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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我们遭到了一清癯老者和一个白发老尼的偷袭,尤其是那个白发老尼武功怪异之极,竟以白发为暗器刺瞎了我俩的眼睛……”艮七开始叙述那场恶斗的经过。

老者听罢沉吟不语,良久,才缓缓说道:“这么说,他们不是为野拂宝藏而来,而是为救那婴儿了,我早就说过,不要在这个时候掳食婴儿,引起社会上的广泛注意,想补的话,就去市场买一些猪脑来吃,尽管口味差点,略胜于无嘛。还好,警方还没有介入进来,否则,计划就会被你们这两个蠢蛋所破坏。”

艮七和坤八急忙说道:“大哥,是我们错了,一时贪吃,以后再也不敢不听大哥的话了。”

老者鼻子“哼”了一声,说道:“此事若是要师父和师母知道了,不吃掉你们俩的脑子才怪呢,我们弟兄八个必须加快进度,在师父他们到来之前找到野拂宝藏,否则,你俩难辞其咎,到时候,大哥也救不了你们了。”

“师父他老人家要来?”艮七吓得面色如土。

“嗯,师父和师母向来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来就来的。对了,这个朱彪到底是什么来头?我看他怎么有点缺心眼儿?武功倒是没有,不过也得加以提防,等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看着不顺眼的话,直接用他的脑子下酒。”老者轻描淡写的说道。

“知道啦,大哥。”艮七和坤八恭敬的回答道。

老者想起了什么,遂问道:“秦人谷的藏宝图还在你们手里吧?”

艮七心中一凛,心道,这下惨了,终于问道点子上了,弄丢了藏宝图,哥俩个的脑子可就真的要成了大哥的下酒菜了。自秦人谷逃出来的一路上,他和坤八已经编造了谎言,而且经过了无数次的排练,否则,想要瞒过乾老大的眼睛可是不容易。

“大哥,我们正向跟您说这事呢,我俩犯了个滔天大错,一看不是白发老尼的对手,我俩就抢先一步毁掉了藏宝图,生怕那老尼抢了去,也是因为如此而才分了心,被老尼重伤。”艮七言语间未露一丝破绽。

“哦,这样做也对,只要藏宝图没有泄露出去,我们就可以重新来过。”老者皱了皱眉头说道。

“大哥请放心,我们兄弟俩已经熟记于心了。”艮七说道。

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怀疑野拂当年藏宝的两个地方,桃花源的秦人谷和天门山鬼谷洞,两份藏宝图,其中肯定有一份是假的,是野拂为掩人耳目而故弄的玄虚,现在秦人谷已经被人注意上了,我们下一步就集中力量先解决天门山鬼谷洞。”

“大哥英明。”艮七和坤八同声道。

朱彪眼睛望着桌子上那一大脸盆红闷猪肉,口水不住地向下咽。

“朱少侠,老夫钦佩你行侠仗义,这年头,像你这样的年轻人实在是不多了,来,老夫敬你一杯。”乾老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朱彪赶紧将酒喝下,筷子戳起一大块肥肉塞进了嘴里。

刚才上桌时介绍了,这老者就是艮七和坤八的大哥乾老大,最早在大门口看见他们的瘦高个子的青年人是震四,坐在自己对面的那个黑皮肤中年人是坎六,还有几位兄弟有事不在,艮七和坤八是排行最小的两个,本应坐在桌子的下手,因为与朱彪相熟了,所以特意被安排坐在了朱彪的左右。

“朱少侠,你这一路西行寻亲,其情令人感动,可见少侠用情之深,老夫自叹弗如啊,妻儿因何出走,内里一定有不少隐情吧?哈哈。”乾老大笑着端起了酒杯。

朱彪一怔,支支吾吾不想说下去。

“也罢,我们来共同干一杯,下一步,朱少侠打算到什么地方?”乾老大见朱彪不愿说,于是也不勉强,一口喝干杯中之酒。

“天门山。”朱彪仰起脖子也一饮而尽。

乾老大有意无意的望了朱彪一眼,说道:“湘西天门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在那里可是不太安全啊。”

几杯落肚,朱彪脸色红了起来,紧接着连话也多了。

“唉,都是那个吴道明和白发老尼给害的,若不是他俩弄丢了我的儿子,我也不至于跑了这么多路。”朱彪发起了牢骚。

“白发老尼?”乾老大心中暗自警觉起来。

“就是他们俩个乱搞男女关系,结果孩子被刘今墨抢跑了,乾大哥,你说说,两个人年纪都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那样勾勾搭搭的呢?”朱彪忿忿然的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这要看他俩的相貌,有的人洁身自好,有的呢就有失检点,你说说他两人的相貌,待老夫为其相相面。”

朱彪讲述了吴道明和无名师太的相貌与来历。

乾老大眼睛看着艮七和坤八,两人点点头,表明了朱彪所说的正是在秦人谷中袭击他们的人。

“嗯,按照你说的相貌,那老尼姑晚年出轨,确实与其面相有关,你说的那个姓吴的是否就是人称岭南第一风水大师的吴道明?”乾老大问道。

朱彪说道:“刚开始说是个广东来的作家,后来才知道,就是你说的那个什么风水大师。”

“怪不得呢,原来是他。”乾老大自言自语道。

第一百一十章

“大哥,你认识那个岭南的吴道明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说道:“我听师父说起过,南派形势宗当属这个吴道明了,似乎与师父颇有些渊源。”

艮七和坤八也端起了酒杯,与朱彪碰杯,感谢一路上的帮助与照顾,朱彪又是几杯下肚,脸上已经变成猪肝色了。

“朱少侠,那个白发老尼是什么来路?”乾老大接着问道。

朱彪醉醺醺的说道:“她呀,是婺源文公山无名庵里的老尼姑,只是武功好些,念佛都是假的,要不然怎么守不住贞节,和那吴道明好上了?”

乾老大略一思索,对朱彪说道:“他们两个人还在江西么?”

“不,他们也去了天门山。”朱彪开始打哈欠了。

“他们去天门山干什么?”乾老大追问道。

“找寒生。”朱彪的眼睛已经睁不开了,声音越来越小。

“寒生是谁?”

“医生。”

“找医生做什么?”

“他俩中……毒了……”朱彪发出了鼾声。

乾老大沉吟了片刻,挥了挥手,说道:“老六,把他扶下去好生安歇,此人对我们有用。”

黑面皮坎六答应了一声,扶朱彪去厢房里休息。

乾老大半天没有言语,面色郑重。

“大哥,你在想什么?”震四问道。

乾老大缓缓说道:“秦人谷里遇到了吴道明,他们又要去天门山,这不像是偶然的。七弟八弟,你们与他俩交手的时候,感觉他们是像中了毒的样子么?”

艮七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吴道明是有点像,他使了一招铁板桥功夫,不过没能起的来就趴下了,那个白发老尼绝对不是,她的真气十分充盈,否则也不会那么容易就伤到我们。”

“嗯,看来这个寒生倒是个神秘的人物呢,七弟八弟,你俩就同朱彪睡在一起,尽可能的从他的嘴里多掏出些东西出来,尤其是那个叫寒生的人。”乾老大吩咐道。

“是。”艮七坤八齐声应道。

乾老大端起酒杯,对大伙说道:“七弟八弟辛苦了,大哥敬你们一杯。”说罢一饮而尽。

震四饮干了杯中酒,说道:“大哥,兑二哥、离三哥和巽五他们还没有消息么?”

乾老大说道:“他们在天门山一带已经侦察一段时间了,上次传回来的消息说,鬼谷洞内隐藏着一位高人,名叫湘西老叟,据说武功深不可测,我怀疑,此人是否就是野拂宝藏的看守人。”

震四又倒上了一杯酒,一饮而尽,说道:“大哥,以我们弟兄八个的武功与巫术修为,不必惧怕一个什么老叟吧?”

乾老大盯了他一眼,说道:“凡事不可轻敌,总之一句话,野拂宝藏的看守人绝非等闲之辈。”

震四心中仍是有些不服气,说道:“大哥,我们什么时候前去天门山?”

“明天一早启程,带上朱彪。”乾老大说道。

麻都黎明前出发,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一个小县城备齐了寒生所需的药物和器械,铁掌柜给带上的钱也基本上花光了,当他马不停蹄的返回到天门客栈时,已经是半夜时分了,他下了马就一头栽倒在了门槛上。

刘今墨将麻都扶进屋内,寒生切脉之后,说道:“饥饿加之劳累所致,不要紧,等他醒过来,喂他点稀饭。”

打开旅行袋,一股浓郁的中草药的气味散发出来,寒生清点了一下,计有干曼陀罗花一升多,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炒南星各一包,应该是足够了。包内其它的就是一些酒精、碘酒、药棉和手术刀剪之类的东西了。

“刘先生,请你温些烧酒来。”寒生吩咐着。

寒生先按照《青囊经》上的记载,取一升干曼陀罗花、生草乌、全当归、香白芷、川芎各四钱,炒南星一钱,没有药秤,好在自己经常为父亲配伍,手抓下去也都有数的。

刘今墨从灶间里找来菜刀、面板和擀面杖,王掌柜是北方人,有这些东西不足为怪。

刘今墨照寒生吩咐将所得的草药切碎,然后气贯双臂,用擀面杖硬是将那几样草药擀成了粉末状。

“寒生,这就是当年华佗所发明的麻沸散么?这小白花究竟是什么东西。”刘今墨边擀边问道。

寒生解释说道:“就是这小白花在起作用呢,曼陀罗,也叫洋金花,据说花内含有一种叫做‘东莨菪碱’的东西,是一种能够有效抑制中枢神经系统和解除支气管痉挛的抗胆碱药,它不仅能够麻醉人的中枢神经,而且还药用止咳平喘,治疗寒性咳喘、少痰之症,支气管哮喘的病人在发作期可用曼陀罗花少许,搓碎混入烟丝卷成纸烟吸,能平息气急喘促症状,但每日用量不可超过三分,否则就会引起中毒。”

刘今墨擀好后,将粉末混入温好的烧酒之中,按照寒生的吩咐,捏开残儿的嘴巴,一古脑儿的灌了进去。

“好了,残儿将会在四个时辰之内被麻醉,不会有任何的知觉,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此刻已近子时,寒生要铁掌柜将所有的油灯都集中过来,手术台就是那张八仙饭桌,上面铺了层床单,残儿被剥得赤条条的,平躺在台上,油灯放在四面,这样就消除了暗影,没有无影灯,只有土法上马,估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做的。

灯光下,残儿的身体呈现在众人面前,结实的胸肌,分成八瓣的腹肌,黝黑而光滑的皮肤,健壮的大腿……“啊!这是……”身后传来了明月的惊呼。

残儿健壮的男性躯体呈现在明月的眼前……明月的脸红了,急忙扭过身去,说道:“残儿怎么了?”

刘今墨拉明月到一旁,向她讲述了昨天深夜客栈内的那幕血腥场面,并告诉她,残儿是留下来保护她的,根据现场情况推断,残儿是为了保护她而身负重伤的。

明月怔住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寒生此刻正忙着用碘酒和酒精消毒残儿的胸腹部,右腰部看到有一大块紫色的淤血,如同脚的形状,那是莫老大揣的那一脚。

寒生叹了口气,然后先以刀尖刺入皮肤,看看麻醉的效果。残儿没有任何的反应,寒生放下心来,手术刀微微颤抖的划开他的胸腔……寒生从来没有替人开过刀,只是站在父亲身旁看见过他给人动过一些小手术,甚至连割阑尾炎都没有过,此刻给残儿开胸,那是实属迫不得已,死马当成活马医了,尽管什么体外循环系统、氧气呼吸系统那些西医的生命保障系统统统没有,更不是在无菌环境下操作,但是他确信当年华佗也是这么干的,他相信,麻沸散肯定不单单只起到麻醉的效果,一定还有其它的功效,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残儿的右侧肋骨断了三根,断骨直接斜着向上刺破了胸腔壁,已经形成了血胸和气胸,但仔细察看,内脏除右肺戳破了三个洞以外,其他的内脏倒没有伤及,真的是万幸呢。

既然破了就缝上吧,西医的手术器械不太会用,所以他事先叮嘱麻都买来了大号的缝衣针,穿上了羊肠线,不一会儿就把三个洞眼缝起来了。

寒生小心翼翼的清洗掉了胸腔内的淤血,再把肋骨复位,接着仔细的检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其他的创口,于是高高兴兴地拿缝衣针把残儿的肉和皮都一古脑儿的缝合上了。

原来手术也是挺简单的嘛,寒生长嘘了一口气,什么抗感染之类的那就简单了,在《青囊经》找个方子就可以了。

“这几天尤其要注意肋骨断裂的地方,不能做大的动作。”寒生叮嘱大家,然后众人轻轻的将残儿抬到了床上,盖好了被子。

这次办完事儿以后,看来要多学点中西医学理论和手术方面的知识,不能老用缝衣服的针来干活了,寒生想。

“寒生大哥,我的事情有结果么?”明月在一旁怯生生的问道。

寒生闻言脸一红,是啊,这种事情该如何开口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寒生想了想,对明月说道:“我先请刘今墨先生在你的涌泉穴输入些阴气,维持住你的生命,你先坐到床上去,把鞋脱下来。”

明月望着寒生,似乎有些不明白,但还是遵照寒生的意思上了床。

“咦,这不是师父吗?她老人家怎么在这儿?”明月注意到了躺在大通铺另一端的无名师太。

寒生答道:“师太中了鹤顶红的毒,我正在设法医治。”

这边刘今墨伸手捉住明月的右脚,掌心对着明月的脚心涌泉穴,全神贯注的暗运一股阴气径直灌入她的足少阴肾经。

须臾,明月突然笑将起来,其音沙哑:“哈哈,痒死我啦。”

刘今墨吃惊的望去,自己正抓着一清的脚丫,明月不见了,那丑陋猥琐的一清正对着他嘻嘻笑呢,刘今墨厌恶的放开了手。

时辰已到,明月又恢复了成了一清师傅。

寒生将刘今墨拉到一边悄悄说道:“那事儿怎么来跟明月讲呢?”

刘今墨沉吟道:“目前,这里的童子只有你一个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寒生正色道:“此事不必寻常,寒生断然是做不得的。”

刘今墨说道:“既然如此,不晓得残儿是不是童子了,即便是,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也做不成,关键是明月是否能够愿意。”

“是啊,明月对黄建国一往情深,怕是不愿意了,其实那个姓黄的为人心术不太正,远不抵残儿用情之深。”寒生思索道。

一清走过来说道:“寒生啊,都一天多了,怎么还是没见到王掌柜的人影呢?”

