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寒生沿着返回中甸的山路走着,越是尽快的离开塔巴林寺,兰儿和山人他们就越安全。
月光下,黄建国父子脚前脚后的紧跟在寒生的旁边。
“寒生,听说你父亲朱医生不幸遇难,实在是太可惜了,我的心情十分的悲痛啊。”黄乾穗套着近乎说道。
“哼,那还不是你们的同伙阳公阴婆干的么?”寒生怒道。
“这……”黄乾穗的话被堵回去了。
“寒生,做人要往长远了看,兰儿姑娘淳朴厚道,将来必是贤妻良母,育儿有方,丹巴喇嘛毕竟是外人,若是为了个只见过一面的异族人而毁了兰儿的幸福,我看实在是不值啊。”黄建国循循劝慰道。
寒生鄙夷的望了他一眼,不愿再理睬他,自顾的向前走去。
“爸爸,我们得想法子,不能让筱艳芳占头功得了便宜,那样将无法取得首长的信任与谅解。”黄建国悄悄的对父亲说道。
黄乾穗脸上的肌肉颤抖了一下,略一思索,转过了身去,摘下背着的一个军用水壶,那里面盛的是途径贵州时买来的上好茅台酒,他迅速的将一粒氢氰酸胶囊投了进去。
黄乾穗提高声音叫道:“筱艳芳,同志们都已经一天多滴米未尽,我看还是让大家休息一下吧。”
那些汉子们闻言顿时感到腿脚酸软,纷纷坐在了地上说道:“是啊,都大半夜了,还是歇歇吧。”
这是一座千仞峭壁的边缘上,悬崖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寒气袭人。
筱艳芳看大家疲惫的样子,无奈,只得应允道:“大家只能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准时出发。”
黄乾穗晃动着酒壶,走到了筱艳芳的面前,诚恳的邀请道:“筱艳芳,你是全国最着名的花旦,我十多年前就喜欢听你的唱腔,不如请你鼓舞一下同志们的情绪和斗志,唱上一段革命样板戏如何?”
黄建国带头鼓起了掌,那些汉子们也附和着纷纷叫起好来。
筱艳芳微颌首莞尔一笑,手一甩作了个水袖动作,然后嗲声嗲气的尖声说道:“好吧,奴家就来上一段革命样板戏《红灯记》里李铁梅的唱腔……噫……‘我家的表叔数不清,没有大事不登门,虽说是,虽说是亲眷却不相认,但比那亲戚还要亲……’。”
这是文革时期八个革命样板戏之一,年轻的京剧女演员刘长瑜所饰演李铁梅的一段唱腔,在筱艳芳的嗓子下,没了革命后代的坚强意志,多了些妩媚与风骚,尤其是他最后探腿来了个妖冶的‘亮相’,竟颇有妲己挠手弄姿迷惑纣王之态。
这哪里是革命样板戏?寒生闻之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极了,我看可比刘长瑜强的多了,来,润润嗓子。”黄乾穗笑着递上了那只下了毒的军用水壶。
筱艳芳得意的接过水壶,扭开了盖子,一股浓郁的酱香漂浮在了空气里……黄乾穗笑咪咪的望着他,而黄建国此刻的心里却已是擂鼓般的“嘭嘭”直跳。
“什么人!”筱艳芳突然一声娇嗔,一只手同时摸出了手枪。
“青田刘今墨,好香的酒啊,莫不是贵州茅台么?”山崖后转出一瘦高之人来。
筱艳芳的轻功极高,耳聪目明,连数丈开外的刘今墨鼻子嗅酒气的轻微翕动声,也被他觉察到了。
“是老刘啊……”坐在地上歇息的几名劲装汉子认得他并打起了招呼,这些人曾经护送首长患‘人体运动神经元萎缩症’的老父亲,跟随着刘今墨进入过卧龙谷中。
黄建国却是大吃了一惊,心道,此人是岳父想要除之而后快的心腹之患,此刻自己何不立上一功呢?于是自怀中悄悄地掏出手枪瞄准了刘今墨。
但见身影闪动,黄建国还未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儿,手中的枪已经为刘今墨劈手夺去了。
“哼,黄毛小儿,竟敢要暗算老夫。”刘今墨鄙夷的骂道。
这筱艳芳深知刘今墨的厉害,绝不敢怠慢,看来惟有先下手为强,心念一动,遂妖里妖气的嘻嘻笑了起来:“原来青田刘今墨也是好酒之人,接着……”遂将酒壶抛向刘今墨。
刘今墨伸手抓住酒壶,凑到鼻子前嗅了嗅,叹息道:“很久没有喝到如此佳酿了。”竟然一仰脖,咕嘟嘟接连喝去了小半壶。
刘今墨在江湖上算是经验老到之人,但是万万想不到酒中会藏有剧毒,即便是筱艳芳自己,也是绝然没有料到的。
可叹刘今墨纵横江湖一世,最终竟然栽在了贪杯之下。“砰”的一声枪响,山鸣谷应,震耳欲聋,那是筱艳芳趁着刘今墨畅饮之际,朝着他的前胸偷偷的开了一枪。
寒生乍见筱艳芳举枪,心中一紧,“蝇眼”瞬间触发,同时身形俱动,眼瞅着一粒子弹从筱艳芳的枪管里缓缓射出,便急速的伸手抓去……月光下,寒生的身影快如闪电,就在那粒子弹将要到达刘今墨左胸,钻入身体之际,寒生的右手已经拿捏住了那枚如花生米大小的弹头。
“嗤……”炙热的子弹头烫糊了寒生手掌上的一块皮肉,发出了焦臭味儿。
所有的人诧异的望着寒生,不明白他什么时候站到了刘今墨的面前,清凉的月色下,寒生的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粒冒着烟的子弹头……直到寒生甩掉了发烫的弹头,急切的往手心里吐吐沫降温的时候,大家似乎才寻思过味儿来,这小子竟然用手抓住了飞行中的枪弹!
所有人都惊呆了……“这酒有毒!”刘今墨手一松,扔掉了手枪和酒壶,用力的揪着自己的胸襟,仿佛透不过气般,目光直勾勾的望着寒生,眼眶里满是泪水……“刘先生……”寒生惊愕的抓着刘今墨的臂膀,他闻到了刘今墨口中翻上来的一股苦杏核味道,那是剧毒的氰化物,无药可解。
刘今墨身子一软,最后看了一眼寒生,慢慢的倒了下去。
四下里静悄悄的,人们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怔住了,空气仿佛凝固了般。
“今墨!”突然间响起一声撕肝裂肺的惨呼,月光下,一个小侏儒扑在了刘今墨的身体上放声恸哭起来。
劲装汉子们纷纷站起身来,愤怒的目光投向了筱艳芳。
筱艳芳看看寒生,又瞧瞧刘今墨,然后慢慢的把目光射向了黄家父子:“是你们下的毒!”
黄乾穗哑口无言,面无血色,黄建国回头望望,身后是万丈深渊,已然没有了退路。
筱艳芳权衡了一下形势,刘今墨既去,危险已除,此刻不干掉黄家父子更待何时?况且自己的下属们好似都对刘今墨旧情难忘,有所好感,正好可以利用他们的情绪。
“来人啊,给我扒下黄家父子的衣服,搜查毒药!”筱艳芳命令道。
劲装大汉们一哄而上,七手八脚的扒光了黄乾穗和黄建国的衣衫,让他俩赤条条一丝不挂的站在了那儿。
月光下,两人手捂住私处,寒风拂过,白臀战战。
“找到了!”一名属下找到了那个小金属盒子,打开了盒盖,里面还剩下了一粒氢氰酸胶囊。
“这是什么?”筱艳芳掌心中托着那粒白色的胶囊,冷笑着走到了黄乾穗的面前。
“这,这是我的速效救心丸。”黄乾穗急切的分辨道。
筱艳芳嗲声嗲气的说道:“呦,原来这就是你的救心丸呀,那么就让它救救你的心吧。”话未落音,便一把揪住了黄乾穗的腮帮子,将那粒胶囊恶狠狠的塞入了他的口中。
黄乾穗脸色煞白,“噗”的一声,吓得屎尿俱下,酸臭气味弥散开来,他仿佛不愿相信般的在嗓子里头嘟囔着:“不可能的……有太极阴晕。”他的双眼望向了自己的儿子,缓缓的躺倒在了地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该你了。”筱艳芳举起了手枪,顶在了黄建国的前额上。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这一定是幻觉!”黄建国歇斯底里的大声叫道。
“幻觉?下辈子吧。”筱艳芳轻轻的扣动扳机……突然,他的手指停止了动作,然后慢慢的转过了枪口,对准了自己的脑门……“砰”的一声枪响,筱艳芳瞪着一双迷茫的眼睛倒下了,额头前一个小小的洞眼儿在向外汨汨的淌着鲜血。
月光下,一个面若冰霜,年轻俏丽的姑娘缓缓走来:“这个人,你不能杀。”
“明月!救我!”黄建国如捞到救命稻草般兴奋的大喊起来。
明月默默地看着赤身露体的黄建国,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往日的单纯与柔情,目光里透着一股森森的寒气。
“明月,你这是怎么了,我是要娶你的建国呀,你未来的丈夫啊。”黄建国叫道,并忐忑不安的望着明月。
明月没有吱声,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有一丝旧日的神情,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
黄建国揪住自己的脸,急切的说道:“你不认识我了么?这脸,这胸膛,这屁股,”他扭转并轻轻拍打了一下半拉白白的臀部,“还有它,这个你总该记得的吧?”
黄建国抓住自己的阴茎,竟然还有些勃起……明月长叹了一声,双眸中现露出了凶光,恨恨的说道:“就是它毁了明月的清白……”说罢,探手捏住了黄建国的一对睾丸,使出祝由神功,但听得“丝丝”几声,一团白烟升起,竟硬生生的化去了他的卵蛋。
黄建国惨叫一声,顿时摔倒在地,昏死了过去。
明月拎着旅行袋,头也不回的走了,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寒生和在场的那些京城来的汉子们均呆呆的愣在了那儿。
小翠花默默地拾起地上的酒壶,将剩下的毒酒一股脑儿的倒进了嘴里,然后抱起刘今墨尚且温暖的尸身,一纵身跃下了黑漆漆的深渊……寒生眉间的伏尸魄骤然发动,但为时已晚,他望见了小翠花硕大的眼睛里闪动着泪花,正抱着刘今墨缓缓的飞下了峭壁……寒生闪电般的跃起,伸手抓向了小翠花,可是已经太迟了,他的手没有能够得着她,而自己也坠下了万丈悬崖……一切归于静寂,惟有冰凉的山风拂过寒生的面颊,寒意沁骨。
寒生感到进入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空间,没有重力感,也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而此时,“蝇眼”值此生死存亡之际,将癔症神功发挥到了极致,时间仿佛停滞不前,坠下的速度减慢了两百倍,他的身体仿佛如一片落叶般轻盈,飘飘荡荡的朝谷底慢慢的落下……许久,他终于轻轻的落在了谷底,“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寒冷刺骨,原来这是一条深谷冰河,水流虽不十分湍急,但也将人裹挟着冲进了山腹之内的暗河里。
一个不小心,几口冰凉的河水呛进了鼻子里,顿感鼻腔内一阵酸麻,头也有些眩晕,寒生索性控制住意念,进入了“老牛憋气”状态,任凭身体顺着水流而下。
在黑暗中,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身体渐渐浮起,最后“哗啦”一声,冒出了水面。冰水麻木了他的手脚,惟有胸口那里暖暖的,甚至有些发烫,那是什么呢?他记起来了,是那串榴辉岩精佛珠。
寒生睁开了眼睛,望见了深蓝色的天空中,镶嵌着一轮蓝色的月亮,耳边响起了苍凉古朴的钟声……
第二百八十二章
耶老带领着吴楚山人一行进入了蓝月亮谷。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大大的蓝色的月亮,谷内有广约十余里的高山草甸,杜鹃花灿烂如茵,芳草萋萋,一泓蓝宝石般的高原湖泊,小溪水清澈如玉带,淙淙悦耳的流入其中。草原尽头,则见一片巍峨建筑,横亘于山麓之下,金顶习习发光,笼罩在一片淡蓝色之中,古老而苍凉的钟声就是从那里发出的。
耶老张开双手扑倒在地行起了五体投地大礼……蓝宝石般的湖泊水边是一片茂密的原始森林,众人沿着岸边的碎石小路边欣赏边行。
“咦,那是什么?”兰儿惊讶的指着正在两株高耸的红松之间滑翔着的,一个浑身上下生满了白色飘逸长毛的人形物体说道。
“吱吱……”阴蝠首领系着骑马布,带领着阴蝠群向那白毛怪物扑去。
“不好,蝙蝠们又想要拔毛啦。”金道长摸了摸光头顶说道。
没想到阴蝠首领竟然欣喜若狂的围着坐在高高树杈上的白毛怪物“吱吱”盘旋,然后还落在了那怪物的胳膊上。
“湘西老叟!”老祖颤抖的惊呼了起来。
林中走出一位老婆婆,胳膊上挎着一只竹篮子,里面是刚刚在月下采摘的蘑菇,有松茸、鸡枞与牛肝菌。
“小影……”老祖激动的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小影婆婆刹那间愣住了,“唰”的一下,湘西老叟自空中滑翔而至。
“竟然是老祖!”湘西老叟抖了抖浑身的长毛,惊诧的说道。
“你们怎么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呢?”小影婆婆惊讶的打量着众人问道。
老祖见湘西老叟的目光扫向了自己的胸部,便矜持的系上了前襟上的纽扣。
“您就是小影婆婆?寒生被政府的人给抓走了……”兰儿眼睛红肿的说道。
湘西老叟问明了事情的经过,顿时白毛扬起,勃然大怒道:“待老叟前去将他抢回到蓝月亮谷里来。”
“我也去!”小影把竹篮往地上一丢忿忿然说道。
“那我也去吧。”老祖支吾着,心道可不能让小侏儒占了刘今墨的便宜。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商量着如何搭救寒生。
“哗啦”一声,水面上泛起了涟漪,蓝色的月光下,一个人湿淋淋的从冰冷的湖水中爬上岸来……月色迷离,温柔的洒在了蓝宝石般的水面上和寒生疲惫苍白的脸上。
“是寒生!”兰儿瞅得真切,不顾一切的拼命扑了过去,径直的撞进了寒生冰凉的怀里。
不远处的湖面上漂浮着两具紧紧拥抱在一起的尸体……“是刘先生和小翠花。”寒生痛苦的说道。
刘今墨和小翠花饮了氢氰酸剧毒之酒,又从万丈悬崖上坠落崖底冰河,内脏俱已震碎,由于冰河水温极低,两具尸体却依旧新鲜若生。
“今墨!”老祖发疯了似的扑了过去,想要单独抱起刘今墨的尸身,但是小翠花双手紧紧的抱着刘今墨,分都分不开。
次日,刘今墨和小翠花就这样相拥着安葬在了红松林里,人们默默垂泪矗立在土坟前,小翠花至死不渝的情义感动着每一个人。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吴楚山人唏嘘的吟道。
“妈妈……”沈才华轻声叫着,黑黑的瞳孔中竟也滴下了眼泪。
老翠花伏在耶老的背上,轻轻的抽泣着,苍老的脸上爬满了悲伤的皱纹。
老祖蓬头垢面、袒胸露乳的坐在地上,手里握着湘西老叟的一壶酒,一杯杯的倾倒在了坟墓前,口中不住的喃喃说道:“你真是太傻了,毒酒怎么也敢喝呢?”
