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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百四十二章:刺入脊背的冰锥

“切忌,别人一打架,你就赶紧逃躲,还是我们在荒岛大泥淖捉鳄鱼时的老规矩:你越是安全,我越是宰得他们得心应手。你不死,我便不会死。”

垂低粉眉注视着我的伊凉,刚到抬起俏脸,笑眯眯地点头应是,那双漂亮眼珠上的瞳孔,却突然放大了,惊愕地看着我身后。

“喂!小子。”一句带着愠怒似的沉闷话语,像一股冰锥刺来似的,突然从我身后传入耳朵。我心下大惊:“坏了,悬鸦这家伙翻脸了。”

心里想到这,大概也能猜出,背后应该有一把黑魆魆的枪口,正对准我的脖颈。

当我应声慢慢转过脸,看到的却不是悬鸦。一个身材纤长劲莽的家伙,穿一身纯色的绿色军品夹克,正笔直威凛地站着。

这套衣装做工极为讲究,无论是折边还是扣眼儿,都透着欧式军人的高档品味。

但是,这家伙的面孔,却给特殊的头套遮掩,只露一双猩红嗜血的眼睛,凶光闪闪且一眨不眨地对着我。

有一句话,叫作:“杀红了眼睛”,眼前这个家伙的眼睛,并非一番熬夜后,由于疲劳而充血变色。那是一种杀人时,被鲜血溅染进眼珠子后,就再也洗不掉的血红。

此时此刻,我已经猜到,他,就是那个提着牢笼疯跑的恋囚童。

在这家伙凶狠冰冷的目光中,似乎永远别想看到,任何一丝与人性的怜悯、宽容有关的东西。

之前那个人皮图腾尚未延伸到脸上的恋囚童,若与眼前的恋囚童相比,这种杀气森森、实力可怕的霸气,瞬间产生了天壤之别。

“你跟我来。”那家伙浑厚低沉、凶狠阴冷的声音,又一次震荡在我的耳膜。我侧着身子站起,扶在伊凉肩头的一只手,稍稍用力捏了捏,示意她别害怕。

跟在这个家伙的背后,我边走边想,难道悬鸦真得翻了脸,将我在马达加斯加参与猎杀的事情,告诉了眼前这个恐怖的家伙。

这家伙对我极不友好,单凭那种感觉,便使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刚上船来谋生的小海盗,被他这个老气横秋的管事,毫不放在眼里的使唤起来。

可是,细细观察此人身上,并未露出藏戴武器的地方,难道这家伙要存心耍一招奸计。

跟他走着走着,我发觉自己被引领到了武器仓库,走在前面的恋囚童,整张后背甚是平整,虽然他的腰有点前倾,可一条脊柱毫不弯曲。

内行人都看得出,他这种体型若脱掉衣服,绝对一副肌肉劲蛮、筋骨刚猛的肉身。

越往里走,光线越变得昏暗,可这家伙的脚步,一点也没受此影响而放慢。

仿佛一个走惯了一条路的盲人,正领着一个瞪眼在黑暗中乱看却又什么也看不清的陌生人,黑咕隆咚地往前走着。

我眼睛余光四下乱扫,提防着那个悬鸦,以免再像上次似的,给那一双锋利阴毒的铁爪,从高处忽地扑抓下来。

“啪。”一盏昏黄幽暗的小灯,在我俩走到尽头时,忽然自动的亮了起来。

借着云雾一般的光线,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只见一个两米立方的大铁笼,正悬吊在屋梁上,被一条腕粗的铁链垂直拉着。

笼子里面,一团白糊糊地东西,可我暂时无法看清,直到光线慢慢渗透了周围的暗黑,那根链条,却忽然发出“咯吱,咯吱……”,重力牵引并摩擦木梁的摇晃声。

“嗯呜,嗯呜……,嗯嗯嗯,呜呜嗯。”随着声音,当我看清楚笼子里的东西,浑身的血脉差点没炸开。

一个赤-裸的白人女子,摇着一头金黄色的长发,封住胶带的嘴巴,正随着急剧摇摆的头疯了似的呻吟,想要极力呼喊,却又发不出声音。

这个裸-女的四肢,出奇的短小,仿佛骨折后绑了绷带。再定睛细看,更是一股冷汗击撞开毛孔,直往肤表外窜。“海豚人。”我心下不由得惊道。

这种灭绝人性的国际犯罪,之前我在东南亚时,也听过报道,可没有想,自己此刻竟亲眼看到,一个无辜的女人,正遭此罪孽般的对待。

“哦?你在带我参观吗?”我似笑非笑,终于开口对他说了一句话。

“别废话,别刺激我。我之前有很多副手,他们就是因为和你一样,废话太多,最后烂在我的笼子里。”

恋囚童忽地转过脸,情绪有些开始发作似的,可他又在有意压制,克制自己别真得发作,与我厮杀起来。

“嗯哼……”过了良久,这个家伙似乎压住了欲要爆发的怒火,鼻腔像火兽一般,喷出一股沉重的气息。

“追马,我之所以没听过你的名字,是因为你的脑袋不值一文。杰森约迪有话让我转告,我讨厌重复,你只需听好,不要问,听完就滚。”

我没有说话,明白眼前这个家伙,是个不仅心理病态,且实力极强的劲敌。眼下伊凉和池春,又都在海魔号上,我更得避免一切摩擦。

“这艘大船,即将面对一场恶战,索马里有一批海盗,这两天之内,将不期而至。不要小看那些家伙,里面有很多你这一生都不可能见过的猎头者,而且……”

说到这里,恋囚童仿佛有些余悸似的,突然卡了一下,可话锋一转,接着又用那低沉冰冷的语气说到。

“你和我的任务,是要猎到对方首领的人头。你也会使用狙击步枪,是吧?关键时刻,你要替我挡子弹,需要诱惑目标出现时,你要暴露自己的伪装,给我硬生生地顶上去。你放心,我会帮你报仇的。如果不然,这个笼子里面,下一个关着的女人,是谁你也该明白。滚吧!”

恋囚童好像是个极不愿意多讲话的人,叽里咕噜说完了这一大堆,仿佛使他极不耐烦。

我不再说话,转身朝充满阳关的甲板上走去,心中暗暗发狠地怒道:“脸囚童啊恋囚童,看来你是真得找死了。”

悬鸦和命中水,两人水火不容,急于除掉对方,除掉一个危险的隐患。

可是,目前的恋囚童还不知道,自打悬鸦为了瓜分到沧鬼的宝藏,与我暗下勾结。我第一个要宰的隐患,就是恋囚童。


第三百四十三章:船尾的两个钓者

上到甲板之后,我先是站在船舷思索了一会儿,根据恋囚童所讲,细细揣摩现在的局势。

这艘海盗大船,完全不是我刚离开海魔号时的样子了,就目前来看,唯一具备实力,且敢进攻海魔号的海盗,只有索马里水兵,或者是海盗真王。

我若想多几分活命的希望,就不得利用好身边的一切可以利用的资源。九命悬鸦在分得沧鬼那笔财富之前,他是船上唯一一个最不希望我出意外的杀手。

十几个粗壮彪悍的海盗兵,正光着汗涔涔的膀子,站在直射的阳光下撒网捕捞。

鱼腥味儿越来越来浓烈的甲板上,不时落下几只海鸟,啄食那些随网粘黏上来的小珊礁鱼,或者雕凿那些零散在甲板上的虾蟹身上卡折了的触角和碎肉。

杰森约迪拿在手里的那张图纸,多半是将要遭袭的情报,倘若恋囚童接到了作战任务的安排,悬鸦一定也接到了另外的安排。

比起恋囚童,悬鸦更是唯一一个知道最多内幕,且会额外告诉我一些情报的人。

我见其它海盗都在忙碌这场外松内紧的战备,没什么耳目注意我,便下到甲板去找悬鸦。

此时的悬鸦,其实也正想找我,他刚才上到甲板,爬到高处的横杆上瞭望,可能就是想找个机会,告诉我一些事情。可是,恋囚童的突然出现,让他暂时没来得及与我接触。

刚走到二层廊道的一半,悬鸦却像早已等着我似的,提前向我挥了挥手,并将一把钓海鱼的摇竿儿递给了过来。

“呵呵呵,追马先生,走走走,陪我一起去垂钓,难得清闲的好日子,先享受一把再说。”

