预知未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她心中的神的最大敌人此刻就在长安,她不时地接触他的妻子,意图套出一些有用的消息,哪知那卫姓女子一点都不简单,时至今日,连贵妃已落下风。
“风絮飘残已化萍,莲泥刚倩藕丝萦,珍重别拈香一瓣,记前生。情到浓时情转薄,而今真个悔多情,又到断肠回首处,泪偷零。”
又是一卷卫贞贞的笔迹,连贵妃这才记起自从一年前她答应刘昱的要求,并把处子之身交给他以后,二人就没再见过,只有席风传过消息,着她配合杨虚彦实行计划。
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杨虚彦的骨肉。
她想不通刘昱为什么不让她怀上他的骨肉?那不是最好的选择吗?杨虚彦始终都只是个傀儡。但刘昱一直如此神秘,她除了胡思乱想外,没任何办法。
情到浓时情转薄。
唉!
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为了心中所爱,默默奉献一切的女子惆怅地望向星空。
卫贞贞早非五年前那个只会卖菜肉包子的平凡女人,只凭这高明的攻心之计可知一二。
※※※※※祝玉妍路过延寿坊时,就见男装打扮、神色平静的师妃暄盈盈俏立在一处昏暗的空地上,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祝玉妍边走边道:“妃暄可是在等我?”
带她来到身前,师妃暄方点了点头,淡然自若地道:“妃暄想与前辈说几句话。”
祝玉妍漫不经意地道:“是否关于大明尊教或是石之轩的事?”
师妃暄道:“确如前辈所讲,妃暄今日才得到消息,连贵妃肚中的孩子竟是杨虚彦的骨肉。”
祝玉妍秀眉一聚拢后又舒展,沉吟道:“那又如何?”
师妃暄轻轻浅叹道:“这消息千真万确,事实上以前辈修为,该可察觉到潜伏在长安各处,心怀叵测的人之所在。我们的人只在长安见过一次他与令徒荣姣姣在一起,后来再也找不到他们的藏身之处。晚辈要讲之话已完,就此告退。”
祝玉妍微微一笑,望着飘出两丈的师妃暄美好背影,道:“我家里的冤家有没有缠着妃暄?”
前行中的师妃暄娇躯轻轻一顿,微摇螓首,头也不回地道:“前辈说笑了,妃暄春节后将返回静斋潜修天道,永不踏足凡尘。”
接着就那么离去。
行进中,她暗忖摇头否认就可以了嘛,我为什么要画蛇添足般说出后面的那句话呢?想到这里,她一对美目升起朦胧似温柔月色、如水如雾的霞彩,娇躯上被元越泽留下印记的几处敏感地带竟又有些麻痒的感觉。
糟糕!
发觉这是心魔在作祟,她暗叫一声,立即冷静下来,速度提得更快。
祝玉妍目送师妃暄离开,美眸中闪过狡黠之色。
师妃暄所讲的话可能是真的,或许她这消息就是从李世民那里听来的,对祝玉妍说出来,也非什么好心,不过是借刀杀人的计谋罢了。祝玉妍已从候希白处得知他将杨虚彦的秘密都告诉给了师妃暄,师妃暄简单几句话,提到魔门和大明尊教两方面的人,不怕祝玉妍不感兴趣,甚至与杨虚彦及其背后的大明尊教斗个两败俱伤也有可能。
大明尊教的人偷偷将舍利消息告诉给白道,却不知白道也将他们当成最强劲的敌人,这几方代表不同利益的人之间关系错综复杂,连作为局中人的祝玉妍深想起来,都觉得头痛。
祝玉妍最后那句话,只是要试试师妃暄的心境而已,从情形看,她似乎对元越泽也产生了些微妙难明的情愫。
对自己刚刚生出年轻时小女儿的调皮心态摇头失笑后,祝玉妍陷入沉思,半晌后,往‘玉兴隆’方向奔去。
※※※※※永安渠东岸。
此时临近春节,河渠泊满大小船只过千艘,全都是张灯结彩,映得河水闪闪生辉。
河心处的一艘大型风帆上,船舱下层,一间不止华丽的舱室内,杨虚彦大马金刀地坐在桌子旁喝酒。他神色有点不耐烦,手指头不住地在桌面上轻敲,发出声响。
杨虚彦动作骤停,跃坐到床头,面带yin邪,道:“我的小宝贝为何到现在才来?”
推门声响,浑身散发着花香、换上轻纱薄裳、风情万种的荣姣姣,笑意盈盈,翩然而至。接着,挤坐在杨虚彦怀中,媚笑道:“人家为了你,专程去沐浴更衣,时间多着呢,你着急什么?”
杨虚彦性好渔色,怎会浪费光阴,二话不说就开始与她‘亲密接触’,发出一阵亲热拥抱的声音。
荣姣姣喘着气道:“你该怎么多谢奴家。若非我传连嫦秘法,怎瞒得过李渊。”
杨虚彦气道:“他***,李建成当初要拿小嫦去害李世民,差点坏了我的好事。亏李渊一向自以为是花丛老手,竟看不小嫦已非完璧。”
随后又邪笑道:“谢你这小yin妇只有一个方法。”
按着二人互相宽衣解带。
荣姣姣笑道:“你忘了你的淑妮了吗?石之轩又在哪里,你如何应付?”
杨虚彦恨声道:“淑妮早不知道去了哪里。石之轩却是小觑我杨虚彦了!他还以为我不晓得他只视我为有利用价值的工具。不过他千算万算,仍算漏杨广那老贼败亡得这么迅速,加上他因碧秀心精神出岔子,致坐失良机,没法将我捧起作他的傀儡皇帝。我的十八代祖宗,如非他从中作鬼,我大隋的天下怎会陷于现在四分五裂之局。我现在与他只是虚与委蛇,敷衍了事,骗他相信我仍是他的好徒弟。只说元越泽、祝玉妍、岳山三人,就足够他忙的了,更何况还有我圣教及白道的高手们。”
顿了一顿,又道:“哼!该死的岳山,将我的事情全告诉给李渊,还好李渊仍肯对我信任有加,正因我真的视石之轩为仇人,而李渊亦明白石之轩收我作徒弟,只是利用我。”
荣姣姣点头道:“刚刚香玉山来消息说火器已经准备好,着我们准备动手。”
杨虚彦点头道:“不要废话了,带着那该死面具走在外面,真是闷人,我要好好快活一番!”
随后反手打出一道掌风,把蜡烛打熄,舱室变成黑暗一片,再无半分声响。
二人当然没有停下动作,反是开始深入,只不过用的是‘玄牝姹女法’。正所谓‘玄者妙也,牝者是有所受而能生物者也,是神气之根,虚无之谷,须在身中求之,不可于他’。老君庙自立派以来,一直为男女分流,无论那种流派,都精擅阴阳相调采补之道,谓之‘阳流’和‘阴流’。‘玄牝姹女术’就是‘阴流’中的最高明之术,来自老子《道德经》的‘谷神不死,是谓玄牝。玄牝之门,是调天地根’之语。此功法必须男女合修,练时呼吸断绝,只以内气往来。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说出你们的所有秘密,我或可饶过你们。”
一把低沉柔和的声音突然响起,惊醒沉浸在‘玄牝姹女法’中的杨虚彦二人。
荣姣姣更是失声道:“师尊!”
说话者正是从‘玉兴隆’处得到可疑船只消息而赶来、潜伏在外面将二人对话听个一清二楚的祝玉妍。
床上二人迅速套上外套遮体,只着短裤的杨虚彦跳下床,闷哼道:“想不到祝后竟有这种兴趣,是否重焕青春后,对年轻人越来越感兴趣?”
祝玉妍看都不看他,只是点起灯火,淡淡地望着荣姣姣。
荣姣姣顿觉不妙: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哪有人敢这样明着讥讽祝玉妍!
祝玉妍摇头轻叹道:“姣姣,你是大明尊教五明子之一的‘妙风明子’,为何不早告诉我?”
面色已转骇然的荣姣姣刚要破壁而逃,却发觉动都动不了。不但如此,周围一切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她只觉浑身发冷,呼吸越来越无力,接着‘啪嗒’一声栽倒地上,再无半分气息。
倒地的一瞬间,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死的。
毫不留情地以精神奇功震碎荣姣姣全身经脉的同时,祝玉妍突觉前方剑气剧盛,点点剑芒异常耀目,既瞧不到剑从何方击至,更看不到敌人。
以细碎剑气影响对手视力乃杨虚彦的拿手本领,‘影子刺客’之名正是由此而来。
祝玉妍有些意外,想不到杨虚彦竟可在她那种强大的精神压迫下发动反击,于是轻笑道:“我还以为你在大明尊教处学了多高明的本事,谁知不外如是。”
“当!”
清脆的声音响过后,杨虚彦自信不复。他清楚知道自己这一剑的威力,明明砍在祝玉妍的肩上,为什么她却没事似的?
但他早是身经百战,冷静地将剑往下压,斜指祝玉妍,似攻非攻,右手却朝她额头拍去,本来白净修长的手在刹那间由自转红,再出红转黑,诡异邪恶至乎极点。
眼见前方变成尽是杨虚彦似能塞天盖地、邪恶可怕的黑漆漆巨灵之手,周遭的空气也变得如有实质,沉重如巨石压体,祝玉妍却仿佛不受半点影响似的,失笑道:“大明尊教只传给你《御尽万法恨源智经》”
说完,缓缓劈出一掌。
本就是无心恋战的杨虚彦顿觉整个船舱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他意图以压箱底绝技吸引祝玉妍注意力而逃跑的计划也宣告破产。因为祝玉妍这简单一掌不但破开他气劲的最强点,将所有空气都抽得一干二净,更把他逃跑的所有路线封死,使他惊骇欲绝。
下一刻,祝玉妍那只晶莹如玉的手仿佛从虚空中探出来一般,以慢得无法想象,偏偏又让人无力抵抗的怪异速度和力道扣上杨虚彦的咽喉。大滴的冷汗由额头渗出,杨虚彦暗叫我命休矣!
“祝后不想知道秘密了吗?”