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简陋的茅屋就搭在了松树林里。
“婆婆,你们怎么也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问道。
“是格达仁波切。”湘西老叟微微颌首道。
格达活佛是一个美籍奥地利植物学、人类学家和探险家,名字叫约瑟夫。洛克。60多年前,他只身来到湘西登上了天门山寻找传说中的苗疆阿普老司,最终在月湖边两人见面了。
湘西老叟对他讲述了苗疆神秘的蛊,洛克深感东方文化匪夷所思的神奇。他也告诉老叟说,在喜马拉雅山与横断山之间的雪域高原的滇西北,有一个叫“香巴拉”的神秘国度。1879年,也就是清光绪五年,匈牙利泽切尼伯爵经四川到达云南,是最早踏上滇西北的外国人。他在《东亚旅行的科学成就》一书中,详细的记载了沿着金沙江右岸下行,抵奔子栏、尼西至中甸,以及那里的天象、气温、人文和动植物的情况,并第一次提到了“香巴拉”。
“香巴拉?那是什么?”湘西老叟不解的问道。
洛克的眼中充满了憧憬的神色:“那是一个神奇的地方,晶莹的雪山,蓝色的月亮,宝石般的湖水,没有欺诈,没有战争,人们与自然和谐的生活在一起。”
“你万里迢迢,漂洋过海来到中国,就是为了要去寻找‘香巴拉’么?”湘西老叟很难理解这些外国人的想法。
“有一首古老的印第安人歌谣‘只有当最后一棵树被刨,最后一条河中毒,最后一条鱼被捕,你们才发觉,钱财不能吃……’,美国很有钱,可是无节制的索取已经破坏了大自然的生态循环,筑水坝开矿山,人类的贪婪永无止境。我来到东方就是想要找到这个神秘的‘香巴拉’,看看上帝是如何创造那里淳朴的人们的。”洛克深沉的说道。
洛克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来过,岁月如梭,湘西老叟也就把这件事慢慢的淡忘了。
月前,湘西老叟突然记起了这件事并说给了小影听,小影说既然我们都已如此年龄,时日无多了,何不走一趟云南,找到那个叫做“香巴拉”的地方去瞧一瞧究竟呢?
湘西老叟坚决反对剃掉周身白色长毛,数十年来第一次的套上了苗家长袍,与小影经马底驿沿川滇道进入云南,并幸运的在丽江玉龙雪山脚下的那个小村庄里,找到了洛克数十年前的故居,可是无人知道洛克后来的行踪。
于是,湘西老叟与小影西行来到了梅里雪山脚下,终于在一天深夜,宝石般的高原湖泊边,听到了那古朴苍凉的钟声……他们误打误撞的走进了神秘的蓝月亮谷中。
“格达活佛找到了么?”寒生摸了摸贴身尸衣夹层里的那张旧羊皮。
“没有,他40年前还在蓝月亮谷中,是喇嘛庙里的大仁波切,据说在1935年后的某一天去世了,但庙里没有人见到过他的尸体,这一切都是格达活佛的继承人丹巴喇嘛传话说的。”湘西老叟叹息道。
“丹巴喇嘛?”寒生心中暗自吃惊。
“是的,可是丹巴喇嘛已于十多年前离开了蓝月亮谷,再也没有回来过,想打听洛克最后的情况也无从下手了,这些都是喇嘛庙里的僧人告诉我的。”湘西老叟不无遗憾的说道。
寒生心中的疑惑慢慢的清晰了,格达活佛在1935年向那个人预言了“8341”这组数字后,就“去世”了,他是真的死了还是失踪了,也许只有丹巴老喇嘛知晓,现在丹巴也死了,这世上恐怕再也不会有人知道这个秘密了。
“寒生,你在想什么?”湘西老叟发现寒生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哦,蓝月亮谷真的是世外桃源么?”寒生岔过话题问道。
湘西老叟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微笑,道:“谷里的人们靠种田为生,黑色的土壤,植物长得很好,过着平淡的生活。这里没有乞丐,没有贪欲,也不知道什么叫做压抑,没有现金交易,吃着谷里种的粮食和蔬菜、自己饲养出来的禽肉和穿着自织的麻布,没有电,没有汽车和工厂,也没有报纸和收音机。他们善良、宁静、头脑简单,对谷外面混乱不堪的世界不感兴趣,孩子们更是天真无邪和可爱,我和小影喜欢他们,喜欢这里,决定终老于此,不愿再回到那个世俗嘈杂的世界里去了。”说罢舒心的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洛克是一个外国学者,怎么变成了藏传佛教的活佛了呢?”寒生有些不解的问道。
“据喇嘛们说,是当时庙里的大仁波切临去世之前指定他为继承人的。”湘西老叟回忆道。
“我们来的路上,在马底驿见到了妮卡和残儿。”寒生道。
小影婆婆微笑道:“我们也曾在他们的小客栈里住了两晚,老叟想安定下来去叫他俩也来月亮谷呢。”
“那太好了,大家又都可以在一起了。”寒生说道,但眼神中还是掩饰不住那一抹淡淡的忧伤。
“寒生,你打算留下来么?”小影婆婆关切的目光望着他。
寒生茫然的摇了摇头,叹息着说:“我不知道。”
老祖在红松林边上搭了个小木屋,紧挨着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墓,她已经不再忌恨那个脑袋和眼睛都大得畸形的小侏儒了,翠花以死殉情的义举深深地憾动了她的心,这一点,她自忖绝难以做到。
老翠花也不愿意远离小翠花,于是在老祖的木屋里隔出了一小间,和耶老住在了里面。
一天,耶老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一只老母鸡和十余只鸡蛋,并精心的在木屋外面搭了个小小的鸡舍,让那只芦花老母鸡来孵小鸡。乘人不备的时候,他悄悄地挑选了一只圆润洁净的鸡蛋,打破了一块小口,用一根小细竹管刺入蛋黄内,缓缓的将其吸出,蛋壳内留下了蛋清,再从怀里掏出珍藏的那块千年鼻屎自洞口中塞了进去,然后用蜡封好了破口,小心翼翼的重又放回到老母鸡温暖的肚皮下面去了,并对牠挤了挤眼睛。寒生说这是南朝陈后主的贵妃曾经使用过的易容圣药--金丁香,那就肯定是没错的啦。
一株粗大的松树后面,沈才华拉着皱皮女婴的手默默地注视着。
大凡母鸡孵小鸡需时约21天便可破壳了,耶老美滋滋的想象着自己日后彻底告别干瘪瘪的老皮,而是冰肌玉肤、吹弹得破,比明月还要漂亮那焕然一新的面貌,不由得笑出声来了。
“耶老,什么事情这么高兴?”从落满松针的小路上走来了清癯的金道长。
金道长住在喇嘛庙里,终日倾心钻研白教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力求王重阳的全真教与其融会贯通。
耶老赶紧摇摇头,不过仍旧是面带喜色。
“耶老,你千年前就在这里的喇嘛庙内修行过,贫道想向你请教一下你所知道的‘无污大手印’如何来证悟的问题。”金道长诚恳的求教道。
“无污大手印?”耶老挠了挠头皮茫然道,他千年前学过的所有经文早就一句也想不起来了,反倒是关东家那些黄色的哨嗑满脑子都是。
“你说的是手污么?其实更污的是‘四大脏’呢。”耶老首先记起来的是关东土嗑。
“四大藏?快说来听听。”金道长急切的催促说道。
“一碗血,一碗浓,一碗鼻涕,一碗淞。”耶老如数家珍般的侃侃道出。
金道长一下子愣住了,眉头紧蹙,他虽是爱新觉罗氏满族人,但年幼时便入全真教修行,对关东乡下的那些土嗑所知甚少,以为耶老说的是某种经文,于是便深入探究下去。
“四藏,是为四象也,血为精神,浓意带病修行,涕为感受真谛,淞为……何为淞?”金道长自言自语道。
耶老心里暗自乐得屁颠颠的转身溜走了。
金道长连日来刻苦钻研噶玛噶举派的佛经,已近痴迷,一路沿着林间小道信步走去,口中不住的叨咕着:“何为淞?何为淞……”
前面已是吴楚山人搭建的茅屋了,他于兰儿和寒生居于此。
“淞,即为男子精液,乃关东土话。”吴楚山人负手立于屋前道。
“啊!”金道长恍然大悟道,“我终于明白了,修行高深的‘无污大手印’则必须是真童子!无污即是没有污点啊……”
“道长又在研究什么神秘的武功了么?”吴楚山人笑着说道。
金道长点头叹道:“贫道自幼出家全真教,亏得不近女色,至今仍是童子之身,否则如何得窥‘无污大手印’至高无上的佛经啊。”
第二百八十三章
阴雨绵绵,香港岛坟场,明月默默地矗立在古仙的墓前。
两名墓地工人重新封好穴后便离开了,明月已遵王婆婆的遗愿将其骨殖与古仙合葬在了一起,这一对生死恋人终于同归一穴。
她眼角挂着泪水,轻轻的将一束师父生前最喜欢的红玫瑰花放在了墓龛上,冷雨潇潇,悲从中来,心中竟是无比的凄凉与惆怅。
师父,你们一个个的都走了,留下明月孤伶伶的活在这个冷漠的世界上……明月就这么默默地站在那儿,任凭冷雨打湿了头发和衣裳,雨水沿着下巴滴滴答答的流下来,许久,一把雨伞撑在了她的头顶上。
“明月姑娘,斯人已去,当节哀顺变吧。”一个浑厚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月慢慢转过头去……一位敦厚的黑发老者站在自己的身后,年龄约有六七十岁,国字脸,两道黑黑的剑眉,眉中突兀出几根白色长毫,刚毅的双层下巴,发福的身材略显臃肿,宽松的奶白色西装敞着怀,给人以既威仪又随和的感觉,老者的身后站着四名身材黑衣保镖,警觉的眼睛分别望向四方。
明月一愣,然后想起来了,此人正是香港太平绅士卢太官JP。
“明月姑娘,还认得我么?上次在文华酒店。”卢太官慈祥的微笑着。
明月点了点头,轻轻说道:“‘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你是血尸卢太官。”
“姑娘好记性,嘘……”卢太官扭头看了看身后面的保镖,那些人正在全神贯注的尽职警戒着,遂叹息着,小声哼起了那首苍凉的曲子,“在阴暗的树下,在急流的水边,逝去的六月和七月,在无人的山间,你们的身体还挣扎着想要回返,而无名的野花已在头上开满。
那刻骨的饥饿,那山洪的冲击,那毒虫的啮咬和痛楚的夜晚,你们受不了要向人讲述,如今却是欣欣的树木把一切遗忘。
过去的是你们对死的抗争,你们死去为了要活的人们的生存,那白热的纷争还没有停止,你们却在森林的周期内,不再听闻。
静静的,在那被遗忘的山坡上,还下着密雨,还吹着细风,没有人知道历史曾在此走过,留下了英灵化入树干而滋生。”
明月耳边听着那苍凉悲壮的歌声,眼中望见了卢太官脸上流露出来的那刻骨的痛苦,就如同自己此刻心境般,竟有一种同病相怜之感。
香港中环干诺道中,英国传统式的香港文华酒店,倚窗的座位上可以眺望维多利亚港美丽的景色,明月和卢太官坐在桌子旁,卢太官在默默地饮着酒,听着明月述说着此行香港的缘由。
“你是说,何五行和髯翁道长他们都死了。”卢太官沉重的目光盯着明月说道。
明月点点头,继续叙述道:“所有的人,我师太师父、吴道明还有台湾的人,都死了,婆婆亲手将他们埋葬在了太极阴晕那儿。”
“那你现在是中原祝由科唯一传人了?”卢太官呷了一口红酒说道。
“嗯。”明月应了一声。
卢太官沉默了好一会儿,眼睛盯着杯中如血的葡萄酒,长叹一声道:“天灭我辈,又奈若何?可叹将军一生铁血丹心,竟付之东流,还有那些长眠异国他乡的数万将士,死不瞑目啊。”
明月望着极度愁楚的卢太官,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卢太官看到明月疑惑不解的面孔,便解释说道:“将军魂系梦牵着重返野人山,祭奠远征军将士的亡灵,可惜被一直软禁在台中,离岛半步而不得,这一次行动的失败,更加对将军不利。”
明月只是默默地听着。
“明月姑娘,你可否愿意随我前往湖南益阳桃花江一趟?”卢太官突然说道。
明月一愣,想起王婆婆曾经说过的话来,于是问道:“羞山脚下,桃花江畔,鬼见鬼愁,秃头老妇……你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卢太官点了点头,心道,这姑娘不仅模样俊俏,而且聪明伶俐之极,“是的,那秃头老妇是我的婶娘,也是王婆婆的师妹,算下来也是你祝由门的长辈了。当年我答应婶娘在她死后三年,开棺敛骨送往赣北鄱阳湖谷,可那时为了躲避全国镇压反革命的运动,我连夜逃走了,从此再也没有回去过湖南老家,诺言终未兑现,至今为憾。”他说道。
明月轻轻摇了摇头,道:“卢先生,明月准备香港事了,便折返云南了。”
“哦,此去云南其实正好可以经过湖南的,卢某用汽车载你一路同行,还可送你赴滇如何?”卢太官诚恳的说道。
明月想了想,自己身上的钱已基本花完,囊中羞涩,有便车搭当然是好了,于是点头应允道:“什么时候可以走?”
卢太官大喜,忙道:“听明月姑娘的。”
“明天行么?”明月说道。
“没问题。”卢太官回答。
这是一辆簇新的蓝灰色越野车,正沿着桃花江边崎岖的山路行驶着。
桃花江发源于宁乡的龙塘,过桃江县境内的子良岩后,称之为桃花江,蜿蜒50多里入资江。桃花江上游遍布奇峰怪石,其间瀑布连连,两岸是江南最负盛名的竹乡,连绵不绝,碧海无垠。
“记得小时候,每当春天桃花盛开之时,两岸山水相映,一片火红,烂漫芳菲,其色甚媚。”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对明月说道。
明月从车窗里望出去,青山起伏,古木迭翠,林间偶见鹿兔时有出没,远处有一座翠绿酷似女人形体的山峰,下颌高高翘起,青云般的长发软软地飘垂,一双粉臂舒展地张开,匀称的长腿,两膝微微弯曲着,双脚浸入清清的桃花江水中。
“那是羞女峰,据说就是《史记》中所载黄帝南巡登熊湘的湘山。”卢太官解释道。
山路的尽头,是一块红褐色巨大而光秃的岩石,好像是人的秃顶一般,在夕阳中泛着油亮亮的光泽。
“我们得下车步行了。”卢太官说道。
明月好奇的望着巨石,说道:“此石好似人的秃头。”
卢太官微笑道:“我的婶娘‘秃头老妇’因此而得名,她就住在秃石后面江边的那片竹林里,大山深处里面还有更像人脑袋秃顶的一座大山呢。”
“你们留下。”卢太官吩咐车上的保镖道,然后带着明月沿着翠竹林中间的小道走去。
小路看似已经荒芜很久了,两侧修竹丛生,溪水潺潺,十分的幽静。
“她不是已经死了么?”明月问道。
“嗯,但她曾告诉过我,死后就葬在这竹林之中。”卢太官答道。
茂密的毛竹林中,座落着一间几乎颓败坍塌的竹屋,近前一看,房前蓬蒿丛生,檐下蛛网密布,室内竹桌竹椅早已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尘。
“好像已经多年无人居住了。”明月推测道。
卢太官站在屋前,唏嘘道:“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当年赫赫有名的秃头老妇可能早已化为一副白骨了。”
“她家里没有其他人么?”明月问道。
“没有,婶娘嫁来桃花江吴家不久后便守寡了,并无香火子嗣,听闻坊间说与练什么鬼功有关,后来婶娘便离开了村子,独自一人隐居在了这竹林里。”卢太官瞟了明月一眼。
两人绕到了屋后面,果然在竹林间看到了一座土坟,墓前立有碑石一块,上面布满绿色的青苔。
卢太官蹲下身来,轻轻蹭掉斑驳的青苔,露出了一行字迹:秃头老妇之墓一九五一年二月十四日。
“秃头老妇都已经死了二十五年啦。”明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
卢太官点点头,对明月说道:“你等一下,我去找把锄头来。”
明月默默地站立在土坟前,心中寻思着卢太官的那番话,莫非练祝由神功定要单身不可么?婆婆也是一个人,秃头老妇也是,不知道台湾苗栗的客家嬷嬷是否也是?