我语气稍微用力地说:“不了,我还有要紧的事做,你自己玩吧。”

悬鸦非常聪明,听出我是在和他演戏,是在提防给其它海盗察觉,我与悬鸦之间存在一种默契。

“能有什么事?比陪我悬鸦垂钓更要紧,走走走,看我给你钓一条青鳞巨旗鱼。”不由我分说,便被悬鸦硬生生地拉回了甲板上。

两人坐在空旷的甲板尾部,也不用担心隔墙有耳,在阳光底下,说不能见光的事儿,可比钻到甲板下,窃窃私语好得多,如此更不易给人看出什么破绽。

“我刚见到了恋囚童,他可真是一副凶神恶煞。”我将鱼钩用力甩进蔚蓝的海水中,首先对悬鸦开口说到。

“呵呵,可以理解,他刚死了孪生哥哥,心情自然不爽。”悬鸦毫不在意地回答。

“沧鬼大船的事儿,恋囚童好像也知道,他问我有没见到宝箱,问我那种一翻开箱盖儿满眼尽是璀璨闪光的宝石,像捧大米似的捧起一把在手心儿里是何感觉。看他那样子……”我话说一半,便不再继续说下去。

“哦?真得!哎?哎?我说追马兄弟,真有那东西啊?你见了?”悬鸦缩着脖子,四下瞄了几眼,忙略微倾向我,小声问到。

“只要我在,梦就在。”我冷冷地说。悬鸦何等聪明狡诈,他自然听得出我的意思。

只要我追马不死,那笔财富就有被抛出来的可能;若是我追马有何不测,那白花花亮闪闪的宝石,就永远和碎石、乱草埋在一起,谁也别想发掘它的价值。

那座荒岛如此庞大,我的记忆是唯一的藏宝地图,只要我不开口,任何想翻遍荒岛找到那笔黑金财富的人都是妄想。

“哎呀!啧啧,好,好啊,好兄弟。”悬鸦虽然蒙着脸颊,但我仿佛感到,这家伙的嘴角,已经淌出了口水。

“唉!”我长长叹了口气,显出一脸的凝重。“追马兄,有什么心事?尽管倾诉,我悬鸦能帮之处,必然是不遗余力。”

迎着轻柔的丝丝海风,我抬起头望向了远方。“这几天就要爆发一场激烈的海盗大战,可我还不清楚敌人是谁,面对的劲敌,又是何等厉害的角色。所以,心里甚是没底啊!”

说罢,我一脸苦笑地摇头。“呵呵,呵呵。”悬鸦见我如此,知道我的意思,忙释然笑道:“追马兄,我悬鸦从不关乎别人的生死,若换做平日,我只管杀人,然后领了佣金走人。不过现在嘛,咱们交上了朋友,我就不得不破例了。”

我没有说话,耳朵却像野兔似的支楞起来。“这场厮杀的起因,可说来话长。”悬鸦拽回了鱼线,又重新用力甩的更远,他想了想说到。

“咱们屁股坐着的这艘大船,当初可是独霸印度洋的海盗王之船:海魔号。现在的老船长,也并非真正的海盗统领。人嘛,有了丰厚的财富之后,便把个人死生看得很重。”

很显然,命中水冒充悬鸦时,也曾对我提到过这些,现在想想,命中水的话语,确实是虚虚实实,令人难辨。

不过,听眼前的悬鸦如此一说,至少海盗争权这一点,是可以相信的,悬鸦和命中水是两个仇人,他俩不可能统一了口径来骗我。

“所以呢,海盗真王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便提走了船上一半的财富,隐匿到了索马里。另外一半财富,仍然留在船上,以便用来压制印度洋海域内其它海盗的兴起。”

命中水当初在毛里求斯时,对我说海盗真王只提走了船上总财富的一小部分,这与悬鸦此时所讲,便有了出入。可是,这些对我不重要,也不关乎我的目的。

“直到前几天,老船长才收到消息,原来,他一直想极力拉拢的新兴海盗:索马里水兵,竟是海盗真王为了重新夺回海魔号而暗中运作扶植起来的一支海盗势力。而且,这几年多的时间里,索马里水兵也由过去的直接抢夺货物变相成了挟持勒索,他们的经济实力,快速积累到了不容小觑的程度。”

种种迹象表明,现在的海魔号上,这个被称为老船长的家伙,真得把海盗真王给撬了,而且是打算让海盗真王在世上永远地消失。

对手毕竟是海盗真王,那家伙当然不会坐以待毙,等着这个和自己形貌相似,而且是自己亲手托给他管海魔号的傀儡给置己于死地。

看来,这场暗中运作的海盗真王大反击,几日便会冲袭上海魔号。


第三百四十四章:阿鼻地狱的废僧

“我听说,索马里水兵也雇佣到了两位高手,而且是八大传奇猎头者中的两位杀手。”

悬鸦听完我的话,哼哼冷笑了两声,显得毫不避讳地说:“对,看来命中水对你不薄,有意让你有个心理准备。八大传奇杀手之中,有一名极为阴毒狠辣的猎头者,人称:阿鼻废僧。至于另外一名,被索马里水兵雇佣的家伙,则为:播月。呵呵呵,那是个漂亮的北美妞儿。”

这两名杀手的名字,是我第一次从悬鸦嘴里听到,八大传奇的名号,虽在猎头市场流传出来,却少有人知道再多一丁点的信息了。

“阿鼻废僧和播月的实力,应该在你之上吧?”我口气轻蔑地说到,试图刺激一下悬鸦,让他透漏一点对手的资料。

“没见过,也没交过手,我和他们在猎头令单里没有过冲突。所以,几天后将首次面对他们,我心里也不大有底。”

我没有说话,脸上对悬鸦泛起一丝不满。“不过呢,阿鼻废僧我倒有些耳闻。”悬鸦说这话的时候,有些紧张地朝身后望了望。

“恋囚童曾受人雇佣,猎杀了一命北欧的政治要员,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被杀者的后台却极为强硬,而且迁怒到了杀手上身。所以,他们为了报复,便雇佣到了阿鼻废曾,让他去弄到恋囚童的脑袋。可是恋囚童两兄弟,却始终没让阿鼻废僧得手。”

悬鸦说着,又不自觉地回头一望,好像生怕此时在船上恋囚童突然出现在身后。

“出乎意料,恋囚童尚有一个妹妹的事情,给人走漏了消息。废僧为了猎杀恋囚童,便将他们的妹妹装进铁笼,剁掉小腿和小臂,制成赤身的海豚人,对那个女孩日日施暴,加以残酷蹂躏,以此逼迫恋囚童现身。”

悬鸦这些话,宛如一股电流,瞬间冲开了我脑中的一个谜团。

当初在马达加斯加时,孪生兄弟恋囚童并未一起出现,这个脸上画笼的家伙,一定在寻找阿鼻废曾的下落,为自己的妹妹复仇。

而他的孪生哥哥,人皮图腾没有延伸到脸上的家伙,为了获得足够的佣金,为复仇积累经济,便与弟弟分头行动。

哥俩一分开,噩耗却再次降临,难怪此时的恋囚童,会变得如此凶残嗜杀。

悬鸦接着说:“这件事对恋囚童刺激极大,尤其是他妹妹的死。从那以后,恋囚童更加疯狂地猎杀政治要员,每次拿到目标的头颅之后,还会将他们的妻儿掳走,装进笼子带着到处跑,手段极为残忍。”

悬鸦深深叹了一口气,流露出几分惋惜。“那家伙和凋魂门螺一起上船时,手上还拖了一个装有活人的铁笼。如果说恋囚童的这种行为,是遭到了上帝的诅咒,我觉得他现在的所做所谓,已经是在诅咒上帝。”

这会儿,我才明白过来,从船上回到公寓的杜莫,为何如此惧怕凋魂门螺,感情这个黑亮的科多兽看到了那个铁笼。

可想而知,调魂门螺会和恋囚童一起登上甲板,那么这个女人,又是何等的阴森可怖,难怪杜莫一见了她就两腿打颤。

刚才在甲板下的廊道尽头,恋囚童威胁我,让我在关键时刻做他的炮灰,看来这个家伙,是想不惜一切代价地去找阿鼻废僧报仇雪恨。

“悬鸦兄弟,既然恋囚童有他的苦衷,那就让他在这次大战之中血刃阿鼻废僧。不如……,不如你我兄弟二人,远离这场硝烟,咱们一起去荒岛上,分取那些宝箱如何?”