察觉到祝玉妍没有立即下杀手,杨虚彦憋得面色通红,勉强开口道。
祝玉妍面无表情地道:“说吧,若是让我满意的消息,今日就放过你。”
“玉妍怎么能如此对待虚彦,他再不肖,也该由我这个师傅来管教吧?”
石之轩的声音突然在舱门外响起,话音未落,他已如鬼魅一样出现在祝玉妍右侧半空中,一指往她前额偷袭点至,充满绝不留情的意味。
祝玉妍微感错愕,她绝对想不到石之轩为救杨虚彦而采取偷袭的策略。
“砰!”
猝不及防的祝玉妍以右肘封挡对方在幻魔身法配合下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的全力一击。石之轩如今的实力比吸去舍利元精后还要强上三分,全力一击下,没有进入万全状态的祝玉妍顿时后撤一步,同时手上一松,杨虚彦获得喘息机会,飞身回至石之轩身侧,恭敬站立。
魔功大成的祝玉妍何曾受过这种气,二话不说,凌空挑出一脚。
以石之轩的深沉,仍要脸露讶色。要知他抢占先机,无形有实的精神气势早胜过落在被动的祝玉妍,却没想到祝玉妍竟可在受到吸扯的暗劲锁死的情形下依旧发出如此有威力的猛招,她这简单直接的一脚,先把他吸扯的劲道泻泄两旁,再正面迎击他随之而来的后劲,瞬间化被动为主动,用劲之妙,大出他意料之外。
一旁的杨虚彦这才发觉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在祝、石二人气机碰撞下,他只觉船舱内温度骤降,狂风突起,有如风暴般从四方八面袭至。他虽明白‘道心种魔大法’与‘不死印法’都是高明的幻术,只是惑敌、愚敌至乎最终的制敌、克敌的手段,可他的感觉却是真实无比,令他再也无法分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幻。
石之轩双目精芒剧盛,两手抱拱前推,迎上祝玉妍全力的一脚。
“蓬!”
气劲横泻,船舱壁破裂,开始有河水漏进来。
石之轩面色沉冷地道:“玉妍修为高明至如此,为何不与我携手,共同为圣门中兴而努力?”
祝玉妍道:“住嘴,你若再敢那样唤我,莫怪我不再留手。若要合作也不难,你奉我为尊就可以。”
石之轩看了一眼船舱内越来越多的积水,不屑道:“那就等圣门大会时分个高下吧,现下你们的最大敌人并不是我,而是大明尊教的圣尊,可惜我不知道他藏在哪,不然一定很乐意告诉给你。”
说完拉起杨虚彦,破门而去。
祝玉妍同样轻灵地飘出船舱,赶回码头。
她已隐约猜出石之轩这样费力救回杨虚彦的目的:石之轩现在帮手极少,杨虚彦虽有异心,起码在石之轩面前还不敢表露出来,石之轩更看中的是连贵妃肚中的孩子,异日杨虚彦通过孩子把持朝政,石之轩就是比杨虚彦位置还要高的太上皇。他并不怕杨虚彦背叛,因为他知道元越泽与大明圣尊,只有一方能活下来,而且就算活下来,肯定也是五痨七伤,届时石之轩只要拣个便宜,轻易就可消灭存活的一方,不但大敌全灭,杨虚彦更不敢再有二心。
此行收获虽然不太大,起码确定了一点,就是连贵妃腹中孩子的亲父是谁。
※※※※※尚秀芳四女呆望着门口。
花翎子更是不知所措,刚刚元越泽以背后为她挡过那足可致命的偷袭后,就追了出去。
“呀!”
尚秀芳三女几乎同时响起的惊叫声,将她的思绪引回现实。
元越泽走了进来,右手上提着一支红色长矛,顶端串着两颗人头,其中一个正是烈瑕,另一个是个光头老者。
只观二人死不瞑目的恐怖模样,可知元越泽给他们带来的恐惧有多深。
元越泽见四女都一副害怕模样,哈哈一笑,随手“噗”的一声将长矛插到门外的地上,再进来鞠躬作揖道:“吓坏了几位姑娘,在下失礼了!”
几女见他那副怪模样,立即忘掉恐惧,几乎同时“扑哧”一声娇笑开来。
见元越泽一副色鬼模样盯着尚秀芳,纪倩又开始不满地道:“公子在长安胡乱杀人,当真是王法为无物吗?”
元越泽瞥她一眼,冷哼道:“敢来惹我的人,都是这个下场。”
尚秀芳恢复过来,惊讶道:“烈瑕公子并非坏人吧?”
小鹤儿急着插口道:“美仙姐说过他是大明尊教大明尊神和善母座下五明子之首的‘妙空明子’,秀芳姐被他骗了还不知晓。”
尚秀芳三女同时面现震惊神色,显然是不知情。
元越泽转向花翎子,道:“刚刚我杀得太急,而且这二人口硬,问不出什么话来,姑娘可否为我解释下他们为何杀你?”
花翎子花容黯淡,道:“本来鸾娘打算要把我献给皇上的,有一日那烈瑕潜入我房中,谈起公子来长安之事,我当时也有报复之心,所以就答应他刺杀你,今日他又来暗中告知我公子来到这里,于是我主动与鸾娘打招呼,鸾娘该是也想讨好公子,就答应下来。再后来的事,你们都知道了。”
元越泽不屑地撇了撇嘴,派人刺杀,未遂又要当着他的面杀人灭口,敌人还是太小看他了。
不过这也很正常,外人眼中,美女是最容易接近他的,而且他的身体变态一事,外人几乎都不知晓,就算与他交过手的石之轩、刘昱等人,也都会认为他是内功修为高超而已。
元越泽又道:“姑娘若不介意,可与我们一起回洛阳,那里不比长安差,只要不是损人利己之事,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花翎子神色茫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答应,却也没有反对。
纪倩冷冷地扫了一眼元越泽,显然认为花翎子一定逃不过他的‘毒手’。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尚秀芳贴身丫鬟的尖叫,想来该是被那一串两个人头给吓到了。
听到尚秀芳的询问,那丫鬟方颤声答道:“齐王与刚到长安的高丽盖苏文先生有请小姐和纪小姐。”
盖苏文这么快就到了?那毕玄也该到了吧!
不等纪倩开口,元越泽边想边快步出门,将那两个人头捞起埋下,对那丫鬟道:“告诉齐王和盖苏文,纪姑娘在陪我,他来晚了。”
那俏婢早知元越泽与尚秀芳的亲密关系,腼腆地应了一声就去了。
见元越泽随意起来比谁都随意,霸道起来更是不讲道理,纪倩蹙起柳眉,不悦道:“公子怎可替纪倩胡乱应人?”
说完就要出门。
元越泽怎会放过她,伸手强将她按到桌前,招呼暗笑的几女入座,微笑道:“今晚你们就看我如何不给李元吉和盖苏文面子的。”
纪倩神色转为复杂,小嘴抽搐几下,始终没能开口。
不片刻后,嘈杂的脚步声响起,至少有十几人到来,但进入院门的只有两人。李元吉沉雄的声音响起,道:“元兄好福气,上林苑两大美女都在陪你,羡煞小弟也!”
元越泽没有开口,尚秀芳作为此地主人,开口道:“请齐王与盖先生见谅。”
一句“多有打扰”后,门口走进两人。
其中一个自然是李元吉,另外一个身高与元越泽相若,身材健硕扎实,偏是指掌修长灵活,一身绛红武士便服,外罩素白捆蓝花披风,脚踏白皮靴,头结英雄髻,黑发在蜡烛的映照下闪闪生辉,非常触目。他身躯挺直,随意地站在那里,就予人霸气十足,雄伟如山的感觉,更似久经风雨霜雪的松柏般挺拔轩昂,而更今人印象深刻的是在粗犷中透出说不尽的文秀之气。这主要源自他独特的脸相,白净无须,窄长的脸孔似有点错摆在特别宽阔的肩膀上,大小并不合乎比例。偏在这窄长的脸上生着一双修长入鬓的凤目,眯起来像两把锋锐的刀子。身上虽不见任何兵器,可是举止行动间能使人感到他体内酝藏着爆炸性的庞大力量,本身可比任何兵器更具杀伤力和危险性,形成一股独特慑人至乎诡异的魅力,不愧傅采林下高丽朵儿最响当当的超卓人物。
元越泽数年前在高丽时并未见过他,今日初见,心中也暗赞一句。
互相施礼、客套几句后,几人再次入坐。
李元吉目光在充满外域风情的花翎子身上一顿,随后又瞥了一眼若无其事的元越泽,道:“纪小姐是在与秀芳大家谈论曲艺吗?”
他明显就是看不惯两女一同陪伴元越泽,问出这么一句后,就看纪倩如何回答,他更可从答案中推测出一些事情来。
纪倩给了李元吉一个媚眼,又见元越泽无动于衷,不禁微微气恼,再对李元吉道:“是元公子要给纪倩赔不是,特地亲手下厨,我也只好来了。”
她不给元越泽半点面子,话语里更带着贬低他的意思,岂知元越泽理都不理她,一旁的盖苏文自进到屋内,注意力全放在元越泽身上,此时开口道:“数年前在高丽没能一睹元兄风采,真是遗憾,希望今趟苏文能有这个荣幸。”
元越泽丝毫不受他慑人气势影响,微笑道:“盖兄若有兴趣,在下随时奉陪,当然,你要做好死的准备。”
李元吉与盖苏文面色立变。
第100章 齐王失禁
沿着永安渠北行,祝玉妍路过皇宫西的布政坊内外宾馆墙外时,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魔门独有的暗号。
略一停顿,她飞身潜入院内。
这里是突厥人住的外宾馆,前段时间来到长安的墩欲谷一行人就住在这里。
元越泽一家人根本没把这些人当成一回事,今日见到外面的暗号,心思通透的祝玉妍眼珠一转,已明白到事情大概。
那暗号代表着两种可能,留暗号的人一定是早被祝玉妍废掉的赵德言或者与他关系亲密的人,引祝玉妍来这里,目的当然很难猜到。祝玉妍怎会害怕,躲过本就不多的守卫,她窜向主阁方向。
东阁内还有微亮的灯火光,千祝玉妍将灵觉提到极限,立即探察到屋内只有一人,竟是被祝玉妍废掉九成功力的赵德言本人。
没再多想,祝玉妍身影轻晃,下一刻已出现在屋内。
赵德言正在挑灯夜读,听到微不可察的声响,立即望了过来,一见是祝玉妍,竟面露喜色,随即立刻使了个古怪的眼色给她。
修为如祝玉妍当然明白赵德言是说周围有伏兵,于是微微一笑,轻跃至赵德言身边,坐下道:“没想到言帅会再回中土,你放心好了,我们的话,不会有第三个人听到。”
赵德言点了点头。
祝玉妍细看了一眼他,只发觉他明显苍老了许多,于是继续道:“言帅在外面留下暗号,可是为了招我来?”