卢太官拎着一把生了锈的铁锄回来,往手心里吐了口吐沫,开始用力的刨了起来。
竹林中十分静谧,惟有“噗噗”的刨土声,不多时,便已见褐色的棺材板了。
“明月,靠后点,棺材里的尸骨味道很难闻的。”卢太官关心的说道。
明月摇了摇头,仍站立在一旁看着,死人可见得多了。
棺材盖子“嘎吱吱”的揭开了。
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有尸骨……卢太官惊讶的望着空荡荡的棺材,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是什么?”细心的明月发现了一块不大的薄石板躺在棺材底板上,表面积有一层尘土。
卢太官弯腰将那块石板拾起,拂去灰土,这是一块青石板,上面竟然刻有文字。
“秃头老妇,血尸太官,相见之日,石人之巅,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切记。”卢太官一面仔细辨认着,口中缓缓念道。
明月不解的望着他。
“她是要我去见她。”卢太官说道。
“可这座墓安葬于1951年……”明月疑惑道。
“是的,秃头老妇以为我会很快回来,没想到这一等就是25年。”卢太官心情沉重的说道。
世间上总有许多令人费解的事情,这一点明月深有感触,就像婆婆与古仙,两人如此相恋却生不能同衾而只能死同穴,唉,不过秃头老妇是卢太官的婶娘,断不会涉及男女之情的。
“她在哪儿等你呢?”明月幽幽道。
“就在大山深处的那座秃顶石山,我们这里过去土话,秃顶也叫做‘石人’,你愿意一同去么?”卢太官问道。
明月感到此事有些匪夷所思,遂勾起了心中的好奇,于是说道:“好吧。”
卢太官和明月徒步穿过了大片的毛竹林,沿着崎岖生满了荆棘的羊肠小道朝深山里走去。
卢太官本是一具血尸,除每月一次九窍大失血,需立时补充大量的鲜血外,体能却是矫健之极。明月身怀祝由神功,区区山路更是不在话下,两人翻山越岭一路疾行,不多时便已看见了那座秃头石人山,而此时,夕阳刚刚落下,山林间朦胧一片。
明月惊奇的望着石人山,整座山峰都是光秃秃的褐红色岩石,与四周郁郁葱葱的群山显得格格不入,更为奇特的是,山顶浑圆,无任何树木乃至杂草,像极了人的秃脑壳。
攀上山巅,这才看出石地之上亦是凹凸不平,果真有两口清泉,如同人的眼睛,水呈墨绿色,波纹不行,像两面圆圆的镜子,反射着天空中的晚霞,五彩斑斓。
“两眼清泉,一缕青烟,狼牙霍霍,洞隐其间。”卢太官口中一面念叨着,一面四下里打量着。
“你看那儿!”明月突然手指着山背,那里升腾着一缕水汽,在夕阳的余晖映射下,呈现出紫色雾状,如袅袅炊烟般。
卢太官来到了崖畔,目光瞥下,峭壁上竟然生满了尖尖的石笋,犬牙交错,甚是奇特。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啊。”卢太官感叹道。
第二百八十四章
卢太官向下望去,茫茫雾霭看不到谷底,秃头老妇留下的偈语说在这如狼牙般交错的石笋中,应该有个山洞藏匿其间,可是在悬崖之上却是瞧不见,看来要攀下去才行,好在峭壁之上生有好多手指头粗细缠绕在一起的青藤,便于攀援。
“明月,我下去看看,找到山洞我再喊你。”卢太官说罢抓住青藤,向崖下攀去。
明月瞅着卢太官渐渐消失在了茫茫的雾气之中。
这个秃头老妇是师父的师妹,也是祝由门里的长辈,按理说,无论她是死是活,我都应该拜见一下。这座悬崖虽然十分险峻,但横生出许多尖尖的石笋,以自己目前的武功,即使无需借助青藤,攀下去也是容易的,明月寻思着,纵身跃起,飘然落在了下面的一根石笋之上。
卢太官正紧握藤条,小心翼翼的蹬着崖壁往下溜,忽见明月的身影正从容不迫的在石笋间跃行,穿云破雾如仙子般飘逸,不由得看得痴了。
“这里有一个洞口。”明月喊叫了起来。
卢太官转过神儿来,答应了一声赶紧攀了过去,果然岩壁上有一个狭长的洞口,长约一丈,宽有六尺,里面黑黝黝的,不知深浅。
“洞里面太黑了。”明月皱皱眉头说道。
“咦,这里有几只扎好的松枝,好像是有人预先准备好放在这里的,看,还有火镰和火石。”卢太官惊异的发现洞口内侧的石台上存有引火之物。
“是谁放在这儿呢?”明月疑惑道。
“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或许是婶娘为我而预备的吧,不管它啦,都带上吧。”卢太官沉吟着说道,并点燃了松枝火把。
火光照亮了石壁,几只褐色的壁虎迅速的逃开了,洞内较为干燥,地上没有生长潮湿的青苔,石道一直伸进了黑暗之中,卢太官和明月举着火把向内走去。
“这洞有些倾斜,方向好像是朝着北面的桃花江。”卢太官说道。
“秃头老妇约你到这洞里面干什么呢?”明月不解的问道。
卢太官摇了摇头,他也猜不出来婶娘的用意何在。
石洞越来越潮热,地面上也湿滑了起来,可以看见石壁上已经生有苔藓了,大概是终日不见阳光,无法进行光合作用的关系,青苔呈灰白色。
“咦,这是什么?”明月指着地上一小坨黄褐色类似人粪便的东西。
卢太官蹲下身来,仔细的观察着,然后掰下一截松枝,剜下一点凑到鼻子下嗅了嗅,有着一股强烈的鱼腥气,他的脸色慢慢的凝重了起来。
“这是河童的粪便。”卢太官的声音有些颤抖。
“河童?是人么?”明月觉察到了卢太官紧张的神色。
卢太官抬起眼睛警惕的四处张望着,然后缓缓说道:“‘河童’也称‘水虎’,战国时桃花江一代为楚地,名为浮梁,也是楚国大夫屈原涉江之处。那时的桃花江,每年雨季一到,江水暴涨泛滥成灾,常常夺去许多人家的财产与生命,人们认为是邪恶的‘河童’干的,于是便有了一种为‘河童娶妻’的祭祀活动,就是将十四、五岁的少女清洗干净,沉入江底做河童的妻子,祈望当年不发洪水,保证有个好的收成。”
“那河童岂不是个恶魔了么?”明月瞪着明亮的眼睛说道。
“是啊,这只是一个古老的传说,以后也不知从那一代开始,这种残忍的祭祀活动就慢慢的消失了,当然,也从未有人真实的目睹过‘河童’,老人们总是叮嘱小女孩子千万不要到河边去嬉水,以免被拉下水做了河童的媳妇。”卢太官解释道。
明月望了一眼卢太官,疑惑的说道:“卢先生,既然从未有人见过河童,那你怎么能肯定这就是它的粪便呢?”
卢太官苦笑了一下,说道:“这是婶娘告诉我的,河童在水里嗜食鱼虾,粪便如孩童,有着一股很浓重的鱼腥气。”
“河童长的是什么样子,你婶娘说过么?”明月也越发好奇起来。
“说是身不足三尺,长得像四、五岁的小孩子,身上生有黄毛并分泌有黏液,有腥臭之气,手和脚特别的修长,趾间有蹼,善于划水,且手臂灵活,可不受关节的限制,若是被切断,三日内便可再生出来。河童披头散发,头部中央有一个圆盘状的凹陷,盛满水之后力大无比,水去则法力消失,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孩子一般了。”卢太官回忆着秃头老妇当年对他描绘的河童模样,尽可能详细的解释给明月听。
“真的是奇怪呢。”明月听了不住称奇。
“更奇特的是河童生有三个屁眼,据说具有能够喷射水流或毒液之类的功能。”卢太官轻轻的讪笑道。
突然,卢太官止住了笑声,神情立时紧张了起来:“嘘……”他做了个手势。
“呱唧……呱唧……”石洞黑暗的甬道中传来了脚步声。
一个披头散发、赤身裸体遍生褐毛的似人又似猿的家伙出现在了面前,圆圆的眼睛透射着两道邪光,鼻子像狗一般突起,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肉红色的嗅觉细胞,硕大的脑袋顶上凹陷了下去,里面盛满了水。
明月和卢太官睁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这个古老传说中的水中恶灵--河童。
河童目光落在了明月的身上,咧开了嘴巴微笑了,口腔中上下各露出了四颗长长的尖利牙齿。
“小心,它的利齿攻击猎物的速度相当快。”卢太官在一旁急促的提醒道。
“河童会说话么?”明月打量着这个奇特的生物,好奇的说道。
“不知道,应该不懂人类的语言。”卢太官说道,身体紧绷起戒备着。
“它是男的?”明月发现了河童胯间吊着雄性的生殖器,比人类的略微细长些。
“也可能是雌雄同体,明月小心!”卢太官突然发现河童胯间的阳具在勃起,急忙的发出警告。
河童突然发难,动作异常迅速,张开双臂扑向了明月,似乎是想要抱住她。
卢太官见大事不好,急忙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挡在了明月的前面,同时一个下勾拳击向了河童的颌部。
“吧唧”的一声响,卢太官的拳如中败絮,黏滑之极,丝毫不着力,随即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的身体抛起,重重的撞在了石壁上,眼冒金星。
明月此刻也是吓了一跳,身子向后飘去,落在了两丈开外。河童扑了个空,兀自一愣,眼睛转了转,咧开了嘴巴对着明月傻笑,嘴角边留下了两串黏而不断的口涎。
明月不敢怠慢,口中念动祝由神功第一式“鬼打墙”,双手立掌做水平方向运动。
河童第二次扑上来,距明月两尺处欲进不能,竟被挡在了那儿。
滚落在地上的卢太官惊奇的望着,难道河童也会受制于祝由科?
“你是我娶的媳妇……”
冥冥中似乎有种意念飘进了明月的思维中……“是谁?谁在说话?”明月心中想着,眼睛的余光向两边望去。
“我是河童,是我在和你说话……”那个意念清晰地传了过来。
明月大吃一惊,心中想道:河童?难道这个怪物能与我意念沟通?
“凡是上了年纪的河童,才能与人说话……”那个意念说道。
“上了年纪?”明月想着。
“500岁以上。”河童回答说道。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一股浓烈的刺鼻气息从河童身上散发出来,如同鱼虾腐烂后散发的那种腥臭味儿。
“好臭啊。”明月脱口说道。
“自己闻着很香。”河童的意念得意的说道。
“河童,你想怎样?”明月心中问道。
“世人都说桃花江是个美人窝,可是数百年来,我从来都没有见过像你这样俊美的媳妇。”河童喜滋滋道。
“哼,”明月心中鄙夷的想着,话锋一转问道,“秃头老妇在哪儿?”
“你……你们知道秃头老妇?”河童显然吃了一惊。
“我们是特意来寻她的,也是秃头老妇约我们来这山洞的。”明月如实的告诉河童道。
河童踌躇了片刻,道:“好吧,你们跟我来。”遂转身向甬道深处走去,光着的脚板踏在石地上,发出“呱唧呱唧”的声音。
“它会带我们见你婶娘的。”明月撤回掌,对卢太官说道。
卢太官诧异的望着明月,来不及细问,赶紧爬起身来从地上捡起了火把,跟随着明月一同尾随着那“呱唧呱唧”的脚步声朝洞深处走去。
洞内的甬道倾斜着向下伸展着,感觉到湿度也越发大了起来,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其间换了两束松枝,前面河童的脚步声音终于停止住了,一扇天然的石门出现在了眼前,石门半开,上面镌刻着四个硕大的篆字。
明月却不认得,遂问道:“卢先生,这门上写的是什么?”
卢太官定睛细瞧,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伏匿穴处!”他接着随口吟道,“薄暮雷电,归何忧?劂严不奉,帝何求?伏匿穴处,爰何云?”
明月仍旧不明白,目光疑惑的望着卢太官。
“此乃屈子《天问》中所明其志的诗句,‘伏匿’是隐居的意思,‘穴处’则为山洞,表明其希望长久的隐居在山洞之意。”卢太官解释道。
“击剑长吟,遥想贾生对策;落帆小憩,闲寻屈子书台。天问无声,屈子当年留石鼓;舟行有幸,鲰生今日访渔矶……来者何人?可有功名?”石门内突然传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卢太官和明月俱是大吃一惊,听口音,说话者乃是一耆老男子。
石门内一个巨大的石厅,地面上有个水潭,在火光的映照下,看得见水里面有鱼儿在游动。石厅的一侧有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壁上生满了灰白色的青苔,棺内端坐着一个人,露出了光秃秃的脑袋瓜子。
待到近前,卢太官举起了火把,看清了这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四方脸,耳大口阔,双目已经失明,灰白的瞳仁,面无血色。
“请问前辈何人?晚生卢太官冒昧打扰了。”卢太官知道隐匿于此秘洞之内的必是世外高人。
“嗯,老夫乃官拜一品、大清长江水师提督、羞山吴家榜是也。”老头摇晃着脑袋说道,听得出虽是益阳本地口音,调子却是古朴的很。
卢太官又是大吃一惊,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是咸丰年间长江水师提督吴老太爷?”
“正是老夫,你是何人?”老头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这……真的是老祖宗太爷啊,晚辈卢太官,是您老人家的后代子孙,原名吴太官。”卢太官本身是一具血尸,知道世间上什么离奇的事儿都有可能发生,因此不再怀疑老者的身份了,忙跪地叩头。
“吴太官,你可有功名在身?”吴老爷子严肃的问道。
“晚辈任职中国远征军38师中校团长。”卢太官恭恭敬敬的回答道。
“中校团长?”吴老爷子摇了摇头,遂又问道,“比起举人大小啊?”
“中校大过举人。”卢太官说道,心中暗自苦笑,这两种称谓风马牛不相及如何来比较呢?
“比之进士又如何?”吴老太爷提高了嗓门,看来他倒是蛮希望后辈人中有出类拔萃人物的。
“差不多少。”卢太官咬了咬牙,狠心说道。
“嗯,我羞山吴家总算是出了个读书之人。”吴老爷子满意的说道。
“我是个军人,是中国远征军孙立人将军麾下的武将。”卢太官尽可能通俗易懂的解释道。
“你是武将?打过天平天国长毛么?”吴老爷子皱皱眉头问道。
“我们在缅甸同日本军队作过战。”卢太官自豪的说道。
“缅甸?你去过野人山么?”吴老爷子认真的说道。
卢太官脑袋一晕,这长江提督竟然知道二战之中的缅甸野人山!
“当然,晚辈就是在野人山率部作战的。”卢太官望了一眼自己的手臂,那上面满是那时留下来的疤痕。
“你……你既然在那个外国的地方统领军队,为什么你自己回来了,而丢下了六十四名羞山吴家子弟埋骨异乡?你又有什么面目愧对江东父老耶?”吴老爷子愤怒的质问道,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血色。
卢太官吃了一惊,中国远征军在野人山战死了三万余将士,其中原籍桃花江羞山的吴家壮丁确实有64人埋骨异国荒山。
“我……卢太官愧对父老乡亲。”卢太官悲从中来,眼中迸出泪水。
“去,到野人山把吴家子弟都给我统统带回来!”吴老爷子大声说道。
“带……回来?”卢太官闻言一愣。
“对,带他们回家。”吴老爷子重复道。
“老太爷,可他们都已经死去三十多年了,早已尸骨无存。”卢太官说道。
吴老太爷发出了桀桀笑声,脸色一沉道:“他们魄虽已散,但魂还在,伤心的游荡在异国荒凉的密林中,日夜思念着返回家乡。”
卢太官为难的说道:“那魂儿无形无态,况且共有三万多的将士,还有些被打死的日本军人,我如何分辨得出来这64名吴家子弟在哪儿?即使能够找到,又如何可以带得回来?”