我想,恋囚童是有深仇大恨在身,哪怕杰森约迪不给他一分钱,他都不会离开大船,放弃对决阿鼻废僧的机会。

可是悬鸦不同,他应该就为佣金而来,而且这个家伙,对财富颇有嗜好,倘若海盗大战中我方失利,悬鸦以后再想赚海盗的钱,那可就难了。

“哼哼哼哼……,哼哼哼哼……”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想法刚一说完,言行爽朗的悬鸦,突然发出那日在仓库与我搏斗时的奸邪阴笑,这笑声如同针芒,直刺我的后背。

“我若是想走,用得着你现在才提醒吗?”悬鸦用他犀利冰冷的目光,直直盯住了我的眼睛。

“好好好,悬鸦兄弟别生气,你若想留下,参与这场海盗大战,兄弟我舍命陪君子,助你一臂之力。”

我赶紧着安抚悬鸦,心里却已猜出,悬鸦这个家伙,绝不单单为了赚点佣金,才登上海魔号的。这场大战,远不是我目前料想的那么简单了。

悬鸦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恢复爽朗的笑,我没再多说话,万一哪里说得不对,刺激得他对沧鬼那笔宝藏失去兴趣,自己怕是吃不了要兜着走。

“你还有什么要问?”听到悬鸦恢复了常态,我便不再提及涉及他的话题,转而问了恋囚童的事情。

“恋囚童此次对决阿鼻废僧,把握是不是很小,他与我对话时,好像很忌讳敌方雇佣的杀手。”

悬鸦斜瞟了我一眼,望着浮动在水波上的鱼漂,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不,他一点也不惧怕阿鼻废僧,这家伙甚至都不把命中水放在眼里。他是在担心……,更强大的对手。”

我的心脏,仿佛被一股气浪突然充膨,差点没喷出喉咙。“什么?更强的对手?你的意思是说,这场即将来临的海盗大战,还可能出现比八大传奇更为强悍的杀手?”

此时此刻,我恨不能生出翅膀,夹持上伊凉和池春就飞,有多远飞多远,只要能离开这艘海盗船,离开这场像黑暗深渊一般永远看不到底线的厮杀。

可是我心里有格外清楚,我根本逃不出去,即使真得长出翅膀,飞上了高空,一样会给这群家伙用火箭弹轰炸下来。

这场海盗大战,似乎早已把我的命运漩涡在其中。“哈哈哈哈,追马兄想什么呢?是不是想生出翅膀,带着你的红粉佳人远走高飞呢?”

我心里咯噔一沉,暗暗叫苦:“好你个悬鸦,读心之术掌握的这般厉害。”


第三百四十五章:海魔号上的魔之

“其实,海盗真王本人,我也未曾见过,传闻海魔号鼎盛时期,船上存在着十二名绝对实力的魔之。唉!好生厉害。”

悬鸦叹息着,轻轻摇了摇头,继续说:“他们这些人,游离于国际猎头市场之外,每个人都有翻洋倒海之技,随便拉出一名海盗魔之,就有问鼎猎头一族的实力。海盗真王用他们守护自己的安全,守卫海魔号上的惊天财富。所以,即使国际猎头市场高手辈出,却少有人敢打这艘海盗船的主意。”

听悬鸦提到了海魔号的过去,我更觉得这个世界的广袤,我当初在东南亚时,只在暗杀的各国特工身上,搜出一些有关国际猎头市场的信息,对于海魔号虽然也有耳闻,却从不知道悬鸦此时讲到的这些。

“海盗真王当初走下海魔号的甲板时,带走了船上的十一名魔之。而现在的老船长,正是那十二名绝对实力的魔之当中留守在船上的一名。”

悬鸦话刚说完,他握在手里的鱼竿,忽然猛地一抖,抛斜在海面上的鱼线,已经绷直打颤。红色的鱼漂,早已沉进波光粼粼的海水,深得看不到了。

鱼竿顶端挂着的小鱼铃,剧烈地抖动,发出清脆的响。“哈哈,我敢保证,绝对是一条大个儿的飞梭巨旗鱼。”悬鸦突然兴奋地像个孩子,他站起身子,立直了将要弯断的鱼竿儿,时急时缓地摇动转轮回收鱼线。

我急忙跑到那些捕捞鱼蟹的海盗汉子当中,从一个高大粗壮家伙的背上,摘下一把阿卡步枪,又跑回了正和大旗鱼较劲儿的悬鸦身边。

水涡不断旋翻上来的波纹底下,一条青灰色的尖嘴大海鱼,正乍起脊背上的扇形鱼鳍,疯狂甩动着被鱼钩挂出血来的嘴巴,想通过拼命挣扎得以脱钩。

“嗒,嗒嗒,嗒嗒。”对准那条在水面下蛮力挣扭的大旗鱼,五颗急速灼热的子弹,登时打烂了它的脊背和尾巴。

这样一来,这条被钩子挂住的大海鱼,立刻虚弱不堪,只得任凭身子被鱼线拉着往船舷下靠近。

一个虎头虎脑的海盗,扛着一把大笊篱似的捞网,风风火火地从甲板一头跑了过来,瞧那股憨劲儿,就仿佛在追捕蝴蝶似的。

“悬鸦先生,我给您拿勺网来了。”看着钓到的猎物不断靠到脚下,悬鸦只顾哈哈大笑。“快,快弄上它来。”

这条巨型旗鱼,足有一米半长,重达四十多公斤,它满是惊恐地躺在甲板上,瞪着的大圆眼珠儿里,此刻不知看到的是怎么一幅世界的画面。

“好了,你拿去交给厨子,晚上我请追马先生吃红烧鱼。”那个海盗一边嬉皮笑脸,一边点头哈腰地拿走了大海鱼,我和悬鸦再次坐了下来,继续垂钓和交谈。

“追马兄,咱们刚才聊到哪里了?”还沉浸在兴奋中的悬鸦,笑呵呵地向我问到。

“嗯……,老船长是十二个海盗魔之当中,留守在船上的一员。”悬鸦点了点头,海风把他蒙住脸的布片吹得呼呼直抖。

“你知道吗?命中水原本是老船长雇佣来的杀手,想让他和撼天奴一起,刺杀掉藏在索马里的海盗真王。可是,命中水和撼天奴却反戈一击,甚是让人想不通,想不明白啊!”

我心头一抽,悬鸦这家伙,看似在告诉我一些情报,实则是在套我话,试探我是否知道其中的原委。

“可能海盗真王用金钱将他俩买叛了,要么他俩就是被人抓住了把柄,不得以而为之。”我干脆地回到了悬鸦,让他来推翻我这种简单易得的推断,以便摸摸这家伙心里的想法。

“没那么简单,八大传奇虽杀人不眨眼,却也有自己的道义和规矩,若那么容易被人买叛,岂不砸了自己以后的饭碗。再者说,命中水一生居无定所,典型一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家伙,除了刀口架在他脖子上,没什么可以要挟得了他。”悬鸦有点失望地说。

“那得看买叛他的筹码,是否大到一定程度,或者他被拍了一些不光彩的照片之类。”我故意愈发想得幼稚,刺激悬鸦卖弄一下智商,多吐露些关键的信息。

“哼哼,追马兄,假如你是杀手,我雇佣了你,答应给你一座金山,这单买卖你还敢接吗?至于拍什么照片,那种无聊的东西,像命中水这样的家伙,他眼皮子不会去夹一下。我怀疑……。”

悬鸦说到这里,突然顿住了,他仿佛最相信这种可能,却又最想不通这种可能。

“你是说……,命中水和撼天奴去刺杀海盗真王的时候,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事情,才会……”我说出了悬鸦推想的可能,看看悬鸦心里是否真是这么想得。