赵德言露出一丝苦笑,轻声道:“尊者当真是神功盖世,不怕中我算计吗?”
祝玉妍抬起玉手,道:“言帅不必多说了,这院子里的人,没一个可以在我手下走过两招的,我为何要怕?”
赵德言面色转为复杂,欲言又止道:“唉!我本来也没资格求尊者什么,但眼下能救我的,只有你了。”
看着祝玉妍那疑惑的眼神,赵德言继续道:“以尊者的智慧,怎会猜不到我会出现在长安的原因?”
结合刚刚他的话,祝玉妍心思电转,隐约把握到事情的关键所在:赵德言武功丧失大半,已经失去利用价值,突厥会派他也来中原,定没怀什么好心肠,或许就是想要他横死在长安,给颉利一个南下入侵的正式借口。周围那些潜伏的杂鱼们该是守着赵德言,他现在就相当于被监禁。难怪会向祝玉妍这个外人求救。想清楚后,祝玉妍却道:“言帅经历了这么多,为什么肯定我会救你?”
赵德言怅然道:“因为我可以把突厥南侵的大半计划告诉给尊者,不知尊者以为可否作为救我的条件?圣门讲究强者为尊,被尊者废去大半功力后,我曾恨死你,可这个把月来,我什么都想通了,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完剩余的日子,打打杀杀,争名夺利这么多年,我第一次感觉到累。”
接着停了一下,又道:“我将所藏财产的一半送给一名监视我的人,求他替我去刻那个暗号,事后他也逃掉了,我本没抱多大希望,想不到在绝望时,尊者竟会从天而降,今晚的时机把握得也很好,墩欲谷带大部分人手出发,到百里外迎接即将到来的毕玄使节团。”
祝玉妍暗道难怪这里没有外宾馆的样子,防守竟会如此薄弱。旋即想到毕玄架子之大,不由暗自失笑。
赵德言好整以暇,继续道:“尊者可知为避突厥狼军,李唐朝会时曾讨论过迁都的事吗?”
祝玉妍微一错愕,道:“迁往什么地方去?”
他们一家人这段日子对于外界消息只是选择性的探察,注意力几乎都放在刘昱、石之轩、佛道两门这三方势力身上,而对毕玄、盖苏文等人的行程,从未上心过,更别说李唐朝会讨论的话题了。
赵德言道:“此议由裴寂提出,太子附和,迁往何处最终未有决定,听说曾有大臣大力反对,只换来李渊和李建成的痛斥。哈!想李唐自崛起以来,所向无敌,若因胡人扰边,竟迁都避之,希望胡人不敢深入,知难而退,这想法简直天真荒唐,更贻四海之羞,为百世之笑柄。”
祝玉妍盯着赵德言,道:“言帅不必卖关子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赵德言无奈道:“颉利会在三年内集结突利、室韦、回纥、契丹诸族五十万人的军队,沿太原北疆分八处地方驻扎,一旦兵分多路涌入太原,太原将在半月内失陷,尊者该知以如今的形势发展下去,中土届时将没有能反击这样一支雄师的力量。”
祝玉妍暗自惊讶,赵德言所说不错,三年内或许可以聚集起同样数量的军队,但绝无可能与草原人抗衡。以当年杨坚的强横,应付突厥之策仍是外交配合军事,巧采离间分化之策,令突厥四分五裂,自斗不休,始保得疆土太平,却从未敢与突厥正面硬撼,由此可见塞外骑兵强横之一斑。但她却道:“颉利南下,难道就不顾及我们与李唐联手?”
赵德言摇头道:“尊者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不明白颉利是怎样的性格,更不明白塞外民族无惧任何人好勇斗狠的特性,最关键是塞外诸族对汉人深刻的仇恨。你们和李渊联手,只会激发塞外人的凶性,而且李唐内部也在分裂内乱,绝不会保持万全状态,颉利不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否则他大汗的宝座势坐不稳。”
祝玉妍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开始明白赵德言最初那番话的意思,他无非是在为自己造势,抬高他筹码的价值,若论才智,元越泽家中众女虽在颉利之上,但战争却非数人对决,塞外诸族人人均在马背上长大,骑射技能实非汉人能及,以己之短对敌之长,纵使谋略盖世,仍难有回天之力,赵德言绝非在危言耸听。不但如此,突厥人更擅以战养战,最令人惧怕是他们打的是消耗战,颉利的目标是长安,既得长安,关中不战而溃,稳固关中后东侵洛阳,那时长江以北将是颉利囊中之物,若让他把长安重重围困,然后分兵蚕食关中各处城乡,内忧外患的李唐纵使守得住长安,后果仍是不堪想像,所以李渊只会选择迁都别处,关中一失,最终中土命运亦只能由一场史无先例最轰烈的大战决定,再没有另一个办法。
祝玉妍微微一笑,道:“言帅这消息确实可以换回一命,但你既然已不被颉利所信任,这么重要的军事消息,你为何会知晓呢?”
赵德言想都没想,就答道:“若只是攻城掠地,抢劫破坏,突厥人早就可以越界南侵。不过事实却非如此,只因颉利的野心不止于此,而是希望成为中土的主人,就必须有更精密和有效的部署和战略。许多计划都是数年前就开始策划的,我也曾参与其中,而这些庞大精密的计划是不会改变太大的,因为牵一发而动全身,颉利在压力下亦无可奈何。这也正是他们如此看重我的原因,一旦我死在这里,不但无人会透露他们的大计,还可找借口派少部分先遣队先行南下立威造势。”
祝玉妍起身道:“这几日就先委屈言帅了,若我猜得不错,毕玄也该是受颉利邀请,先来长安立威的,哼!想浑水摸鱼,就待我重创他之后,再来救言帅,你认为如何?”
赵德言无奈地点了点头,祝玉妍都这么说了,他还能说什么?他也不用担心,因为在毕玄离开长安前,他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皇宫西苑贵宾馆。
萧瑀呆望着圆桌对面貌赛天仙、气质雍容典雅又不失清丽可人的年轻女子,心生感慨。
萧琲,萧瑀的亲姐。
她的真实年龄早过四十,还作过近二十年前朝皇帝的皇后。但她如今怎么看都是不超过二十的模样,少女与少妇混杂的怪异气质更让人无法分得清她究竟有否嫁过人。
沉默良久,萧瑀方低声道:“这些日子只看过姐姐几次,请姐姐原谅。”
萧琲随元越泽来到长安做客,萧瑀仅例行探望过她数次,其中固然有因二人目前立场不同而避嫌的原因在,更多的原因在于萧琲过去的敏感身份,当然,她现在的身份同样敏感。萧瑀并非冷血,当初杨广被杀时,他远在边陲,也曾担忧过萧琲的安全,甚至一度以为萧琲死在宫廷之乱中。到后来知道萧琲并没死,反倒是嫁了比她小二十多岁的元越泽后,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萧瑀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每在朝会时,他甚至都会觉得有大臣在背后用异样的眼神看他,但又忍不住血浓于水的亲情羁绊,才会有眼下这样复杂的心态和表现。
萧琲虽心性大变,细腻的心思却未变,又怎会不明白萧瑀的矛盾心态,于是微微一笑,道:“时文做事前,只要问问自己的心就好,你不必自责,见你现在的模样,姐姐也很放心。”
时文正是萧瑀的表字。
见自己亲姐如今洒脱的性情,依旧顾忌别人看法的萧瑀有些汗颜,略一停顿后道:“姐姐会否留在长安?”
他如今在李唐混得也很不错,当然想萧琲留下,外面毕竟兵荒马乱,而且元越泽妻妾那么多,能不能照顾得过来都是问题。
萧琲微一错愕,继而摇了摇头。
萧瑀疑惑道:“他……他不许?”
萧琲又摇了摇头,道:“夫君从不干涉我的任何选择,但我习惯了这样的家庭生活,所以……”
看到萧琲说起元越泽时,俏脸上遮不住的幸福神色,萧瑀无奈地暗自叹息。
萧琲仿佛想起了什么事情似的,轻声道:“莫怪姐姐多嘴,时文该知李唐内部形势,为你安全着想,万不可陷得太深。”
萧琲话说得不甚清楚,实际上萧瑀是听得懂的。没有人比她这个做姐姐的明白自己弟弟的性格,萧瑀不但不贪财好利,更是秉性鲠直狷介,难以容人之短。自从降唐后,李渊很器重萧瑀,而萧瑀在李唐内部,是坚决支持李世民的,在屡屡被太子党和嫔妃党压迫时,萧瑀不止一次在李渊面前公正持平为李世民讲好话,读过后世史料的萧琲更知道李唐诸皇子间明争暗斗,李渊偏向于长子李建成,对次子李世民心存疑忌。萧瑀不顾个人得失,坚决支持李世民继位。李世民即位后,敬佩萧瑀之忠诚与胆识,曾赐他诗一首,云:“疾风知劲草,板荡识诚臣。”
他毫无疑问是个可名留青史的忠臣,但眼下却不一样,因为元越泽的出现,李唐只会以失败告终,若萧瑀牵扯过多内部权利纷争,异日难保不会遭殃。这当然不是萧琲希望看到的,异日待李唐失败后,以萧瑀的能力,完全不必担心会否受宋师道重用的问题。
萧瑀长吁了一口气,他实是怕萧琲劝他归降元越泽,哪知萧琲说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萧琲见他的模样,暗自失笑,若她真要劝降骨鲠正直忠诚的萧瑀,那萧瑀绝对有资格去怀疑眼前这‘姐姐’身份的真实性。
旋即想到萧琲的苦心,对李唐内部争斗再清楚不过的萧瑀苦笑着点了点头,接着道:“我今日来是来为秦王请元公子的,不知他何时能回来?”