寒生摇了摇头,眼下还不能告诉一清,此人见利忘义,山人叔叔早就看透了,数次提醒过自己。

刘今墨在一旁说道:“他是和莫老大赶着那帮尸体一同走的,说可能要些日子了。”

“说话不算数。”一清嘟囔着走到东屋去睡了。

寒生走到吴道明和师太身边,望着他俩昏迷的样子,说道:“开始驱毒吧。”

刘今墨担心的说道:“鹤顶红是世上三大剧毒药之一,江湖上闻之色变,可能不那么容易驱除。”

寒生静下心来,自古以来,历朝历代都有名人死在鹤顶红上面,也曾演绎出不少戏文,如“窦娥冤”里张驴儿他妈,“苏三起解”里的富商沈洪和武大郎都是死于鹤顶红,据说中此毒之人连骨头都是黑的,可见毒性之烈。

《青囊经》上对这种常见剧毒记载了专门应对解毒之方,对急性中毒者,“以速灌金肢可解。”

寒生苦笑了,何谓“金肢”?唉,又是“人中黄”。

寒生在学校上常识课的时候,因为本地产红信石,所以老师特意讲过以氢氧化亚铁解信石之毒的常识。

当地工厂使用石灰来中和酸性废水时,生成大量的氢氧化亚铁和氢氧化铁沉淀物,具有很强的吸附和凝聚能力,能通过吸附和凝聚作用从废水中去除三氧化二砷等杂质。生产实践证明,石灰中和法除砷效率一般可达99%,三氧化二砷就是砒霜了,也就是鹤顶红,化学成分是As2O3。

据说西医在解砒霜之毒时除催吐和洗胃外,都是采取服用氢氧化铁制剂来中和三氧化二砷的。

华佗使用的则是更加方便易行的“人中黄”。看来,人的粪便里面还有不少鲜为人知的秘密呢,不光只是大肠杆菌那么简单。

《青囊经》上应对鹤顶红慢性中毒的方子是:白蜚为药,地浆水为引,按时辰服用。

这倒是容易办到,喂给两个老人家吃药,也不用那么恶心了。

寒生的眉头舒缓了。

刘今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道:“当年在京城的一次酒会上,我听人家说起过,法国总统拿破仑战败被囚禁在一座小海岛上时,每天的饮食中就是没人投下了少量的鹤顶红,慢慢积累最后死于砷中毒。”

寒生点点头,说道:“大凡中毒,必须先要知道中的是何种毒,然后才能对症下药。世界上大概只有中国才创造出来了这么多五花八门的杀人毒药,为医者就是要想尽千奇百怪的方子来解毒,这在西医是难以想象的。”

刘今墨说道:“下一步如何来做。”他对吴道明和师太并无好感,在南山灵古洞地下深处也曾伤了他俩,但是只要寒生说怎样去做,刘今墨是绝无二话的。

“刘先生,请你骑上快马,无论如何买到几斤白蜚回来。”寒生吩咐道。

“什么是白蜚?”刘今墨问道。

寒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白蜚就是中药防风,也叫山芹菜,药用其根,味甘性温,入肝、脾、肾和膀胱经,可解慢性鹤顶红毒,快去快回。”

刘今墨应声出门,一溜儿马蹄声响渐渐远去了。

寒生回到了床前,默默地望着残儿,心中暗暗祈祷着,希望他快点好起来,看来还得搞点药,加快残儿的复原才是,之后,若是残儿能够与她一起的话,也不枉其冒死救明月一场。

这边则显得幸福的多了,吴道明与师太尽管昏迷着,却依然手拉着手,虽说是暮年得遇知己,却竟也是爱的轰轰烈烈,世事真的是难料啊。

就在这时,寂静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寒生走到门口向外望去,月光下,数骑马已至客站前,为首的一瘦高青年人高声叫道:“老板,可有房间么?”操的是一口的北方口音。

天门山树林后面的吊脚楼前,月光下,梅小影婆婆正在专心致志地手托巨蚌壳,对着月亮取方诸水。

天门山老祖在一旁帮忙,他俩轮流的以手掌摩擦着蚌壳产生热量,然后再对着月亮冷却,蚌壳内壁上凝结了几滴露珠,小影小心翼翼的将那露水收集在一个小羊脂瓶中,然后周而复始,他俩已经专心致志地干了几个时辰了。

月亮西斜的时候,小羊脂瓶已经基本快要满了,梅小影长舒了一口气,看看差不多已是寅时了,于是从衣袋里掏出两粒金龙子放入了羊脂瓶中,好了,这样子浸泡到卯时,于黎明之前用以洗眼,就可以复明那只盲眼了,婆婆高兴的伸直了腰。

老祖酸溜溜的说道:“这东西能有用么?那寒生只不过是个黄毛小子而已,连湘西老怪物不也都是束手无策的么?小影,你真的会带那小子去见他?”

梅小影把脸一板,厉声道:“不是说好了不要再提他了么?”

“是是,我是怕那老怪物欺负你嘛。”老祖唯唯诺诺的说道。

秋夜寒凉,星河寂寥,老祖关心的说道:“小影啊,风冷小心着凉,我们回屋去吧。”

婆婆没有理睬他,回想起当年也是这么一个秋高月明的夜晚,自己从那皮货商的体内出来,徘徊在月湖边上,难以忍受的痛苦与寂寞,万念俱灰,了无生趣,最后一投栽进了冰冷的湖水里。

是那老东西救了她,她第一眼看见他时,就吓了一跳,她从他的怀里挣扎出来,仔细地打量他,浑身一丝不挂,长长的白发垂肩,白眉白须,全身的皮肤雪白,像是透明的,皮下的血管青筋一根根的纵横交错,只是那双目炯炯有神。

“你是人么?”她当时战战兢兢的问道。

老东西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天门山下,鬼谷洞中,湘西老叟,便是在下。”

“你怎么不穿衣服呢?”小影的眼睛躲开了湘西老叟的下体,红着脸说道。

老东西不知羞耻的说道:“老叟已经光腚多年了。”

小影听他说的有趣,不由得莞尔一笑。

正是这一笑,动摇了湘西老叟已经抱守了八十年的童子壁垒,他顿时心神一荡,由此决心帮助于她。

“你是肉尸?有多少年了?”湘西老叟问道。

小影见自己的身份已被认出,于是便点头承认了自己已死十余年了,并将她的不幸身世原原本本的说给了湘西老叟听。

湘西老叟听罢之后,脸上慢慢发胀,变得绯红,他已经从心底里喜欢上了这具香艳肉尸。


第一百一十二章

梅小影提出了自己的条件:湘西老叟必须答应替自己除掉凤凰城的仇家。

湘西老叟答应了小影的要求,同意铲除她的仇家,不过要在他俩阴阳结合之后。

小影随湘西老叟来到了鬼谷洞内,埋在了夜明砂下三天三夜,完成了阴阳媾和,她从肉尸回到了中阴身,然后恢复到了正常人,同时,她怀孕了。

湘西老叟数天后潜往凤凰城,却发现小影的仇家已经于一年前满门被灭了,不知何人所为。既然仇家已死,小影也就再无牵挂,就与湘西老叟生活在了一起。

长期居住在鬼谷洞内实在是令人窒息,小影坚决要求出洞去生活。

于是,湘西老叟在僻静的月湖边上盖了一间小木屋,每夜自月湖中潜出来,与小影同房,还顺手抓条鱼上来,两人一同煮鱼、饮酒和赏月,倒也其乐融融。白日里养花种菜来打发时间,生活无所拘束。

小影的肚子慢慢的大了起来,湘西老叟来的时间却越来越少了,有时一连数日都见不到面。

就在这时,降祖出现在了小影的面前。这是一个胖胖的黑苗人,和蔼可亲,好像从来都没有脾气似的,整天笑呵呵的,还会讲一些奇闻轶事逗小影开心。

降祖竟然珍藏了无数的好酒。

小影同湘西老叟在一起的时候,开始感到索然寡味,而与降祖则截然不同,以后的事情就很自然了。

一个阴雨连绵的夜晚,已经半个月没来小木屋的湘西老叟突然不期而至,终于发现了降祖睡在了小影的床上。老叟勃然大怒,正欲痛下杀手掌毙降祖的时候,小影挺身而出,以死相狭,湘西老叟没有办法了,只能悻悻离去。

数日后,湘西老叟再次潜出月湖,一把火将自己与小影共同搭建的爱巢--小木屋烧了个干干净净。

小影彻底绝望了,与降祖当夜就走了,去到了天门山上降祖的吊脚楼,两人终于正式同居了。

“小影,你在想什么?已经卯时了,天很快就要亮了。”老祖在小影的耳旁柔声说道。

黎明前,梅小影按照寒生的交待,开始用浸泡过金龙子的方诸水轻轻的清洗自己那只失明了多年的青风内障眼。

天门山老祖在一旁默默地看着。

青风内障是苗疆的叫法,中医分属五风内障范畴,绿风内障,类似于原发性闭角型青光眼;青风内障,类似于原发性开角型青光眼;黄风内障,类似于绝对期青光眼;黑风内障,亦类似于闭角型青光眼;乌风内障,类似于开角型青光眼或继发性青光眼。

西医称之为青光眼,原因为眼内压调解功能发生障碍,迫使眼压异常升高,因而形成视功能障碍,并伴有视网膜形态学变化的疾病。因瞳孔多少带有青绿色,故有此名。

目前,中西医药物治疗的效果都不是十分的理想,一般西医采取的是手术治疗。

其实眼的内部压力--眼内压--取决于房水的量。眼睛的房水系统,可以象水管总是打开的水槽,眼睛的引流管道就象与水槽连接的排水管道,知果水槽正常工作,从水管出来的水顺利迅速地从水槽排出,房水生成量应正好等于房水的排出量。绿青黄黑乌,五风内障的产生是眼内压异常升高所致,而眼内压升高通常是由于眼的泵系统异常引起,排出管道堵塞或被覆盖,而睫状体不断地产生房水。换言之,水管还开着,而水槽的排水管道却被堵塞,积聚在眼内多余的房水压迫眼睛的最薄弱点,就是眼后部的视神经。如果长时间过高的眼内压,将损害部分视神经,这种损害早期表现为视野部分损害,而发展到最终将失去视力。

天下植物对人体的器官所起到的作用,是无法用当代科学来进行解释的,因为近代物理化学以及生物科学的发展无非区区两百来年而已,还远不能揭示自然界植物类的所有未知成分以及其对人体所产生的奇妙药理作用。

就像是人中黄,在科学的定义上,只是一坨屎,而在寒生的手里却是可以治疗许多疑难杂症的良药。

金龙子内含的某种特定成分溶解到了方诸水中,进入到了婆婆的眼睛里,竟迅速有效的疏通了已堵塞房水排泄的管道,眼内压降了下来,恢复到了正常,虽然视网膜毛细血管长期受眼内压所挤迫而闭塞,血流恢复正常还需要一些时间,但是,婆婆的眼睛毕竟可以视物了。

黎明的太阳升起了,又大又红,婆婆的脸上也随着显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月下的天门客栈,秋风习习,寒生禁不住打了个冷战。

为首的那个年轻人飞身下马,此人正是震四,北方风水巫师中排行第四位。

“老板,有客房么?”震四走近前来再次问道。

寒生踌躇着,自己也是住店的客人,如何回答是好呢?看着这些人个个劲装打扮,似身怀武功般。

“寒生!是你呀……”后面走上一人,月光下瞅的分明,竟然是朱彪。

“咦,朱彪,怎么会是你?”寒生喜出望外,这可是他乡遇故知了。

朱彪也是兴奋的很,见到了寒生,应该有菜花和才华的消息了。

“寒生,知道菜花和沈才华的消息么?”朱彪忙不迭的问道。

寒生点点头。

乾老大下马上前,仔细地打量了寒生一番,他是北方风水巫师中的老大,相人自有一套。

大凡观人之相貌,先观骨格,次看五行。量三停之长短,察面部之盈亏,观眉目之清秀,看神气之荣枯,取手足之厚薄,观须发之疏浊,量身材之长短,五官之有成,取五岳之归朝,观阴阳之盛衰,辨形容之敦厚。

乾老大点点头,此人面容敦厚,神气清灵,明明洁洁,久看不昏,乃是一个心地纯朴、气节高尚的青年,相比之下,那朱彪纯粹是一猥琐小人。

“这位老先生,寒生也是住店之客,店掌柜出门需数日可归,东屋有空,请进来看看吧。”寒生见乾老大面目和蔼可亲,顿生好感。

乾老大微微一笑,迈步走进东屋,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心中暗道,好大的血腥气啊。

寒生说道:“你们可以先住下,掌柜的回来后再结帐,不知你们要住几日?”

“只得数日而已。”乾老大是老江湖了,讲起话来可进可退。

东屋里的油灯都已经集中去了西屋,借着西屋散射过来的光亮,一清揉了揉眼睛从大通铺上抬起身来,迷迷糊糊的问道:“王掌柜回来了么?”

寒生说道:“一清师傅,到西屋去睡吧,这屋来客人了。”

一清看了看这几位彪形的北方大汉,极不情愿的爬下了床。

乾老大眉头一皱,寻思道,此人生得如此丑陋,印堂一股青气,甚是不祥。

“吴先生和师太也都在这里啊!”西屋里传来了朱彪的惊呼声。

寒生听见喊声对乾老大说道:“你们先安歇吧,不打扰了。”说罢走回了西屋。

震四双目探询着望着乾老大,乾老大点了点头,震四走出房门,迈步进了西屋,眼前的状况令他大吃了一惊……西屋的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师太,一看便知都是重伤在身,桌子上血迹斑斑,还有手术器械和染血的棉球等。

“这是……”震四问道。

寒生回答道:“刚刚做了个手术。”

震四说道:“我是来找油灯的。”

寒生抱歉的笑了笑,拿过盏油灯递给了他,震四道谢后返回了东屋。

乾老大听震四说了西屋的情况,沉吟半晌,说道:“目前情况未明,切不可轻举妄动,此屋血腥气太浓,这里像是发生过一场屠杀。”

震四说道:“他们在那屋动过手术,会不会是那儿的血腥气飘过来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绝对不是,我还感觉到了一种尸体的腐气,还有那个叫做一清的丑八怪,似乎有鬼魂附体,一脸的秽气。”

“大哥,老七老八与那白发老尼俩人交过手,他们若是醒过来一定会认出来的,要不要我先下手将其除去?”震四霍霍欲试道。

乾老大摆摆手,说道:“不必,巽五,你照顾好他俩,我与老四到外面看看。”

乾老大和震四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震四先去照料好马匹,乾老大独自一人走出了院子,之后回过头来再仔细观看天门客栈,心中却是暗暗吃惊。

此客栈三间草房的长方形状竟然像是一具棺材,房后一座土形小靠山浑圆无树,像极了坟丘,上面蓬蒿萋萋,好似荒冢一般,而周围的山形又是箭拔弩张的金形山,秋风刮过,隐约鬼哭之声。天门客栈四个大字写在了一块木匾上,竖着立在门上,如同一块灵牌,大门又是开在东北方艮位,那是鬼门。

这一定是一间湘西传统的赶尸用的“死尸客栈”了,此客栈若是活人入住则是大凶,会有血光之灾。但是按此房的布局,即使是用于接待尸体的“死尸客栈”,也是相当之凶险的,搞不好会危及屋主人的性命。

震四安顿好马匹,走过来说道:“大哥,你们都去歇息吧,我来值夜。”

乾老大点点头,说道:“好吧,我再过西屋瞧瞧。”

进到了西屋,果然血腥刺鼻,大通铺上睡着几个人,那位白发老尼与一老者并排躺在床上,竟然还手拉着手,看来关系的确暧昧。

“您老先生还没休息啊。”寒生见到乾老大说道。

乾老大笑笑,说道:“老夫闻着一股血腥气,所以过来看看,小兄弟是位郎中?”

寒生道:“跟父亲学了点祖传医术,不值一提。”

乾老大干咳两声,笑道:“那两位是情侣么?”

寒生回头望望手拉手的吴道明和师太,说道:“是的,他俩现在中了毒,还在昏迷之中。”

“他们中的是什么毒?”乾老大关心的问道。

“鹤顶红。”寒生回答。

乾老大颇为吃惊,看着寒生说道:“看你的样子年纪轻轻,竟然能医鹤顶红之毒,祖上定是国医圣手了。”

寒生谦虚的说道:“家乡赣北山里出产红信石,因此多少懂一点解毒之法,老先生贵姓?”