“唉!”悬鸦深深叹了一口气,然而却始终没说什么。我已经明白,悬鸦的这种猜想,看来可能性很大了。

“海盗真王下船时,为何留下了十二名魔之当中的老船长?”我问悬鸦。“呵呵,道理很简单,你现在不是已经看到了嘛!”悬鸦不以为意地回答。

我望着浩瀚的海面,不知即将到来的反击海盗团,会从哪一个方向攻来。悬鸦说道理很简单,我现在已经看到了。

现在,我唯一能看到的,就是海盗真王要杀死这个形貌与自己相似的傀儡替身,要重新回到海魔号。

或许,那十二名绝对实力的魔之,与海盗真王有着某种特殊关系。他们誓死效忠,誓死守卫海魔号,没有他们的齐力相助,海盗真王的脑袋,怕早给猎到国际市场上去出售了。

不难想象,把持如此一笔巨额的海盗财富,如果没有真本事,没有所谓的绝对实力,换来的绝不是富饶安逸的生活,而是灾祸。

海盗真王一定是感觉到了什么,他认为十二名魔之当中,这个形貌和自己相似的守卫者,开始有了反逆之心,或者,这名魔之本身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


第三百四十六章:反抗真王的资本

当然,面对忠心耿耿的十二魔之,杰森约迪还得仰仗依靠着他们,若找个鸡毛蒜皮的理由,斩杀了其中一名魔之,对于其余十一个海盗魔之来讲,势必会军心内乱。

剩下的十一命海盗魔之,每个人心里,肯定是要想一想,自己还有没有必要,再死心塌地的守护着一个指不定哪天就杀到自己头上的海盗真王。

所以,海盗真王认为,这名手下的魔之不是可能背叛嘛!那就制造一个可以背叛的机会给他,自己带着其余十一名海盗魔之下船。

等哪天这个留守海魔号的魔之,在船上折腾得差不多,折腾到山中无虎猴称王的一刻,他再带领着十一名海盗魔之归来,铲除这个忘恩负义之辈。可谓:既铲除了隐患,又不失人心。

傍晚十分,海上起了大风,暗夜刚一降临,盆泼似的大雨,便猝不及防的倾泻下来,激砸在甲板上,发出哗哗啦啦的响。

我和伊凉、池春在二层睡舱里,能明显感到海魔号的船身在剧烈摇晃。

我把即将爆发一场海盗大战的事情,详细告之了她俩,以免突然发生混乱时,她们毫无心理准备,吓得一头雾水。

“追马先生,追马先生,船长在仓库召开会议,让您赶紧过去。”一个浑身湿漉漉的海盗,慌慌张张地跑来。

我告诉伊凉和池春,拿好各自的武器,呆在睡舱里面,哪里也不要去,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等待我的那个海盗,脸上神色慌张,想催促我快些走,却又出于惧怕忍住了。

来到那间四壁亮着大灯泡的仓库,杰森约迪依旧坐在最里面的一把椅子上,那叼在嘴里的铜烟斗,闪着忽明忽暗的火光。

悬鸦、恋囚童分别站在仓库两侧,凋魂门螺和杜莫,也不知在何时,已经回到了大船上。此时,人人面色严肃,一副整装待阵的样子。

“啪啪。”杰森约迪见我已到,轻快地打了两声响指。一个粗壮的海盗,拖着一个金色的盘子,大步向我走来。

“追马,现在正式授予你海魔号军衔,并交予艰巨的迎战任务。”站在一旁的一个海盗兵,身体站得笔直,提高了嗓门喊到。

我低头一看,金色托盘里,摆着两枚肩章,上面各绣着双杠四星,威严的大校级别。

一个高瘦的黑人,正步走了过来,在我光秃秃的肩头,戴上了两枚军衔。

“追马先生,您现在正式成为海魔号上的一名将官,肩负着捍卫海魔号的使命。我们的大船,正向印度洋中部的查戈斯群岛驶去,希望你不负众望,和海魔号一起,面临这场严峻的大战考验。
为我佩戴好肩章的黑人海盗,慷慨激昂地宣读了杰森约迪的指令之后,向我庄重地行了一个军礼。

虽然我脱离东南亚佣兵的军涯生活多年,可烙印在肌肉里的记忆,却令我下意识地向这个黑人海盗回了军礼。

我不由得感叹,真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在甲板上打渔的时候,还一个个浪荡不羁,浑然一副糊吃闷睡的模样。

可是到了此刻,他们仿佛摇身一变,举手投足之间透出刚猛果断,完全一派训练有素的战士英姿。

杰森约迪这个老家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不养闲人的老船长,只看两旁排列笔挺的海盗兵,便给人一种胜券在握的气势。

可是,当我一听到大船正趁着漆黑的暴雨之夜,悄悄往查戈斯群岛驶去,心里也就清楚了一二。

查戈斯群岛的地理很特殊,领地包括两千三百个岛屿,有些岛屿地势平坦,平均海拔高度仅有四米。

可有些岛屿,却因为属于热带气候,自然条件炎热潮湿,岛上长满了郁郁葱葱的植物,加之山石突兀,一旦狙击手潜伏进去,这场厮杀可就艰险无比了。

查戈斯群岛虽属于英国领岛,但群岛最南端,有一座最大的岛屿,名为:迪戈加西亚岛。

该岛占据了整个印度洋正中心的战略位置,英国与美国在该岛上合作,共同建立了一个军事基地,但主要是由美军在操作,作为海军舰队的中继补给站。

尤其是那座最大的岛屿迪戈加西亚岛,面积约六十平方公里,不仅驻有海军基地,甚至还有一个3公里长的跑道机场。

不过,该岛附近的大部分离岛,却没有任何的港埠设施。我现在才想通了,是什么资本和胆略,让杰森约迪这个留守在海魔号上的一名魔之,有胆量去反抗海盗真王。

不难看出,杰森约迪是要在海盗大战爆发之前,有意将战场牵引到查戈斯群岛。

第三百四十七章:揭开杀戮的封印

杰森约迪召开的会议结束后,我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睡舱,伊凉和池春见我归来,两人都很高兴,我把大船要去的地方,告诉了两个女人,她俩似乎还不知道,那里将会发生怎样的一场恶战。

掏出一盒最好的狙击迷彩油,我将伊凉娇嫩的面孔,甚至她的脖颈和手指,毫无一处遗漏地涂抹上了伪装保护色。

池春是个喜欢胭脂和水粉的艳丽熟女,开始时,她见伊凉被我涂成了一副黑黝黝的花猫脸,令人看了哭笑不得,池春有些不情愿,不愿自己也被我抹成一副那模样。

我一把掏过池春的腰肢,将她揽进怀中,用沾满迷彩油的拇指,在她俏丽的脸上按了几下,她最后拧不过,只能在我胸口娇气地捶了两下,便不再执拗,任凭我细细给她描绘。

给两个女人抹好伪装油彩,她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争相指笑彼此的怪模样。

芦雅没和我们在一起,我心里很难过,但也很清楚,这也许是,我和伊凉、池春在一起的最后一次欢笑。一旦踏上那片地形和敌形空前复杂的群岛,是生是死就难由自己掌握了。

我让池春拿给我一面镜子,伊凉将镜面举在起伏的胸脯上,乖乖地站到我面前。我将自己鼻尖儿以上的面部,绘成了半张马头,鼻尖儿以下,涂成了兔嘴模样。

当我扭过脸,想找一把梳子的时候,伊凉和池春却有些反常,纷纷向后倾斜身子,仿佛要躲开我似的。

“这是什么?看得我有些怕。”池春凝住的粉黛,有点略略的**。我没有回到,只冷冷地说了一句:“给我找一把梳子。

伊凉连忙递给了我一把木梳,我在铁盆里蘸了点清水,便开始梳扎凌乱的长发,将它们编成三条辫子。

眼前的两个温柔女人,她们不知道,当我的脸上,再次出现这副怪异的图腾,零散披挂的长发,再次扎出三条尾巴,便是我又一次爬回炼狱,揭开杀戮封印的时刻。

我拉过伊凉温暖的小手,把一张写满柬埔寨文字的纸条,轻轻放在了她的手心。

“从你父亲把你托付给我的那一天起,我们虽然没能过上一天远离饥饿和死亡的日子。可是伊凉,你看看竖在你身后的步枪,摸摸我绑在你腿上的锋利尖刀。你已经长大了,它们比我更能保护你。有时候,自由比活着更重要,你要试着放开那些恐惧。”

伊凉虽然年纪尚小,可她非常聪慧,听完我的话,两行热烫的眼花,簌地滚落下来,一头扑扎进我怀中。

池春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峻,她脸色有些煞白,饱含秋波的明眸,极为不安地望着我。