“秃头老妇已经去到那儿了,她的祝由术有办法将吴家子弟的魂儿带回来,”吴老爷子叹了口气,又说道,“唉,她已经走了二十多年了,怎么还未回来?”
“秃头老妇,我的婶娘去了野人山?”卢太官惊讶的说道。
“是啊,我叫她去找回战死在那儿的吴家子弟的亡魂,谁知这一去就再也杳无音讯了。”吴老爷子唏嘘道。
“老爷子,密支那一带都是连绵起伏的原始森林,毒虫猛兽极多,太官就是去到了野人山,偌大的密林,也找不到婶娘啊。”卢太官为难的说道。
“河童找得到,它的鼻子灵得很,老夫让它与你们一同去,务必寻到秃头老妇,然后带着64个吴家子弟的亡魂返回家乡。”吴老爷子以不容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卢太官望了一眼站在老爷子身旁的河童,河童微微一笑,露出了四颗白森森的尖牙。
明月这时开口说道:“吴老爷子,您说祝由术可以找到游荡在森林中的魂儿么?”
“你是谁?”吴老爷子灰白色的瞳孔盯着明月问道。
“我叫明月,是秃头老妇的师侄儿,也是祝由门中人。”明月回答道。
“那你去问秃头老妇吧,她的祝由术道行很高。”吴老爷子说道。
“主人,河童丧妻已经数百年了,这次我要娶她做媳妇。”河童的意念传给了吴老爷子。
吴老爷子点点头,也以意念回应:“当年老夫衣锦还乡时带回了八个美貌的老婆,繁衍了羞山吴家一脉,这次只要你尽心尽力的找到秃头老妇,带回吴家子弟,老夫就为你两人主持成婚,延续你河童的香火。”
河童大喜,胯下已然稍稍有些勃起。
“你们走吧,老夫在这儿等你们归来。”吴老爷子说罢缩下身子,躺进了石棺里,再也不吭气了。
卢太官与明月面面相觑。
“媳妇,你们跟我来,走水路出洞。”河童发出意念给明月,然后一头扎进了石厅中间的那个水潭里。
“卢先生,这里是出去的一条秘道。”明月对卢太官说道,随即也跳入了水潭中。
卢太官叹了口气,摇摇头跟随着入了水。
水中秘道不太长,数十米后便浮升上来,“哗啦”一声水花四溅,他们已然冒出了水面。
月朗星稀,水流汨汨,四下里望去,原来已身在桃花江水之中了。
第二百八十六章
惨淡的月光静静的撒在滇西北荒凉的悬崖上,黄建国慢慢的苏醒了过来,浑身已经冻得冰凉而麻木,惟有胯下还在隐隐作痛,他伸手探去,阴囊处瘪瘪的,两只睾丸已经没有了。
冰凉的山风吹拂着他的肉体,他感到阵阵战栗……我变成了一个太监!哈哈哈,黄建国是个太监……十年后将入主中原的天子竟然会是个太监……黄建国爬起身来,赤身露体的站在悬崖顶上仰天狂笑,山谷中回音激荡,在这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惊起了一群栖息在崖壁上的大乌鸦,在他的头顶上盘旋聒噪着。
“呜呜……”黄建国随即摸着自己的下体失声痛哭了起来。
他的脚下,月光里静静地躺着黄乾穗赤裸的尸体,几米开外的地方倒着筱艳芳,浓妆艳抹的脸上睁着一对死鱼似的眼睛,茫然的望着夜空。
京城里的那几名劲装汉子早已经离去了,而且还带走了落在地上的手枪。
黄建国止住了抽泣,望着脚下父亲的尸首,喃喃说道:“爸爸,这大概就是太极阴晕要发的代价吧?爷爷死了,舅舅和红兵表弟也死了,如今你也死了,而我成了太监,黄家即便是入主了中原又如何呢?爸爸,你的千岁梦已经彻底完结了,建国今生再也无后了,甚至性生活都没了,明月啊明月,你的心也忒狠毒了……”
黄建国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叫道:“我要复仇!我要报复,明月、寒生、兰儿还有东东父女这俩个混蛋,我统统都要报复你们!”
“对了,这才算是有骨气嘛,要复仇,我们可以帮你。”一句冷冰冰的话语声响起。
月光下,朦朦胧胧的看见不远处站着两个人。
黄建国惊道:“你们是谁?”
那两个人慢慢走到了近前,为首的是一个五十多岁的矮胖男子,身着黑色西装,身后站着一个更矮胖的老头,秃顶反射着月光,两只瞳孔内射出来淡淡的血色红晕,随风飘来他们身上散发出来的阵阵浓郁香气。
黄建国知道,这是一种叫做“古龙水”的男士名贵香水,只有外国人才用的。
“我是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东瀛尸道之父鬼冢君。”
黄建国知道黑泽,他的外甥村上武夫死于白云观金道长之手,然后又是犬伏师命丧鄱阳湖谷,日本国的高手接连栽在了中原,这次大概又来了个什么更厉害的人物了。
“你们想怎样?”黄建国警惕的问道。
“我们可以请您穿上衣服再谈么?”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
黄建国脸一红,从地上拾起自己的衣裤费力的穿戴好,系裤子的时候强忍住胯间的疼痛,两股战战。
黑泽含蓄的微微一笑,没有做声,方才黄建国的歇斯底里的喊叫,他都已经听了去。
鬼冢与犬伏师两人是前后脚抵达的中国,只不过是犬伏师在明,鬼冢在暗而已。这鬼冢是东瀛隐教第一高手,在日本列岛默默无闻,隐藏极深,民间知其大名者寥寥。尸道,全称“截尸道”,该道诡秘异常,即使黑泽也是只闻皮毛,不知究竟,但毋庸置疑的是,尸道乃是日本幕府时期以来最诡异也是最高深的道派。
鬼冢独往独来,手下老小二鬼跟踪着筱艳芳一行来到了中甸,迅速电话通知了京城日本领事馆,黑泽和鬼冢亲自飞往昆明,并连夜赶到了香巴拉。
“黄建国,我来介绍一下,鬼冢君是我国隐教第一高手,长于捉妖擒魔,已经基本杀光了日本列岛上的尸怪。寒生一伙人里藏有着尸变之人,否则你们也不至于如此一败涂地。怎么样,与我们合作如何?”黑泽说道。
“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不会是为了村上武夫报仇这么简单吧?”黄建国冷冰冰的说。
“我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说心里话,首长身边的那些人比起你来都逊色得太多了,他不用你是个极大的错误。我可以告诉你,我们的目标其实与你们是一样的,那就是丹巴喇嘛嘱托给寒生的后事,当年格达活佛的预言。”黑泽告诉黄建国说道。
“那是关于我们中国未来一个甲子的预言,与日本有什么关系?哦,我明白了,你们想要知道将来谁主中原,好提前下手培植傀儡啊,就像伪满洲国的溥仪皇帝一样。”黄建国顿悟道。
“果然聪明之极,难怪首长想收你为乘龙快婿呢,当然,那是以前。”黑泽话中有话的点道。
“与你们合作,对我有什么利益?”黄建国沉吟着问道。
“鬼冢可帮你除去你不喜欢的人。”黑泽回答说。
“这还不够。”黄建国冷笑道。
“你还有什么条件?”黑泽淡淡的说道。
“我是格达活佛预言中将于十年之后入主中原的人。”黄建国一本正经的回答道。
“何以见得?”黑泽轻蔑的问。
“太极阴晕。”黄建国平静的脸上露出一丝神秘的笑容。
黑泽是个中国通,对堪舆风水之类的易学也略知一二,听到太极阴晕,心下暗自吃惊。
“太极阴晕?可否说得详细些?”黑泽的眼睛紧紧地盯住了黄建国。
黄建国眼珠一转,心道,目前发生的一切,自己大难不死,虽说年纪轻轻就已去势,但东瀛的医疗技术异常先进,肯定是能够移植睾丸的,连一个乡下土郎中寒生都能做的小手术,何况日本呢?只要自己入主中原,号令天下,什么愿望实现不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心,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联想到爸爸和其他亲人都一一去世,这极有可能是太极阴晕要发而必须付出的代价,当年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不也是牺牲了好多的亲人么?
想到这里,黄建国决定自己与黑泽合作,这是一次历史赋予的机缘。
“我的爷爷已经活葬进了太极阴晕,其发力远远大过朱元璋母亲葬入的太极阳晕……”黄建国叙述了刘伯温青田子弟看守太极阴晕600年之久,最后还是如何为黄家所用,其发应在十年之后的事情。
“太极阴晕在何处?”黑则问道。
“江西婺源。”黄建国平静的回答。
黑泽陷入了沉思,这可是个新的情况,若真如黄建国所说的那样,这小子兴许真的就是我们要找的人呢?不过,太极阴晕必须核实清楚,另外再捉住那个叫做寒生的乡下郎中,拷问出格达预言,加以佐证,如果将来中国领导人真的是他,那可是制敌于先机啊……“哈哈哈,好,快人快语,建国君,我们将尽全力协助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寒生,破解格达预言,寒生他们目前已经逃到了什么地方?”黑泽走上前紧紧地握住了黄建国的手。
“日本的器官移植应该是十分先进吧?”黄建国突然问道。
黑泽一愣,随即明白了黄建国的意思,于是说道:“当然,我们的医疗技术领先于世界,睾丸移植应该不在话下,甚至可以为你弄到一副黑人的卵蛋,大大增强你的性功能,这一点,请建国君放心,保管让你满意。”
“蓝月亮谷,他们在找一个叫做蓝月亮谷的地方。”黄建国终于说道。
第二百八十七章
入夜,蓝月亮谷湖畔红松林中的茅屋内,兰儿燃起一盆炭火,寒生和吴楚山人均坐在火盆边商讨着日后的打算。
“寒生,我们要在这谷里长久生活下去么?”兰儿问道。
寒生探询的目光望向了山人。
“是啊,寒生,此地与世隔绝,安全倒是可以无虞,只是你和兰儿将来会有孩子,若是想要他们在城里受到良好的教育,包括念大学,则必须回到文明世界中去。”吴楚山人望着红红的炭火思索着说道。
寒生点点头,道:“山人叔叔,我坠崖之前,黄乾穗已经中毒身亡,明月出手阉了黄建国,筱艳芳也死了,江西老家里,孟家父子也已经都死了,我想应该不会再有人加害于我们了。”
“京城呢?黄家父子背后的那股势力,恐怕不得到格达活佛的预言是不会罢休的。”吴楚山人忧虑道。
“唉,无非就是几组数字而已,他们何故不停地追杀呢?”寒生望着兰儿,心事重重的说道。
“唉,寒生,为了丹巴嘱托的这些数字,我们的亲人、朋友相继的死去,究竟是值与不值呢?此刻既已身处蓝月亮谷,到达了丹巴喇嘛想要你来的地方,我们就研究一下那些数字,也许会有什么新的发现与破局之路呢。”吴楚山人说道,面对以亲人生命为代价换来的这样一个秘密,任何人都难以抑制一探究竟的冲动。
“好吧。”寒生踌躇片刻,感到山人叔叔说的有理,遂脱下了尸衣,将那张旧羊皮从夹层里取了出来。
昏暗的油灯光下,羊皮上的字迹经汗渍与水浸,有些已模糊了,经过仔细辨认,他们看到了下面的几组数字:八三四一七四零七八八零八……零五九三零八……零四……(最后的一组则完全看不清了)这些数字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寒生与吴楚山人面面相觑,均迷惑不解。
吴楚山人指着第一组数字说道:“刘今墨曾经说过,‘八三四一’,这是京城里首部警卫师的部队番号,也就是代表着御林军,总之可以肯定是牵涉到了宫廷内部的争斗。”
寒生思索了半晌,还是一头的雾水,是啊,丹巴老喇嘛以生命相护这张不起眼的旧羊皮和一连串的数字,肯定是有原因的。
格达活佛,你究竟在这些数字中隐藏了什么秘密?
“格达活佛若在世就好了。”兰儿在一旁幽幽说道。
“是啊,他的真名叫洛克,是一个蓝眼睛的外国人,湘西老叟曾经见到过他。”寒生说道。
“湘西老叟见过他?”吴楚山人惊讶的说道。
“嗯,很多年以前,洛克去到过天门山,他俩在月湖边见面长谈过,后来洛克离去了,他是去滇西北找一个叫做‘香巴拉’的世外桃源。直到湘西老叟和小影婆婆来到了蓝月亮谷,才知道洛克找到了他心目中的天堂--蓝月亮谷,并在谷中的寺庙里当了仁波切,可惜在1935年的时候死了。”寒生说道。
吴楚山人似乎陷入了深沉的回忆与思索之中,许久,他才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起了有一本出版于30年代初,名叫《消失的地平线》英文版本的畅销书,作者是个英国人,詹姆斯。希尔顿(JamesHilton),书中讲到了神秘的‘香格里拉’,里面也有个‘蓝月山谷’,谷中有一座宏伟的喇嘛庙,庙中的高僧竟然是19世纪初从欧洲来的传教士,难道与你说的格达活佛,也就是洛克有关?或许作者并非完全虚构,而是真的是有据可查?”
“爹爹,你就说来听听嘛。”兰儿拽着吴楚山人的衣袖说道。
吴楚山人点点头,回忆着叙述道:“故事说,有几位西方人乘飞机飞往巴基斯坦白沙瓦的途中,被一个神秘的东方劫机者劫往喜马拉雅山某地,结果油尽坠毁在了一个叫做‘香格里拉’的地方,那儿有雪山、冰川、峡谷、森林、草甸、湖泊、金矿和纯净的空气,那里的人们安然、闲逸、知足、宁静而和谐,是人类一切美好理想的归宿。
香格里拉的喇嘛庙活佛就是个蓝眼睛的外国人,这位高僧与书中的主人公,对了,英国领事康韦,进行了几次禅宗式的长谈,想将衣钵传位于康韦,但是,最终康韦还是留恋于世俗的世界,逃离了香格里拉。若干年后,当康韦厌倦了物欲横流的文明社会,想回到心灵宁静的香格里拉的时候,却再也找不到那个地方了。”
“多好听的故事啊……”兰儿眨动着清澈的大眼睛,憧憬的说道。
次日清晨,寒生独自一人沿着蓝色的湖泊,朝着大山尽头处的喇嘛庙走去。
寺庙位于一片盛开着无名野花的高山草甸后面,踏着石阶小道,走过一座木桥,面前呈现出数十间依山而建、错落有致的碉楼式木制建筑,精美的木门,上面绘着古老的唐卡,门内传来阵阵闷钝的鼓声。主殿内供奉着莲花生大士佛像,身后是飞翔着五部空行母,屋子里面到处都是从天棚垂落下来的经幡,光线暗淡也不宽敞,没有汉传佛教寺庙那样的奢侈气派。祭坛侧边,一个瘦筋筋的红衣老喇嘛坐在经桌后面,咕噜咕噜的念着经,念一段敲几下鼓,吹两下螺号。
寒生对着莲花生大士佛像恭恭敬敬的行礼,然后来到了经桌旁。
“嗡阿吽班杂咕噜,贝玛,悉地吽……”老喇嘛嘴里诵着经文,抬眼望见了寒生,遂用汉语说道,“莲花生大士心咒,常颂此咒即得人天感应,即得善神护佑,消灾去病延寿,增大智慧,即使未来遇到大灾难,只要信心坚固,定能逢凶化吉。”
寒生从怀里摸出丹巴的那串榴辉石精佛珠递了过去,老喇嘛吃惊的盯着手上的佛珠,脸色骤然间凝固了。
“丹巴仁波切死了?”老喇嘛轻轻的说道。
“是的,丹巴喇嘛在京城去世了。”寒生说道。
“他是怎么死的?”老喇嘛问道。
“泰国降头术。”寒生回答道。
老喇嘛默默地摩挲着那串光滑的佛珠,口中念起了真言,须臾,抬头对寒生道:“他死前都说了什么?”