乾老大说道:“老夫姓乾,叫我乾大哥好了。”

“我叫寒生,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寒生指着床上的一溜儿人说道。

“你们自江西来到湘西是做生意么?”乾老大故意问道。

“不,是找人来的。”寒生回答道。

“找人?”乾老大仿佛很惊讶。

寒生感到这老人挺善良的,便告诉他是来天门山找湘西老叟的。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听这名字好奇怪啊,找到了么?”

“找到了。”寒生回答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请原谅老夫的好奇,老夫是关东吉林农安黄龙府的一名郎中,此次南下湘西寻医访药,原本亦想结识中原同行,如有唐突之处,还请谅解。”乾老大说道。

寒生一听老者也是医生,凭空增添了几分亲切,说道:“原来乾先生也是郎中,失敬了。”

乾老大微笑道:“关东苦寒之地,气候恶劣,植物种类不及中原繁多,尤其湘西深山老林之中,可能有老夫要找的鬼尸覃。”

“鬼尸覃?”寒生还从来没有听说过。

乾老大看到勾起了寒生的兴趣,于是便进一步解释说道:“鬼尸覃生长于古木之阴,不见阳光,找到后迅速连根拔起收入瓦坛之中,封好后埋于阴土中,十年之后再来取出,若是烂掉了,则废弃不可用,若是化为清水,就成功了。一般来说,十坛能够有一坛可用,就算是不错了。”

寒生一听,这种东西连《青囊经》上都未曾记载,看了世上真的是无奇不有,于是连忙催问道:“鬼尸覃有什么药用价值呢?”

乾老大说道:“鬼尸覃化成的水,称之为‘还魂露’,专门施用于中阴身,几滴便可以还魂醒来。”

“世上竟有如此神奇的草药,炮制方法又是如此独特,中草药里真的是博大精深啊。”寒生赞叹道。

乾老大微笑不语。

寒生再接着问道:“鬼尸覃是什么样子的?”

乾老大心想,要像取得寒生的信任,必先要投其所好,从他感兴趣的医药方面着手。

“鬼尸覃实际上是一种菌类,长相独特,一根独茎破土而出,高约七寸,顶上状如男人的龟头,龟头上有人面图案,十分逼真,有胡须的男面为阳覃,女人面的是阴覃,两种覃要分别装入瓦坛之中,不能混装,否则药性尽失,与普通清水无异。使用时,男症用阴覃水,女症用阳覃水,阴阳相吸引,方可醒转,若是搞反了,便一命呜乎了。”乾老大用心的解释道。

“天地之间竟然生成此类绝品,白昼与暗夜,男人与女人,电磁的两极,看来世上万物都是离不开阴阳的啊。”寒生深有感触地说道。

“鬼尸覃的生长环境要求也是怪异至极。”乾老大接着说道。

“如何怪异?”寒生彻底为这种奇特的植物所折服。

“凡是有鬼尸覃生长的地方,其地下必埋着有尸体,而且是裸尸,就是没有棺墓和石灰的,正常坟墓对棺材和尸体均进行过石灰等防腐处理,是生长不出来鬼尸覃的。裸尸在地下腐烂分解,寄生男尸身上长出来的菌株是阳覃,女尸身上是阴覃,还有一种最奇特的覃,不过老夫从来也不曾见过。”乾老大神秘的说道。

“什么更奇特的覃?”寒生的兴趣越发浓厚了,也对这位关东来的郎中分外钦佩起来。

乾老大悄声道:“阉人覃,是长在太监尸体上的鬼尸覃,你想想,历朝历代的太监至死都是生活在禁宫之中,埋葬在深山野林之中的简直是凤毛麟角,而且又要符合古木之阴,不见阳光,并得一定是裸葬,所以世上难得一见。”

“阉人覃的药用也同样奇特么?”寒生饶有兴趣的问道。

乾老大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连老夫也不知了。”

寒生的脑海里浮现出鬼尸覃的模样来,真的可以与天蚕里面的白陀须媲美呢。

“寒生小兄弟,又没有兴趣一同随老夫在这天门山的背阴老林中寻找鬼尸覃?”乾老大提议道。

“不行,我得先将他们治好。”寒生为难的说道,他从心底里是非常想见识一下这种神奇的植物的。

“湘西老叟是个什么样子的人呢,听你一说这个名字,倒也勾起老夫的兴趣来了。”乾老大说道,欲取先与,他看出寒生不是有心计的人,所以自己先讲了一段鬼尸覃,寒生反过来也会回答他的提问的。

果然,寒生中计了。

“湘西老叟是一个很老的人了,已经有130多岁了,住在鬼谷洞里,从不出来,也不见外人,不过倒是挺和蔼的,也通情达理,就是不穿衣服,赤身露体的。”寒生笑着说。

“他会武功么?”乾老大问道,这点非常重要。

寒生想了想说道:“应该是极高的,他会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武功?”乾老大趁热打铁的追问道。

寒生笑了笑,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了。”

乾老大感觉不能再继续追问下去了,于是说道:“时候不早了,老夫也有些困顿,先去休息了。”

寒生送乾老大出了房门,乾老大拱手告辞。

天门山下,妮卡一头潜入月湖中,钻入了水下的秘道,沿着台阶攀上,来到了鬼谷洞内。

“师父,我来了。”妮卡朝着湘西老叟拱手施礼道。

湘西老叟点点头,说道:“最近只有寒生他们一批人来到天门山附近么?还有没有发现其他可疑的人?”

妮卡回答道:“师父,没有发现其他的。”

“好,你给我继续盯紧寒生他们,看看他们究竟还有什么企图。”湘西老叟吩咐道。

“是,师父。”妮卡应声道。

一清早,东屋的北方人就起来弄起了早餐,炊烟袅袅。

寒生几乎一夜没合眼,一会儿看看残儿的伤势情况,一会儿又把把吴道明和师太的脉象,心中巴望着刘今墨早点返回来。

灶间的香气飘到了西屋来,寒生过去一看,原来北方人在烙葱油大饼,乾老大撕了半张递过来,果然是又脆又香。

“你们今天要去寻找鬼尸覃么?”寒生问道。

乾老大点头道:“嗯呐,可能回来的会晚些。”

寒生真的想去见识一下鬼尸覃的样子,但是实在走不开,只能悻悻的回到屋里。

屋内的人们还在睡着,朱彪昨晚也是在这边,寒生告诉了他,沈菜花抱走了才华,母子应该无恙,待吴道明和师太身体好了以后再同去寻找。

朱彪也将自己的遭遇讲给了寒生听,孟祝祺派孟五两人要在卧龙谷中杀自己,后来被金头鼋所救,那两个贼人均被金头鼋们所吞食了。

寒生听罢一时唏嘘不已。

北方人出门了,包括那两个瞎眼的,一共是五骑马,刚刚离开客栈,乾老大就看见一匹快马一溜烟儿似的朝这面飞驰而来。

来骑擦肩而过,乾老大一个照面,便已暗自吃惊,此人清癯干练,鹰鼻炯目,看来武功不弱,而且是径直奔客栈而去,心中不免狐疑起来。

“大哥,让我去瞧瞧。”震四看出乾老大的疑虑,开口说道。

乾老大微微一笑,说道:“不必了,回来时自然就知道了。”

震四前面开路,乾老大一行人绝尘而去。

刘今墨也注意的看了一下这几个人,以自己多年的江湖经验,发觉这几个人不但身怀武功,而且一身的邪气。

客栈到了,刘今墨翻身下马,急匆匆地走近了西屋内。

“防风买到了。”他说着将一布包递给了寒生。

寒生解开了布包,里面全是根状的防风,呈长圆柱形,下部渐细,有的略弯曲,长不足一尺,有手指头般粗,根头部有明显密集的环纹,称作“蚯蚓头”,木质部浅黄色,称为“菊花心”,寒生点点头,这是上好的内蒙“关防风”。

“在一位老中医家里搞到的。”刘今墨说道。

“累了吧,先休息下。”寒生说道。

刘今墨沉吟道:“方才来客栈的路上,看见五个骑马人从客栈这边出来,好像皆非善类。”

寒生说道:“他们说是北方前来湘西采药的,就在你走后不久到的,都住在东屋,对了,他们是和朱彪一起来的。”

“哦,朱彪同他们一道?”刘今墨望见了在床上打着呼噜的朱彪。

“他是来找沈菜花和沈才华的。”寒生说道。

刘今墨点点头,说道:“此药如何使用?”

寒生说道:“防风需研成粉末,以地浆水为引,一人一两,服下即可解毒。”

“神医在么?”此刻,门口有人朗声大叫。

客栈门前站着梅小影婆婆和天门山老祖,老祖手中抱着一大坛酒,就是上次同刘今墨喝剩下的那坛明代杂粮酒。

寒生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门口,身后紧随着刘今墨。

梅小影婆婆满面喜悦的望着寒生,那只清风内障眼已经清澈如水了。老祖下巴指了指酒坛,对刘今墨挤了挤眼睛。

“小神医,金龙子和方诸水果然神奇无比,婆婆今日特来道谢。”梅小影笑容满面道。

寒生忙请夫妇二人进屋里坐。

“这是……”婆婆见床上躺了一堆人,惊讶的问道。

“他们都是我的朋友,我在给他们治病。”寒生说道。

此刻,麻都、一清和朱彪都已经醒了,忙起身并迅速的清理打扫了一下,把屋里弄干净,然后出去做早饭。

“寒生,婆婆答应你的事,今天就可以去了。”婆婆说道。

“我已经见到湘西老叟了。”寒生将前天晚上入洞并见到老叟的情况大概的说了一遍。

“那老怪物还是光着腚,一丝不挂么?”老祖不无讥讽道。

寒生点点头,有些不解的问道:“湘西老叟为什么不爱穿衣服呢?”

婆婆说道:“你看到洞内石壁上的岩画了么?”

“看到了,有好几十幅呢。”寒生回答。

“一共三十六幅,那就是‘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图解,是当年鬼谷子隐居洞中时领悟所创,开中原武学内家功法之先河,端的是无比厉害。可是有一点,练此功须全身赤裸,方便气出入毛孔,你看图上的飞天人形均是赤条条的。”婆婆说道。

寒生点头道:“嗯,我想当年鬼谷子隐居在洞里时,大概也是一丝不挂的。”

“练了这功有什么用处?总不能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中光着屁股与人厮杀吧?我敢说,老怪物要是那样出来的话,政府公安机关定会将其拿下,扭送精神病院的。”老祖嘲讽道。

婆婆把脸一板,厉声道:“你不要打岔,影响我和寒生的谈话,你去跟今墨喝酒去吧。”

老祖嘿嘿一笑,一手拉住刘今墨,便要去找杯子。

刘今墨笑了笑说道:“现在还不行,我要帮寒生研药。”

老祖道:“研什么药?”

“防风研成粉末,医治床上的那一对老鸳鸯。”刘今墨自己虽不守身,但见吴道明和师太大半辈子都已经过去了,此刻破身实属不值。

“我来帮你。”老祖说道,轻飘飘的一阴掌奔桌子上的防风拍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防风根部“蚯蚓头”裂开了几道细纹,寒生以手指头捅了一下,里面的木质竟然已经化为齑粉……寒生惊愕不已,这天门山老祖的武功竟然如此匪夷所思,令人眼界大开。

刘今墨心下暗自赞叹,阴掌果然名不虚传,其力之柔竟可将坚韧的木丝断为粉末,看来这老祖阴掌功力的火候已足十成。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你们去吧。”

老祖欢天喜地的拽着刘今墨到后院子里摆上桌子,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酒坛。

寒生找来了一把铁锹,在客栈大门外的一处空地挖起了土坑,梅小影笑咪咪的站在一旁看着。

不一会儿,直径一尺余,深两尺的土坑挖好了,麻都提来了一桶清水,按照寒生的吩咐倒入坑中,之后不停的舀起倒下。

“这就叫做‘地浆水’,做药引时,有的病要分时辰,如‘子时地浆水’、‘午时地浆水’等等,个别的病症需要几个时辰混合的地浆水,有的相生相克,有的相合相冲。例如,寅午戌和火局水,巳酉丑合金局水,申子辰合水局水,辛卯未合木局水,主要是由生旺墓三方合成。”寒生向麻都解释道,其实这里面已经包含有《尸衣经》的内容了,而寒生是在不自觉中融会贯通的。

“这也是五行制衡的原理么?”麻都问道。

“是的,中原医术贯穿了易理,天地人相通,也就是人与自然的不可分割性。”寒生说道。

“解不同的毒也需要不同时辰的药引子,是么?”麻都刨根问底道。

“是的,我用辰时土地浆水为引,克制他们的鹤顶红坎毒,正是应用五行之中土克水的原理。”寒生解释道。

“噢,我明白了。”麻都高兴的说道。

寒生也挺高兴,他又接着道:“这就像子午流注一样,人身体上的所有穴位都是分时辰闭合的,当代的很多针灸师只会按图索骥,找到穴位就下针,不论时辰,也不理穴位是否是处于闭合状态之中,这样扎下去就起不到任何作用了,这也是针灸术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哦,子午流注,以前曾听说过,寒生能说得细点么?”麻都急切地说道。

寒生回忆着《青囊经》上所记载的原理,想了想,说道:“人身之气血流出入皆有定时,气血循环,时穴开阖,血气应时而至为盛,血气过时而去为衰,逢时而开,过时为阖,泄则乘其盛,即所谓刺实者刺其来,补者随其去,即所谓刺虚者刺其去,刺其来迎而夺之,刺其去去随而济之,按照这个原则取穴,疗效自然大不相同,这就是子午流注了。”

麻都听了似有感触道:“原来时辰如此的重要啊。”

寒生说道:“子时一刻,乃一阳之生,午时一刻,乃一阴之生,故以子午来分。岁有十二月,日有十二辰,子午为经,卯酉为纬。以一日分为四时,朝则为春,日中为夏,日入为秋,夜半为冬,得天时而调之。”

寒生自己此刻也是才真正的明白了许多的医理。

麻都在寒生的指导下,舀出两碗辰时土地浆水,每碗倒入一两防风齑粉搅拌均匀,给无名师太和吴道明分别灌了下去。

“需要多久的时间可以毒解?”麻都问道。

寒生回忆了一下,说道:“辰戌相冲,两土互冲,克力越强,坎毒可解,戌时可以醒过来了,就是晚上七至九点之间吧。”

梅小影婆婆笑咪咪的插嘴道:“这么说,整个白天都没有事了?”

寒生点点头。

“我要带你去个地方。”婆婆说道。

寒生疑惑道:“是鬼谷洞么?湘西老叟我已经见过了,不用去了。”

“我们不去那怪物那儿,而是去另外一处地方。”婆婆故作神秘的说道。

寒生沉吟道:“婆婆,这里需要人保护他们,我担心昨晚住店的那些人,刘今墨说他们身上带有股邪气。”

婆婆高叫一声:“老祖!”

“哎,来啦。”天门山老祖满身酒气颠颠的跑了过来。

“你俩就在这屋里喝,负责保护这些病人,知道了么?”婆婆严厉的说道。

“是,我知道啦,”老祖脸色显得有些委屈,悄声问梅小影道,“你们还是要去老怪物那儿?”