“若是回不到日本,你就找个海盗嫁了,若是海盗对你不好,你就把他杀了,自己抱着孩子上天国。”池春也扑进我的怀里,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我不要再回日本,你就是我的男人,就是孩子的父亲,你不可以出事。”我轻轻扶起池春抽泣的脊背,对她冷冷地望了一眼,转身离开舱室。

甲板上的暴雨,还在噼里啪啦地倾泻,集结出发的哨子,从乱雨昏蒙看不见人的甲板尽头传来。

我穿在身上的黑色雨衣,被雨点崩砸得油亮,耸了耸背上的包裹,便提着长长的巴特雷狙击步枪,朝投放快艇的位置走去。

现在的时间,大概是凌晨四点,海魔号的航行速度很快,那片广阔的查戈斯群岛,应该就在东侧黑漆漆的风雨中。

“追马先生,追马先生……”我刚从绳梯上爬下,双脚未在快艇上站稳,就听得其余几艘快艇之上,传来杜莫兴奋的喊叫。

我撩起额前的雨衣,看到杜莫居然和恋囚童上了同一艘快艇,而我的身后,却站着一个给雨衣裹着的阴森森的女人。

此刻想来,确实让人无耐,杜莫这个憨头憨脑的黑人小伙子,跟了我这么久的时间,又从我手里拿得一大摞欧元,他现在,对我确实有了几分友情。

可看他那副一无所谓、乐滋滋的样子,大家仿佛是去攻占一座空岛。恐怕,这个肥壮的科多兽还不清楚,此次行动将会遭遇何等恐怖的强敌。

我对远处的杜莫,打了一个复杂的手势:你,保重。杜莫又绽放出那一口似乎雨夜也无法遮盖的白牙,对我回了一个手势:你,也保重。

快艇的马达发出笃笃声,呈三角状向东急速驶去,海魔号此次下放的快艇,将近三十多艘,每一艘快艇之上,分别配备了五名海盗强兵。

迎着激烈的降雨,快艇犹如觅食的鱼群一般,在哗哗作响的漆黑海面上,渐渐散进了一片黑乎乎的群岛。

一座座宛如山坳似的礁石岛,既错综复杂地连接在一起,又被浮动的海水分割的四分五裂。

虽然尚看不清楚这些岛屿的轮廓,但已经可以感受,岛上那股热带草木的森森厚重。

其它的快艇,像纷飞的麻雀扎入树林,各自开进不同的位置消失了。我所在的快艇,又往群岛深处驶了十几分钟,便缓缓挨靠在了一座类似海上城堡的山脊型小岛。

凋魂门螺背上了她的包裹,咔嚓一声提起狙击步枪,对我哀婉地说了一句:“跟我走。”

我将手里拎着的狙击步枪挂在背上,和凋魂门螺一起,往七十五度倾斜的石壁岩面上攀爬,希望在天亮之前,及时潜伏进岛顶茂盛的树木之中。

看着攀爬在头顶上的凋魂门螺,我心中不免有些失望,恋囚童昨日将我叫到甲板下,转告了杰森约迪的任务指示,可是现在,那个家伙却又和杜莫搭档在了一起。

所以,我上了查戈斯群岛之后,第一个要弄死的人,便很难再是恋囚童。

悬鸦这个家伙,一定预料到了我的想法,他当然不希望,恋囚童这种强悍的合作对手,有可能是那么个死法。

我和恋囚童,先前被分到一组的计划,如果出现改变,一定是悬鸦对老船长说了些什么。于是,老船长让杜莫来做替代的炮灰,充当那个杀人杀红眼的家伙的活体引靶。



第三百四十八章:散入碎岛的幽灵

浓密潮湿的植物,像收缩的羊群一般,冠团锦簇地挤长在山壁上。爬在前面的凋魂门螺,上攀的速度极快,宛如有根儿拉绳向上提拽她似的。

无数叶片上的水点,稀里哗啦地坠落,钻进我的脖子里,透着渗入骨髓的冰凉,顺着脊柱嗖嗖下滑。

我紧紧跟在凋魂门螺的身后,咬紧了牙关往上蹬,这座攀岩的岛屿,虽然顶部呈现长长的虹状,可海拔并不太低,至少距离海面一百五十多米。

当我和这个阴森森的女人爬到峰顶时,运送我们的小快艇,已经消失在了黝黑的底渊,再也看不到轮廓。

随后爬上来的三个海盗强兵,像木头似的站在我的身后,凋魂门螺歪斜着面孔,用她那尖尖的下巴,向我耸了一下。

我这才想起,自己已经是海魔号上的大校将官了,身后三个干练强壮的海盗,是在等我部署作战规划。

“你们三个,分别以上、中、下为代号,作战时,看我拇指的变化。切忌,伪装狙击时,不要朝自己队友伪装的方向看。”

我对三个海盗说了足足五分钟,他们才像潜入树丛的松鼠一般,蹿跳着往各自的伏击位置跑去。

“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蛮有些头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凋魂门螺,见三个海盗跑远,对我阴森森地说了一句。

“怎么?你现在也由我调遣指挥了吗?”我淡淡地对她说了一声。“不,我只管来杀人,不受任何人调度。你最好收敛着点。否则,你的脑袋将是我猎杀的军官头颅中军衔最低的一颗。”

“我只是问问,搞清我们这一组的情况。天就快亮了,你我该如何协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我依旧淡淡地对这个女人说到。

“我们这一组,位置在群岛中部,九命悬鸦带领的海盗,应该已经蹬上了前面那片岛屿。至于恋囚童,他和那个黑小子,潜伏在了你我身后的那片岛屿。”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自言自语道:“希望那些敌人能早点到来,可别让人在这环境恶劣的热带岛林埋伏得太久。”

“哼,幼稚!”凋魂门螺听到了我的叹息,哀婉不屑地对我回应了一句。“发散愚蠢的思维,只会让你死得更快。”

凋魂门螺这个女人,不知她本性就是如此,还是有意对我格外刻薄。“那好,你自由行动!我和其余三名海盗,铺成等腰梯形的狙阵。如果对方撕掀我们的阵脚,请你帮我清理掉对方的‘马后炮’。”

说完,我摘下背上长长的狙击步枪,开始往岛峰的东侧跑去。凋魂门螺这个家伙,不肯加入我们的阵型,那么她一定会做针对敌人的“马后炮”。

我举高了狙击步枪,利用小腹撞开拥挤繁茂的枝叶,梭梭地往前面疾奔,让自己快速消失在凋魂门螺的视野里。

话虽那样对她说,但我心里清楚,自己虽然被海盗赋予了军衔,但对我来讲,那只是两只肩章而已,对杰森约迪来讲,是两只注入鸡血的针剂。

所以,我必须是我,一个控制自己意志的自由行动的杀手。那三个跟我俩一起爬上来的海盗,其实就等于我和凋魂门螺安插在阵地前沿的活体引靶,在他们中弹的瞬间,我可以快速捕捉到敌人。

这场厮杀,对我来讲极为掣肘,它不再单单是杀死和被杀死两种选择,而是我到底要杀两股海盗势力当中的哪一方。

如果我狙杀海盗真王的手下太过火,那么芦雅的安危,便会受到威胁;如果我放任海盗真王的手下,使杰森约迪的海盗兵团蒙受太多损失,被软禁在海魔号上的伊凉和池春,她俩的安危同样也受到威胁。

这种夹在两股势力中间,打也不是躲也不是滋味儿,真令我说不出的难受。

海魔号上的兵力,此时可谓倾巢出动了,所以,中空的母船,不敢再游离在附近的海域,它多半是钻进了某个预先看好的天然山洞,以防海盗真王夺船。

与此同时,杰森约迪那艘不知哪里弄来小型核潜艇,一定就潜伏在群岛四周,等到攻打上岛的真王海盗船一靠近,先激发几枚鱼雷,炸毁几艘大船,断了敌人的后路。

阴霾的阳光并未因黎明时间的到来而出现,群岛四周的海面上,依旧是哗哗啦啦地降雨,浓重的水汽笼罩在每一座岛屿的顶峰。

我找好了伏击的位置,便将包裹迅速打开,掏出丛林伪装网披挂在身上,又抽出匕首,砍了一些树枝,将伪装休憩的尽善尽美。

打开狙击镜孔前后的盖子,开始尝试着向远处窥望,黑魆魆的海面上,躺着许多轮廓朦胧的岛屿,它们前后叠加,左右罗列,形状各不相同。

有些像倒着的长条青瓜,有着像挨在一起的茄子,还有些甚至一只皮靴。

根据岛屿表层的颜色,不难看出,每一座上面都覆盖着厚厚的热带植物。就如我此刻身旁的植被一样,身体一趴下来,便有一种坠入翠绿海洋的恐惧感,又仿佛自己是一只小跳蚤,掉在了绵羊的脊背上。