他心里始终无法承认比他小上很多的元越泽是他的姐夫,所以只有和外人一样称呼元越泽。
萧琲微耸香肩,扔过来一本《太平广记》道:“再等等吧,他该陪小妹出去疯玩了。”
萧瑀酷爱读书,开始时漫不经心地翻看几眼,随后就被书中故事所吸引,浑然忘我地读了起来,连萧琲被门外的商秀珣叫走,他都没察觉到。
萧琲刚出门外,就听商秀珣焦急地道:“牧场刚传来消息,阿爹说他有个弟子半月前不见了。”
萧琲玉手捏上商秀珣的瑶鼻,娇笑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商秀珣白她一眼,从怀中取出一张纸笺,没好气地道:“琲姐自己看吧!”
打开后,就见上书:韩阶乃我所见过在机关方面最有才华的人,他半月前消失不见,后想起我连杨公宝库的设计和结构都告诉过他,还被他反驳过之事,隐觉不妥,他若亲入宝库,发现库内空空,可能会影响到你们在关中的行程,多加小心。下面落款是鲁妙子。
萧琲神情转为凝重,连对屋里的萧瑀招呼都没打一声,二话不说就往卧房区奔去。
商秀珣慌忙跟上。
※※※※※盖苏文现出哑然失笑的神色,欣然道:“元兄行事方式,苏文早有耳闻,但佳人在前,莫要吓坏了他们才好。”
元越泽立即感到他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极深,非是有勇无谋的易与角色。
就在他话音刚落时,一股无形有实的寒气从地面传来,直迫元越泽,使他生出奇寒侵体的感觉,旋又消去。
元越泽知他在施下马威,而此着在表面不露丝毫痕迹,高明至极,正要暗里反击,李元吉眼中杀机稍现即没,道:“大帅今日黄昏刚到长安,本是仰慕元兄之名而已,又非要比斗,为何这样咄咄逼人呢!”
这家伙不安好心,本来元越泽还以为盖苏文和他是一伙,哪知道他现在竟在挑拨盖苏文与元越泽死斗。
利益结合真是让人寒心。
天大地大,面子最大。城府深如盖苏文,眼中亦闪过不悦,但转瞬就恢复正常,目带崇慕地盯着尚秀芳片刻,又往元越泽投来,一对长目眯成两线,射出比刀刃箭矢更要凌厉的光芒,从容道:“今趟我盖苏文不远千里的到中土来,是要还心头一个大愿,希望在回国前能有机会领教元兄的高明。”
李元吉接着道:“两位春节后不妨以武会友,想必定会成为人人传诵的佳话。”
他见到元越泽面色转冷,为免元越泽当场发作,一句话就将元越泽呛住,若元越泽真要在四女面前动手,那可太没风度了。
元越泽当然没有动,因为一旁纪倩用温暖的小手生生地按下他的冲动。
李元吉却转移话题道:“不知元兄有否收到消息,成都‘独尊堡’的解堡主曾评价元兄说……”
看他面露难色的做假模样,元越泽不屑道:“说什么?”
李元吉先看了座上几女一眼,为难道:“说出来难免污了秀芳大家和纪小姐几位的视听,不说也罢。”
他越这样,几人越想知道,尚秀芳显然对别人如何评价元越泽很感兴趣,于是饶有兴趣地道:“齐王说来听听嘛。”
那副略带撒娇的诱人模样,看得李元吉和盖苏文魂儿差点被勾出来。
李元吉好整以暇,道:“解堡主说元兄不顾伦理、母女同娶、偷人妻子、金屋藏娇,嘿!你别这样看着我,现在整个成都人都知道解堡主的儿媳妇被元兄给带走,藏在洛阳。”
“砰!”
元越泽怒气终于爆发,气劲狂飚,客厅内家具被吹碎乱飞。只见他盯着李元吉道:“元吉兄好计谋,想不到解晖竟还会相信你的鬼话?”
勉强抵抗元越泽的如有实质的疯狂气势,李元吉涨红了脸,想开口却叫不出声,心中却在暗骂自己为图一时口快而惹火这喜怒无常的煞星。一旁的盖苏文面现骇然,显然元越泽的实力远远超出他的预料。
纪倩第一次见他如地狱中活过来的修罗一般骇人模样,立即抱住他的胳膊,另一边小鹤儿也察觉到元越泽浑身散发出森寒杀气,连忙上前制止。元越泽被两女拉着,立即恢复一些理智,大喝一声:“滚!”
李元吉二人眼中闪过浓烈杀机,口里却不敢多说,对尚秀芳强装笑脸后离去。
堂堂齐王和高丽大酋,在李唐地盘上就这样被轰到门外。
尚秀芳听宋玉致讲过宋玉华之事,见元越泽要发狂,一错愕下慌忙过来按住他,助他冷静。
元越泽恢复冷静的速度快得惊人,右臂使劲蹭了几下纪倩极具弹性的丰满胸脯,一脸yin荡地呻吟了一声,窘得纪倩慌忙闪开,呼吸转急、面红耳赤、莲足狠狠跺地,瞪了元越泽一眼后,奔出门外。
尚秀芳补位上来,将元越泽拉坐下,接着俏脸微红地探出玉手,按住他在她玉峰附近揩油的胳膊,嗔道:“公子若再像别的男人那样好色,秀芳可不理你了。”
元越泽得寸进尺,大嘴飞快点了一下她柔软芳香的红唇,一本正经地点头道:“秀芳教训的是。”
初吻就这样没了的尚秀芳有些头晕,顾不上羞涩,心中暗道世上怎会有这样古怪却又有趣的人!心有余悸的小鹤儿依旧紧抱着元越泽的胳膊,颤声道:“元大哥刚刚要是杀了他们,人家怎样向美仙姐交代!”
元越泽忙再香了她煞白的小脸儿一口,柔声道:“是我冲动了,小妹不用担心了。”
小鹤儿见他真的恢复正常,笑脸如花地点了点头,随即又冷声道:“但是元大哥太仁慈了,多少给他们点惩罚也好。”
元越泽不理二女的推拒,一左一右揽上她们的小蛮腰,嘿嘿一笑,在她们耳边嘀咕几句。
二女脸色立刻变得古怪,想笑又强忍着的模样,看得不远处的花翎子莫名其妙。
※※※※※刚刚走出上林苑的李元吉二人颜面尽失,脑中却在不自觉地构思着新一轮阴谋。
盖苏文突然道:“元吉兄的裤子怎么啦?”
李元吉回过神来,低头望去,竟连失禁了都还没察觉到。
想到定是元越泽刚刚以真气搞的鬼,李元吉咬牙切齿,再一眼看向盖苏文,同时惊讶道:“大帅怎么也……”
盖苏文也没能逃过元越泽的毒手。
热闹的大街上,在无数百姓和手下人的眼前,两人当街尿裤子,哪还顾得上其他事,踉跄着逃回皇宫。
百姓还要好一些,待李元吉二人远去了,可以笑出声来。十几个随从却惨了,想笑不敢笑,却又忍不住,那滋味,比死好不了多少。
元越泽这一手比杀了他们还令他们难受。
※※※※※元越泽带着小鹤儿和一言不发,始终垂着螓手的花翎子回到西苑时,萧琲和单美仙早已经等得不耐烦。淡淡地看了一眼花翎子,着小鹤儿带她去休息后,单美仙方拉着元越泽坐下,开始讲述。
原来萧琲自看到鲁妙子的信后,立即与还在沐浴的单美仙商量,二女都是阅历极丰之人,察觉到事情不对劲,回头先谴读书入迷的萧瑀向李世民说明,改日再去拜访,二女开始行动。
‘杨公宝库’的入口在西市东光德坊内的西寄园北井处,二女商量许久,最终没能决定下来进还是不进,因为整座宝库在启动总枢纽前,所有秘道均被封闭,等若把宝库隐形。除非把整座长安城的地下掘开,而当然没有人会这么做。
可像长安这种大城,均有监听地底的布置,以防敌人掘地道攻城,自从元越泽故意‘泄密’后,李唐派出暗中轮班监听地底的情况的人明显增多。西寄园一向是他们疑心的地方,尤其是北井,只是查不到入口,若二女妄动,搞不好反落于被动。
这刻已不像四年前那样可以轻易进入宝库,二女最终也只是偷偷看了下井内入口,没发觉有什么异常,是以只有回来等元越泽与祝玉妍。
听完后,元越泽再把自己的事讲出,听到解晖的话后,性子沉稳如单美仙亦玉面含煞,萧琲忙在一旁道:“夫君没冲动,是好事,眼下毕竟还是李唐的地方,在初五我们离开长安前,李元吉定会为他的口不择言负出代价。”
元越泽大手抚上单美仙玉背,早见惯风浪的她立即就平静下来,皱眉道:“莫非是李元吉故技重施,将玉华的消息再说给解晖听的?否则以解晖的老道,绝不会不顾一切地做出支持李唐的决定。”
萧琲沉吟道:“这个可能性不大,李元吉这消息来源就有问题,解晖既然知道上当,怎可能再次受骗?”
元越泽突然道:“难道是师妃暄?她绝不会说假话的,莫非她在洛阳见过玉华,然后告诉给解晖的?”
单美仙二女同时望向元越泽,显然这个假设并非无道理。
“管他呢!事已出了,明们夫君我亲自入宝库调查一番再说!”
神经大条的元越泽怪叫一声,扑向身体欲望正处颠峰年纪的二女。
(最近状态很差,本就烂的水平显得更烂,郁闷,这一章反复写了四次,删了上万字,脑袋都大了。
第101章 落水之犬
翌日,日上三竿。
明显感受到自己挺翘的隆臀有些发痒,祝玉妍‘嘤咛’一声转醒,望上眼睛睁得大大,望着天棚的元越泽,反手扣住他无意识间依旧在作怪的坏手,再瞥了一眼睡在一旁,露出如象牙雕刻而成、肉光致致的美好上半身的婠婠,想起昨晚的韵事,不有得粉面发热,微嗔道:“还没够吗?”