“你不要问,这是我同寒生的事儿。”婆婆脸一板,说道。

天门山老祖讪讪的去了。

“有老祖和刘今墨这天下两大高手在屋里,你就放心吧。”婆婆说道。

寒生方才看到了老祖的那极厉害的一章,试问天下已无人能及,再加上刘今墨,他不但是江湖上绝顶高手,而且江湖经验老道,这样子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但寒生的心里总有一种揣揣不安的感觉,自己也说不上来。

寒生吩咐麻都以及铁掌柜和伙计多加留心,自己和婆婆出去一趟。

“要我陪你去么?”刘今墨不放心的说道。

“不用啦,你陪老祖喝酒吧,你俩在我会比较放心。”寒生说道。

朱彪走上前来,朗声道:“寒生兄弟,有我朱彪在,你就放心去吧,我会一直等到吴先生醒来好去找菜花和才华。”他虽然心中怨恨着刘今墨当时抢走了才华,引出了这么多的麻烦事儿,但是目前大家同心协力找人要紧。

寒生诧异的望了望朱彪,心想这朱小队长勇气倒是可嘉,只是没啥能耐。

朱彪的手轻轻的摸了摸腰间的手枪,心里面却道,有了狗牌橹子,我朱彪就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了。

告辞了众人后,寒生便同梅小影婆婆离开了天门客栈,向天门山深处走去。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另外的一条山道上,一头小毛驴晃晃悠悠的朝天门客栈方向而来,毛驴上面坐着一个扎着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

小毛驴来到了天门客栈前,麻都从门内看见走了出来。

老太婆看上去年龄已经不小了,总是在八十岁往上,满脸的皱纹,下巴两侧的老皮都耷拉下来了,耳朵上带着两只大大的银耳环,脑后挽着髻,扎着一条绣着大红牡丹花的鲜艳粉色头巾,在这绿色的深山老林间显得格外的醒目。

这老太婆生着一双小脚,套着一双尖尖的黑色小布鞋,鞋面上也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鲜艳欲滴。

老太婆见了麻都微微一笑,满嘴除了两只门牙还在外,其它的牙齿都已经掉光了。

“靓仔,呢度有冇房间?”老太婆礼貌的问道,口音像是广东那一带的,勉强可以听懂。

麻都眨了眨眼睛,问道:“老婆婆,您是要住店么?”

老太婆愠道:“梗喺啦。”

见多识广的铁掌柜此刻走了出来,见状道:“老人家,您别生气,店里已经客满,实在没有空房了。”

“你哋啱啱冇房,我不信。”老太婆生气道,遂颤颤巍巍的从驴身上爬下来。

那老太婆瞪着刁钻的目光打量着麻都和铁掌柜,然后摇了摇头,径自朝屋里走去。

两人面面相觑,苦笑了一下,随即跟在了老太婆的身后面。

跨进门槛时,老太婆的鼻扇微微翕动了一下,便走进了东屋,犀利的目光不惹人注意的迅速扫视了一下。

“这间已经住满,人都出去了,傍晚上回来。”铁掌柜说道。

老太婆鼻子“哼”了一下,说道:“呢间唔好,好多血腥气。”

铁掌柜和麻都心中一凛,心道,这老太婆的鼻子可是真灵啊。

老太婆转身来到了西屋。

西屋桌子边,老祖和刘今墨对饮正酣,浑若不见。

大通铺上躺着残儿、吴道明和无名师太,朱彪和一清不在房内,两人在灶间忙乎着。

老太婆看了之后颇觉满意,便脱了鞋子爬上了床,然后盘腿大坐,自腰间拔出一支旱烟袋,装上了烟丝,划着了火柴,“吧嗒吧嗒”的抽起了旱烟。

“老人家,这间也已经住满了,您都看见了呀。”铁掌柜哭笑不得的说道。

老太婆根本不予理睬,自顾个的抽着旱烟。

刘今墨斜瞄了老太婆一眼,心中暗自吃惊,这老太婆身上散发着一股邪气,脸上虽然满是下垂的皱纹,但是两个太阳穴却高高的隆起,这是一位内家高手。

刘今墨继续饮着酒,来者不善啊,自己还是先静观其变吧。

老太婆抽完了那一锅旱烟,将烟灰在床帮上磕下,然后笑眯眯的望着铁掌柜。

“呢度啱啱好,阿嫲就住下了,”老太婆说道,随即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的念叨着,“十年前,阿嫲就住在呢度,时间真喺快咗。”

麻都问道:“老婆婆十年前就来过这里?”

老太婆说道:“呢嗰王老细唔通死咗?嚸解你哋系老细?”

“您认识王掌柜?”铁掌柜诧异道。

“梗喺啦,佢好畀面我啊,咿家边度?”老太婆说道。

这下子连铁掌柜也听不明白了。

“他问王掌柜现在在什么地方。”刘今墨在一旁淡淡说道。

“王掌柜出门了,还要些日子才能回来。”铁掌柜告诉老太婆道。

“哦,出咗门,”老太婆点点头,又道,“东边那间屋好大的血腥气,嗰度杀咗人么?”

铁掌柜心中不悦,这么个古怪刁钻的老太婆,问起话来却是丝毫不含糊。

“老人家,已经告诉过您了,客栈已经住满了,请您到别处去吧。”铁掌柜大声说道。

“乜嘢?阿嫲边度都不去!”老太婆怒道。

铁掌柜的火气也上来了,一把抓住老太婆的胳膊,就要往床下拖。

刘今墨心中暗道,这下铁掌柜可要吃亏了。

老太婆的另一只手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抽出了旱烟杆,铜质的烟袋锅准确的敲在了铁掌柜前胸两乳之间的膻中穴上。

膻中穴是人体108要穴之一,是足太阴、少阴,手太阳、少阳及任脉之会。此穴被击中后,内气漫散,心慌意乱,神志也会不清。

果然,铁掌柜突然“嘿嘿”笑了起来,一俯身,双手抄起老太婆的一只如三寸金莲般大的小脚凑到鼻子下面嗅了起来,嘴里还一面不住地“啧啧”有声。

老太婆并不在意,反而显得很享受,又装上了一锅烟丝,划火点燃,“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浓烈的关东叶子烟的辣味儿弥散在空气中。

麻都望着铁掌柜的样子,惊讶得目瞪口呆。

刘今墨与老祖继续饮酒,恍如不见。

麻都本身与铁掌柜有隙,索性站在一旁看着热闹,脸上也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铁掌柜似乎觉得老太婆脚上的袜子碍事,于是用手除去那只臭烘烘的袜子,直接将鼻子贴上去连嗅带吻。

那伙计一看掌柜受辱,怒火中烧,一步强上前去,一掌拍下,准备震开老太婆的小腿。

当他的手还未触及老太婆的小腿,自己的膻中穴上也中了一烟袋锅。

那伙计的面孔突然变成了傻笑,迫不及待的抢过老太婆的另一只脚,扯去了袜子,直接将那裹变了形的脚趾送进口中吮吸起来,仿佛味道还不错。

刘今墨一面饮酒,心中一面暗道,这老太婆的点穴手法十分的怪异,而且其中伴有某种的巫术的成分在里面,奇怪的是,自己却丝毫瞧不出来。

就在这时候,一清正好走了进来。

“唉呀,好恶心啊,让人如何吃得下去饭呐?这老太婆的小脚好臭!”一清大声叫了起来。

老太婆一见一清,不由得眉头一皱,此人生得实在是丑陋之极。

“你不中意佢哋咁样?咁好,就系你来搞掂(你不喜欢他们这样子,那好,就由你来搞定)。”那老太婆恶狠狠的说着,突然手臂暴涨,烟袋锅朝着一清的前胸点去。

“够了!”刘今墨突然出手,食指一弹,钢质的指甲闪电般的飞出,射向那奔一清而去的烟袋杆,这是新装上的指甲,原来十指上的指甲都已经在鬼谷洞内用在岩鼠身上了。

刘今墨的指甲后发先至,“啪”的一声响,指甲击中了黄色的铜锅,烟袋杆被挡开数寸。

刘今墨事先考虑到了那老太婆的功力定是不凡,所以一出手就用上了八分力道,可是万万没有想到,那老太婆的烟袋杆不但没有震脱,而且只是偏移数寸而已。

老太婆“咦”了一声,扭头看着刘今墨,口中说道:“老嘢,掟的好唔错啊(老家伙,扔的还不错嘛)。”说罢,双脚一揣,铁掌柜和伙计被一股大力倒撞着向后飞去。

刘今墨和老祖一人伸出一只手,兜住他俩的身体,卸下大部分力道,纵使如此,铁掌柜两人沉重的身体还是压垮了桌子,酒杯摔破了,明代杂粮酒洒了一地。

天门山老祖勃然大怒,上前一步,轻飘飘的向老太婆拍出一阴掌,眼看着数百年的美酒被糟蹋,实在是难以容忍,所以这一掌竟然用足了十成力。

老太婆一见脸色骤变,不敢硬接,急忙凭空跃起近一丈高,一个老树盘根,竟然端坐在了房梁之上。

老祖自是大吃一惊,这老太婆的身形移动得如此之快,今天可是遇到了高人了。于是不敢怠慢,力贯双臂,使出本门绝招--老坤双阴掌,左右合击老太婆。

刘今墨站在一旁观战,两个老男人一起出手打一个小脚老太,胜之不武。

“噗”的一声,老太婆竟然一口吹出烟袋锅里面的烟灰,如狂飚般迎面奔老祖喷到。

老祖根本没有料到老太婆竟然会使出这种损招,一下子措手不及,阴掌震飞了大部分的烟灰,但是鼻孔里也吸入了少许。

老祖开始打起了喷嚏,接连不停一个接一个,根本控制不住,最后弯下腰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也仍旧不停止。

刘今墨明白了,这老太婆的烟灰里有古怪,绝不能靠近,手一张,九根指甲“嗖”的射出,直奔老太婆的头面、胸腹和四肢要穴。

老太婆此刻也是大惊,原已看出这两个喝酒的老头如此镇定自若,武功定是了得,没料到他俩竟是江湖上顶尖的高手,自己若不是使用了看家之宝剧毒“蛤蟆烟”,那老头的阴掌还真的难以对付呢。面前的九支暗器力道也是凶猛之极,再也不可轻敌了。

老太婆头一晃,那块绣着大牡丹花的头巾已然到了手中,“噗噗噗”一连串九声响,钢质指甲全部射在了头巾上,“当当当”,老太婆头巾一抖,指甲纷纷落在了地上,而头巾完好无损。

刘今墨大惊失色,自己的成名暗器竟然丝毫奈何不得老太婆,接下来只有肉搏战了。

老太婆“嘿嘿”一笑,说道:“阿嫲要你哋同埋仆街(奶奶要你们一同去死)。”

说罢,手持旱烟袋,指按烟杆上的开关,正欲再吹出致命的“蛤蟆烟”……“砰”一声巨响,众人的耳鼓都震的“嗡嗡”响,鼻子中闻到了一股火药味儿,草房顶上“簌簌”的落下了尘土。

朱彪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门口,手里握着那把狗牌橹子枪……

第一百一十五章

枪声一响,屋里的所有人一时间都怔住了……但见梁上人影一闪,窗扇“哗啦”的碎裂了,人们的眼睛一花,视觉中看见鲜艳的花头巾已然飘出了屋外,转瞬消失在旷野之中,耳边听得一声唿哨响起,站在门口的小毛驴撒腿就跑,瞬间也不见了踪影。

狗牌橹子是抗战时期的随美制武器流入国内的,世界上只有三种手枪永远不会哑火,马牌手枪、狗牌橹子和左轮枪。

朱彪此刻心疼的看着手中的橹子枪,只剩下三发子弹了,还有孟祝祺父子需要对付呢。

“朱彪,好样的!”刘今墨走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由衷地说道。

“这老太婆是谁?哼,竟敢跑到这里来撒野?”朱彪晃了晃手中的枪,嗤之以鼻道。

麻都说道:“我们也不知道,这老太婆骑头毛驴要住店,告诉她已客满,可是她赖着不走。”

刘今墨沉吟道:“这老太婆武功怪异之极,一身的邪气,江湖上不知是何来路?听口音是岭南一带的粤语,若是吴道明醒着,也许听得出来。”

这边,天门山老祖坐在地上依旧“啊嚏”的声不断,眼泪鼻涕一大把,根本无法控制。

刘今墨将其搀扶起来,说道:“老祖中了老太婆的烟毒,一直不停的打喷嚏,甚是怪异,看来得先止住再说了。”说罢,食指伸出,连点其位于第三胸椎棘突旁开1.5寸的左右肺俞要穴,此穴属足太阳膀胱经,冲击第三胁动、静脉和神经,暂时阻断了传导,老祖的喷嚏声总算是停了,麻都赶紧以手巾擦去老祖脸上的污秽。

但是烟毒并未清除,而且此两穴乃属人身三十六死穴之一,纵使刘今墨手下轻重把持有度,但也不能闭穴太久。

“我没打中她么?”朱彪似乎不相信的走到了梁下,抬头向上望去,当了多年的民兵排长,他对自己的枪法还是颇为自信的。

梁上和地下都没有留下任何血迹,到处也找不见子弹头。

铁掌柜同伙计捂着腰,龇牙咧嘴的从墙边爬了起来,老太婆的那一踹着实摔的不轻。

刘今墨闪身出了房门,目及之处,荒山野岭,黄叶簇簇,哪里还有老太婆的丝毫踪迹?

事情太过蹊跷,这老太婆究竟是什么人?目的又何在?刘今墨感觉到了一种山雨欲来的激动。

天门山深处,这里是一片原始森林,沿途都是一些叫不出名字来的巨大阔叶树,一条崎岖的小路蜿蜒向上,两面沟壑幽深,林木茂盛,岩洞或明或暗,终日浓雾弥漫,寂静无声,人迹罕至。

寒生紧跟在梅小影婆婆的身后,攀行在蔽日的林间。

“这条路直通天门山古寺,山顶的寺庙建于明朝,多年前就已经毁了,现在除了一老年看门僧外,平日里见不到任何人,但是这寺里有一灵泉,泉水里有一样好东西,你一定要看看,比看那老怪物要强的多了。”婆婆神秘的说道。

终于登上了天门山顶,仰望天高云淡,满目却是一片残垣断壁,蓬蒿丛生,一派凄凉。

“天门九重开,终当掉臂入。”不远处传来低吟,音虽远却字字清楚,如在耳边般。

寒生正在诧异之中,又闻吟诗声起:“穷庐岁月已言休,白草黄云见即愁。满袖尘埃何处洗,山寺灵泉影不留。”

寒生侧脸望了望婆婆,竟然发现婆婆的脸上泛起了红晕。

绕过几堵断墙,前面矗立着一座七层砖塔,塔身已经破旧不堪,像是快要倒塌了。塔后是一间漏顶的砖殿,殿前立着一个耆年老僧,袖着手,正在眺望着寒生和小影婆婆。

“他就是那个看寺的老僧,名字叫阳公和尚。”小影婆婆悄声告诉寒生道。

寒生仔细回味了一下那老僧吟的诗,感觉到甚是沧桑凄凉。

“寒生,你看……”小影婆婆突然手指着砖塔旁边一口古井说道。

寒生顺着婆婆指向的水中望去,那里游着几条小鱼,约有手指头般长,浑身长着绿色的长毛。

“明弘治年《岳州府志》记载,‘天门灵泉,在天门山顶,泉中鱼生绿毛,晋周朴有诗’,小影,好久不见,一向可好?”那阳公老僧亲切的对梅小影婆婆说道。

婆婆微微一笑:“小影近日多亏了这位寒生小兄弟,以方诸水治愈了我的眼疾,所以,我带他来看看绿毛鱼,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不会,只要是你带来的人,随便怎么看都行。”阳公老僧满脸堆笑的说道。

“奇怪,这鱼怎么会长绿毛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变异?”寒生惊奇的说道。

“它们是天然生就的,灵泉水中清澈寒冷,没有任何浮游生物,可是它们已经存活了上千年,地方志上记载,三国及两晋时期就已经有人发现天门山灵泉内的绿毛鱼了。”阳公老僧解释道。

寒生生性喜欢这类奇特古怪的新鲜事,绿毛鱼是头一回见到,以前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不对,好像……“是‘堪孖’!”寒生的脸色渐渐变得惨白了,他终于记起来了。

《尸衣经》上记载,天下辟邪圣物人毫,天下至邪之物绿毛,并附有解释说,人毫出自天蚕之内,绿毛长自堪孖之鱼,天蚕与堪孖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若有缘,破天蚕而采毫,搓人垢而勾鱼。

寒生寻思道,人毫,顾名思义就是人身上的毛,天蚕之内的人是刘伯温的尸体,他的尸身上的确生了许多的白毛,也许那些白毛就是天下辟邪的圣物。

堪孖是上古之鱼,乃是一种邪物,通体遍生绿毛,可聚邪灵,也就是说,这东西能够招惹来世间许多不干净的东西。

《尸衣经》上最后以一句偈语结束:人毫绿毛,正邪合一,水火既济,尸衣天下。

“堪孖?”阳公老僧疑惑的打量着寒生,缓缓说道,“堪孖乃上古传说中的怪鱼,这巴掌长的小鱼竟会是那豺山下的精灵?”