寒生心中盘算着要不要说出旧羊皮的事儿,如果丹巴老喇嘛想让他将羊皮交给这座寺庙,他就不会给自己留下接头的暗语,所以自己还不能和盘托出。
“我为丹巴老喇嘛清除了体外的降头,然后便离开了,他去世时,我并未在场。”寒生道。
“那他是何时交给你这串佛珠的呢?”老喇嘛问道。
“佛珠是金道长交给我的。”寒生如实的回答。
“金道长?”老喇嘛疑问的目光瞥向了寒生。
“金道长是京城白云观的住持,同丹巴老喇嘛是多年的至交,也一同来到了蓝月亮谷。”寒生解释道。
“哦,那他人现在何处?”老喇嘛问道。
“何为淞?乃先天之阳精也,若失淞,则佛法不可深入也,贫道未曾失淞,故佛法可精也……”门外传来金道长自言自语的说话声。
寒生微笑道:“他来了。”
“寒生,贫道老远就看见你了,”金道长走进殿门,目光落在了老喇嘛手中的那串佛珠上,他叹息着说道,“这是丹巴的佛珠吧。”
“金施主,丹巴仁波切的法器是如何交予施主的?老衲愿闻其详。”老喇嘛凝神静气的说道。
“丹巴是贫道的挚友,他临终前将佛珠交予在下,要我带给这位寒生兄弟,并保护和劝说他隐居滇西北藏区,寒生无虞,丹巴喇嘛所嘱托之事也就安全了。”金道长说道。
“丹巴仁波切嘱托施主什么事?”老喇嘛目光炯炯的问道。
金道长眼光投向了寒生。
老喇嘛热切的望着寒生,张了张嘴巴,但并未说话。
寒生此刻变得十分为难,说出实情,有违丹巴嘱托,不说,可又身在丹巴喇嘛自己的寺庙里,谁都会想那必是有关喇嘛庙极重要之事。
“寒生,既然已经来到了蓝月亮谷,而且又事关格达活佛预言之事,你不妨交代给寺庙里也就算是解脱了。”金道长见寒生面露为难之色,于是在一旁劝慰道。
寒生望了金道长一眼,沉吟道:“不是我不愿意说出,而是丹巴老喇嘛只允许我告诉一个人。”
“谁?”金道长和老喇嘛惊讶的问道。
“一个能对我说出暗语的人。”寒生回答道。
“暗语?”金道长不解道。
“是的。”寒生点点头。
瘦筋筋的老喇嘛开口道:“既然丹巴仁波切如此安排,必有其理由,寒生施主亦不必勉强,老衲丹增,是丹巴仁波切的师弟,也是这座寺庙的上师,你随时都可以来这里找老衲的。”
“多谢丹增上师。”寒生施礼道。
“丹巴仁波切的这串佛珠你还是继续拿着吧,或许对你会有所帮助的。”丹增上师和蔼的说道,并把其递回给了寒生。
寒生点点头,将佛珠揣回到了怀里。
寒生走出了寺庙,穿过芳草萋萋的草甸,随手摘了些漂亮的各色小野花,准备带回给兰儿。
金道长站在寺门口,远远的望着寒生,口中仍旧继续念道着:“何为淞……”
是夜,寒生与吴楚山人父女聊到很晚才从他们的房间里出来,月光下,信步走到红松林的大树后小解。
“寒生施主,请跟我到湖边来。”一个极细小的声音钻入了他的耳朵里,寒生打了个激灵。
蓝色的月光下洒在了平静地湖面上,四下里一片静寂,一个红衣喇嘛负手站立在岸边上,在他的肩膀上,一左一右各蹲着一只黑色的大乌鸦,显得十分的怪异。
“上师深夜前来,不知有什么要事么?”寒生走到跟前,看见来人原来是白天在喇嘛庙中见到的丹增老喇嘛。
丹增喇嘛转过身来,月光下,他的面色看上去显得有些苍白。
“寒生施主,谷外面似乎有仇家在到处搜寻你,可否告诉老衲,你的仇家都是些什么人?”丹增喇嘛问道。
“仇家?”寒生脑筋迅速的转动着,按理说,黄家父子已经一死一伤,筱艳芳也已经饮弹身亡,自己在众人面前坠了崖,难道说京城里的那伙人又追踪上来了?想到此,于是问道,“来的是些什么样子的人?”
丹增喇嘛望着寒生道:“两个人,一老一少,口音十分的怪异,在他俩的相互交谈中,曾提到了你的名字。”
一老一少?寒生挠了挠脑袋,实在是想不出来有这样的两个人。
“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寒生问道。
“听不懂,说的方言十分古怪,肯定不是中原人。”丹增喇嘛说道。
寒生摇了摇头,道:“我记忆中从没有这样的两个人呀,待我出去看看。”
丹增喇嘛郑重其事的告诫说道:“蓝月亮谷的谷口只有在月圆深夜子时一刻显露,为时也极短暂,错过时间你就找不回来了。”
寒生惊讶道:“为什么会这样呢?”
丹增踌躇片刻,最后还是解释给寒生听:“在整个梅里雪山地区,只有蓝月亮谷内的山体是由蓝晶石构成的,汉人叫做榴辉岩。蓝晶石不分昼夜的发出浓雾,遮隐了蓝月亮谷,所以世上极少有人知道这条山谷的存在,里面的人们自由自在的生活着,从不担心外人会来打扰。蓝色的浓雾只有在每月十五月圆之夜的子时才会消失片刻。”
“那么,湘西老叟和山人叔叔他们分别都是刚好碰巧农历十五那天,误打误撞来到了蓝月亮谷的啊。”寒生恍然大悟道。
“正是,错过农历十五的深夜子时,连我们长居谷内的人也找不到入口,惟有再等上一个月了。”丹增喇嘛说道。
“那上师又是如何得知谷外这两个人的消息呢?”寒生不解的的问道。
丹增微微一笑,指着肩上的乌鸦道:“是神鸦听得来的。”
“神鸦?”寒生疑惑的看着那两只黑兮兮的乌鸦,它们又不是八哥可以简单的学舌,怎么可能呢?
“这是蓝月亮谷内特有的一种黑鸟,不同于你们中原那种蠢笨的乌鸦,它们十分聪明,而且记忆力极佳,确有过耳不忘的本事,不信可以让它俩重新再复述一遍。”丹增喇嘛微笑着摩挲着乌鸦后颈上的黑毛说道。
“我不信。”寒生断然的摇了摇头说道。
不料话还未落音,那两只乌鸦愤怒的瞪了寒生一眼,然后竟然叽里咕噜的说起话来……寒生惊讶万分的听着它俩以人的声音复述,而且竟然是分别模仿着一老一少两个人的对话声音,时而急促时而舒缓,果然其间冒出了好几次“寒生”的词语来。
“他们是日本人!”寒生惊奇的说道。
丹增疑惑的目光望着寒生。
“他们讲的是日语,奇怪,村上武夫死在了金道长天罡气功之下,犬伏师也被金道长的灌肠水喷死了,怎么又来了两个日本人呢?”寒生不解的说道。
“这么说,日本人是你的仇家了?他们不会是要打蓝月亮谷的主意吧?”丹增颇为疑虑的说道。
“我出谷去看看。”寒生说道。
“那你只能在下月的十五才可以回来了。”丹增喇嘛提醒他道。
寒生微微一笑,心道,别人要等一个月,可我凭借着‘蝇眼’却是可以轻易找回来的,无非是再跳一次悬崖而已,回想起上次坠崖真是给人一种飘飘若仙的滋味儿呢,早都想找机会再试上一次了。
“我决定出谷。”寒生语气坚定的说道。
丹增喇嘛半晌未言语,最后沉吟着说道:“一切随缘吧,寒生施主,你还记得今天在寺中,老衲对你说过丹巴仁波切的佛珠一事吧?”
寒生点点头,道:“记得,上师说佛珠日后或许对我有所帮助。”
丹增微笑道:“不错,这串佛珠是历代住持大仁波切传下来的,乃是蓝晶石精所制,名为‘中阴咒珠’,里面封闭加持了历代活佛的一种神通,丹巴既去,咒珠的使用方法就不得而知了。丹巴将此珠留给你,看来寒生施主的缘分着实不浅啊。”
寒生吃了一惊,原来这串佛珠有这么大的来历啊,既是中阴咒珠,想来也是辟邪之物了。
“既然这中阴咒珠是贵寺之宝,寒生也不便留在身边,还是交还给上师吧。”寒生说着从怀里掏出那串佛珠递与丹增上师。
“不,”丹增喇嘛摆摆手,说道,“寒生施主,丹巴仁波切既然让你来保守格达活佛的预言,并赐你咒珠,必有深意,请不必推让,按照丹巴的意思办就是了。”丹增说罢详细的向寒生讲解了出谷的路线,然后带着两只神鸦飘然而去。
寒生默默地看着老喇嘛红色的僧衣渐渐的消失在淡蓝的月色里。
身怀着癔症神功,我完全可以像刘今墨那样子去闯荡江湖了,寒生想着,挺起胸膛沿着湖泊边的小路朝谷外走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月光下,寒生循丹增老喇嘛所指之路匆匆夜行。
湖边的松林里,刘今墨和小翠花的坟头前坐着精神萎靡不振、半醉的老祖,她后悔当时未能当机立断的追随刘今墨而去,那样的话,自己肯定会阻止他饮下毒酒的,若是刘今墨还活着,她甚至宁愿主动退出,而成就小翠花他俩。可如今却是:相思夜,祖英独自难眠,酒尽茶凉意绵绵……青青冢,辜负了有情人,天明散尽南柯梦……老祖放下空酒坛,正值百般相思、肝肠寸乱之际,忽闻湖边小道上有脚步声经过,醉眼惺忪的望去,匆匆行走之人的身影却是像极了寒生。
这么晚了,寒生孤身一人要去哪儿呢?老祖迷惑不解,于是慢慢站起身来,心下寻思道,可别要出什么事情啊,这孩子一点武功也不识。
想到此,老祖轻轻的提气尾随着跟了上去。
雾气越来越浓密,仅仅可以看到脚下朦朦胧胧的小路,四周蓝茫茫的一片,什么都瞧不见了。寒生在蜿蜒的谷间跌跌撞撞的也不知走了多久,正当感觉到完全迷路了的时候,前面的雾气竟然慢慢的消散了,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座蓝宝石般绿莹莹的湖泊,水平如镜,倒映着皑皑雪山和一轮如勾的残月,清冷而静谧。
岸边上燃烧着一堆篝火,篝火旁边坐着两个人,一股烤肉的香气弥散在空气里,令人垂涎欲滴。
寒生走了过去,脚步声引起了那两个人的注意。
这是一老一少二人,老者面色白惨惨的,骨瘦如柴,两只眼窝深陷,瞳仁是绿莹莹的,竟然穿着一身黑西装,领前系一条白色的领带。那少年简直还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的样子,脸上粉嘟嘟、红扑扑的,双目如牛眼般凸起,布满了鲜红的血丝,身上则是奶白色的童西装,猩红领带,胸前上衣口袋处露出一角黑色金点的手帕。
火堆上烤着两只香喷喷的大鸟,地面上散乱着一些黑色的羽毛和肠肚之类的内脏,看上去好似丹增喇嘛肩上那种“神鸦”。
“你的,什么人?”那老者站起身来,以生硬的中国话警惕的问道。
果然是两个日本人啊,寒生注意的打量着他们,他俩的手上并没有武器,但都各自背着一只不大的帆布背囊,里面鼓鼓囊囊的。
寒生想,在江湖之上行走,万万不可首先暴露自己的底细。
“你们是游客吗?怎么走到梅里雪山最偏僻的地区来了?”寒生反问道。
老者与少年对视了一下,然后老者点点头说道:“我们的,是游客,找人的。”声音显得怪异。
“是找女人吗?”寒生面露笑容,故意试探着问道。
老者咧开嘴巴一笑,顺着寒生的话说道:“是,是姑娘,花姑娘的。”
他的口腔里乱糟糟的,竟然一颗牙齿也没有,满嘴都是粉红色参差不齐的牙床肉。
少年转动着凸起的牛眼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吓得那他一低头不敢再言语了。
“嗯,你的,又是什么人?深夜来到湖边干什么?”少年站起来打量着寒生道,语气颇为老成持重。
这孩子细小的两排牙齿倒是十分的整齐,像沈才华的那样。
“我家就住在这附近,是出来找牛的,家里的牛走失了。”寒生编了个谎话。
“找牛?”那少年狐疑道,凸起的眼睛盯住寒生,鼻子不停地翕动着,然后似乎十分肯定的说,“嗯,是尸的味道。”
那老者闻言脸色一变,迅速的从背囊里抽出一把生锈的半截子武士大战刀,长长的把子,刀口不仅卷了刃而且满是豁牙。他“嗖”的一下跳到了寒生的面前,深陷在眼窝里的绿豆般的小眼睛恶狠狠地直视着寒生,口中问那孩子道:“师兄,什么尸的他是?”
少年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中原的尸变复杂的很,听说有十八变,尤其以女人的变化最大。”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老者背出了一句中原的成语,脸上露出了笑容。
“他,男尸的。”少年又瞪了老者一眼。
老者惨白的脸上一红,随即双手舞动着半截武士战刀,对着寒生高声喝道:“你的,什么尸?我的,镰仓相州五郎入道观世正宗妖刀,你的说话!”