元越泽忙把注意力从她香软娇柔的胴体收回来,低头道:“怎会够呢?对了,昨天你出去都遇到了那些人?”
回想昨晚回来就被元越泽二话不说给拉入‘战场’,祝玉妍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把遭遇说出。
元越泽沉吟道:“赵德言的这个消息的确很有用,看来我过段时间必须要走一趟草原,争取让颉利联合其他外族人的计划胎死腹中。”
祝玉妍点了点头,问道:“门刚刚在想什么?”
元越泽答道:“只是在想该如何进入宝库。”
祝玉妍笑微微蹙起秀眉,沉思片刻,道:“为什么一定要由入口进?假若半月前,那人真的进入宝库,一定会引起李唐人的注意,我听说自从当年传出君婥嫁予你的消息,李建成就派人遍查长安所有与杨素有关的大小建筑共二十八座,差点把房舍也翻转过来,仍找不到任何宝库的痕迹,这才放弃。再有李渊和他其他两个儿子也都没闲着,但他们的人并没发现长安地下有异样!”
元越泽道:“那我就不去宝库看了,可能鲁师太过敏感了吧。”
祝玉妍道:“我是说那人会否从其他入口进入宝库!”
元越泽挠头道:“宝库只有一个入口,出口却有好几个。”
祝玉妍道:“所以说你还是太懒,我与美仙从前就细看过那宝库的地图,在几个出口处可以开凿进入,水下的入口自然不行,但隐藏在山头的入口却可以,宝库共有四条地道,入口分别在四库之内,其中一条直达城外一座小丘处。”
她说得的确有道理,李唐之所以毫无头绪,是因为他们摸不准真正的出口位置,否则硬生生凿进去绝非笑话。元越泽同意道:“今日就着琲儿过去看看李世民要耍什么花招,而我则进宝库探探情况,若真有这样的洞口,你就守在外面。”
婠婠慵懒的声音响起,道:“只靠师姐她们几个守着就可以了吧!”
一边说,一边将小脑袋贴上元越泽脸颊,一只洁白如玉的藕臂搭上祝玉妍后背。
二人谈话声把婠婠吵醒,她眼睛却没睁开。祝玉妍俏脸微红,她已经习惯了三人间这样亲密的姿势。
婠婠说得不错,只说单美仙、傅君婥、独孤凤三女联合起来,实力绝对在元越泽或祝玉妍之上,他二人是这一家人中的主力,自然不受束缚才好。
元越泽低头香了一口婠婠嫩滑脸蛋儿,赞道:“丫头说得不错。”
婠婠含糊不清地呻吟一声,祝玉妍却道:“要不要去看看清儿?”
元越泽笑道:“清儿不会有危险的,你不是可与她产生微妙的心灵感应吗?”
祝玉妍点了点头,门外响起卫贞贞来叫三人吃早饭的声音。
用过早点后,诸人分头行动,换过一身行头的元越泽与单美仙三女按鲁妙子早年为他们准备的地图开始搜寻,城外那位于荒芜人烟的小山丘后的密道入口并无异样,但傅君婥却在不远处的一杂草树丛中发觉到仅可容一人的地洞,二人喜出望外,立即唤来单美仙与独孤凤守在门外,二人不顾动作难看,一前一后爬了进去。
被后面的元越泽不老实的怪手在香臀上揩油,傅君婥哭笑不得,转移话题道:“夫君认为那韩阶是否有什么背景呢?”
元越泽笑道:“进去看看再说,若他只是个贪财的人,应该早就走了,因为里面早被我洗劫得一干二净,是了,君婥旧地重游,有何感想?”
想到若没遇到元越泽,自己当年出库不久后就会香消玉殒,傅君婥油然道:“这地下建构匠心独运,鬼斧神工,令人叫绝,不过若非有当时权倾天下的杨素全力支持筹划,兼且长安又是在兴建中的城市,想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在地底建一座宝库,谁都办不到。杨素在这场与杨坚的权力角逐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透过杨广把杨坚害死,杨公宝库备而不用,但随杨素之子杨玄感之死而成为一个谜般的传说。后来宝库一部分地图辗转传到高丽,我就奉师命来到中原作探路的先锋,准备把杨公宝库的兵器财宝,秘密运返高丽。可惜地图不完整,我只能进入地库的西南轴,没想到连假宝库都被夫君给洗劫得那……咦,到了。”
说话间,二人已爬到狭窄的地道口。
封闭全身生命活动气息的迹象,二人跳出地道口,眼前漆黑一片。
元越泽刚要开口,就见傅君婥如葱玉指飞速按上他的嘴唇,元越泽拿开后,笑道:“我们的声音都在天魔气场内,没关系的。”
傅君婥皱眉道:“小心点才好。”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颗闪着青光的明珠,前方顿时变亮少许。
二人此刻处在一个圆形的石室中,中央有张圆形的石桌,置有八张石椅,桌面绘有一张图文并茂缮析详尽的宝库地图,更显示出宝库与地面上长安城的关系。这正圆形的地室另有四道普通的木门,分别通往四个藏宝室,桌下尚备有火石、火熠和纸煤,以供点燃平均分布在四周室壁上的八盏墙灯。而二人刚刚钻进来时通过的那个地洞,明显是后经人开凿的。
扫了一眼四座每室宽广达百步、空荡荡的石室,傅君婥瘪着小嘴,在石桌坐下,叹道:“终于亲眼见到真正的‘杨公宝库’了,确是名不虚传。”
元越泽亦道:“就因为你还没见过宝库,所以带你下来看看。”
接着拉起她的玉手,往长廊口走去,道:“找寻一下当年的足迹吧!”
二人现在身处的是东区宝库,此时行进路线正好与常规进入方法相反。一边走,二人一边仔细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傅君婥挨在元越泽怀里,道:“那凿地洞的人眼下定然不在宝库内,会否他发觉宝库是空的,就偷着离去了呢?”
元越泽早晨特地被几女给恶补了一次宝库机关常识,是以对机关再熟悉不过,拉着傅君婥左蹦右跳,口中道:“你没闻到前面的怪味吗?”
傅君婥点了点头,不片刻时,二人已经出现在尽端大开的钢门外。门侧左壁光滑的花岗石壁上刻出一行字:“高丽罗刹女曾到此地”右侧同样有一行字:“傅君婥姑娘,你白跑一趟了,元越泽留字。”
傅君婥娇躯紧伏在元越泽身侧,数年前的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就在她感慨的当儿,元越泽突然指着左侧的角落,道:“那有具尸体。”
傅君婥回过神来,立即闻到刺鼻的尸体腐烂味道,元越泽拍了一下她的香肩,独自过去检查一番,回来道:“刚刚在主控制室我就隐约察觉到一丝不对,再看这死了至少十日的女人尸体,上面带着很明显的刘昱气息……”
猛一停顿,他恍然大悟道:“莫非刘昱一直都藏身在宝库中?”
举凡练气之士,由于体质与常人不同,均有其独特的气息,像刘昱这类修练先天真气的高手,若非蓄意敛藏,自然而然会散发一种特别的气息,感官灵锐如元越泽者刚刚并未在石室中察觉到刘昱的气息,但他与刘昱交过手,对他的魔气极敏感,是以在那具尸体上察觉到了一丝刘昱的气息,想来最初并未察觉到刘昱的气息,该是他一直刻意收敛毛孔的结果。
二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元越泽的猜测的确有理由,那韩阶搞不好就是刘昱派去跟鲁妙子学艺的,鲁妙子很久前开始公然招收学生,人一多,自然无法把每个人都观察得很细致,而韩阶若要可疑隐瞒,还真的很难被人发现。刘昱或许进入宝库后,发觉里面空空如野,就把这绝妙的地下宝库当成藏身地点,需要出去时,就出去,不需要出去时,就可在里面练功或策划计谋。联想到武家兄弟对刘昱的评价,元越泽二人明白刚刚那女尸定是刘昱泄欲后为防行踪走露而杀死的。
傅君婥疑惑道:“我们就在这里守株待兔吗?”
元越泽摇头道:“我们先把自己的痕迹消除,出去再商量一下。”
刘昱老奸巨滑,一旦被他发觉不对劲,还怎么杀他,二人迅速行动,最后爬到洞外,一番商量后,决定元越泽带一女时刻注意这山丘附近,其他人还要各忙各的,毕竟大敌不止刘昱一人。
戌时初,元越泽与独孤凤面色沮丧、东倒西歪、哈欠连天地回到西苑,一看就是毫无线索的模样。一边享受着云玉真小手按摩,元越泽一边听取几女的汇报。
萧琲那边,由于她的特殊身份,使得李世民不敢怠慢,但谈了许久,李世民都在反复暗示太子党欲在春猎时害他们一家,他的人已经打探到一些消息。萧琲暗笑李世民这‘借刀杀人’有够拙劣,太子党欲害的的确有元越泽在内,但更主要的是要害他李世民,所以没再继续谈下去,告辞回来。
其他几女分散在全城内,暗中注意李唐人的动作,结果是李唐手下一如往日一般,没人察觉到元越泽进入宝库之事。
用过晚饭,元越泽直接在洗澡过程中睡了过去。一动不动盯着那山丘十个时辰,为防被刘昱察觉,还要紧绷神经,身体上无碍,精神上哪受得了。
一连四日,元越泽早出晚归,却依旧毫无线索。
第五日黄昏,距春节还有两日。
尹府后院的一处幽静小楼。
这座小楼位处一隅,被列为尹府禁地。
尹祖文和许留宗二人在桌前一声不响地对饮,屋内气氛不但沉闷,且诡异异常。
再干半坛后,许留宗“啪!”
地一声将酒杯摔碎,咬牙切齿地大骂道:“他***,姓侯的小贱人,老子若逮到她,定要操她个死去活来!”
尹祖文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师弟能抓得住她吗?”