第三百四十九章:释放杀戮的本性
耳朵两旁的树枝上,噼噼啪啪坠落着雨点,将近中午时分,雨势才小去了一大半。但头顶的天空,依旧笼罩着乳灰色的水汽,犹如飘荡在岛屿顶部的无数云团。

我拿起望远镜,朝悬鸦所在的那片岛屿望去,除了浓重的水汽,和葱葱郁郁的林木,丝毫看不出大战之前的任何端倪。

此时的凋魂门螺,虽然还与我在同一座岛屿之上,但她人已经隐没在繁密拥簇的绿色枝叶下,无法再知道确切的伏击位置。

海盗真王的反攻船队,丝毫没有出现的迹象,但这反而令我更为不安。因为查戈斯群岛的四周,全是浩瀚辽阔的水域,对方可以从任何一个方向攻击而致。

如果敌人从正西方向,或者正东方向进攻,那么我和凋魂门螺所以的位置,变成了靶心,而左右两侧,便是悬鸦和恋囚童他们。

“砰嗡嗡嗡……”一声沉闷的大猛狙射击声,突然从恋囚童所在的岛屿区域响起,萦绕在高空的白色水汽中,回响不绝于耳。

四周原本寂静的树林中,呼啦惊出大群大群的海岛,铺天盖地一般,往我的方向飞来。

我赶紧调转身子,用缠满潮湿树枝的望远镜,朝恋囚童所在的那片岛屿侦查。

“砰嗡嗡嗡……”又是一声沉闷的狙击猎杀声传来,只见一千七百米处,一座岛屿的峰顶上,正有一具尸体坠落下来,最后也不知是摔进海水,还是拍击在礁石上粉身碎骨了。

我心中一惊,顿时感到身体四周充满了恐怖。因为,那名被击中后摔下岛屿的海盗兵,正是海魔号上的一员。

难怪凋魂门螺和我分开时,冷冷骂了一句幼稚,这个阴森可怖的女人,居然已经猜到,海盗真王的手下,有可能比我们提前进入了这片岛屿。

“砰嗡嗡嗡……,砰嗡嗡嗡……。”沉闷的大猛狙猎杀声,不断紧凑的传来。恋囚童和那些埋伏在附近的海魔号上的海盗强兵,已经和敌人交火厮杀起来。

我现在还担心一个人,那就是杜莫,杜莫可能还没明白过来,这次遭遇的敌人,不仅异常的凶险厉害,而且与他组成搭档的恋囚童,此次暗藏着极重的复仇心理。

那个红眼珠儿的家伙,很可能在关键时刻,突然用枪口对准杜莫,逼迫他从伪装下站起身,暴露出来,以杜莫这个肉身活靶换取敌人的击杀位置。

如果杜莫不照恋囚童的要求去做,他那黑圆的大脑壳,会给恋囚童毫不客气地打上一个窟窿。

对我来讲,杜莫现在还不能死,一是:这个傻头傻脑的家伙,自打和我搭档以来,从未做过有损我的事情;二来:芦鸦还在命中水手里,单凭我一人之力,很难再安全地找回这个丫头和他的朵骨瓦。

杜莫是目前唯一一个令我比较放心和合作的家伙,除他之外,很难再找到第二个可以真心协助自己的男人了。

“砰”。一声清晰的枪响,从我趴伏的岛屿西侧传来,我两耳一抖,便已经听出,射击者的武器并非凋魂门螺佩带的那种,更不是其余三个海盗的SVD狙击步枪。

很显然,我们这座岛屿之上隐伏的敌人,也开始了猎杀。有可能,刚才那一声枪响,已经打死了海魔号上的一个海盗强兵。

根据枪声的大概位置,我悄悄蹲起身子,缩在浓密的热带植物里,往西南方向绕爬摸去。

在我小心翼翼地爬了二十分钟之后,所在位置已经可以狙杀到对方枪响的区域。我缓缓地蹲起身,靠着一棵高大笔直的树干,抬起了手里的巴特雷狙击步枪。

狙击镜孔里,T型准线从翻滚着翠绿波涛的植物上扫过,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可当T型准线回扫到一半时,忽然见一簇枝叶莫名其妙地抖了一下。

我急速下压T型准线,试图看出伪装中敌人的身体形态。可是,见到的却是一条小腿肚子,比目鱼肌中部,被打出一个猩红的血乌肉眼儿,并在滋滋冒血。这条几乎可以说已经是残废了的小腿儿,随着一具裹有伪装绿网的身体,正艰难地往植物更为茂盛的地方爬去。

那个被击中的家伙,并非海盗真王的手下,而是被我安排规划任务的三个海盗当中的一个。

很显然,敌人的枪口还在对准着中枪海盗的附近区域晃动,对方故意打残这个海盗,想看他到底往哪里爬,或者熬不住疼时,会抱起一条腿来朝哪个方向呼唤救助。

从我狙击镜孔中的刻度计算,被击中小腿肚子的海盗,离我约有一千四百米左右,位置在两点钟方向,而我在七点钟方向的位置。

所以,射杀者的位置可能在四点或十点钟方向。我轻轻抽回缠满绿色藤条的狙击步枪枪管儿,先朝四点钟方向窥察,可并未看到异常。

当T型准线再往十点钟方向窥望时,只见一个脑袋上裹着翠绿头巾的家伙,嘴里斜咬着一根草茎,那涂满黑绿迷彩油的大肉疙瘩脸,死死贴紧在M40狙击步枪的镜孔之上。

我嘴角阴冷地一歪,慢慢放大了巴特雷狙击步枪上的焦距尺度,一个绿油油的大脑袋瓜子,宛如一只瓢虫似的,聚焦在了T型准线的中顶交点上。

“主的十字架离不开带有温度的肉身,灵魂的高台柱,挂满了地狱的悲歌……”我冰凉潮湿的嘴唇在摩擦,发出无声的诵经。

“嗖”。黑色枪口前,垂搭下来的几片翠润枝叶,被子弹划出枪膛时一瞬间带出的气流贯动,不由得轻轻摇晃。

窜飞出去的子弹,在淅沥的雨中,撕开一条银白的弹道,T型准线对焦的终端,那个圆乎乎的绿脑袋,啪地一下爆碎掉了上半截。

飞溅起来的肉屑和血浆,挂满在目标周围那些闪着水亮的绿色枝叶上,并随着沾染度和摩擦力的不断减小,很快从摇摇晃晃的植物上滴滴答答滑下。

这种久违了的血肉画面,以及击碎人脑的后的感受,渐渐像吗啡似的,从我周身血液里开始沸腾。



第三百五十章:炼狱门口的挽歌
命中目标后,我急速匍匐抽身,往后面的繁稠植物里退隐。这片葱葱郁郁宛如绿绵羊毛似的植被,人潜伏在下面移动时,万不可急躁贪快。

这座林木茂盛的岛屿,似乎开始弥漫出一股浓重的杀气,即使看不到那些伪装着的狙击冷枪身在何处,但也不难想象,他们就漫山遍野地散落在这片墨绿的岛屿上。

我像一只隐没在植物底下的小刺猬,用最慢最稳的动作,在不分过碰动枝叶的前提,利用三十分钟的时间,最终回到了原来的狙击位置。

“砰嗡嗡,砰嗡嗡……,嗖呜,嗖呜……”整片岛屿,远处的狙击步枪声,近处的狙击步枪声,两者混杂在了一起,仿佛闷在屋子里的人,听到外面除夕夜里的鞭炮响。

可是,这交错铿锵的声音,每击响一次,就预示着可能打死了一条性命。所以,这是炼狱大门开启之前的挽歌,是隔着门板从里面透出的死亡之音。

原本平缓坠落的雨点,似乎把整片岛屿上混响着的枪声误认成了雷公的召唤,再次呈现出雨势加剧之态。

趴在身下的这座岛屿,四周毗邻着许多类似形态的岛屿,我若射杀潜伏在可面对岛屿上的目标,自然要比射杀身在同一座岛屿上的目标轻松。因为,对于超远程射杀武器来讲,角度比距离更关键。