寒生曾听刘今墨说过,杀人越多的战刀越是能够辟邪,有些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专门设法收集到日本军队的旧战刀,悬挂在卧室内,这样冤魂厉鬼都不敢前来,尤其是那些砍人无数卷刃崩口血渍锈痕的日本大战刀,夜深人静时居然会发出轻微的啸音。
“挂在睡房里?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寒生当时不解的问道。
刘今墨曾详细的解释了,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一般哪个没做过坏事?因夜间惧怕有冤魂前来,所以经常通宵失眠达旦,后来有高人指点以战刀辟邪,试想什么刀杀人最多?当然是日本侵华时使用的武士战刀了,没杀过人的刀就一点辟邪作用也没有,后来京城里掀起了一股日本旧战刀收藏热,价格也越炒越高了。
寒生望着老者手中的这把古老的半截子战刀,心想,这刀一定是杀人如麻,饮血无数的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这的确是一把杀人无数的武士刀,名曰“观世正宗”,是日本刀界历史上最有名的“鬼才”,镰仓时代相州伝的冈崎五郎制作的,绝技是烧刃的乱刃(非直线条的刃文)中可见细小粒子,刃文为互之目乱又小乱,地肌錵崩又烫走金线,至今都无法仿制。
相传日本古代有两把非常有名的名刀,一把名为“村正”,一把名为“正宗”。曾经有人为了测试这两把名刀哪一把更强,于是便将刀插在一条小溪流中,刀锋朝向上游,然后刻意将树叶飘流至刀锋,叶子在接触到村正刀锋的瞬间,就轻易地被划成两半,令人赞叹不已。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飘向正宗刀锋的树叶子不仅没有被切成两半,反而看起来像是刻意偏掉了,於是又多测试几片叶子,一样地的叶子都完全地偏到了远处,因为正宗刀的霸气居然厉害到连叶子都不敢靠近。
这就是那把“正宗”刀,数百年来在日本列岛不知斩杀了多少条人命,最后断成了两截。后来,这把残刀落入了“截尸道”之手,以其霸气接连开始戮尸斩鬼,这次随教主鬼冢携来中原,准备大开杀戒。
老者名“老鬼”,是截尸道的知名杀手,那少年叫“小冢”,功力远远超过老鬼,道中是以功力高低论资排辈的,所以别看小冢年纪轻轻,地位却在老鬼之上。
“我是人,不是尸。”寒生说道,虽然自己学会了癔症神功,但面对着手舞战刀,五官如此狰狞的东洋老鬼,心中还是有些害怕。
“哼,你身上的,尸气大大的,快说,你是什么尸?”小冢逼问道,充满血丝的凸眼分外的鲜红。
我的身上有尸气?寒生想到了贴身的尸衣,莫非是它误伤沈菜花时吸收了荫尸之气……小冢摆摆手,老鬼举起了半截子“观世正宗”武士刀朝着寒生的面门劈下……“寒生!快闪开!”一声沙哑的暴喝蓦地响起,一个黑影凌空扑下。
“老祖?”寒生惊讶道。
小冢挥手阻止了老鬼,望向了来人。
老祖潇洒的落在了寒生的面前,埋怨道:“寒生,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若不是被我发现,今天你可就危险之极啦。”
“你的,寒生?”小冢看着寒生疑惑的说道,随即嘿嘿的狂笑了起来,“老鬼,寒生的,我们终于找到了,原来是个尸……”
“你的,什么人?”小冢睁大了凸眼奇怪的打量着老祖,鼻子抽动着闻了起来。
老祖挺起了胸膛,一脸紫红色的痘痘,以蔑视的目光瞅着这个小丑摸样的人,高声报上名头:“天门山老祖。”
还好,这回老祖没在这两个小日本面前袒胸露乳,寒生想。
老鬼绿豆般的一对小眼睛放射出绿荧荧的光来,盯在了老祖胀鼓鼓的胸部上,嘴巴咧开,露出一嘴的牙花子,“嘿嘿,老祖真美的……”他说。
老祖勃然大怒,叱喝道:“好你个老鬼,竟然想要吃老娘的豆腐!”说罢,一记阴掌轻飘飘的搧了过去。
“我的名字,你的怎么知道?”老鬼惊奇的说着,并未料到老祖的掌竟有如此之快,话未落音,那巴掌已经结结实实的扣在了他的脸颊上……“噗”的一声闷响,老鬼顿时眼冒金星,一张嘴,吐出来几块带血的牙花子。
小冢此刻突然出手,右手一指老祖,五个指尖“啪”的一声都燃起了绿莹莹的火苗,分别射向老祖的左右、头顶和前后面,封住了老祖的退路,然后矮小的身子闪电般纵起,左手一捋,竟已“观世正宗”在手,然后双手握刀劈向了老祖。
老祖并未将这把半截子满是崩牙豁口的锈刀放在眼里,力贯双掌一挥,两股阴风便朝着萤火搧去。
不料萤火预到掌风中的真气突然间爆裂了开来,现出了白青黑红黄五色烟花,照亮了周边,同时噼啪作响,散发出浓烈的尸臭气味。
老祖但觉胸中一窒,迟疑之间,那半截子“正宗”妖刀已然劈至面门,眼瞅着就要血溅当场。
寒生此刻骤然间“蝇眼”发动,伏尸魄与吞贼魄协调着他瞬间闪电般的出击,一把拖回了老祖,但毕竟还是迟了一点,“正宗”妖刀的锋利的刃气已经割开了老祖的衣襟……老祖又一次的袒胸露乳了。
“五行花毒烟!”寒生脱口而出道,他猛然间想起《尸衣经》上说过,江湖上有一种业已失传的“五行花毒烟”,每次发出共有五行五色烟雾,专门克制各种尸变,会此功者凡杀死一名尸变,便会将手掌伸进其腹中吸收尸毒,长此以往,功力会越来越强,随毒烟而散发出来的尸毒不但可以迷倒普通正常人,甚至江湖上的高手也不能够幸免。
此术在中原早已失传了,想不到几百年后的东瀛,竟然还有人懂得这种异术。
寒生体内有白陀须罩着,自然不惧“五行花毒烟”,但老祖就没这么幸运了,好在其功力极强,吸入的尸毒只是导致了她精神恍惚,产生了一些幻觉,未致昏迷不醒。
老祖的眼中出现了刘今墨,正在贪婪的注视着自己裸露的前胸,旁边双手握刀的那个小矮子不正是小翠花么?老祖对着刘今墨腼腆的一笑,并不想遮掩住自己赤裸的胸腹,而是有意的挺起两只硕大的双乳,骄傲的瞥视着小翠花,用力的颤了颤,心中想道,哼,小翠花,你有么?
老鬼一双绿豆眼直勾勾盯着老祖胀鼓鼓的乳房,心中嘭嘭直跳,没有牙齿的嘴巴微微喘息着,滴下了些许口涎,心下寻思着,这个美妇八成是看上自己了,老鬼今夜真是一饱眼福啊。
小冢可是大吃了一惊,怎么寒生竟然对自己的毒烟毫无反应?而且方才眼睛一花,他竟然在刻不容缓的一刹那间,救出了这个不男不女的怪人,这是什么武功?他是如何做到的,再试上他一试……想到此,小冢矮小的身子又一次跃起,“正宗”妖刀在月光下划出一个弧形,凌空向寒生斩去。
寒生的视线里,小冢缓缓的跃起身来,举着半截子战刀慢慢的朝着他砍来,唉,这小鬼子的动作实在是太慢了,还是别等了吧,于是握紧了拳头,冲上去照着小冢的鼻子上就是一拳……“啪”的一声脆响,小冢还未反应过来,但觉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了出来,再看寒生,早已退回至圈外。
见鬼了!小冢这下子明白了,原来这个寒生的武功竟然如此高强,简直是匪夷所思……咦,不对,自己除了鼻子一酸外,并没有受到内伤啊?他伸手抹了下,只是打出来了一管鼻涕。
寒生心中也清楚,“癔症神功”只不过是让自己的反应快了两百倍,除此并无任何内力,如普通人般,用于自保绝无问题,但要伤人则须借助刀、剪、铁锤斧子之类的凶器才行,或者攻击对手的薄弱环节……对,薄弱环节!
寒生“嗖”的闪电般出击,探出手指甲朝着小冢凸起的两只牛眼掐去……小冢长得白白胖胖,两只凸眼的眼皮上生着长长的眼睫毛,当寒生闪电般的指甲掐过来的时候,影像投映在视网膜上传递至大脑中,普通人瞬时做出反应需要0.2秒,像小冢这样的高手可以将反应速度提高到0.14秒,而寒生的攻击速度则比正常人快了两百倍,所以,当寒生的指甲已经触碰到小冢长长的睫毛是,他的大脑还来不及处理完影像信息。而人眼皮的反应速度则要快10倍以上,普通人为0.02秒,武功高强的小冢则可达0.01秒以下,两项叠加的结果就是,当小冢的眼睫毛感应到了寒生高速运动而来的指甲时,立刻反射性的闭眼,因此,指甲即将戳中凸起的眼球时,小冢的眼皮刚刚来得及闭上……寒生的指甲一下子掐在了小冢的眼皮上,再一拽,生生的把他的两只眼皮给扯豁了,鲜血直流,连眼睛都已睁不开了。
“老鬼!”小冢惨叫了一声,急呼老鬼前来,同时将“正宗”妖刀横切过来,那刀锋上之凌厉霸气扫向寒生的手臂。
寒生觉察到了皮肤上逐渐增强的刺痛感,急忙撤身跳出了圈外。
而此刻,老鬼正在和老祖含情脉脉的眉来眼去,他的一只青筋暴露的枯爪正在老祖的怀里肆意的摸索着,根本没有留意到身边小冢的惨状。
“今墨……”老祖涨红了面颊,激动得脸上的紫痘痘胀鼓鼓的硬起,甚至有数个已经破头,流出些许乳白色的浆来。
“八嘎!”突然间,夜空中传来一声暴喝。
老鬼闻言一个激灵,手臂顿时僵硬了,随即浑身瑟瑟发起抖来。
寒生顺着声音望去,月光下站着三个人,两个矮胖子,均穿西装扎领带,第三个人却是认得的,竟然是黄建国……“寒生,久违了,你还好吧?”黄建国嘿嘿笑道。
寒生打量着黄建国,注意望了望他的胯下,然后淡淡说道:“黄建国,你现在和日本人勾结在一起了?”
黄建国不在意的说道:“寒生,我来引见一下,这位是日本国的黑泽副总领事,这位是大名鼎鼎的东瀛‘截尸教’教主鬼冢,他们不远千里到云南,就是专程为你而来的。”
寒生冷冷道:“难道日本人也是为了丹巴遗嘱而来么?”
“你好,寒生先生,我们初次见面,还请多多关照哦。”黑泽一脸笑容,彬彬有礼的颌首说道。
鬼冢则阴沉着脸走向了小冢和老鬼,他的脚像是飘起的,无声无息,寒生眼角余光不经意间的一瞥之下,发现他在月光下竟然没有影子……
第二百九十章
寒生蓦地一惊,此人怎会没有影子呢?
鬼冢来到老鬼身旁,望着其伸进老祖怀里的那只枯槁的手,鼻子“哼”了一声,老鬼顿时浑身上下筛糠般的发抖。
“教主,她的,是她自己的看上了我。”老鬼哆哆嗦嗦的说道。
鬼冢阴森森的咧开嘴巴,“噗”的一口气吹在了老鬼的手臂上,口中桀桀的笑道:“很好,你的就拽着她吧。”
老鬼的手臂瞬间僵硬了,没有了任何知觉,干枯的五指收拢,紧紧的抓住了老祖的乳房,指甲甚至掐入了皮肉中。
老祖惊奇的望着老鬼道:“今墨,此人是谁?”
老鬼面带哭腔的说道:“他,教主的。”
寒生见状愠怒道:“自古以来,男女有别,你们太过分了,放开老祖。”说罢,准备前去拉开老祖,他心里清楚,老祖现在已经中了“五行花毒烟”,神智不清,误认为那东洋老鬼是死去的刘今墨呢。
“慢,寒生,我们已经辛苦的寻遍了梅里雪山,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请跟我们一起走吧,这样便不会伤害到这位老祖女士。”黑泽貌似十分诚恳的说道。
寒生判断了一下双方的力量对比,“蝇眼”可保自己全身而退,可老祖已经中毒,不仅难以脱身,而且还可能会受到凌辱和性侵犯,她是刘今墨的师娘,刘先生对自己义薄云天,寒生绝对不能置之不理,可是如何做呢?
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矮胖子教主鬼冢了,也不知是人是鬼?
这时,鬼冢检视了一下小冢脸上的伤势,发现是两只上眼皮被扯豁了,并无内伤,遂放下心来,默默地转过身对黑泽说道:“寒生的,轻功漂亮,内力的没有……”
话未落音,鬼冢的手臂突然间暴涨,肥胖的小手闪电般的抓向了寒生。
蝇眼骤然发动,在寒生看来,鬼冢抓向自己那手的速度可比小冢快得太多了,纵是如此,在蝇眼里也还是个慢动作,甚至可以在月光下,清晰地看见那条手臂上长满了粉红色的尸斑……寒生微微一笑,身子正欲从容不迫的闪开时,突然眼前一乱,鬼冢手臂上的那些尸斑竟然脱离了皮肉,像天女散花般劈头盖脸的漫天罩了下来……寒生大惊,身子向后疾撤,不料那些尸斑竟然如影随形的追了上来……迟疑之间,那十余块粉红色的尸斑扑到了寒生的身上,突然,一阵“哔哔啵啵”的白色毫光闪烁起来,落在身体上的尸斑纷纷发出“吱吱”的尖声惨叫,瞬间烧成了灰烬,空气中散发着焦糊了的尸臭味儿。
鬼冢大惊失色,呆呆的愣在了那儿,这是从来都未曾有过的事情,自己的手臂上的“陈年尸斑”乃是令东瀛人鬼两道闻风丧胆的成名暗器,只要击中一块,便浑身冰冷直硬形成“尸僵”,任凭对手武功如何高强,也会束手就擒,可是今夜,多年来的成名暗器竟然被寒生瞬间全部化解掉了!
寒生更是吓了一跳,原来《尸衣经》中也曾提到,传说江湖中曾有过一种极邪门的暗器--“陈年尸斑”。练此功之人异常邪门,必须夜半子时徘徊于坟地墓场,吸收尸气,待逐渐习惯后,掘开棺木口对口的来吮吸死尸体内残留变质的气息,尤其是未曾腐烂的陈年老尸,越臭越好。久而久之,练功之人身上开始长出尸斑,开始时呈青黑色,后来慢慢便成淡绿色,最后功成时则为鲜艳的粉红色。使用时,以内力震出尸斑,那些陈年尸斑仿佛有灵气般,可以自动寻的攻击对手,令人防不胜防,中斑之人即可僵硬,除头脑还清晰外,身体则与死人无异。因此,《尸衣经》将其列为天下至邪暗器第一。
寒生再向鬼冢的手臂上望去,那些尸斑原先的所在的位置上,已经呈青黑色,新一代的尸斑又在开始生长了。
黑泽心中暗自吃惊,这寒生的武功竟会如此之高,连鬼冢都不能够制服他,看来要俘获他倒是要费些脑筋了。
“哈哈,寒生,想不到你原来是有武功的啊,真是深藏不露,后生可畏啊……”黑泽边打着哈哈,眼珠转了转,随即脸色阴沉了下来,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寒生,看来老祖已经喜欢上了老鬼,我们就带走她如何呀?成人之美嘛。”
寒生心中叹道,好险啊,若不是仗着尸衣护身,今番纵使有蝇眼,恐怕也还是着了道了,这鬼冢实在是邪门之极,自己看来绝无胜算,可是老祖决不能被他们掳走。
黑泽看出来寒生内心的犹豫,转头对鬼冢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日语,鬼冢点了点头,随即一摆手,老鬼闻言拖着老祖扭头便走,鬼冢和小冢一同离去。
“今墨,我们这是去哪儿呀?”老祖低头望了眼那只仍掐住自己乳房僵硬的枯手,情意款款的嗲声道。
“回家的。”老鬼露出粉红的牙花子嘿嘿道。
“寒生,我们告辞了,后会有期。”黑泽彬彬有礼的说道,然后转身招呼黄建国与他们一起离去了。
月光下,寒生呆怔在了那里。
黑泽走出了几十米开外,悄悄回头望去,发现寒生已经跟在了后面。
残月西下,星河暗淡,他们渐渐的远离了蓝月亮谷。
“黑泽先生,我们不能走往中甸去的那条路。”黄建国突然说道。
“为什么?那是条唯一南行返回中原的道路啊。”黑泽说道。
黄建国嘿嘿笑了一声,说道:“黑泽先生想要尽快离开寒生现身的地方,我猜当然是想防止他的同党们寻找而来,金道长及吴楚山人等可都是江湖上的绝顶高手,我说的不错吧?”
黑泽点点头,道:“不错,知己知彼,方能立于不败之地。”
黄建国郑重的接着说道:“返回中甸之路,也正是首长部下们走的,试想首长如此工于心计,对于捉拿寒生,他是志在必得,又怎可能没有预备方案呢?我们现在还只是胁迫了寒生跟我们走,并没有得到丹巴遗嘱,若是与他们京城增援来的人迎头碰上,你说是不是很尴尬?再者,他们的耳目众多,我们的行踪难免不被发觉,即使您得到了丹巴遗嘱,首长也会对您穷追不舍的。目前更有可能的是,在您得到遗嘱之前,寒生将会被他们带走,从此便杳无音讯了,黑泽先生最后岂不是两手空空?”
黑泽闻言点头称是:“嗯,黄建国果然是个人才,考虑问题滴水不漏,可是据我所知梅里雪山这儿再无其他路回中原了,总不能调头往西北进藏吧?”