寒生摇了摇头,方才他是脱口而出,自己已无法加以解释,《尸衣经》是断然不能当外人说的。

阳公老僧长长的眉毛动了一下,没有再追问下去,话锋一转,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啊,这小伙子气宇轩昂,是你的什么人啊?”

婆婆微微一笑,说道:“他是江西来的小神医,名字叫寒生。”

“哦,寒生神医,老僧阳公,幸会。”老僧挺爱说话的,与寒生打起了招呼。

寒生忙拱手行礼,口中说道:“师傅过奖了,寒生愧不敢当。”

“寒生,你喜欢这绿毛鱼么?我向阳公和尚要两条送给你,养在瓶子里观赏如何?”小影婆婆说道,她心中感激寒生治好了她的眼睛,无以回报,故带他来到这天门山古寺,想送他两条天下稀罕的绿毛鱼,在她的眼里,寒生还是个小孩子。

阳公老僧一听就急了,说道:“小影啊,这可不行,本寺历代住持都有遗训,此物绝不可出寺的。”

“什么不行?天门山寺早都没有了,还怎么叫作出寺不出寺?你说,到底是给还是不给?”小影婆婆把脸一拉,叫起板来。

阳公叹了口气,说道:“小影,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要什么,我永远都是不会拒绝的,可是这鱼是无法抓得上来的,此灵泉深不见底,绿毛鱼似乎甚有灵性,一有动静,就会潜入水下没了踪影。”

小影婆婆说道:“可以钓鱼啊,以蚯蚓为饵,这些鱼早都饿极了,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美味的东西,肯定会上钩的。”

阳公老僧正想说什么,这边小影婆婆早已从怀中取出来鱼钩和鱼线,还有一个玻璃瓶子,里面装着红色的小蚯蚓,原来她早已有所准备。

小影婆婆也不管阳公老僧愿不愿意,将蚯蚓挂在了鱼钩上,手拎着鱼线,将其垂入了灵泉古井之内。

阳公老僧爱怜的目光望着小影婀娜的身姿,哭笑不得。

果然,那些小绿毛鱼看见有东西垂下来,瞬间不见了踪影,许久许久,再也没有浮到水面处。

阳公笑眯眯的望着小影说道:“小影,相信我说的话了吧,那些鱼是钓不上来的。”

小影婆婆脸上气得发青,斜着乜了阳公老僧一眼。

阳公老僧顿觉心中一荡,生着气的小影更增添了几分妩媚,尤其是那一乜,简直风情万种,真的是“惑阳城迷下蔡”,老僧作如是想。

“小影,只要你能钓上来的,就都可以拿走。”阳公老僧怜香惜玉道。

小影婆婆转身望着寒生,声音伤感的说道:“世上事,总是难遂人愿啊。”

那边老僧一听,倍增凄楚,竟独自发起愣来。

寒生见婆婆难过,就说道:“婆婆,其实可以钓上来的。”

小影的眼睛望着寒生,疑惑道:“你有办法么?”

寒生笑了笑,说道:“换换鱼饵可能会有所不同。”

“什么鱼饵?”小影婆婆急切道。

寒生笑而不语,伸手进自己的腋下,滚动了数下,须臾,手抽出,张开掌,那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一粒花生米大小,黑褐色的小圆球。

小影婆婆惊奇的看着:“这是什么东西?”并伸手捏起放在鼻下闻了闻,那球体散发着一股汗酸味儿。

“人垢。”寒生道。

那边的阳公老僧几乎晕了去。

寒生接过鱼钩,去掉蚯蚓,然后将那垢球轻轻的挂在了上面,交给了婆婆,说道:“婆婆,你再试一下。”

小影婆婆半信半疑的将鱼钩重新垂入水中。

灵泉之下突然冒起了泡泡,诧异之间,顿觉手一沉,定睛一看,水中绿芒暴涨,急忙手臂用力一提,一条两尺多长的巨型绿毛鱼被钩出了水面……这条绿毛鱼通身生有一两尺的碧绿长毛,如同一只大毛球,两只圆圆的大眼睛恶狠狠的盯着寒生和小影婆婆,眼睛上生有两根长长的眉毛,呈白色,身上散发出一种腥臭之气,令人作呕。

“快拿水桶来。”小影婆婆兴奋得脸都涨红了,忙对阳公和尚大呼大叫起来。

阳公老僧也是一愣,忙进屋取出一只水桶,先舀了大半桶灵泉水,然后帮着取下鱼钩,将绿毛鱼放入桶中。

那怪鱼竟然绿毛一分,直立着端坐在了桶底,露出两只白眼球依旧是忿忿的盯着桶上,一会望望寒生,一会看看小影婆婆,似乎十分的恼怒。

寒生津津有味的看着绿毛鱼,小影婆婆满意的问道:“寒生啊,好玩么?”

寒生点点头,抬眼望了望阳公老僧。

小影婆婆说道:“阳公和尚,这可是你说的,只要我钓上来就是我的了。”

阳公尴尬道:“这……小影,能否在山上盘垣几日?老僧实在是寂寞之极,漫漫长夜,对空嗟吁,此生长撼啊。”

梅小影嫣然一笑,说道:“我叫老祖来陪你几天。”

阳公老僧忙摆手道:“不要不要,那酒鬼白给都不要,小影啊,你同他在一起,真的是太委屈你了。”

小影婆婆闻此言,一时间沉默不语,良久,长叹一声:“人生不如意者十九,奈何?”

阳公老僧也不忌讳寒生在一旁,对小影婆婆说道:“小影,我们私奔吧……”

小影婆婆瞥了他一眼,对寒生说道:“我们走。”说罢轻轻的拎起了水桶,径自朝山下走去。

寒生与阳公老僧打了个招呼,也匆匆紧随而去。

阳公老僧站在灵泉旁边,默默地注视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破败的僧房后面转出一人,来到阳公老僧的身后,轻轻说道:“师父。”

那人正是乾老大。

第一百一十六章

深秋,一天凉似一天,清晨的浓雾笼罩着整个的南山村,山野间白茫茫的一片。

孟祝祺带了两个心腹站在村东头的草屋前,笨笨警惕的蹲在狗窝门口,紧张的盯着他们。

“妈的,这吴楚山人诡计多端,跑的倒快。”孟祝祺嘴里刁着香烟,恶狠狠的骂着。

“你们把狗看住,我到屋里瞧瞧去。”孟祝祺吩咐手下管住大黄狗,自己走进了屋里。

整个屋子都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物品搁置的也井井有条,东屋的桌子上摆着一封信,孟祝祺走过去拿起了信,信封是粘好的,上面写着:寒生收,落款兰儿。

孟祝祺鼻子“哼”了一声,随手撕开,拽出信瓤,开始看信。

寒生:我们走了,镇上的孟主任不是好人,骗我说县医院招工,其实是要我去伺候他的儿子(也是个坏蛋),我逃出来了,在南山村呆不下去了,朱伯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走了,和爹爹娘亲一起走了,有了落脚的地方以后再通知你,笨笨不愿意同我们一起走,牠一定要等着你回来,爹爹说山上和村里有东西吃,牠不会饿着的。

寒生,一定要当心那些坏蛋。

兰儿孟祝祺用力的将信扯得粉碎,摔在了脚下,拿皮鞋底不住的碾压,口里不干不净的骂着脏话。

昨天晚上,小兵就在县医院大叫大闹,并威胁道,如果找不回来兰儿,他就开始绝食。

可是现在竟让他们给跑了……孟祝祺走到大门口,恼怒之极,不停的用脚揣着门板。

被堵在狗窝里的笨笨再也忍不住了,狂吼一声冲了出来,两名手下未及拦住,愤怒的笨笨一口咬住了孟祝祺的小腿肚子,狠命的撕下一块肉来。

孟祝祺正划着了根火柴点烟,突觉脚上剧痛,手一扬,已燃的火柴落在了门里面的柴草垛上……孟祝祺疼的大叫一声,与那两名惊慌失措的手下与大黄狗扭打在了一起,费了半天劲儿,才摆脱了笨笨的利齿。

此时,屋里已是浓烟滚滚,草屋烧起来了。

孟祝祺望着火苗已经窜上了屋顶,一时间竟愣在了那儿。

“孟主任,赶紧走吧,老表来了可就麻烦了。”那两个心腹惴惴不安道。

在乡下,无论犯了什么事儿,点火烧房都是要遭天谴的,老表们发现可是不得了的。

“走!”孟祝祺牙一咬,在两个手下的搀扶下,赶紧溜掉了。

秋高气爽,草房十分的干燥,转瞬之间,熊熊大火就已经吞噬了整个的三间草房,紧接着狗窝也着了起来,笨笨无奈的跑到了路上,望着大火哀鸣着。

藏在狗窝草棚夹缝里的那1700年前的《青囊经》就这样被烧掉了。

笨笨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只知道自己的家没了,身边一个亲人也没有,自己从此变成了一只流浪狗。

村东头的浓烟弥漫在整个南山村,老表们纷纷手提水桶朝这边跑来,但是已经晚了,听得“轰隆”一声响,屋架已经烧塌了,朱医生家的三间草屋顿时成了一堆的瓦砾。

人们在叹息声中慢慢的散去了,最后只有笨笨留在了废墟旁。

笨笨光秃秃的身子站在秋风中瑟瑟发抖,牠不吃也不喝,只是默默地守候着,一个昼夜过去了,笨笨没有动地方。第二天过去了,笨笨依旧趴在那儿。傍晚时分,不知从哪儿走来了一条黑色的流浪狗,浑身脏兮兮的,默默地伏在了笨笨的身旁,陪着牠熬过了漫漫长夜。三天过去了,寒生依旧没有回来,笨笨终于失望了,拖着饥饿与疲惫的身子,悄悄地离去了,那条黑色的流浪狗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笨笨步履蹒跚的朝山上缓缓走去。

竹林里的一群乌鸦鄙夷的望着这条没毛的怪狗,挑衅似的“嘎嘎”大叫着。

笨笨无精打采的走着,前面来到了灵古洞。

灌木丛中的帐篷早已拆走,留守看晕的人也已撤走了,地上撒了一堆的烧鸡骨头,一些蚂蚁在上面啃噬着。

笨笨大吼一声,舔去了蚂蚁,转过头来,示意那黑狗一块来吃些东西…俩开始狼吞虎咽的吃起鸡骨来,如同风扫残云般,一会儿,太极阴晕旁边散落的鸡骨就已经吃的干干净净的了。

笨笨填饱了肚子,恢复了一些元气,这时牠才惊喜地发现,那条黑色的流浪狗原来是条母狗。

笨笨上前围着那条流浪母狗嗅着,突然低声叫了一下,带头向前跑去,母狗紧随其后。

牠们没有注意到,太极阴晕的地面上,在阳光的映射下,散发出一片淡淡的霭气,那是风水中最难得一见的紫气,自古帝王的气场。

灵古洞旁的沟壑里有一股山泉,清澈洁净。笨笨带头跳进了泉水中,忍着寒冷洗起澡来,那黑母狗犹豫了一下,最后在笨笨热烈的目光期待下,终于也跳了下去。

两只狗在水中相互摩擦戏水,笨笨伸出肥大柔软的舌头,舔洗着母狗。

当牠们重新跃上山坡的时候,那母狗身上的黑毛已经洗净了。

“阿嚏。”笨笨打了个喷嚏,似乎有点感冒。

秋日的阳光晒干了黑狗身上的毛,在光线的折射下油光光的,煞是好看,笨笨目不转睛的望着母狗,顿生爱慕之心。

笨笨光滑的皮上也已经长出了一层细细的黄毛,就像男人的汗毛般,那母狗竟也看得痴了。

牠俩沿着山道一路跑去,也不知走了多远,日暮时分,前面一缕袅袅炊烟吸引了笨笨的视线,牠俩一起朝炊烟升起的地方跑去……这是卧龙谷。

这是第一条峡谷,也就是寒生坠崖的那条谷。

悬崖下的草屋前,兰儿正在小溪中洗菜,一眼瞥见了跑来的大黄狗。

“笨笨!”兰儿惊喜地喊了起来。

听到喊声,吴楚山人与荷香从屋里出来,笨笨正摇着尾巴欢天喜地的蹭着兰儿,身后站着一条表情矜持的黑色母狗。

“笨笨竟然有女朋友啦。”兰儿高兴得摩挲着笨笨的脑袋,而笨笨则早已是热泪盈眶。

吴楚山人沉吟道:“笨笨怎么会来了,南山村那儿一定是出事了。”

“爹,能出什么事儿?”兰儿有些紧张的问道。

吴楚山人摇摇头,说道:“不知道,爹爹今晚儿出谷去看看。”

兰儿在灶间搭了一个简易的狗窝,笨笨和那黑母狗住了进去,感觉还比较满意。

晚饭时,笨笨和女友也各自分得了半只老鼠干,笨笨让给了母狗吃,自己则在一边看着。

兰儿看着心中酸楚,默默地将自己碗内的饭菜都倒在了笨笨的面前。

吴楚山人看在了眼里,知道女儿在挂念着远行的寒生。

“兰儿,爹爹有些话想对你说。”山人心疼的望着女儿日渐憔悴的脸颊说道。

“爹,您说吧。”兰儿回答着。

吴楚山人道:“咱家是旗人,爹自幼生长于京城,成了右派下放关中渭河以后才有机会结识了你娘,可是爹爹却给你们娘俩带来了无尽的苦难。原本以为阴阳相隔,再也见不到你们了,爹爹早已心如死灰,要终老卧龙谷了。

是寒生,他使我们一家人重新团聚了,还治好了你娘的病,他是咱们家的恩人。

这次寒生西行,爹爹知道寒生的心意,这孩子是一个有抱负的青年,他身怀岐黄绝技,立志悬壶济世,不会苟且于小小的南山村的,日后必将行走江湖,扶危救困,以其神奇的医术施于天下苍生,前往天门山为明月寻医,就是第一次出行,往后还会有无数次。兰儿,你有这样的心理准备了么?”