许留宗哑口无言,恨恨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喝酒。
尹祖文无奈地叹了口气。
过去的数日里,长安发生了一件大事,一侯姓女子与赌界大师‘北雷’雷九指携手,在‘六福赌馆’连赌两日,赢多输少,池生春输得哭爹喊娘,最后连场子都输掉了,其后更有受害女子手执隐秘帐本,现身说法:池生春是巴陵帮香贵的亲生儿子,香家多年来暗中从事贩卖人口之事,不知害了多少女子,消息迅速传播开来,香家顿成矛头所指,被无数人所唾弃,池生春也被迫舍弃一切逃跑。这件事被长安城内人所津津乐道,侯姓女子也被冠以‘赌后’之称。
她自然就是侯文卿,实际上事情个中原因,只有少数人才知道,因为她数月来从韩泽南那里掌握到香家的犯罪证据,所以一方面派宋阀人在巴陵造势,一方面亲自来长安,将香家的预备力量铲除,最初时,她透露出已得香家绝秘帐本一事,惹得池生春不但心神大乱,更是不敢中途罢赌,只有死撑下去,妄想赢回帐本。中间他曾派人暗杀过侯文卿二人,奈何即便他请出许留宗和尹祖文,依旧也只能勉强压过侯文卿二人,要杀他们或是抓他们,难比登天。
事情太过戏剧化,短短几日,背后提供财力的香家倒台,尹祖文师兄弟二人方寸大乱,一系列早筹备好的计划也只有耽搁下来,偏偏现在却到了局势的最关键一刻。尹祖文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臣服在祝玉妍或石之轩之下了,都怪自己野心太大。
“祖文是否后悔?”
石之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下一刻,他如鬼魅般出现在桌前,悠然坐下,眼中闪过幸灾乐祸的神色,显然心情很好。
尹祖文二人敢怒不敢言,许留宗昂然道:“‘邪王’若是来杀我们,就尽管动手。”
石之轩叹道:“我若杀你们太简单,但你们死一个,圣门中兴就会少一份力量。”
尹祖文牙一咬,跪地道:“石大哥若还信任小弟,小弟就以圣门血誓立誓,日后若背叛石大哥,就让我遭天雷轰顶。”
识时务者为俊杰,许留宗微一错愕,立即明白尹祖文的想法,同样也跪地立誓。
他二人当机立断,的确不简单,要知道现在能保他们的只有大明尊教与石之轩,当然他们也可臣服祝玉妍之下,但那就意味着承认她所制订的那些圣门新制度,那些像白道门派一样的准则深为尹祖文二人所鄙夷。大明尊教虽然也可保他们,但他们比谁都清楚双方只是利益结合,一旦没有了利用价值,就只有死。所以尹祖文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石之轩。他当然明白石之轩拣这个时候来,定有浑水摸鱼的意思,只不过既是双方都有所需,所以不再犹豫,立下血誓效忠。
石之轩面带微笑,事实上他一直没有对尹祖文下狠手,强迫他就范,主要还是要看几方人争个你死我活,他好坐收渔翁之利,但突然出了香家这种事,石之轩也改变策略,争得实力二人大减的二人投诚。
随后他瞥了一眼不远处的屏风,尹祖文解释忙道:“那是清儿,我施了金针助她练功,石大哥放心,若我不撤去金针,她与死人无二。”
池生春的府第都输出去了,本来白清儿是藏在他家的,现在尹祖文只好将她藏这里。
为略感不解的石之轩解释一通,尹祖文阴恻恻地笑道:“清儿明日就可练成‘姹女心法’,本来小弟打算拿她对付李渊与元越泽,如今石大哥既在,就听你的吩咐。”
石之轩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虚彦已交出《御尽万法根源智经》日后你们定要同心协力辅助我。”
尹祖文二人暗暗吃惊,显是被石之轩这句话震住了。
石之轩继续道:“你们的仇,一定要报,但不是现在,现在我们和元越泽、大明尊教、佛道两家之间正维持着某一种微妙平衡,双方互有顾忌。一旦破坏平衡,后果将不堪想像,所以至少在其他人动手前,我们不可轻举妄动。至于其他事,等到他们几方分出生死后再议不迟。”
许留宗干笑道:“石大哥说得是,我们怎样也要先得到宝库内的舍利再动手。”
石之轩摇头道:“虚彦告诉我,大明圣尊曾说过舍利早在元越泽手上。但他也上当了,因为……”
尹祖文二人面现骇然,随即开始阴笑。
屏风后的白清儿同样心中震惊,刚刚石之轩声音压得极低,却依旧被她听到后面的话,暗忖如何才能把这消息传出去?
腊月廿九午后。
头蒙黑布罩,一身黑色紧身衣,体型伟岸灵巧的刘昱终于出现。
在洞口处,他突然停下,双目环顾四周,透出凌厉神色,淡淡道:“阁下既已到来,何必躲躲藏藏。”
潜伏在不远处,本打算待他进入宝库再动手的元越泽暗暗咋舌,刘昱的灵觉已经敏感到了某一不可知的程度,与独孤凤火速跃出,停在刘昱前数丈,元越泽故做惊讶地道:“原来你刚与人火拼过?”
刘昱身上有几处浅浅的污渍,气息也略显紊乱,显然修为高到他这样的人不可能因为赶路而呼吸变急,唯一的可能性就是他与修为不差的人激烈打斗过。
只有人见刘昱避之大吉,岂有如此被人当面讥讽,但他生性阴沉,并不逞一时口快,心境也未受元越泽影响,淡淡道:“阁下到来,所为……”
他的话还未说完,元越泽与独孤凤已凌空扑来。二人出手毫不留情,事实上对刘昱这种人来说,他早死了大家都快乐,元越泽本就不是什么将规矩的人,见他盛怒之下,居然仍能气度沉凝,全身不露丝毫破绽,更下定除去他的决心。
双剑合壁,来势变化万千,如重型部队在纵横驰骋一样,或刺或劈间,生起两股股强烈的真气狂飚,有若无形的利器,锋芒到处,泥土乱飞。
刘昱微微一笑,生生向前跃起,比元越泽二人还要高上少许,迎着两肋刺来的剑,双掌翻飞、迅快无匹拍地在剑身上,借势跃得更高。在空中如大鸟般一个盘旋,以雷霆万钓之势拍出两掌,直取元越泽二人剑身,一击一吸,借力再弹,他仿佛可以永远在空中呆着似的,二人哪见过这等怪招,失去主动下立刻被牵着鼻子走,周围刘昱凝聚起的气势已如风暴一般,元越泽二人就是置身风暴正中心的小船,那滋味绝不好受。
“凤儿退下!”
元越泽双目神光电射,一声大喝,缓缓刺出一剑。独孤凤则有若飘羽地飞退数丈站定,脱离战圈。
他刺出这一剑绝不简单,看似笨拙平实,实际上刘昱却清楚地知道这一剑既不知招式既是从何处起,更不知会做要作出何种后续变化,修为如他这般高超,也只能靠灵觉感应到些许剑势行进速度的快慢。面对这宛若包含了天地生生不息的变化,无穷无尽,无始无终的一剑,刘昱心头大骇,他知道元越泽收起轻敌之心,要用上真正实力了。
此刻刘昱已从数丈处再度落下,双手齐动,突然幻化出漫天爪影,刹那间剑爪互击了不下二十次,声如闷雷,火花四射。
下一刻,刘昱魂飞魄散,元越泽这一剑竟然保留至少四分势道,剑声有若风雷隐动,依旧前刺。
刘昱旧势已去,新气未来得及再提,惟有硬着头皮,不理剑刺来的方向,一拳捣向元越泽额头,明显是被逼出来的两败俱伤打法。
独孤凤修为并不低,但原处的她可以清楚地听到元越泽长剑破空而过所生出的刺耳风声。二人刚刚剑爪交击激起澎湃的气流,森寒凌厉、冻彻心肺。甚至连她都要提聚起真气才不至于被吹走。
“砰!”
的一声,人影倏合即分。
刘昱内心一片恶寒,元越泽硬以头部抗住他经过修炼战神图录,至少比当日修为还要高的全力一拳后,竟只是面色转为煞白,连口血都没吐,这怎么可能!反倒是他肩胛被那蕴涵天地之威的一剑及气流打出一个明显的血洞,鲜血汩汩涌出。
刘昱终萌退意,但元越泽的长剑却依旧指着他,仍把他罩在剑气范围内,他若敢妄动,气机牵引下,元越泽的剑势定如长江大河一般攻过来。
意识到自己眼下退也不是,不退也不是的尴尬处境,刘昱冷笑道:“小子,若非我先后与石之轩、云帅斗得两败俱伤,今岂有本事留下我?”
听到他提起石之轩与云帅,元越泽暗忖难怪他状态并不完全,随后却道:“废话恁多,今必死!”
边说边劈出数剑,白芒迅速笼罩二人再内的数丈空间。
只刚刚元越泽愣神的当儿,刘昱已可摆脱他的气势,抬拳挡住数剑,鲜血飞溅中,掠空飞退。
独孤凤第一时间追了过去,元越泽略微一愕,同样飞身追上。
三人的距离越拉越大,显是刘昱轻功修为较高。
路过城外的龙首渠时,元越泽突然心生警兆。
劲风倏起。
只从似有似无的的真气上,元越泽已认出头上的偷袭者就是石之轩,于是抬掌即挡。
“砰!”