黄建国笑了:“还有一条路,我研究过地图,那也是最安全的路。”
“哦,黑泽洗耳恭听。”黑泽诚恳的说道。
“我们现在位于澜沧江与怒江之间,先西行跨过怒江,再沿高黎贡山南下腾冲,取道缅甸的密支那,便可乘火车到达仰光了,那里有日本大使馆,黑泽先生便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坐上飞机返回日本了。”黄建国侃侃道来。
“不错,妙计啊,可是你……”黑泽说道。
“我当然是和你一起到东京啰,”黄建国得意洋洋的说道,“去做手术,要黑人的。”
黑泽哈哈笑了起来,连声说道:“不错,不错,黑人的卵蛋,没问题。”
天渐渐的亮了,从一座小山峰上望下去,山脚下奔腾的怒江如同一条蟒蛇般蜿蜒着向南流去。
望着连绵起伏的高黎贡山脉,黑泽皱了皱眉头说道:“这条路可是难走啊。”
“黑泽先生,鬼冢他们都是日本国的武士高手,足以保护着我们安全的到达缅甸密支那。”黄建国谄媚的恭维道。
“可是我们要经过野人山。”黑泽忧心忡忡的说道。
“野人山?”黄建国不解的疑问道。
“野人山的,大大的好,那里有许多中国士兵的尸体,也可能有未曾腐烂的,我的需要。”鬼冢兴奋的说着。
“渡过怒江。”黑泽咬咬牙,吩咐鬼冢道。
第二百九十一章
老祖吸入“五行花毒烟”是夜半阴气最重的时候,天亮了,阳气上升,那毒径自慢慢解了。
老祖低头往下一望,老鬼凸筋枯槁的手竟然死死的掐着自己的乳房,由于血流不畅,乳房已经淤血呈现出青紫色,不由得勃然大怒:“唗!竟敢吃老娘的豆腐!”随即气贯手臂,一记“无影阴掌”软绵绵的削向了老鬼的“咸猪手”……老鬼大惊失色,但是自己的手臂昨夜被教主鬼冢喷了一口尸气,早已局部“尸僵”,硬而麻木,根本无法反应,只听得“咔嚓”一声,齐腕部已经被老祖阴掌斩断!只留下了那只残爪仍还紧紧地揸在了乳房上……老鬼呆呆的望着断臂向外喷出鲜血,并无痛楚感,那是因为尸气麻痹之故。
突发其来的变故令众人大吃一惊,鬼冢大怒举起手掌便向老祖天灵盖击去。
“慢!”黑泽急忙喝止,“杀了老祖,寒生便不会跟来了。”
鬼冢无奈,内力一抖,震出另一只胳膊上面的几块粉红色的尸斑飞向老祖。
此刻刚刚恢复神智的老祖正在气呼呼的拽着胸前那只枯爪,一根根的掰断手指拉下来,根本没有料到无声无息的尸斑已经逼近。
“危险!”寒生突然如闪电般而至,他老远瞥见老祖动作有异,便料知毒气已解,遂冲上前来伺机准备救出她。
老祖这时想要躲避却已经来不及了,前胸和脸上接连中了几块尸斑,身体瞬间僵硬了,她不敢相信的直勾勾瞪大了眼睛。
寒生止住了脚步,此刻距老祖也只有区区数丈之遥了。
“寒生,你终究还是露面了,想不想跟我到日本去长长见识呢?”黑泽笑嘻嘻的说道。
唉,还是晚了一步,悔不该当初跟着湘西老叟或是王婆婆学点内力武功,也不至于眼睁睁的看着老祖遭难,现在老祖又中了尸毒浑身不能动,即使是抢出她来,以自己的体力也走不了多远。
“寒生,看在咱俩同乡老表的份上,我奉劝你一句,黑泽先生待人真诚守信有礼,你干脆同我们一路同行,何必关系搞得那么紧张呢?”黄建国劝慰道。
寒生冷冷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过是一个乡村赤脚医生而已,而你黄建国却是一直想着借助太极阴晕当上皇帝,只可惜啊……”
“可惜什么?”黄建国警觉起来。
“可惜是个太监。”寒生淡淡道。
“哈哈,”黄建国笑道,“这有什么?黑泽先生已经准备为我在日本国移植新的睾丸了,而且还是黑人的。”
“黑人的卵蛋?”寒生有些迷惑不解。
“那才叫真男人呢,哪像你们这些‘举而不坚,坚而不久’的东亚病夫。”黄建国嗓子头发出淫荡的笑声。
鬼冢自小冢的背囊里取出一个小竹筒来,掀开筒盖,抽出一张白色半透明的薄膜来,然后吹入一口尸气,胀鼓鼓的套在了老鬼的残臂上并扎紧。老鬼腕部的鲜血即刻止住了,“多谢教主。”他说,并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是什么东西,止血甚速?”寒生奇怪的问道,这东瀛也是有很灵的邪门医术呢。
鬼冢瞥了寒生一眼,轻蔑的说道:“我们截尸道秘技‘生骨衣’的,女尸肚子里面,胎衣的干活。”
寒生点点头,中原医术中称胎衣为‘佛袈裟’或‘紫河车’,自己曾经用此为刘今墨治过阴毒,当然加入了大量的人中黄,看起来,东瀛的一些医疗方法基本上还是从中原传过去的。
初升的阳光斜斜的洒在了怒江河谷两岸,在众人脚下投射出长长的影子。
“鬼冢,你的影子呢?”寒生奇怪的问道。
黄建国低头看了一下,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呆呆的望着截尸教主鬼冢。
“哈哈,”鬼冢鄙夷笑道,“黄口小儿,你的不懂,支那猪。”
黑泽微笑着不作声。
“原来,你是个阴人。”寒生恍然大悟道。
“阴人?什么阴人?”黄建国忐忑不安的问道。
“阴人就是在月圆子时的中阴身,周围被尸气重重包裹,他以吞食尸气为生,七七四十九天后就变成了阴人,但普通人并不知道食阴的方法,这是中原自南宋就已经失传的一种古老的邪术。”寒生说道。
鬼冢愣了,痴怔怔的说道:“你的,如何知道?”
寒生没有即刻回答,刘伯温所记载的这种阴人极为邪门,长于夜间活动,盗掘坟墓,专食尸气,以至于历朝历代朝廷与民间均加以捕杀,元朝以来,江湖上就已经基本绝迹了。阴人很好辨认,就是没有影子,至于阴人的邪术,《尸衣经》上也只提到了阴人善使一种极厉害的暗器“陈年尸斑”,无声无息,端的厉害,列为暗器第一,其它的经上再无记载,估计连刘伯温也都不知道了。
寒生沉吟着问道:“鬼冢,你在中阴身的时候,到哪儿吞食到那么多的尸气呢?”
鬼冢冷笑道:“当然是战争了。”
“战争?什么时候的战争?”寒生迷惑不解道。
“支那战争。”鬼冢道。
“你说的是抗日战争?”寒生想,那已经过去30多年啦。
“哼,我就是大日本帝国米久留师团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傲视着寒生,不可一世的说道。
“这么说,你是介乎于人鬼之间的一种尸变。”寒生说道。
鬼冢阴笑道:“不,你的错了,阴人的,并非都是中阴身,我们截尸教秘术,就是正常人吸收大大的尸气变成了阴人,我们不是尸变的,而是尸变克星的干活。”
“哼,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们要把老祖怎么样?”寒生恨恨问道。
黑泽嘿嘿冷笑道:“寒生,你只要告诉我丹巴喇嘛嘱托的内容,我就即刻放了她。”
“是啊,寒生,那不过是几十年前的一个活佛对国家政局的预言而已,与你一个乡村赤脚医生毫不相干,还是告诉黑泽先生吧,日本人是讲诚信的,绝对亏待不了你。”黄建国在一旁劝道。
“是与我没啥关系,可是和日本人更不相干,他们想要知道预言做什么?”寒生嗤之以鼻道。
黑泽挥挥手,叽里呱啦对鬼冢说了一通,鬼冢随即命老鬼扛上老祖,众人朝怒江边走去。
寒生无奈,只得不远不近的跟在了后面。
黑泽他们沿着江边荒芜的小路走了整整一天,其间还吃了一些饼干巧克力之类的东西。
寒生则只有沿途摘些野果充饥,一定会有机会的,他想。
傍晚时分,黑泽等人终于来到了怒江河谷的一处古渡口,一座索桥很久以前就已经蚀断了,两岸留下了石桩遗址。他们拣了处较平坦的地方露营,并点起了篝火。小冢下到水里,竟然轻而易举的抓起了几条大鱼,遂开膛破肚的穿在木棍上烧烤,阵阵香气飘了过来,引起寒生腹中饥饿难忍。
“河对面就是缅甸了,再过恩梅开江就是野人山。”鬼冢沉吟着说道。
“这个寒生倒是硬气的很啊,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鬼冢先生,以你的功力难道就制服不了他么?”黑泽皱着眉头说道。
鬼冢想了想说道:“他的轻功厉害的,而且能够破解我的‘陈年尸斑’,虽说要擒制住他,问题的没有,但是难免会伤到他,我的,无法保证。”
“在没有得到口供前,决不能伤害到他,明白么?”黑泽郑重的说道。
“这小子十分的邪门,我们在曾江西鄱阳抓到了他,由京城里来的医学教授给他进行药物催眠,加大了数倍的剂量,可仍于事无补,被他轻松的逃脱了。”黄建国介绍说。
一阵疾风“呼”的扑来,转瞬又折回去了,众人只觉眼前人影一闪,其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待得定睛细瞧,篝火木架上烤熟的鱼已经少了两条……“八嘎!”小冢气呼呼的骂道。
寒生坐在了十余丈开外江边的一块大卵石上,手里抓着抢来的香喷喷的两条鱼,大吃了起来,“要是有点盐就更好了。”他说。
鬼冢无奈的摆摆手,说道:“他速度的太快了,你们的吃,他的不够,会再来抢。”
老鬼一只手取下条鱼,撕成一条条肉,塞进了老祖的嘴里,一面说道:“美女的,鱼肉的,没刺的,大大的吃。”
老祖浑身僵硬无法动弹,只能将口里的鱼肉费力的咽下。
黄建国往嘴里塞着鱼肉,靠近黑泽身边嘿嘿一笑,说道:“黑泽先生,对付寒生我有办法。”
“哦,建国君请说。”黑泽定睛望着他。
黄建国的身子又靠了靠,低声说道:“老鬼不是很喜欢老祖么,就在这江边上,扒光老祖的衣裳,让老鬼尝尝鲜不是很好么?”
“野合,嗯,好主意,我们还要邀请寒生一同来观摩,哈哈哈……”黑泽开心的淫笑道。
黑泽随即发出了指令,鬼冢点点头向老鬼哇啦哇啦一番,那老鬼大喜过望,将手中的半条鱼一甩,“嗤”的一声扯开了老祖的衣襟……寒生一见大吃一惊,急忙冲过来喝止,鬼冢和小冢两人拦住了去路。
“寒生,不要心急嘛,坐下来一同欣赏老鬼的野合功夫如何呀?”黑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卑鄙无耻!”寒生痛斥道。
老祖此刻衣衫已被扯碎,袒胸露乳,苦于浑身不听使唤,眼瞅着那眼冒绿光的东洋老鬼一只手在乳间游走,气得眼泪直流。
寒生脑袋一热,挺身就往上冲,只见鬼冢双臂一振,上衣已然飞出,露出了白胖的上身,上面布满了一块块金钱大小的粉红色尸斑,张大了嘴巴,嘴角处还在向外泄漏着一丝丝的尸气,作势喷出。
小冢双手紧握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虎视眈眈。
“寒生,现在愿意告诉我丹巴喇嘛的嘱托是什么了吧?”黑泽慢吞吞的说道,同时将一丝鱼肉丢进了嘴里,轻轻的咀嚼着。
自己即使冲过去,接下来又如何带老祖逃脱呢?寒生额头上急出了汗珠……只怪自己的江湖实战经验太少,要是刘今墨在就好了。
老鬼张开了没牙的大嘴巴,里面是参差不齐的牙花子,黏黏的口涎不停地滴淌下来,“啪”的一声,老鬼竟然一手指勾断了老祖的腰带,随即往下一拽,老祖那长满了痘痘的黑胖肥大屁股暴露在了众目睽睽之下……“哗啦”一声响,水花四溅,江水中突然窜出一个似人又似猿、浑身褐色长毛,披头散发的怪物,一把抱住老祖“呼”的一下又沉入了水中……空气中散发着一股腥臭味。
闻得鬼冢惊呼道:“河童!”