兰儿目光坚定的望着父亲说道:“爹爹,兰儿愿陪寒生一道替天下人治病,即使再苦再难,也绝无怨言。”

吴楚山人叹了口气道:“兰儿,关山险阻啊,况且缺医少药的地方又都是那些穷乡僻壤,若是你们有了孩子,如何经受得起颠簸流离呢?”

兰儿咬紧牙关道:“我不怕,这些兰儿都能克服,只是担心爹和娘……”

吴楚山人说道:“你娘有爹来照顾,你尽可放心,爹爹亏欠你们太多,要拿后半生来补偿。”

吴楚山人想了想,说道:“寒生不知从什么地方学到了如此神奇的医术,而朱医生只是一名普通的乡下郎中,所以,寒生一定是有过某种奇遇,而且又不能说。他既身怀如此绝技,定会遭到心术不正之小人的觊觎和暗算,包括政府。寒生心地纯朴善良,临走的前夜,我同他谈到天亮,就是叮嘱世上人心险恶,要多加提防。

爹爹鼓励他走出去,将来既然要悬壶济世,现在就要历练,湘西之行就是一次增长阅历的好机会,对日后的出行大有裨益,让他放心,你们娘俩我会照顾好的。”

兰儿担心的问道:“爹爹曾说湘西多诡异之事,那么寒生会不会有危险?”

“危险肯定会有,不这样历经艰险,日后就会更加困难重重,不过,兰儿放心,我想一路之上,肯定会有贵人相助的。”山人说道。

“哪儿来的贵人呢?”兰儿自语道。

那贵人就是寒生他自己,他那颗善良的心,医者之心,它能够感化邪恶,唤醒良知,必会化险为夷的,只不过……也会招来女性的垂涎,这正是山人所担心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月上东山,吴楚山人收拾停当,连夜出谷,直奔南山村而去。

月色迷离,远山朦胧,星河寂寥,惟有吴楚山人的夜行身影转瞬即逝。

一个时辰后,山人来到了南山村东,见到了那一片瓦砾灰烬,随风飘散着焦味儿。

山人默默地望着寒生的家,心中一阵愧疚。

村中养老母猪的韩老伯刚刚熄灯就寝,忽然听到院内一声轻微的响动,紧接着传来敲门声。

韩老伯点灯开门,吴楚山人闪了进来。

“老韩,还认得我么?”山人道。

韩老伯仔细分辨,认出来是寒生家的亲戚,上次一同来买猪的,于是点点头,忙请进屋来。

“老韩,村东朱医生家的房子怎么烧掉了?”吴楚山人问道。

“唉,三四天前的早上,等到老表们发现浓烟赶到村东时,屋架都已经烧塌了,太晚了,没法救了。”韩老伯叹气道。

“家中无人,怎么会突然起火呢?有人看见有什么异常么?”吴楚山人询问道。

韩老伯想了想,说道:“那天早上,村里有人听到汽车声,看见镇上的孟主任和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村东出来,然后上了汽车开走了,随后那火就着起来了。”

吴楚山人心下明了,于是向韩老伯道谢,随后悄然离开。

山人出了南山村,辨明方向,直奔南山镇而去。

月上中天时分,吴楚山人来到了上次救出兰儿母女的那座院落外,听了听,四下里鸦雀无声,便一提气,纵身上了围墙。

院内后排正房有一间在亮着灯,吴楚山人悄无声息的贴近。

孟祝祺一个人喝着闷酒,喷出一口香烟,随即唉声叹气起来,突觉房门一响,凉风飘进,随即桌前多了一人。

孟祝祺定睛细看,唬得说不出话来,桌子对面坐着的赫然是吴楚山人……山人冷笑着说道:“孟主任,你竟然敢火烧民房?”

孟祝祺忙摆手,支支吾吾道:“我,我不是有意的,是不小心酿成的……”

“你也太卑鄙了,欺骗兰儿不说,竟然断了寒生归家之路,今天就让我为民除害,杀了你这狗官吧。”吴楚山人忿忿的的举起了右掌。

“别,别,别误会,我还要求寒生给我家小兵治病呢,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做那种傻事的啊,你即使杀了我,房子也回不来了呀?山人有话好……好说,我是党的革命干部,我若死了,你要受到全国通缉,兰儿也就变成了反革命家属,你得为她想想啊。寒生家的房子我拿钱盖新的,行了吧?你要是杀了我,一切都没了。”孟祝祺不愧为是镇书记,讲出来的话怎么听都是有道理的。

吴楚山人心中何尝不明白?只是孟祝祺做的事情实在是太绝了,官逼民反,自古无不如此。

“你,第一要马上给寒生盖新房,第二,不允许再迫害我们一家,也不许再打兰儿的主意,否则,我吴楚山人会随时取尔的狗命!”山人义正严辞的说道。

“我答应。”孟祝祺连连道。

“你记住你今晚所说的话。”山人说道,然后闪身出门,飞身上墙,不见了踪影。

孟祝祺瘫倒在了椅子上。

第二天上午,镇上部署筹备今年四季度的学习毛主席着作积极分子大会,孟祝祺在一份上报的名单中划掉了朱彪的名字。这时,电话铃声响了,孟祝祺抓起听筒,里面传来了黄乾穗的声音,原来是姐夫回到了婺源。

孟祝祺赶紧驱车赶到了县城。

黄乾穗听完了孟祝祺关于前一段时间保护太极阴晕的汇报后,精神头十足。

“真他妈的太神奇了,建国不但当上了北大的党委委员和团委书记,现在又被推选为国家第三梯队后备青年干部,准备破格送中央党校学习,老爷子这才下去几天啊。”黄乾穗春风得意的说道。

“恭喜姐夫,我看不出十年,天下就得是姓黄的了,所以古人云,皇(黄)天不负有心人么。”孟祝祺陪着笑脸说道。

“嗯,知道得晚了,早个几十年葬下去,说不定……哈哈……”黄乾穗哈哈大笑起来。

“姐夫,那个朱医生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孟祝祺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个么,已经见到首长了,没有问题,首长说,既然寒生暂时还没有决定下来,可以先让朱医生回来,搞好关系,再逐步的做思想工作,事情搞僵了,反而不好,你放心,首长派人陪着朱医生正在游览京城的名胜古迹呢。”黄乾穗拍拍小舅子的肩膀,笑着说道。

孟祝祺低着头,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不小心,把寒生家的房子给点着了。”

“什么!你把朱医生家给烧了!”黄乾穗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孟祝祺惊恐的嗫嚅道:“是,是的,已经烧光了。”

黄乾穗略一沉吟,又露出了笑容,说道:“这很好嘛,这是拆迁旧房,由政府出资盖新房,这次要盖成传统的徽式建筑,三进院子,种上名贵花草树木,对了,门口再蹲上两只大石头狮子。要快,马上就办,明白吗?”

孟祝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黄乾穗。

黄乾穗厉声道:“你听不明白吗?我要你立即给寒生家起新房,要赶在朱医生回来之前。”

“我,我明白了。”孟祝祺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次日,镇政府组织了一拨人马,浩浩荡荡的开进了南山村,在烧毁的宅基上重新开始建新房,按照三进大院布局,依照传统的徽式建筑,开始了二十四小时,昼夜不停的施工。

资金已由县政府财政局专项下拨,县里还派了两名工程师前来现场监督。

二十来天后,一幢崭新的徽式院落建成了,三进大院,十余间屋子,并配有家具、厨具和床上用品,朱红色的大门前,果真蹲坐着两只青石大狮子。

新屋终于落成了,婺源县革委会主任黄乾穗亲自前来视察,与以往不同的是,这次是轻车简从,只带了几名心腹。

“不错嘛,嗯,够气派。”他拍了拍门口的青石大狮子的脑袋,爽朗的说道。

孟祝祺将其迎进朱红的大门内,院子里种满了金桂和银桂,盛着兰花和兰草的花盆摆了一溜儿。

“对了,朱医生和寒生父子两代神医,这是我们婺源县的骄傲,做好他们的后勤保障工作是我们地方政府的责任嘛,你们把这里面的情况拍摄下来,我要是寄到京城去的。”黄乾穗吩咐手下从各个角度拍下照片来。

“嗯,这床铺还是柔软地,采光也不错,同志们辛苦啦。”黄乾穗提高了声音说道。

“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孟祝祺带头,底下众人七嘴八舌的附和道。

一行人来到了正厅里,黄乾穗四下里看了看,手指着中堂之上说道:“这里要挂一张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左右两侧对联是毛主席语录,就写‘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横批就是‘日月更新’吧。”

“是,黄主任,我们立刻就办。”手下人唯唯诺诺道。

“好,你们就在这里吧,我和孟主任到外面走走。”黄乾穗吩咐说道。

他和孟祝祺两人出了村,朝南山灵古洞方向走去。

穿过了那片竹林,钻进了灌木丛,黄乾穗来到了太极阴晕处。

孟祝祺从怀里掏出了事先准备的一把香,拿火柴点燃后交到姐夫的手里。

黄乾穗将香插在了地上,然后双膝一曲,跪在了太极阴晕前,虔诚的说道:“爹呀,千岁今日来给您上香来啦,请您保佑建国早日入主京城,也不枉您老人家疼他一回,孩儿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您的孙子,您老人家可是一定要谅解的啊。”说罢,恭恭敬敬的大磕了三个响头。

秋风萧瑟,枯叶落地重又被风儿卷起,簌簌作响,呜呜的风声里仿佛裹挟着金戈铁马之声。

“不,不要战争,不要流血,让您的孙子建国和平的登上历史舞台,掀开中国历史新的一页。”黄乾穗口中喃喃祈祷着。

“嘎嘎”叫声响起,两只硕大的黑乌鸦蹲在灌木丛上,邪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们。

是什么兆头呢?黄乾穗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乾老大默默地站在阳公老僧的身旁。

良久,阳公转过身来,原本是憨拙的眼神不见了,代之以目光犀利、炯炯有神。

他盯了乾老大半天,然后缓缓说道:“嗯,那么照你看来,秦人谷很可能是野拂当年设下的一个迷魂阵,那图上标了十几处藏宝的地点,是故意迷惑后人的了。”

“是的,师父,七弟和八弟挖了几处都是空的,后来谷中来了一个老头和一个白发老尼,武功很是厉害,伤了七弟八弟的双目,他二人及时的毁掉了藏宝图,辗转着回到了牯岭镇据点。”乾老大说道。

“那老头和老尼是什么来路?”阳公问道。

乾老大回答说:“师父,听一个叫做朱彪的人说,那老头自称为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老尼是江西婺源无名庵的庵主无名师太,他们都是中了鹤顶红剧毒,千里迢迢来湘西找寒生治病的,眼下,他们都住在天门客栈。”

阳公老僧在听到岭南第一风水师吴道明的名字时,“唔”了一声,脸上显露出来一丝诧异的神情。

乾老大也注意到了师父表情异样,继续说道:“那个寒生有些与众不同,医术神奇,但不懂武功。”

阳公老僧点点头,道:“就是这个寒生,方才竟然认出了绿毛鱼原来就是上古时期的堪孖之鱼,而且还以离奇古怪的方法钓上来一条两尺长的大堪孖,十年了,我阳公从来不晓得这灵泉之内竟然还生有这么大的绿毛鱼,这鱼一次都没有上来过,隐藏在灵泉深处,这小子却可以轻易的钩上来,真他妈的邪门。”

乾老大赞同的点点头,又接着说道:“这小子刚刚进去了鬼谷洞,也见到了湘西老叟,他说,湘西老叟已经有130多岁了,身怀鬼谷子的‘天门三十六量天尺’武功,但是并不知道这种武功的有关情况。”

阳公老僧说道:“天门山寺及周边野拂的遗迹处已经查遍,没有宝藏的任何线索,目前只剩鬼谷洞了,看来十有八九宝藏就在那里,我们的功夫已经下得不少了,应该到最后解决的时候了。”

乾老大闻言顿时兴奋起来,摩拳擦掌道:“师父,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等兑二和离三从香港回来就动手。”阳公老僧说道。

乾老大这时才知道二弟和三弟去了香港,但是不便多问,只是说道:“五弟还在照顾师父您吧?”

“嗯,走,我带你看一件东西。”阳公老僧说道,随即转身朝那塔后大殿的残垣断壁深处走去,乾老大赶紧跟在了后面。

转过一处照壁,来到了一间傍山而建的僧房,屋内摆着一张床铺及朴素的生活用品,靠山体的墙壁上嵌着一个小佛龛,里面供着一尊圣观音石像,这是整个天门山寺仅存的一尊佛像了,其余的全部都已经在文革期间被捣毁了。

阳公老僧伸手旋转着菩萨像,随着“吱嘎嘎”的一阵响声,佛龛旁边的山墙上面露出来一个暗门,门是厚木头的,看上去已有年头了。

阳公敲了三下门,里面有人开了木门,乾老大一看对那清癯的中年汉子点了点头,这人是他的师弟巽五。

走过十余米的甬道,来到了一间宽阔的石室内,四面光滑的石壁上,各挂着一张黄纸朱砂符,一盏小油灯,昏暗的光线,靠墙有一张小床,床上坐着一位憔悴的妇女,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他们进来,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营养不良的瘦弱婴儿……那是沈菜花和鬼婴沈才华。

沈菜花惊恐的眼神中带着一丝茫然,不时地对着巽五呲下牙齿,发出些许恐吓和无奈。沈才华则明显的消瘦了,眼睛还是乌黑的,但是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他的瞳孔无精打采的收放调节着视距,小嘴紧闭着,再也没有了舔唇的冲动。

乾老大惊讶的说道:“师父,这两个好像不是人嘛?”

阳公老僧微笑着点点头,说道:“这是为师踏进中原以后,第一次抓到的荫尸母子,所以说嘛,中原地大物博,无奇不有,你看它们现在老老实实的,这是被我的独门阳符给困住了,否则那女荫尸可他妈的凶呢。”

乾老大看着沈才华,咽了口吐沫,口中啧啧有声:“师父,我这就去替您老人家开了这婴儿的脑壳,给您滋补一下。”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不忙,我们暂且留着它们,等到进攻鬼谷洞的时候,还用得着它们。”

“它俩不吃什么东西么,看样子面黄肌瘦的。”乾老大说道。

阳公老僧摇摇头,说道:“它们是荫尸,不需要饮食,只要吸收月亮的阴气足已,关了几天了,巽五,今晚你带它们出去吸点月华。”

“是,师父。”巽五答道。

“哦,对了,见到你们的师娘了么?”阳公老僧问乾老大道。

“没有,师娘不是在香港么?”乾老大说道。

“哼,不好好的在香港纳福,又偷偷的跑回内地来啦,竟然在兑二和离三的眼皮底下溜走,一个小脚老太婆,她究竟想要干什么呢?”阳公老僧忿然说道。

乾老大推测道:“早几年,我见到师娘的时候,她老人家对我说,住在香港别的都很好,只是吃不到婴儿脑子,实在馋了,就去菜市场买回猪脑来吃,一股臊味儿,鸡脑鹅脑就更难以下咽了,她说她怀念在东北的日子,那时徒儿们经常孝敬她老人家,隔三差五的捉个把婴儿回来。现在在香港可就不行了,那儿的警察追得紧,谁家要是丢了孩子,恨不能把维多利亚湾海底都翻上来。徒儿在想,师娘会不会回内地来饱餐美食来了?”