双掌交接,侵入体内的真气并未像从前那样转为两股,反是阴柔至极的真气,这股真气生出无可抗御的吸卸之力。眨眼间,石之轩已借元越泽之力,飞速后闪向独孤凤与刘昱的方向。
虽然交手只在电光石火间,却足以使元越泽追不上刘昱,元越泽正欲再前奔时,云帅的声音响起道:“石之轩交给我。”
说完整句话时,他人影早就不见。
元越泽一时也搞不懂刘昱与他二人间到底发生过怎样的争斗,但眼下却已无法追上,不禁心中恼怒,提足就要再追。
一声悠扬庄严的梵唱诵经之声,突然从右侧传来。
元越泽望了过去,就见远处出现数道如真似幻的人影,只眨眼间就已来到元越泽面前三丈处。
第102章 邪剑无双
祝玉妍正在与婠婠研讨元越泽的那套心法,争取再作改良时,突然娇躯一震,留下一句“我去去就来,婠儿告诉你师姐她们勿担忧。”
后就跃窗而去。
留下婠婠独自一人,怔怔地望了窗口片刻,婠婠微耸两下香肩,垂头继续读书。
与元越泽之间那神秘的精神联系和四大圣僧不再压抑的精神气息,使祝玉妍意识到他有危险,刚出得宫门,却在崇仁坊边缘的一块人烟稀少小院内遇到了几人。
宁道奇、了空、及另外一个修为绝不在二人之下的人。
三人悠然站在小屋房檐处,欣赏着夕阳的余晖。
祝玉妍知道自己关心则乱,细随即轻跃上屋檐,站在三人身边,好似好友一般惬意地欣赏天边的景色。
最后一抹余晖消没,天色开始转暗,祝玉妍转头看了一眼那陌生人,微笑道:“圣者既来长安数日,没能趁早一见,真是遗憾。”
‘武尊’毕玄。
卓然傲立,一手负后毕玄转过身来,以字正腔圆的汉语,悠闲自在地道:“毕玄久仰尊者大名,今日一见,始知何为‘闻名不如见面’。”
他口中虽然如是说,浑身却散发着邪异莫名的慑人气势,仿佛地狱里的神魔,忽然现身人间。他看上去只是三十许人,体魄完美,古铜色的皮肤闪烁着眩目的光泽,双腿特长,使他雄伟的躯更有撑往星空之势,披在身上的野麻外袍随风拂扬,手掌宽厚阔大,似是蕴藏着这世上最可怕的力量。最使人心动魄的是他就像充满暗涌的大海汪洋,动中带静,静中含动,教人完全无法捉摸其动静。他乌黑的头发直往后结成发髻,俊伟古俏的容颜有如青铜铸出来无半点瑕疵的人像,只看—眼足可令人毕生难忘,心存惊悸。高挺笔直的鼻粱上嵌着一对充满妖异魅力、冷峻而又神采飞扬的眼睛,却不会透露心内情绪的变化和感受,使人感到他随时可动手把任何人或物毁去,事后不会有丝毫内疚。
祝玉妍冷笑道:“三位凑在一起,是否想与玉妍分个高下呢?”
了空低喧一句佛号,道:“难得今日可见传闻天下的‘三大宗师’聚首,了空死亦足矣。”
宁道奇失笑道:“宁某只想见识见识传闻中的‘道心种魔大法’,还望尊者不吝赐教,圣者法驾所在处是太极宫西北角陶池南岸的临池轩,今日仅仅有兴趣来观战而已。”
祝玉妍发出一阵如银铃般清脆悦耳的娇笑,道:“玉妍也对道兄的‘散手八扑’向往久矣,只是无这数月来,学到了一个不好的习惯,那就是除非不出手,出手必索人命。”
毕玄眼神变得严峻深遂,精芒电闪,嘴角飘出一丝冷酷的笑意,道:“尊者为何如此自信呢?”
说完,望了城东一眼。
那里就是元越泽与四大圣僧发出强烈精神气息的方向。
祝玉妍当然知道毕玄没安好心,现在就开始打击她的心境,于是毫不留情地道:“我的信心,恐怕圣者要亲自领教后方可知晓。”
随后转向洒然而立的宁道奇,轻笑道:“道兄请告知真实来意。”
宁道奇古拙的面上现出一抹苦笑,谓然道:“尊者虽气质大变,词锋却比数十年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顿了一顿,继续道:“想当年宁某人棒打鸳鸯,实无颜面对天下人,今日又厚着脸面来拖住尊者,请尊者放心,四位圣僧只想你们一家隐退,绝无害元公子之意。”
此番说话充分表现出他道门大宗师的身份气魄,并不讳言自己暗存机心,堵截祝玉妍去助元越泽,且不说废话,以最谦虚的方式,向祝玉妍正面宣战。再看他的模样,的确不是做假,是真的在为当年行欺世盗名,拆散碧秀心二人之事而悔过。只观他瞬间恢复的恬淡表情,可知心境修养几乎已达道家自然无为、浑然忘我、致虚守静的颠峰之境。
相比起来,一旁的了空还算好一些,沉沦在这红尘中的毕玄的精神层次明显要低上一些。
祝玉妍不屑与他们再废话,但她更喜欢看到眼前几人心境崩溃的画面,于是淡淡道:“道兄胸怀果真非同寻常,竟可不顾颜面,承认错误,难怪修为比当日更高。等玉妍的夫君胜过四大圣僧,我再与道兄动手也不迟。”
三人皆是微微错愕,他们对四大圣僧的信心就如祝玉妍对元越泽的信心那般强烈,若是让祝玉妍看到元越泽惨败,那对三人来说,也是件好事。
四人就那样卓然而立,望着远处越来越黑的天际出神。
※※※※※四大圣僧。
只看四个秃头及高深莫测的样子,听祝玉妍描述过帝心与道信长相的元越泽如何认不出来。另外两僧中其一皮肤黜黑,身披单薄的灰色僧袍的老和尚,他个头与元越泽相齐,瘦似枯竹,脸孔狭长,双目似开似闭,左手木鱼、右手木槌,自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有道高僧风范。另一个身着灰色僧袍外披上深棕色的袈裟,身型高欣挺拔,额头高广平阔,须眉黑漆亮泽,脸形修长,双目闪耀智慧的光芒,一副得道高僧,悲天悯人的慈祥脸相。
元越泽凝望天际,夕阳在西方天际射出消没前的霞光,染着数朵欲离难舍的浮云,宛若凡间仙境。
半晌后方淡淡道:“四位大师是来找我喝茶的吗?石之轩可是刚走!”
四僧心中同时讶异,见元越泽在他们合力的精神的力量遥制下,依旧不受半点影响,他们自己却已落于下风。只因他们经过多年潜修,在一般情况下根本无法兴起攻击别人,诉诸武力之心。今趟虽说借口为天下苍生,却依旧是有违佛家之旨,生出无绳而缚的不好感觉,大大影响他们的禅心。而当年石之轩入佛门偷学武功,自创不死印发,后来四大圣僧曾联手追杀石之轩,务要收回他的武功,结果三次围击,仍给他负伤逃去。元越泽旧事重提,就是要反客为主。
那枯瘦老僧前踏一步,以他低沉嘶哑,但又字字清晰,掷地有声的声音道:“老衲嘉祥,见过施主,听妃暄不止一次说起施主深谙佛道之理,突有一问,不知施主可否赐教。”
元越泽暗道那另外一位就是智慧大师了,这四人修为的确不简单,竟在一瞬间就恢复禅心不动的境界,足见心志之坚,于是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嘉祥道:“昙鸾大师曾作《往生论注》内里曾有语:佛本所以起此庄严清净功德者,见三界是虚伪相,是轮转相,是无穷相,如蚇蠖循环,如蚕茧自缚。哀哉众生,缔此三界,颠倒不净。欲置众生于不虚伪处,于不轮转处,于不无穷处,得毕竟安乐大清净处,是故起此清净庄严功德也。请问施主如何理解?”
此语无非是说:佛之所以成就这些庄严清净功德,是由于他看见三界是虚伪不实的,是六道轮转的,是生死无穷尽的。有如屈伸虫蚇蠖一伸一缩循环不止,又如蚕茧自缚。佛衷悯众生,束缚在三界中颠倒不清净,要救度众生到不虚伪处,无轮转处,不是生死无穷之处,得到毕竟安乐清净之处,所以才成就此清净庄严的功德。
元越泽无论如何都回答不好这个问题,若按正常理解,则他就成了执迷不悟,若歪曲扭解,在四个修为如此高的和尚面前,也无意义,于是道:“吾闻佛门四僧中,以‘三论宗’嘉祥大师的‘枯禅玄功’称冠,‘华严宗’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居次,接而才轮到‘禅宗’道信大师的‘达摩手’和‘天台宗’智慧大师的‘心佛掌’,四位既是有备而来,在下就借此良机,领教一下佛门绝学。答你们一问,就请接我一招!”
嘉祥枯稿的长脸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木鱼早给藏在袖里,干枯的两手从宽阔的灰袍袖探出,右手正竖居上,左手平托在下,淡漠的道:“我们四人近二十年从未与人交手,早难起争斗之心。但事关天下苍生,请恕贫僧得罪。”
元越泽长剑连鞘,遥指嘉祥,发出劲浪,对抗嘉祥摄魄惊心的气势,随后手腕一振,长剑发出一阵震呜,答非所问地道:“‘三论宗’依《中论》、《十二门论》和《百论》等三论立宗,而《十二门论》中有云:‘众缘所生法,即是无自性,若无自性者,云何有是法。’不知大师又如何理解这一句?”
口中如是说,手上却不停,长剑出鞘后化作一道白芒,流星般疾取嘉祥胸口的部位。
旁观几位圣僧心内无不泛起一片惨烈的感觉,只觉这一剑大有有撼岳摇山之势,不惧任何反击硬架。
嘉祥大师全身纹风不动,连衣袂亦没有扬起分毫,但面色却转为凝重。忽然枯瘦的右手从上立变为平伸,身体则像一根本柱般前后左右的摇晃,右手再在胸前比划,掌形逐渐变化,拇指外弯,其他手指靠贴伸直,到手掌推进至尽,拇指刚好一分不差的按向元越泽的剑尖处。
二人速度完全相反,嘉祥的每个动作均慢条斯理,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可是他的‘慢’,却刚好克制对手的‘快’,由此可见他缓慢的举止只是一种速度的错觉,佛门玄功,确是惊世骇俗。
“砰!”