第二百九十二章
汹涌的怒江咆哮着向下游急泄,黑泽等人以及寒生均猝不及防,望着波浪翻滚的水面,一时间都愣住了。
“此地怎么会有河童呢?”黑泽惊讶的说道。
“河童是什么?”寒生愕然,《尸衣经》里没有记载,自己也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东西。
“河童的,日本‘居住在河川的孩子’,就是水鬼的干活,河边拖人下水溺死的,臭臭的,吃内脏的,力气大的很。”鬼冢解释道。
“如何才能制服河童?”寒生焦急的问道,老祖眼下浑身僵硬不能动,被河童拖下了怒江,惟有死路一条,最后恐怕连内脏都会被吃光了。
“猿,山猿,河童怕怕的。”鬼冢说道。
河童怕猴子?寒生似有不信,但现在怎么办?老祖在哪儿呢……寒生紧盯着江面,心中焦急万分。
二十余丈宽的江对面“哗啦”一声响,一身褐毛身材矮小的河童抱着半裸的老祖窜出了水面,跳到了岸上,迅速的钻进了丛林里。
寒生大惊,情急之下蝇眼骤然发动,湍急的江水仿佛停滞了,他“嗖”的跳进了怒江,脚尖点水竟然闪电般的跑过了江面……追进了茂密的丛林之中。
黑泽、鬼冢以及黄建国等人惊愕的嘴巴都闭不拢了。
“这小子的功力这么厉害啊。”黑泽瞠目结舌的支吾道。
“轻功的厉害,我去追踪,你们慢慢的渡江。”鬼冢说道,发动体内尸气,汗毛孔内咝咝作响,身子顿时如同薄纸一般轻轻的飘到了江面上,双脚并未沾水,一路晃晃悠悠的走过到了对岸,然后回头摆摆手,尾随进了缅甸境内茂密的原始丛林中。
黄建国感到万分惊讶,恭维的对黑泽说道:“日本武士的功力显然要更高一筹。”
黑泽微微一笑,命令道:“老鬼、小冢,你们立刻准备设法渡江。”
老鬼、小冢随即行动了起来,砍来些毛竹迅速扎起了竹排,然后请黑泽和黄建国登上竹排,朝对岸划去。由于水流湍急,竹排被冲往下游,待到缅甸一侧登岸时,已经距离鬼冢追踪之地有好几百米远了。
登岸后,小冢挥舞着半截武士刀在前面开路,众人鱼贯进入了热带丛林,追踪而去。
这里是真正的原始热带雨林,寒生感到阳光黯淡了,抬头已经望不见蓝天,地面上生满了苔藓,密不透风的丛林中顿时感到异常潮湿和闷热,脚下到处湿滑滑的,几乎每根草叶之上都有火柴棍大小的旱蚂蝗,尾部黏在草尖上,褐红色的身子扭曲着将头顶的洗盘都探向了他这个热血的人类。前面粗大的望天树竟达七八十米高,板状的树根,树身上寄生着好多奇形怪状的植物,有的藤类植物甚至通过绞杀其它植物而独自茁壮生长着。主树的叶子十分巨大,像是脸盆一般挂成一串串的,到处可见长达数百米手腕粗细的大藤,穿梭悬挂于树木之间,令人难以通行。
一株望天树下有一小块空地,河童将僵硬的老祖靠在了板状的树根上,老祖涨红了脸,紫色的痘痘有的已经破头出浆,袒胸露乳,裤子半褪,露出了黑胖的腹部和些许斑白的卷毛……河童凑近跟前仔细的观看着。
“走开!”一声清脆的嗔骂,河童立刻低头老老实实的站开到了一边去。
寒生拨开树叶望去,急忙揉了揉眼睛,最后证实自己没有看错,那个替老祖提上裤子俏丽之极的女人竟然就是明月……寒生走了过去,明月抬头惊讶万分的看着他:“寒生?怎么是你……”
“哈哈,寒生小兄弟,我们又见面了。”卢太官自树后转出,朗声笑道,身后跟着四个手握短枪的黑衣彪形大汉。
“卢先生!”寒生惊喜的说道。
原来自从离开“伏匿穴处”水中暗道,浮上了桃花江后,他们回到了秃石停车处,会合了那四名保镖,连夜找了一只大水坛,装满了水后将河童藏在了里面,放在越野车的后备箱内,然后马不停蹄的一路奔云南而来,途经昆明、楚雄、大理,越澜沧江至泸水,再偷渡怒江进入了缅甸境内,准备直奔野人山而去。
在怒江边的缅甸丛林里准备露营的时候,他们发现了对岸的篝火,明月和卢太官认出了那伙人中有一个被挟持的人质竟然是老祖,于是便派精通水性的河童去将老祖掳了回来。
“那都是些什么人?”卢太官问道。
“日本人,还有黄建国。”寒生回答道。
“黄建国?”明月吃了一惊。
“是的,他已经完全投靠了日本人。”寒生说道。
“日本人来这儿干什么?你和老祖怎么也到了这里?”卢太官诧异的问道。
寒生于是简单的说了一下老祖被日本人抓走,自己一路尾随而来,忽略了有关丹巴预言的起因。
“老祖的武功不弱,竟然栽在了他们的手里,那些日本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卢太官疑惑道。
“有黑泽副总领事、鬼冢教主……”寒生说道。
“教主?”卢太官不解。
“什么‘截尸教’,那家伙原是日军米久留师团55联队的一名少佐。”寒生回忆着说道。
“米久留师团!”卢太官的脸色刷的一下变了。
卢太官的眼睛湿润了,口中喃喃道:“米久留师团……”
寒生默默地望着沉浸在痛苦回忆之中的卢太官。
“米久留师团也称‘九州兵团’,绰号‘剑’,官兵全部由北九州矿工组成,作战凶猛,纪律严明,凶残无比,‘七。七芦沟桥事变’就是由该师团发动的,上海淞沪会战、杭州湾登陆、南京大屠杀都是他们干的,多次获得日本天皇奖赏。一九四二年新加坡战役中,米久留师团以三万兵力俘获八万英军,自己只损失了100人,震动了英伦三岛,被称为‘常胜师团’,最终在胡康河谷与中国远征军相遇。野人山啊……埋葬了中国远征军三万多将士,胡康河谷每一棵树下都撒下了中国士兵的白骨,6000名伤员为了不拖累大家,朝长官要来汽油,集体自焚了……”卢太官抑制不住内心的悲痛,径自“呜呜”的失声痛哭了起来。
“卢先生,你同米久留师团做过战?”寒生敬佩的说道。
卢太官擦去了泪水,点点头说道:“嗯,正是与米久留师团的55联队,我从此变成了一具血尸。”
“那米久留师团后来呢?”寒生问道。
“是孙立人将军,他消灭了米久留师团大部约有两万多人,为那些长眠野人山的中国远征军亡魂雪耻报仇了,其余残部乘运输船逃回时,在台湾海峡被美军的潜艇击沉了,葬身海底。”卢太官答道。
“孙立人将军,真是了不起。”寒生由衷的景仰道。
“可惜将军还在被软禁在台中,日夜都在缅怀着那些埋骨异国的远征军亡灵,一代名将就此陨落。”卢太官感慨万端的唏嘘不已。
“那个矮个子截尸教主鬼冢正是与你交过手的55联队少佐,他一定杀害了不少中国人。”寒生沉吟说道。
“他们也要渡过怒江么?”卢太官问道。
寒生点点头,道:“是的,他们会对我和老祖穷追不舍的。”
“好啊,让他来吧,我卢太官要和他算一算旧账了。”卢太官恨恨说道。
“他是个阴人,十分的厉害,你可一定要小心。”寒生提醒他说道。
“管他是什么阴人,我卢太官才不在乎呢。”卢太官满怀豪气的说道。
“是么?你,血尸的,我,专门杀尸的,冤家路窄,你的,倒霉了。”头顶上传来了鬼冢阴森森的话音,一个黑影自高高的望天树上慢慢的飘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缅甸的原始密林中,高高的望天树下,卢太官的手下已经生起了一堆篝火,现在虽说是旱季,但雨林中的蚊虫小咬却是密密麻麻,一团团的,没有篝火是绝对无法宿营的。
卢太官与鬼冢隔着火堆负手而立,互相凝视着对方。
“中国远征军第38师中校团长吴太官。”卢太官首先朗声报上自己的名号,仍使用以前的吴家姓氏。
“大日本帝国陆军米久留师团第55联队鬼冢少佐。”鬼冢阴沉着脸也说道。
两人默默地盯着对方,许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鬼冢的鼻子在不停地翕动着。
“你的,是尸。”鬼冢突然间莫名的兴奋了起来。
卢太官长叹道:“三十多年了,三万多远征军将士长眠野人山,太官带出家乡的64名桃花江吴家子弟,没有一个得返家乡,吴某愧对羞山父老啊……不错,我是血尸,又苟活了这许多年,今天吴某重返野人山,就是要带那些吴家子弟的亡灵返乡。”
“嘿嘿,你的,38师?回家的,做梦!”鬼冢桀桀的冷笑道。
“卢先生,千万小心,这个鬼冢发出的尸气邪门的很。”寒生警告道。
“原来你是个东洋尸。”卢太官鄙夷的说道。
“不,你们的错了,我的,不是尸,是杀尸的干活,昭和十二年,南京的,一千多孕妇尸体的胎气,我的吸了,那次太,太舒服了。”鬼冢淫笑了起来。
“老板,这个卑鄙无耻的小鬼子让我来干掉他。”一名保镖抽出手枪说道。
鬼冢不以为然的一抖身子,除去了上衣,露出白胖的身子和那些粉红色的尸斑,尤其是两个小乳头上,环绕着两块五色尸斑,竟然像太极阴晕般,一圈圈的有五种颜色。此外,浑身上下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在向外“咝咝”的冒着尸气。
“好,我们今天就替三万远征军和南京那一千孕妇的亡灵报仇吧。”卢太官挥了下手。
“砰”的一声沉闷的枪响,一颗复仇的子弹射向了鬼冢的胸膛。
子弹头推动着热带雨林湿闷的空气挤向了鬼冢,鬼冢瞬间如同羽毛般漂移了起来,气流推开了他的身子,擦着皮肉滑过去了,钻进了一株不知名的大树内。
卢太官见此种情形着实大吃了一惊,那名保镖手中抓着手枪呆呆的发着愣,这小鬼子竟然不惧怕子弹。
鬼冢双脚不沾地,仍在空中飘呀飘的,口中得意的发出话来:“中国猪的不行……”
“让我来。”明月走近篝火轻轻说道。
鬼冢眼睛一亮,此女简直是俏丽异常啊,他飘落到了地面上,鼻子嗅嗅,自言自语道:“尸的,以前,现在,不是。”
明月举起了双掌,正欲使出祝由神功招式,忽然黄褐色身影一晃,河童站在了她的前面,圆圆的眼睛里充满了关切之色……“河童是不会让自己的女人去冒险的……”这是牠发出的意念。
明月心中微微一热,叹息着,如此一个小小的河童,竟然也知道关心自己所爱的人,可是黄建国,空有一副漂亮的皮囊,在关键时刻竟然把曾经一起海誓山盟过的明月往火坑里推,自己若是不懂祝由神功,又怎能逃脱首长的魔爪?
“黄建国是谁?”河童发出意念问道。
唉,他是一个口蜜腹剑的人,一个不择手段、无情无义的陈世美……明月心中说道。
“陈世美又是谁?”河童又道。
“他两个人都是负心汉……”明月禁不住竟幽幽脱口而出。
“我的,负心汉的不是。”鬼冢接茬说道。
河童大怒,意念中高声大叫道:“陈世美,拿命来!”说罢伸出带蹼的手,狠狠地朝鬼冢抓去。
“你的,河童,日本语,你的懂?”鬼冢开口问道,他在日本伊豆见过并捕捉过河童,知道其可以听懂人类的语言,问话的同时随着掌风向后飘起,躲过了河童的尖尖的利指。
寒生看见河童甚是好奇,别看牠身子发育得像小孩子,面型如猿,背上长了个类似龟壳般的软甲,动作却是异常的灵活,只是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腥臭气,令人作呕。
密林中的枪声指明了方向,小冢、老鬼簇拥着黑泽和黄建国来到了望天树下。
“教主退后,河童的,我的对付。”小冢举着半截“正宗”武士刀跃到了阵前。
鬼冢点点头,飘至圈外,站立在一旁观战。
河童打量着面前这个与自己高矮相仿气势汹汹的白胖小孩,尤其是那对血色的凸眼,就像是桃花江里的大鲶鱼。
小冢更不答话,举刀上前便劈,那凌厉霸道的刃气先于刀口而至,河童不知此刀的厉害,闪避的慢了点,头上长发竟被刀气削去了一缕。
河童一摸脑袋,发现掉了一缕头发,顿时气得“哇哇”大叫,随即迅速转过身来,朝着小冢撅起了屁股……小冢的凸眼里看到了河童的屁股上竟生有三个屁眼儿,不禁愣了一下,迟疑之间,只见河童屁股缝中的褐色卷毛突然往两边一分,中间的肉洞内“嗤”的一声喷出一团气体,瞬间笼罩了小冢,腥臭无比,小冢吸进了少许,便立刻天旋地转起来。就在这时,上面的那个肉洞内突然“噗”的射出一股黄绿色的液体,击中在了小冢的身上。
“咝咝”声响起,小冢身上的西装冒起了白烟,原来液体的腐蚀性极强,他的两只凸眼也溅上了,随着一声惨叫,小冢的两只玻璃体凸眼瞬间竟然便被烧熟了……鬼冢嗷的嚎叫了一声,身子骤然飘起,左臂一伸,三四块红色尸斑无声无息的射向了撅着屁股的河童,自己则落在了小冢身边,定睛细瞧,发现小冢的双目烧成了灰白色,已然是瞎了。
当明月发现射向河童的尸斑时,猜到定是某种暗器,待欲出手相助却已是不及,忽见寒生身影一晃,“噼啵”两声闪过,寒生已经劈手抓起了两三块尸斑,青烟冒过,消于无形。
但仍还有一枚粉红色的尸斑贴在了河童的屁股上,瞬间,河童的身子僵直了,“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教主,我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了,请准我切腹。”篝火这一侧,小冢平静的说着,眼角渗出了淡红色的眼泪。
鬼冢点点头,轻声道:“小冢,‘叶隐’了吧。”
日本武士道的古典称之‘叶隐’,意为树木的叶荫,在人家看不见的地方为主君舍身成仁,代表了果断地死、毫不留恋与犹豫去死的武士道精神。
小冢扔下手中半截的“正宗”武士刀,自腰间拔出“肋插”,那是武士们用于近身格斗和自杀切腹的小刀,然后脱下衣裳,跪在了地上,身体前倾,微笑着将肋插刺入白嫩的肚皮内,再一字型的划开,鲜血喷射而出,翻开的刀口内露出了一堆仍在蠕动中的肠子……卢太官和保镖们面无表情的默默地瞧着,明月则背过了身去不忍再看。
“鬼冢,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痛苦的死了呢?”寒生于心不忍,于是赶紧劝阻道。
“小冢,我会带你的骨灰回到日本的。”鬼冢没有理睬寒生,而是柔声的对小冢说着,然后突然做出了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只见鬼冢双手扯开小冢鲜血淋淋的肚皮,竟然一头伸进了他的腹腔内,然后大口大口的吮吸起来……丛林中传来疲惫的脚步声,落在后面的黑泽和黄建国以及押尾的老鬼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黑泽一见篝火旁的情形,大吃了一惊,先是扫视了卢太官、明月和四名持枪的保镖,然后瞥见了地下伏在小冢尸身上的鬼冢。
鬼冢拔出沾满鲜血的脑袋,额头上还挂着一些冒着热气、黏黏的黄色粪便,那是肋插割破大肠后流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黑泽厉声喝问道。
“这童子尸气不能够浪费的。”鬼冢一面舔着嘴唇一面微笑着回答道。
黄建国老远便看见了站在篝火旁边的那个姑娘就是明月,于是赶紧低头躲在了老鬼的身后。
但明月还是发现了他,只是轻轻的叹息了一声,便扭过脸去不愿再看见黄建国。
黑泽迅速的衡量了一下局势,感觉到敌众己寡,而且对方还有四支短枪,力量相差悬殊,决不能硬干,于是故作沉痛状,以普通话对鬼冢说道:“鬼冢先生,人死不能复生,还须节哀顺便,我们回去江边将小冢的遗体火化了吧。”这话实际上是说给对方听的。
鬼冢略一沉吟,回答说:“小冢殉道,我心中悲痛的,江边的火化,”然后转身面对卢太官道,“吴中校,暂时休战,我们的,后会有期。”
黑泽摆摆手,鬼冢抱着小冢的尸体,老鬼拾起地上的“正宗”武士刀和沾满鲜血的肋插,退回了丛林里,黄建国呆望了明月一眼,然后忙不迭的匆匆跟着他们走了。
“老板,为什么不趁机将他们一并解决掉?”身旁的一位保镖小声说道。
卢太官回答说:“这时候动手,似乎有些乘人之危。”
“他们还会再来的。”寒生淡淡的说道。
卢太官意味深长的看了寒生一眼,嘴唇动了动,但是没有说话。
“寒生,你看老祖河童的毒能治么?”明月走上前来望着寒生问道。
寒生来到老祖的身旁,老祖眼神儿流露出无比的哀怨,眼圈红红的,委屈的望着寒生。
“老祖,那鬼冢虽说是人,但一生之中吸收了大量的死人尸气,变成了阴人,我想,尸衣虽说不能够直接置他于死地,但驱除邪门尸气还应是绰绰有余的。”寒生安慰老祖道。
篝火上又添了些树枝,保镖们从背囊中取出一些带来的罐头食品,甚至还有烧酒。
辛辣的酒气飘到了老祖的鼻子里,激动的她喉咙里“咕噜噜”作响。
寒生除去上衣,然后脱下了尸衣,轻轻的罩在了老祖的身上,“哔哔啵啵”一阵白色毫光闪过,老祖身子骤然一软,“噗通”一声坐在了地上,然后一骨碌爬起身来,冲到了篝火旁,夺过保镖手中的酒瓶,径直向口中倒去。
“寒生兄弟,河童也与老祖的症状一样。”卢太官说道。
寒生点点头,来到了河童身边,一股腥臭之气扑鼻而来,他站住了。
“请你救救我……”河童的意念向寒生的脑中传去。
寒生一愣,回头望望,是谁在同自己说话呢?
“是我河童。”那意念道。
寒生低头注意的盯着河童的嘴巴看,明月在一旁微微一笑道:“寒生,牠可以用意念来与你沟通。”
哦,原来如此,寒生想这个河童若是个邪物,尸衣很有可能便会即刻杀了牠,因此还不能盲目的进行施治。
“我是个正人君子呀,不是邪物,已经几百年了,我只靠鱼虾为食,再也没有尝过人的内脏了,求你了,我都快要娶亲了。”河童的意念苦苦央求道。
“娶亲?”寒生疑惑道。
“就是美人明月呀。”河童腼腆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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