我几次看到,东西两侧的毗邻岛屿上,有几个伪装的目标,他们都是海盗真王的手下,可我却没向这些家伙狙击。

因为,我现在的心里还不清楚,海盗真王雇佣的那四个悍将杀手,目前都身在何处。

尤为关键的是,我和凋魂门螺所在的这座岛屿之上,是否正隐藏着一名或几名悍将杀手。

所以,不管是哪一方的海盗强兵,只要不妨碍我的计划和行动,不对我构成威胁,几乎都可以从我的T型猎杀线下继续呼吸着。

摸清楚对方之前,我万不能过多地开枪,刚才那个被我击碎脑壳的家伙,要怪就怪他运气不好,偏偏隐伏在了我下岛时需要经过的地方。于是,我提前将那家伙拔掉了。

现在,我唯一要做和唯一能做的便是侦察,将那些零零碎碎、敌我双方的狙击手,尽可能多地识破出来,印记在自己的大脑里。

让我大吃一惊的情景,突然出现了,当我用狙击镜孔窥望西南方向的那座毗邻岛屿时,竟然看到了凋魂门螺那个女人。

由于我所趴伏的岛屿地势较高,几乎高过了那座毗邻岛屿的一半,所以,狙击镜孔俯视下去,可以敞亮地看到那座小岛的中心,是一个面积约八平方公里的凹洼山谷,里面白雾缭绕,长满了浓郁的参天树木。

我急速调转狙击镜上的尺度,想通过放大目标,进一步看清那个正猫腰急速奔跑的女人,她到底要去做什么。

因为,她明明和我留守在同一座岛屿上,可是,这个对我阴森刻薄的女人,却不知在何时,悄悄下了这座小岛,泅过岛与岛之间断隔的海水,潜伏上了斜对面那座岛屿。我不得不又一次无耐地眨了眨眼睛,静观这些匪夷所思的家伙们。

我用狙击准镜里的T型标线,紧紧追随着她轻盈且时急时缓的跑跳。可是,这个女人身上的怪异着装,使她的身体在枝叶间移动时,晃得我眼珠儿很难受,就仿佛有无数枝叶在急速流动穿插,只要稍不留神,目标便会丢失。

突然,凋魂门螺像一只散步时忽然察觉到老鼠的猫,立刻将重心压得更低,蹑手蹑脚地朝一簇茂盛的枝叶摸去。

走了三两分钟,只见这个阴森诡异的凋魂门螺,突然从杂乱的枝叶间跃起,身后别成X状的两根竹竿,被她右手唰地抽出一截,那动作快如闪电,仿佛兵刃是从竹管中被她手指挥动的气流带飞出来一般。

腾在半空的凋魂门螺,随着降落之势纤腰一哈,攥在右手中的那把锋利獠长的螺纹棱刀,如鹰嘴一般扎落。

我想,凋魂门螺刚才的矫捷跑动,可能就是要鬼魅一般地寻到敌方狙击手的伪装位置,在其背后攻击,直接刺穿那个海盗兵的脊背。

然而,稍纵即逝的猜想还未在我大脑中完全逝去,扑进浓密枝叶中的凋魂门螺,竟然又像电影中动作回放似的,给人硬生生地踹了出来。

不等失去重心的凋魂门螺摔在地上,只见那簇稠密的枝叶后面,霍地追窜一个蒙面女人,手持两把月牙似的割刀,交叉成剪夹状,直朝凋魂门螺的两只脚掌挥削而去。

那两把月牙似的割刀,甚是摄人心魄,竟然在距离我一千七百米的距离中,像两束白光似的,握在蒙面女人的手里。

可见,这种冷兵器的杀气和锋利,到了何等程度,若是削到了凋魂门螺的脚掌,那可是真是脱鞋的时候不小心把脚也给脱掉了。

“播月”,我心头一颤,不由得暗道。在这片错综复杂的群岛之上,恐怕也只有这个女人,可以不仅躲过凋魂门螺的暗袭,并且反将对手踹飞出来。

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八大传奇之列中的第二个女人,悬鸦说她是个北欧美妞儿,此话的确不假。

虽然看不到播月的肤色和头发,但仅凭那双迷醉男人心魄的墨蓝色瞳珠儿,以及桃花瓣似的眼睑,足够惊艳得欣赏者去揣摩面纱底下那倾城美貌了。

在凋魂门螺跻身猎头一族之后,恐怕我是唯一一个见过她赤体和肉身上大部分图腾的“男人”,或者说人。

这个缅甸女人,生得倒也颇为俊秀,只是她那略带金黄的铜色肌肤,遮掩了她作为女性的勾撩之美。

但我深深的知道,这两个女人的表象,并不代表着她们的个性,若要跻身进入八大传奇杀手,可不仅仅是经历一个杀人如麻的过程。

我虽然发现了这两个女人,但我无法用狙击步枪协助凋魂门螺,她俩的厮杀不仅凶狠,而且身法急速变化,别说超过千米远的射程,就算用一把手枪,站在五十米距离,都难插手进去。除非,两人一起毙掉。


第三百五十一章:侧过脸去的上帝

播月和凋魂门螺,绝非一般人的反应速度和身法,即便我用再快的速度,在短短的一致三秒中,连续打出两颗致命的子弹,也无法保证第二颗能够命中对手。

因为,无论先射杀播月还是凋魂门螺,她俩之中的第二个女人,一定会急速逃开,窜进浓密的枝叶后面消失掉。如此一来,我便又要和一名八大杀手结怨。

凌空后仰中的凋魂门螺,眼神异常的犀利,她已经看到播月那两把寒光闪闪的月牙割刀,便将双脚猛得一缩,握在右手里的竹管楞刀,欲要投掷而出,甩鞭梢儿似的抛向对方。

播月急收剪削出去的两把割刀,想要格挡掉凋魂门螺掷来的楞刀。可是,凋魂门螺手里那把锋利獠长的楞刀,未必脱手,那只是一个吓退敌人的假动作。

凋魂门螺肩膀落地后就势一滚,轱辘进繁杂的枝叶后面,不见了踪影。播月并未再度跳上去追击,她反而身体一矮,也急速藏进了枝叶后面。

我瞳孔紧贴在狙击镜后端,观察着她俩的一举一动,看看这两名杀手肉搏时,会使用哪些诡异的招数。

但是,这两个家伙,宛如从枝叶底下蒸发了似的,再也看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刚才骤然加急的雨水,到了这会儿开始慢慢减弱。

四面岛屿之上,仍然回响着激烈的步枪猎杀声,我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头顶撒下来的光线,亮度依旧太高,我还不能冒险展开自己的行动。

凋魂门螺为何要偷偷跑上那座低矮的盆地谷岛,我一时无法想明白,但见她与播月交手,似乎可以看出,两人的心思都不在对方身上。

我拽过包裹,从布袋里抠出一些晒干的虾仁,塞进嘴巴慢慢咀嚼起来。虽然嘴里吃着东西,眼睛却不敢闲着,依旧不断搜索刚才播月和凋魂门螺打斗的区域。

那片被层层白雾笼罩的岛谷,上空的水汽似乎开始下落,不断地往低空浓缩和遮盖。我本想趴在这座岛屿上,挨到傍晚时分,好趁着夜色跑下去,潜入最南面那片岛屿。

可是,听着漫山遍野闷响的狙击猎杀声,心中甚是担心杜莫。我不住地侧头,往大海的东面看,希望那一大片墨色的阴云,能快点被海风吹过来。

嘴里的食物,丝毫嚼不出滋味儿,我此时的内心,宛如一大蚁团在包着啃咬。

头两侧滴着水点的枝叶,忽然给岛风吹得瑟瑟抖嗦,眼前潮湿灰白的空气中,光亮度下降有了明显走势,仿佛月食到来的那一刻。

那一大片厚黑的阴云,终于从海面上空吹上了到岛屿,和缭绕的白雾缓缓交融,最后纠结在一起,好似增加了重量,不再任由海风吹动。

我慢慢抬起双眼,望着突然间昏暗下来的坠雨天空,嘴里默默念道:“上帝啊上帝,你终于肯把仁慈的面孔侧过去,血腥的地狱可要开始它的盛宴了。”