的一声后,元越泽后错半步,嘉祥连退两步,面色已转骇然。要知道元越泽乍看只是进手强攻的一剑,厉害处在能发挥全力,以高度集中和疾快的气劲,以强攻强。其实真正玄妙处实在乎其千变万化,可是嘉祥的‘一指头禅’,已达大巧不工的层次,完全看穿元越泽的来势及后招,哪知剑指交击的瞬间,元越泽的森寒真气,竟破开嘉祥好似汪洋般的佛家博大渊深的真气,闪电般沿剑尖直刺入嘉祥的经脉之内,强如嘉祥亦回不过气来,给他的浩瀚真气如脱僵野马般在体内走了至少两圈,方压住。
世间万事万物,是众多因素和条件结合而成的产物,叫‘缘起’,离开众多因素的条件就没有事物是独立不变的实体,叫‘性空’。即缘起事物的存在就是性空,不是除去缘起的事物而后说空。缘起法无自性就是毕竟空,但为随顺世俗的常识,而说有缘起的事物,把缘起和性空统一起来,这就是中道。所以,不离性空而有缘生的诸法;虽有缘起的诸法,也不碍于毕竟空的中道实相。
元越泽的四句正是指四大圣僧有悖自然常规,非要他隐退不可,他当然自恃从为做过损人利己之事这一点,四大圣僧听后亦是为之语塞,但看他们的模样,是绝不会退缩的。
帝心尊者双手合什,道:“施主对佛理的理解,让我们几个老秃头汗颜,问题就免啦,让我等见识一下施主天下无双的剑法吧!”
智慧大师亦低喧佛号,柔声道:“请施主出招!”
瞬间,四僧默契分开站立,一派安详自得的样子,气氛顿转肃穆庄严,配合着他们静如渊岳,莫测高深的行藏,自有一股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元越泽摇头失笑,叹了句:“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
后又道:“元某人有一套为亲人朋友所创剑法,一直没机会使出来,今日就请四位大师赐教。第一式‘仙剑荡’乃守势,请出手!”
帝心尊者高喧佛号,不知何时禅杖已到了他手里,同时翻腾而起,来到元越泽前方上空处,连杖扫来,道:“施主若能皈依我佛,该有多好,为何偏偏要与李唐作对。”
元越泽哈哈一笑,长剑连鞘随意横挡,道:“元某人理想的国度,想必师妃暄已描述给四位,他既然做不到,我当然就要自己来了。”
两人的移形换位,就如幽林鸟飞,碧涧渔跳,都是那么全发乎天然,浑然无痕。
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法’,讲求的是‘随处作主,立处皆真’自由圆满的境界,从无而来,归往无处。无论对方防守如何严密,他的大圆满杖仍可像溪水过密竹林般流过。若元越泽只能挡格,那他将可展开杖法,无孔不入,无隙不至的以水银泻地式的攻击,把元越泽的斗志信心彻底消毁。
元越泽的表现一如预测,帝心尊者的大圆满杖倏地爆起漫天杖影,往元越泽攻来。
‘仙剑荡’骤起,帝心尊者惊骇地发觉元越泽的招数不但不带半点杀气,更是杂乱无章,细看下去才发觉这一招的妙处,元越泽每出一剑,手腕都随之轻扭,剑势实际上是借力打力的。而帝心尊者力道凶猛、去势刁钻的杖法皆被一一荡开,果真对得起这招的名字。
“叮当”之声不绝如缕,十几声清脆的剑杖交击之声过后,杖影散去。
帝心尊者柱杖而立,元越泽长剑则握到臂后,二人双目精芒闪烁,互相催迫气势,方圆十丈内登时劲气横空,寒气迫人。
道信在一旁低吟道:“施主比我们想像中的更见高明,贫僧佩服,刚刚那一晃即逝的女子可是祝后的女儿?”
嘉祥低吟道:“我们几个老和尚并非世俗之人,但也知上位者要为文武百官、天下百姓做一个好榜样,施主的生活作风实是……”
他说的的确是事实,元越泽亦没反驳,道:“古往今来,有多少后宫是荒yin奢糜的,元某人这方面的确不能给百姓做榜样,但我何时说过我要做皇帝了?”
四大圣僧同时愕然,道信道:“那施主为何还要继续留在这红尘中呢?”
元越泽微微一笑,没有答他,低喝一声:“下一招‘寒剑冷’,哪位大师来接?”
嘉祥前踏一步,低吟道:“枯如乾井,满似汪洋;三界六道,惟由心现。施主太执著啦,请允许老衲耍赖!”
他开口时,手上已经开始动作,右手由左向右横比,左手由下而上纵比,在虚空中画出一个‘十’字。说完整句话后,‘十’字正好画完。
‘寒剑冷’与‘仙剑荡’完全相反,讲究的全力攻击。元越泽洒然一笑,长剑发出比地上积雪还要夺目的白色寒芒,硬生生刺入嘉祥大师雄浑的气劲狂飕中,印锋精准无误的刺在他胸前比划出来的‘十’字正中处。
气劲交击,却没有半丝声音。
“砰!”
气劲横泻,泥屑翻飞。
元越泽肩膀微晃,嘉祥再退一步,苍老的面上浮现一丝红晕,旋有没去。
实际上元越泽的长剑虽剌中嘉祥的虚空十字,却有投水进一个乾涸了不知多少年月的枯井的感觉,旋即枯井忽然变成惊涛裂岸的大海汪洋,还如长堤崩溃的朝他狂涌过来。面对佛门绝学,元越泽爆发出森寒的先天剑气,以硬碰硬,生生迫退嘉祥。
智慧大师动都未动,身形已前欺两丈,眉目低垂,诵道:“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施主小小年纪得成先天剑气,实是难得。”
边说边拍出一掌,看似没有任何招式花巧,甚至没带起半分劲气狂风,可是修为如元越泽却知对方已到大巧若拙的至境,无论作何闪躲退避,仍逃不出佛掌的笼罩。
元越泽长笑一声,道:“一念三千者,吾心所行也!大师请接我这一招‘灵剑飞’。”
手中长剑如书写草书一样‘唰唰’连劈四道,一剑比一剑重,挡了三剑时,修为足过八十载的智慧大师都承受不住剑上传来的重过万斤的力道,足见此招可怕之处。
这招名不副实,外表看着的确轻灵,事实却非如此。
道信、嘉祥、帝心同喧佛号,逼近而至,同时出手。
道信合什的双掌推出,两股气劲滚滚翻腾的往元越泽右侧推来。嘉祥拍出大巧若拙的一掌,直取元越泽咽喉。帝心大圆满杖狂则幻化成漫天杖影,狂风暴雨般击向元越泽左侧。智慧略一回气,擅木佛珠串扬起,随著他奇异的步法,似是直捣元越泽的右耳鼓穴,但却是可随时改变方向,难测之极。
围攻战全面开展。
元越泽失笑道:“忍不住了吗?下面这招可是为家师所创的‘云剑飘’!”
言罢,气势陡变,一股凌厉恐怖的杀气冲天而起,长剑划过空间,留下四个似真若幻的气环,动作行云流水、潇洒无比。
四大圣僧面色凝重无比,元越泽的气环好象可以吸收他们真气似的,一触之下,四人立即撤开,旋即再度攻上,登时劲风狂作,数道性质不同的劲道先后罩向元越泽。
这四人当年对石之轩都不曾下杀手,没想到对元越泽这小辈,竟会动了杀机。智慧大师射出手上佛珠串后,立即一惊,收回所有动作,道:“罪过,罪过,想不到老衲竟动了杀机!”
其他三僧也才意识到这问题,但攻势已起,谁也无法收回。
元越泽面色亦转为沉冷,眼前四人合击,最少也有近四百年的功力,哪是寻常人可以抵抗的!但他依旧丝毫不为所动,力贯长剑,剑身开始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每一次出现时,都将四僧攻来的妙至毫颠的攻势化解。
来而不往非礼也!
元越泽毫不停顿,长剑突然消失在他手上,继之而来的是漫天的眩目光点,每一点都亮若天上永恒不灭的星辰,都似是如流星般攻向四僧,又像每一点都永恒不动,有如天上的星空,在变化周移中自具恒常不变的味道。
就在元越泽反击的瞬间,四僧都感觉到天地间万事万物全部消失不见,回过神来时,漫天光点已经笼罩上他们,四僧来不及感叹元越泽竟可发出如此可怕的气势,纷纷使出绝招格挡。
一阵气劲交击声音响过后,人影倏分。
四僧衣衫狼狈,面色惨白,显然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内伤。
元越泽单手拄剑,同样是面无血色,鼻孔滴血。
他赢了。
这四人是他出道来遇到最强的人,若刘昱或是石之轩对上他们四人刚刚全力合击那一下,也必死无疑,向雨田应该可以敌得过这四僧,因为修为摆在那里,但他元越泽刚学武不过五年而已,错非有这具非凡的身体和独特的练气法门,今日必横死当场。
四僧瞬间仿佛衰老了许多,道信一屁股坐到地上,油然道:“施主可挡住我们四人无心而发的全力一击,亦无大恙,我们还能说什么。”
帝心叹道:“施主为何手下留情,没有杀掉我们几个老秃?”
元越泽长剑往肩膀上一抗,转身离去,边走边道:“我当然想要四位见证我所描述的乐土诞生。”
智慧大师道:“施主此套剑法精妙无双,可有名字?”
元越泽走远些许,闻言一顿,头也不回地道:“就叫‘邪剑’吧,‘邪皇之剑’,恩恩!”
边说边摇头晃脑地离去。
四僧呆立原地,面色复杂地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远处。
其实他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当然若非与刘昱先较量过,可能他不会如此狼狈,留下四僧的确就如他说的那样,他要颠覆四人的理念,这远比杀了他们更让元越泽开心。
我好象太变态了!
走远后,喷出一口鲜血,身体顿时舒服许多的元越泽暗自失笑,向城里奔去。
※※※※※明月取代夕阳,升上灰蓝的夜空,整个天地银装素裹,温柔地反映着金黄的月色。
在这白雪和月色泽融为一的动人天地里,‘三大宗师’与了空卓立屋檐,说不出的洒脱恬静,若被外人看到,一定会以为他们是神仙再世。
祝玉妍两手负后,微笑道:“想不到还是拼得个两败俱伤的结果。”
毕玄道:“想不到元兄弟实力竟高至如此境界,毕玄都感到血液沸腾,待他痊愈后,想一试其高下了!”
他这话明扬暗抑,实际是在暗示祝玉妍:元越泽已经受伤不轻。
哪知道祝玉妍丝毫不为所动,想起可通过二人间独特的‘双修大法’迅速助元越泽恢复,祝玉妍不由得粉面微红,那妖艳无双的模样,看得宁道奇三人都微微失神。
“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迅速恢复清冷模样,祝玉妍对宁道奇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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