“嗯,婴儿脑又鲜又嫩,就是分量太少,不解馋,为师到是喜欢食用大人的脑子,味道虽说是差了点,可是分量足,过瘾……尤其是小影的脑子,估计是甜美之极啊,为师一想起来,就他妈的口水直流。”阳公老僧咽了口吐沫说道。

“师父,您既然那么喜欢她,怎么还会舍得吃她呢?”乾老大问道。

阳公老僧笑道:“为师最近琢磨出一种新药,小影食用了以后,开了天灵盖也不会死,而且我一边吃她的脑子,她还能同我唠嗑,说些缠绵悱恻的情话,那种感觉简直是太美了。”

乾老大脸上陪着笑脸,心中却是不寒而栗。

阳公老僧摆摆手,说道:“你可以去了,随时等我的通知,另外要留意寒生他们的动静,不可打草惊蛇。”

“是,师父,那个吴道明和白发老尼与七弟八弟交过手,恐怕会被认出来,是否先让他俩避一避?”乾老大说道。

“在我这里先暂避一时吧,巽五,你去接他俩上山。”阳公老僧吩咐道。

“是。”巽五应声和乾老大出去了。

阳公老僧望望沈菜花,最后感到索然无味,也转身离开了石室。

天门山寺下的一片树林中,巽五见到了震四、坎六和瞎了眼的艮七及坤八,随即领他俩返回了寺中,遵师父之命安排进了石室之内,负责看守荫尸母子。

乾老大默默地带着震四和坎六下山回客栈,一路上板着脸不言语,两位师弟也不敢多问,静静的跟在了大师兄的后面。

深山里落日早,回到天门客栈时已近黄昏时分了,秋风瑟瑟,落叶飘零,遥望客栈炊烟袅袅,乾老大长长的嘘了口气。

正在做着晚饭的朱彪和一清看见乾老大他们回来,放下了手中的活计。

“咦,艮七和坤八呢?”朱彪问道。

乾老大答应了一声,说道:“山里走着不方便,他们借宿朋友处了。”

“你们这里有朋友么?”朱彪疑惑的说道。

乾老大心中骂道,这个饶舌的家伙,脸上却笑了笑,径直回屋了。

刘今墨点了天门山老祖的肺俞要穴已经好几个时辰了,心中是万分的着急,次等要穴是决不能久闭的。他望见东屋的那几个人回来,暗自提高了警惕,看得出来他们不但带着一股子邪气,而且武功均是不弱。

正在焦急之中,忽闻外面有人在喊叫:“快来看哦,我都带回来了什么?”

刘今墨一听大喜,那是寒生的声音。

出得房门一看,寒生和梅小影婆婆两人满面笑容的走过来,梅小影婆婆拎着一只水桶,寒生则扛着一根木棍,棍上拴着五六只山鸡。

朱彪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出来,叫道:“哈,晚上有野味吃啦。”边说边从寒生手里接过山鸡。

寒生对刘今墨说道:“刘先生,你看看这水桶里面的东西。”

刘今墨低头望去,说道:“奇怪,绿毛鱼?”

寒生说道:“这是堪孖,上古怪鱼,十分罕见。”

刘今墨脸色严肃,悄悄俯在寒生耳边道:“老祖中毒了。”

寒生吃了一惊,忙随刘今墨进了西屋,见天门山老祖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双目紧闭。

寒生伸手搭上老祖的三关,沉吟说道:“你点了他的穴道?”

刘今墨道:“没有办法,点了他的肺俞穴。”

随即,刘今墨将今天早上来了一个讲粤语的小脚老太婆的事情,以及后来发生的打斗详详细细的述说了一遍。

寒生惊讶道:“那老太婆什么来路?竟然如此的厉害,甚至连你和老祖都治服不了她?”

刘今墨摇摇头说道:“江湖上从未听说过这么个怪老太婆。”

“寒生,我一般都是在关键的时候出手。”身后传来一自豪的说话声音,那是朱彪。

第一百一十九章

小影婆婆接下来的话则更加令人惊愕不已。

“老祖是我的嫂子。”小影婆婆支支吾吾说道。

刘今墨惊呼道:“你是说,老祖是我的师娘?”

小影婆婆眼角渗出泪水,点点头。

寒生平静的说道:“婆婆,您把事情详细讲给我们听好么?”

小影婆婆沉吟了片刻,接下来缓缓地讲述了一个多年前的悲怆而又毛骨悚然的故事……梅家是湘西凤凰城武林世家,梅员外夫妇膝下只得兄妹二人,哥哥梅一影,妹妹梅小影,自幼研习家传武功,由于家境殷实,生活倒也无忧无虑。

员外夫妇珍藏有一个祖传的紫檀木宝匣,上面镶满了绿色的猫眼石,但兄妹二人始终不晓得那里面究竟藏的什么东西,父亲说等他兄妹长大了再传给他们。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梅员外的房间里发出打斗的声音,等到兄妹二人赶过去时,看到父母已经倒地气绝身亡,浑身并无伤口与血渍,屋内翻了个乱七八糟,兄妹俩发现那紫檀木匣已经不翼而飞了。

没几天,城中的一江湖上有名的恶霸抢占了他们家的房产,兄妹俩被扫地出门,流浪在川湘一带,一面乞讨为生,一面勤练武艺,立志报酬,并认定父母也是那恶霸所害,宝匣自然也是他们抢去了。

一年后,哥哥梅一影自认武功有了很大的长进,就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悄悄地潜回了凤凰城,行刺那恶霸,不料仍旧不敌,重伤而回,与妹妹小影躲进了湘西深山,一户黑苗酿酒的人家收留了他俩。

梅家兄妹俩长的都是眉清目秀,皮肤白皙,在山里算是十分醒目的俊人儿了。那黑苗人家有一独生女,生得五大三粗,声若洪钟,但是却识字读书,聪颖过人,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饮酒,而且从来不醉,她就是老祖,原先的名字叫祖英。

祖英喜欢上了哥哥梅一影,非要嫁给他不可,每天里缠着他不放,最后没有办法,梅一影考虑到妹妹也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于是就同意了这门婚事,并于当年秋天里成了婚。

可是梅一影受的伤是在胯下,已经丧失了起势之功能,新婚之夜祖英才知道,好在她是个大咧咧的豪爽女子,对男女之事倒也丝毫不十分放在心上,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大半年。

祖英的爹爹看出了些问题,于是找梅一影询问,当晚梅一影离开了他们,前往凤凰城再一次的潜入庄园刺杀恶霸,从此便失去了音讯。

后来风闻那回行刺又失败了,哥哥北上去了京城。

祖英的爹爹忧郁成疾,不久就去世了。小影和祖英姑嫂二人商议后,变卖了家产作盘缠,前往京城寻亲。不料市道混乱,正赶上轰轰烈烈的戊戌变法失败,清廷普天下搜捕维新党人,姑嫂二人刚走到长沙便失散了。

梅小影有感于父母的冤死,家产的丧失,自己与哥哥的不幸都是那家恶霸所造成的,于是身怀利刃,星夜前去行刺,不料还是以卵击石……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小影被抬出来丢弃到了乱葬岗上,她的诸阳脉全部被重手掌力所震断,已经气绝身亡,唯有诸阴脉中还残留着梅家祖传至阴武功的阴气。也正因如此,阴脉蕴藏的邪门真气发生了作用,产生了尸变,成为了一具肉尸,当夜找到了一个贩卖山货的小贩为宿主,以后的十年间一直随商贩奔波于川湘一带,最后来到了湘西天门山。家仇难报,夜夜倍受阴气反噬的痛苦煎熬,最后投入了月湖自尽,为湘西老叟所救起。

老叟以阴阳媾和的方式使她从肉尸返回了中阴身,然后恢复成了正常人,条件就是杀掉那恶霸一家报仇。

老叟并没有能够完成许下的诺言,因为那时恶霸一家已被学艺有成的清宫大内高手哥哥梅一影给灭门了。

刘今墨听到这里恍然大悟道:“哦,我明白了,师父曾经告诉我,本门武功的特点是长进较慢,但若是自宫了,武功则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那时江湖上几乎再难逢敌手了。”

寒生听罢也是唏嘘不已,世人之恩恩怨怨,环环相报何时了啊。

“小影婆婆,那老祖又是如何成为你的‘丈夫’的呢?”寒生疑惑地问道。

婆婆的脸红了,良久,长叹了一声,说道:“唉,我和祖英都是一把年纪了,世上事都已经看得淡了,也就无所谓羞耻了。在月湖边上的小木屋外,我遇见了祖英,当时她已经是男人装束,说话以及举止作派都不像女人了,但我还是认出她来了,她更是一眼就发现了我,姑嫂失散十来年后,终于重逢了。”

“师娘受苦了。”刘今墨难过的说道。

“当晚,祖英就睡在小木屋里,半夜时分,她突然爬到了我的身上……”小影婆婆的脸色更加红了,声音也越发小了,如蚊蝇一般。

“啊……”寒生低声轻呼道。

婆婆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下去:“后来……慢慢也就习惯了,就像小孩子过家家一样。那天晚上,祖英正爬在我身上的时候,湘西老叟那个老怪物突然出现了,顿时醋劲大发,非要出手杀了她,我以死相要挟,他这才肯罢手,悻悻的离去了。”

“那婆婆为什么不告诉他祖英是女的呢?”寒生不解的问道。

小影婆婆苦笑了一下,说道:“女人之间做男人的事儿,叫我当时如何说得出口?”

寒生与刘今墨沉默不语。

“祖英生得又像个男人,老怪物误认我是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而我又不想去辩解,这样一来,误会越来越深,终于有一天,他把心爱的小木屋一把火给烧了,我气极了,干脆与祖英搬走了。”小影婆婆直到现在提起来仍旧是气愤不已。

“那她又是怎么怀孕的呢?”寒生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今墨懵懂懂的转过身去,默默地揩拭着眼泪,口中轻轻的嗫嚅着:“师父有后了,师父终于有后了。”一时间忘记了师父不但是个太监,而且已死去多年了。

寒生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平静的望着小影婆婆。

婆婆继续讲述:“祖英年轻时就喜欢喝酒的恶习始终未变,而且这些年来不知从哪儿收藏了很多的美酒,我不会喝酒,也从不陪她,她就自己每天自斟自饮,看书吟诗的,平日里以夫妇相称,岁月就这样子悄悄的度过去了。那湘西老叟竟也是极倔强之人,我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他却从不来看一眼他的孩子,我一怒之下,潜入月湖去找他,不料湖中水冷,寒气逼入腹中,当我攀上鬼谷洞时,竟然流产,胎死腹中了。老怪物用药物化去了死胎,然后要我跟他马上重新行阴阳媾和之事,完全不顾我虚弱的身体,说什么要抢先播下他的种子云云,我宁死不从,坚决离开了鬼谷洞,回到吊脚楼一病就是一年多。

祖英对我体贴照顾,恩爱有加,但是我心中始终有个阴影,就是她的出现,使我落得了现在的这个下场,因此经常对她发脾气,讲话也刺激她,可是她却向来百般忍让于我,对我低声下气的。唉,当年我哥哥亏欠于她,冥冥中注定要我来补偿,姑嫂生活在一起。我也知道,在她的内心里,一直把我当成了哥哥的替身。”说着,小影婆婆抹去眼角的泪水。

她接着说道:“一年之前,祖英开始经常带着酒攀上天门山寺,去找那个叫阳公老僧的一同喝酒吟诗作对,当时我也并没在意,直到有一天,她带着异常内疚的表情对我说,她怀孕了,我大吃一惊,问她是和什么人,她告诉说,是阳公老僧的。我当时不知为什么非常生气,次日冲上了天门山寺,见到了那个看守遗址的阳公老僧。”

刘今墨“哦”的一声寻思过味儿来,顿时怒火中烧,原来师娘怀孕不假,但却是那个阳公老僧的种儿。

“阳公老僧……”寒生若有所思道。

“祖英告诉我说,每次与阳公老僧饮酒之后,自己都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好像时间倒流了数十年前,青春重又回到了身上,因此,做男女之事便自然而然了。”小影婆婆说道。

寒生想想说道:“那是被下了药了。”

“下药?”小影婆婆反问道。

“一定是某种极强烈的春药,能够让八九十岁的人怀孕,此药非比寻常。”寒生思索道。

“什么药如此厉害,难道能够改变女人的生理极限?”刘今墨惊讶道。

“不知道,但是能够使出这种卑劣手段的,肯定是邪道中人,这个阳公老僧的来历十分的可疑。”寒生言之凿凿道。


第一百二十章

梅小影冲上了天门山寺。

阳公老僧看到小影但觉眼前一亮,心中暗道,此女不但貌美,而且阴气独特,与祖英不属于同一类。

祖英是中性气,介乎于中庸,阴阳之间平衡,难得的是,别看她相貌平平,但却是百岁处子,中原罕见,采其老阴实乃大补。

小影则是至阴,虽已非处子,但其百年阴气却是极纯,难能可贵的是,纯阴之中带有一丝老阳,那可是百年以上的老阳,世间罕见。

阳公老僧对自己的眼力十分自信,数十年来,他已经采阴补阳并食用了数百名处女,但是均不及这两个老太婆,她俩俱是天赐药参,强过家乡长白山上的千年老棒槌。具体做法是,先予以媾和,采阴补阳,挖掘中、阴气资源,然后食其脑,二次进补,物尽其用。

想想自己十年前来到天门山寺,杀了那看守遗址的老和尚,然后冒充看门僧至今。十年间,他寻遍了寺内的每一寸土地以及天门山周边地区,并没有发现野拂宝藏的埋藏地点,最后,线索集中到了鬼谷洞,现在已经到了决战关头。

李自成当年攻入北京,开国为“大顺”,不料竟然鼠疫流行,步军几乎完全丧失了战斗力,抵挡不住关外的满洲铁骑,无奈掠走了国库中的价值七千万辆白银的黄金珠宝,其数目相当于崇祯朝十年的税赋收入,以便日后东山再起。自己隐居湖南石门夹山寺30年,人称“奉天玉和尚”,死后由亲侄子李过,也就是后来的天门山寺住持野拂将这笔宝物收藏,从此下落不明。

这些都是自己的师父“客家圣母”白婆婆,当年从湘西凤凰古城里一梅姓人家劫掠的一个紫檀宝匣中得知的,匣中还附有两张藏宝图,一张为湘西天门山,另一张则是桃花源秦人谷。

十年前的一天深夜,香港九龙城寨内的一间寮棚内,师父对阳公、阴婆夫妇下达了找到并取出野拂宝藏的指令,从此自己的八个徒儿全部出动,入关南下湘西寻宝。

十年了,该了结了,阳公老僧想。

小影第一眼见到这个阳公老僧,感觉竟然还不错,不但和蔼可亲,而且还会作诗,谈吐风雅,举止倜傥,明目皓齿,那乌黑深邃的双瞳之中仿佛有一种魔力。

小影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脸红了。

老僧双眸紧紧的盯着小影,口中竟然吟起诗来:“独守残寺多少年?青灯长伴古佛眠。花红易衰难留影,春雨无限阳公情。”

小影心中怦怦直跳,心道,这老僧好坏,心作如是想,脸儿却更加绯红了。

阳公老僧微笑着说道:“你叫小影?人之影,何以分?你的名字让我想起了一个传说,你愿意听我说么?”那声音仿佛有着难以抗拒的磁力。

小影低下了头,没有反对。

“北宋时,秦观被贬路过长沙,有个酷爱他诗词的才女的名字就叫做小影,愿以终身想许,如影相随。秦观以词相赠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后来秦观死在贬所,灵柩路过长沙,那女子闻讯赶来祭奠,道,‘君人妾影,何以分?’即自缢相殉。”阳公老僧的话浑厚感人,尽管讲的是古代的事儿,小影触景生情,不由得长叹一声。

“好一个伤心的小影啊……”小影幽幽道。

“好一个凄凉的阳公啊……”阳公忿忿然。

小影扭头跑下山去,阳公老僧微笑目送着。

小影婆婆讲到这里,脸上还依稀带有微笑。

刘今墨怒道:“这家伙真他妈的老江湖。”

寒生也焦急的说道:“婆婆千万莫上当啊。”

小影婆婆待心情恢复了平静,面色正常了,然后接着说道:“是的,阳公老僧的确很有魔力,但我后来发现那是一种邪恶的力量。祖英每次从天门山寺下来时,都是面色惨白,好多天都恢复不过来,我就采些滋阴补血的生地黄及玉竹、桑椹子等熬给她喝,以为她是酒喝多了伤身。当我知道她怀孕了以后,就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自古以来,哪儿有过这么大岁数的老太婆怀孕的?想问问明白又难以启齿,但是,我也猜到了那个阳公肯定是用了什么邪门歪道的方法。”

寒生点点头,继续替老祖把脉。

“婆婆,老祖所中的毒烟没有起作用,因为她的体内仿佛有一种物质将毒烟化解掉了,刘先生,现在请你给她解开穴道吧。”寒生说道。

刘今墨犹豫道:“那她为什么喷嚏打个不停呢?”

寒生解释道:“毒烟进入她的体内,尽管被化解,但是那东西还是引起了免疫系统的强烈反应,不要紧,慢慢就会停止的。”

刘今墨点点头,出指如风,解开了老祖被禁闭属个时辰的肺俞穴,老祖幽幽醒转来。

老祖睁开了眼睛坐起身来,说道:“好厉害的迷烟啊。”果然,大概免疫系统停止了反应,喷嚏不再打了。

寒生说道:“在你的体内有一种化解毒烟的物质,因此身体没有受到丝毫的影响。”

“在我的体内?”老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疑惑道。

寒生和刘今墨面面相觑,实在是想不出来是什么东西来。

“残儿醒了!”麻都在大通铺的一端叫喊起来。

寒生和刘今墨急忙上前探看,寒生一把抓住残儿的手腕,切住脉搏。

“嗯,脉象已平,不粗不细,不浮不沉,不刚不弱,搏动还是蛮有力的,”寒生满意的说道,“残儿啊,你的命总算是捡回来了。”

残儿挣扎着想要起身,寒生摇摇头道:“你的右肋断了三根肋骨,虽已接驳好,但还是先不要乱动,待我用梁上尘为你续骨,明后天就可以蹦蹦跳跳了,对啦,我问你,你还是童子么?这对你非常重要。”

残儿点点头,想都不想的说道:“我还是。明月好么?”

寒生满意地说道:“是就好,明月没事儿,你就放心吧。另外,你现在有尿么?”

残儿想了想,说道:“有一点。”

“一点也足够了,我去找个碗,你尿一点出来配药。”寒生对他说道。

麻都那边早就端了只瓷碗过来,正欲解开被子。

“不要。”残儿眼睛望着小影婆婆小声说道。

小影婆婆见其害羞,便笑了笑背过了脸去,麻都趁机掀开盖被,拽出残儿的那活儿,帮助残儿硬是挤出来了一碗底尿液。

“刘先生,请你扫下来一些棚顶上垂下的灰丝,我用这梁上尘配药。”寒生吩咐刘今墨道。

刘今墨也无需用梯子,几个纵身,手中便有了一把灰尘丝丝,遵吩咐放进了碗中的尿液里。

寒生一边搅拌一边说道:“最好是隔夜童子尿的白色沉淀物,中医称之为‘溺白沂’,不过残儿年轻力壮,肋骨包在肌肉之间,易于恢复,所以也就将就了,不要再等一夜的时间了。”

麻都帮助寒生将粘稠的药液涂抹在了残儿的右肋处,口中吹了吹,待其稍干后,便轻轻的放下了盖被。

“寒生,”残儿望着寒生,口中说道,“谢谢你。”

寒生笑了笑,问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儿?”

残儿的眼圈儿红了,颤抖着声音讲述了那天深夜所发生的血腥一幕。

寒生听罢长叹道:“残儿,你保全了明月的清白啊。”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影婆婆向寒生告辞后,背负起祖英,径自返回天门山吊脚楼去了。

寒生对残儿讲述了医治明月的唯一方法,而且有小影婆婆的成功先例,他征求残儿的意见。

残儿红着脸答复说,只要明月愿意,他会全力以赴的,但是如果她有一丝的不情愿,他宁死也绝不会伤害明月的。

寒生心道,现在只有看明月的态度了。

刘今墨若有所思地在一旁闷闷不乐,寒生低声问道:“是在想才华么?”这时,寒生发现刘今墨的眼圈竟然噙着泪水。

刘今墨点点头,似有无限惆怅。

当晚戌时,先是师太幽幽醒转,然后吴道明也苏醒过来了。

寒生切脉后大喜,告诉他们两人,鹤顶红剧毒已经解了,吴道明试着运了运气,闾尾穴果然没有麻木感了。

“寒生,实在是有劳你了。”师太叹道。

“带我去杀了那黄家父子,这种下三滥的事儿他们也做得出来。”刘今墨义愤填膺道。

吴道明感激地望了刘今墨一眼,此人恩怨分明,不失江湖本色。

寒生道:“他们坏事做尽,自会有报应的,我们出来时日已经不短了,我老爹还不知回来没有,今晚就请师太问问明月,看她是否愿意进行治疗,然后大家设法找到沈菜花和沈才华,返回江西。”

“明月?”师太诧异的说道。

寒生笑了笑,道:“不错,就是无名庵的明月尼姑,师太您的徒弟。”

无名师太越发疑惑了,说道:“无名庵明月已经中毒身亡了,贫尼为她解毒可是已经太迟了,蹊跷的是她的尸首不见了。”

寒生说道:“本来她毒发的确已经死了,但是由于师太您的武功至阴至纯,强行输入明月体内的真气虽未能救活她,但是却发生了尸变,您的徒儿变成了一具肉尸。她醒来时,已经躺在了景德镇的一家火葬场里,差一点被当作无名尸体火化,多亏了这位一清师傅,才保全了尸身。”

师太看了看这个丑陋的一清,怀疑的问道:“那她现在在哪儿呢?”

寒生道:“就在一清的身体里,深夜子时才会出来,一清师傅就是明月的宿主。”

一清对着师太点点头,表示寒生说的不错。

师太尽管识得驱鬼邪的一些法门,但听到自己如花似玉的美貌徒儿竟然藏在一清这副丑陋的皮囊里,还是感到难以置信。

寒生遂向师太说明了湘西老叟治疗肉尸的方法,“这是唯一的机会了。”他说。

师太自然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她心中想,这个叫做残儿的人品看着绝对好过那个黄家的富公子哥,况且黄乾穗投毒加害于自己和吴道明,自己又怎会让明月再入虎口呢?

“开饭喽。”朱彪和一清端着米饭盆和一大锅红烧野鸡块走进屋来,沁人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大家都饥肠辘辘起来。

寒生对朱彪说道:“东屋也送一些过去吧。”

朱彪答应着拨了些饭菜,端了过去。

大家兴致都很高,不一会儿,饭菜就已经吃的干干净净了。

是夜,残月如钩,秋风习习,万籁俱寂。

寒生同师太静静的等待着子时的到来。

还有一个人没有睡,也在等待着这一决定自已一生命运的关键时刻的到来,他就是残儿。

自从那天深夜在迷人的月光下,第一眼见到明月美丽的容貌时,残儿就再也无法自制了,他感谢上天的恩赐,让他,一个才貌平平的赶尸匠能够结识到了这么一位仙子。他坚决地给他们带路去天门山,只为每天深夜能够望上明月一眼。

天门客栈里,自己只要一息尚存,也要保证明月的身体不受玷污,尽管自己会为此而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论明月将来会投入谁的怀抱,当时头脑里只有一个想法,残儿此生生命的最大意义就是保护明月……师太默默地望着一清,一个月前,由于自己的固执和不近人情,让从小带到大,如同自己的孩子一般的爱徒受了多么大的委屈啊,可怜的明月。

自从结识了道兄吴道明,自己才终于认识到那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力量又多么巨大,多么的难以抗拒,那就是爱情,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如蚁噬般的感觉,使人坐立不安,心神恍惚,食无甘味,痛苦煎熬。

她终于理解了明月,因为她自己也经历了这痛苦而甜蜜的过程,尽管自已已经年逾花甲,守身如玉数十年,可是想不到,那一刻的到来竟如同地崩山摧、翻江倒海般,根本无法抵抗。

可是由于自己的无知,硬罚明月面壁一年思过,明月何过之有?徒儿啊,是师父害了你啊。师太的眼泪一滴滴的掉下来,落在了一清的脸上……“师父!”一声清脆稚嫩的声音飞入了师太的耳朵。

师太低头一看,床上躺着的正是自己思念的徒儿明月,那如黛的眉毛,那高鼻子小嘴儿,那滑如凝脂的白嫩肌肤,那双明亮如星辰般的双眸……师太一把搂住明月,师徒俩抱头啜泣。

残儿闭着眼睛,泪水还是悄悄渗出了眼角边。

寒生也是心酸不已,但是明月的时间有限,必须得抓紧时间问清楚明月愿不愿意,寒生咳嗽了一下。

师太听到了,擦去了眼泪,对明月说道:“明月啊,咱们师徒俩出去到外面走一走。”

明月遵命,并搀扶着师太走出了房门,来到了院子里。

师太看了看,客栈后面不远处的小山包倒是僻静,也不影响其他人,于是示意明月,两人走了过去。

秋月清凉,弯弯如钩,其色如水,轻柔的泻在了师徒二人的身上。

小山头下面的僻静处,师太心疼的望着明月,对她讲述了那天夜里发生的事情,明月惊愕的瞪大了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

“是残儿舍命救了你,最后一口气替你拉上了被子。”师太感动的说道。

“他是个好人。”明月怅然道。

师太于是又向她讲述了治疗肉尸唯一的办法就是与童子阴阳交媾,返回中阴身,然后便可以服药恢复正常了。

“不!明月此生只为黄公子……”明月低头说道,语气诚恳。

“明月啊,那黄家父子不是什么好人,是完全靠不住的。”师太努力劝慰道。

“扑通”一声,明月跪下了,含泪说道:“师父,明月此生决不有违黄公子。”

师太叹了口气道:“明月,你若是执迷不悟,非但日后追悔莫及,恐怕也活不了几日了,这又是何苦呢?”

明月长跪不起,双手拽着师太的的裤脚道:“师父,请您就别再逼明月了。”

秋风袭来,月夜寒凉,突然从山包的上面传来了一声桀笑:“哈哈,好一个不明事理的老尼,竟然逼着自己的徒弟干那男女之间的勾当……”

“什么人!胆敢偷听我师徒之间的谈话?”师太脚下用力,飞身跃上了小山包的上面。

月光下,一位包着鲜艳牡丹花头巾的小脚老太婆正嘲弄的看着她,老太婆抽出一根烟袋锅,划着火柴点燃了烟丝,“吧嗒吧嗒”的抽了起来。

“你是什么人?”师太厉声喝问道。

那老太婆喷了一口烟,嘿嘿一笑,说道:“你是哪座庙里的老尼,简直是孤陋寡闻,难道没有听说过‘香江一支花’的名头么?”说罢,伸出手指指着自己头巾上的牡丹花,月光的反射下,可以清晰地看到上面有一个弹孔。

“‘香江一支花’?从没听说过。”师太想了想,说道。

老太婆冷冷道:“那么江湖上名头响亮的‘阴婆’应该知道了吧?”

师太还是摇了摇头。

老太婆似乎很是失望,对月怅然叹道:“看来我阴婆隐居香港数十年,江湖上已经把我给忘记了。”

这时候,明月也从一旁攀上了这个圆圆像座坟似的小山包,“她是谁?师父。”明月说道。
月光下,明月清丽脱俗,简直就像是一尊玉像。

老太婆望着明月,越看越喜欢,最后说道:“你的名字叫明月?”

明月点点头。

“果然与天上的明月并无二致,好啦,老阴婆收你为徒,跟我回香港去吧。”老太婆说道。

明月望了望师父,悄悄地移动着脚步,躲到了师太的身后。

师太勃然大怒,说道:“你这疯婆子,到这里胡言乱语,再不走,老尼就不客气了。”

阴婆嗤之以鼻的哼了一声,说道:“你的徒弟,我是要定了,不过阴婆子要先取走十年前埋藏在这里的东西。”说罢,力贯手臂向下戳去,手中的烟袋锅竟然应声入土至根,“起!”她随之轻叱一声,一个小土坛子破土而出……这是一个不大的棕色土坛,月光下,坛壁笼罩着一层白雾,老阴之气四散。

阴婆接在手中,嘿嘿冷笑道:“十年磨一剑,奶奶算是没有白来中原一趟。”说罢,一声唿哨,飞身扑下小山包。

在一株冬青树下,站着一头小毛驴,阴婆将土坛放入毛驴身上的挎包中,然后身子一个反弓,倒着飞上了山头。

“好啦,老尼姑,你的徒儿是具肉尸,已经命不久矣,可是她宁死也不屈从你为她安排的男人,这样的女孩子有志气,奶奶我喜欢,喜欢之极,今天给你这个老尼姑一个面子,就不杀你了,你走吧。”阴婆冷冰冰的说道。

无名师太哪儿受过这样的羞辱,登时真气充盈全身,根根银发丝直立了起来,大喝一声,无数条银光刹那间齐齐的迸短,齐向老阴婆疾射而去……无名师太也算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本来被黄家下了毒,九死一生,正在窝火之中,所以出手便用足了十成功力,使出了看门绝技“佛光普照”痛下杀手,以泄心头之恨。

“唉呀。”心地善良的明月知道师父“佛光普照”的威力,江湖上是无人可以躲得过去的,心想与那老太婆并无怨仇,因此惊呼了一声。

老阴婆没想到这白发老尼竟有如此怪异的暗器,急切之下,只得将头一晃,手中霎时多了那条牡丹花头巾,但见月光下红花闪动,竟将师太那坚韧如钢的银色发丝悉数收了去,只是忘记了,那条头巾上有一个窟窿,那是朱彪的狗牌橹子干的。

漏网的两三根银色发丝刺入了老阴婆的脸颊之内,如肉三分。

老阴婆疼得怪叫一声,勃然大怒,手中的烟袋锅一挥,指揿开关,一股黑烟疾射,直奔无名师太面门而来。

师太也料不到老阴婆的反击如此之快,而且是以毒烟袭击,一时间躲闪不及,一声闷哼,倒卧在地。

老阴婆用力拔去脸颊上的银丝,虽然并未射中穴道,但也整个脸都麻木了,面神经瘫痪,嘴都张不开了。

老阴婆纵深上前,一把抓住呆若木鸡的明月,飞身跃下山头,俩人骑上了小毛驴,月光下疾奔而去,转瞬间已然不见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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