“咔咔”我扳回狙击步枪前端的两条支架,嗖地从卧趴的枝叶下窜起,借助阴云笼罩下来的黑暗,如脱缰悍马一般,奔腾起伏在层层的绿色波涛之间。

“嘣”!一条撕裂万物的赤色火线,在我双脚腾空跃起的瞬间,被我急速侧扭的前身甩射出枪管。嘶嘶尖鸣着的弹头,贴低在茶树一般高矮的葱翠植物上端,啪地钻进一个海盗的耳朵里。

在我双脚落地的瞬间,尾映在狙击镜孔中的画面,可以将火线尽头爆出的那片血红,通过视网神经反馈进大脑。

双脚再度提速,飞快弹跳着向前疾奔,继续跑出三十五米的距离时,我又一次腾空跃起。

“嘣”!同样一条赤色火线,窜出了枪管儿,T型准线锁定的世界尽头,宛如一杯乳褐色豆浆中间,忽然泛起一股猩红的漩涡。

“嘣,嘣……”我一边沿着岛屿山脊往西南奔跑,一边凭借印在脑子的记忆,把七个伪装在我四百米之内的海盗强兵,统统射杀掉了。

无论这些海盗兵隶属海盗真王,还是隶属杰森约迪,只要有可能看到我行动轨迹的活人眼睛,我就会在他面前摆出一扇地狱的大门。

我不断的往岛屿中部奔跑,顺着那条斜生在岩壁上、类似于天梯的石面,一直跑到岛屿的半腰,才将抱在怀里的狙击步枪背挎到身后,抓着胡乱生长的树枝往下爬。

“哗,哗哗,哗呼呼……”浩瀚浮动的海面,不断撞击着岛底的礁石,溅飞起无数细碎的浪花,使人分不清楚雨水和海水,到底是从天上降下,还是从海面迸上。

凋魂门螺悄悄潜入的那座谷岛,此刻仰视过去,已经若隐若现,宛如浮动在牛奶里的一块黑面包。我再次抬眼望了望天空,密集豆大的雨点,带着刺骨的凉砸在脸上,痛感直入心窝。

四周依旧阴暗的可怕,这种可怕不在于它有多少亮度,而是那种光明仿佛将要永远在世间消失一般的可怕。

我掏出一只安全套,快速罩封住枪口,然后纵身跳入摇撼鼓动的海水中。一股似乎可以凝结血液的凉,如电流一般,霎时遍及到了全身。

我深吸一口气,双腿并拢成豚尾,利用腰杆带动躯体,双臂扑打分水,以快速的蝶泳游向对面岛屿。

整片查戈斯岛屿之上,那漫山遍野闷响的射击声,此刻已经很难再听到。一是雨势过大,嘈杂的水声掩盖了枪声;二是光线骤暗,缩短了狙击射杀的视野。

我大口呼吸着,大口喷啐着苦涩的海水,感觉身体就像一片柳叶。这是一种从来都没有过的对渺小的恐惧,波汹滔涌的海面,颠簸震荡着我,毫不顾惜我的五脏六腑。我几次被十米多高的浪头压下去,险些游不回水面。

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足足挣扎了半个小时,总算精疲力竭地趴在了一块儿露出水面的礁石矮墩上,犹如青蛙抱在树杆上那样,再也不想折腾半分气力。

哗哗的大浪头,挟持惨白的水花,不断倾泻在我的后背,歇缓了不到十分钟,我总算一屁股坐在了谷岛的山脚下.


第三百五十二章:吸食人肉的树界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左右,只要再过三四个小时,黄昏就会来临,到了那会儿,即使飘荡在岛顶的那些阴云,化成雨水倾斜下来,光线也不会再亮起来。

我目测一下眼前的这座谷岛,找不到可以轻松翻爬上去的岩壁,只好踩着那些树枝,和凹凸的石面,直线往岛顶攀去。

背上淋着密集的雨点,腹下滚淌着岩面上端倾泻下来的积水,我磨得牙齿各各作响,三爬上两滑下地坚持着、摸索着,终于攀上了岛峰。

一个犹如瓦盆似的大山谷,郁郁葱葱长满了植物,飘渺游荡的水雾,像疲软后落下来似的,看上去再也浮升不起来。

我蹲在一簇矮树冠底下,左右看了看四周的情况,发觉光线依旧很暗,可以很好的掩盖自己的活动。

现在,我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这座谷岛,潜入最南面那片岛屿,去保护杜莫那个家伙。可能的话,趁机干掉恋囚童。

为了缩短距离,我必须直线切过盆谷,从岛屿的另一侧翻下去。

当我顺着陡峭的谷坡往下跑时,只觉两只膝盖杵得格外别扭。忽然,感到一脚踩空,犹如从悬崖上坠跳下去一般。

幸好另一只脚尚未抬起,才能在栽倒摔下去一瞬间,猛然发力向前一跃,犹如矫捷猿猴似的,促使身体窜起,双手哗啦一下抓在了悠悠晃晃的树枝上,使原本将要跌下去肉身,悬坠在了半空。

我急忙低头,往雾气缭绕的脚下看,刚想松手跳回到谷壁斜面上,可心窝里却嗡地往后猛抽了一下,惊出我一身冷汗。

凌空的双脚下,根本不是我想象的那种大树离地面岩石二三米的距离,那简直就是万丈深渊。

我由于内心急切,同时对地形了解不足,竟然险些从被枝叶和水雾遮掩的断崖截面踩下去。

凝聚在脊背上的恐惧尚未消退,我便急忙蹬拽,往大树冠里面爬。这会儿若是手里的枝条断了,那我整个身体上的骨头,会跟它一样。

爬到树杆粗壮的位置,我惊魂才稍作平静,摘下挂在腰间的钩山绳,往树冠外侧抛去。沉重的铁钩,嗖地一声,扯着圈套在我手里的绳子,没有止境地落了下去。

我心下更是骇然,这根绳子少说也有五十多米,我用手抖了一下,竟然还能感觉到悬钩的晃动,这说明钩子仍然悬在半空,没有触到底部。

到了这会儿,我才彻底明白,眼前这片像群花怒放一般翻涌上来的大树冠,应该就是热带望天树,世界上最高最大的植物。

我快速收敛钩山绳,脑子里思索其它前进的办法,四周这些望天树,普遍高度大都在六十米以上,山谷最高的那一片,可能已经超过了八十米。

我忽然感觉,自己刚脱离了苦海,却又掉进了植物王国,而且,这是我人生第一次感到,植物原来也能给人带来恐惧。

此时此刻,若想利用钩山绳荡回山壁,从岛峰边沿绕到对面,绝对行不通的。那些繁密的植物里面,恐怕还埋伏着不少狙击手。

而且,播月刚才已经现身,即使不与她遭遇,可万一与其它几名敌对的名将杀手撞见,自己必是凶多吉少。

我牙齿一咬、心一横,抡起手上的钩山绳,朝相邻的一棵大树冠跑去。由于这些热带树枝水分多,木质较为脆嫩,所以,我不敢真得像狐猴子似的,直接张开四肢往上扑挂。

铁钩挂住相邻十五米远的一朵大树冠之后,我用力扯了几下,感觉拉力很稳很结实,又检查了一下身上的装备,双手才拽着绳子踢荡了过去。

弥漫的水雾,冲撞得我脑门湿漉漉,我只觉得耳旁呼呼生风,脊骨里面的血液,也开始了倒流。

若是能看到脚下的深度,倒也不怕什么,恰恰这种看似地面就是脚下二三米处、实则却六七十米深的高空,更为令人不寒而栗。

我扯拽着钩绳,一棵树接着一棵树,一朵树冠接着一朵树冠,时快时慢地往前荡跳。

感觉自己快要到达岛谷中部时,前面却隐约出现一条索道。在这白雾缭绕、漫天撒雨的植物世界,看到类似旋桥梯般的索道,恍惚中有了一种身处天上人间的感觉。

但我心里清楚,只要头顶的阴云略略消散,伪装在四面谷壁上的狙击冷枪,随时都可能将我击落。我宁愿相信,自己是在地狱的世界。

利用钩山绳的摇摆,我很快荡到了那条由麻绳网和木板组成,高架在树与树之间的索道。

这条索道,距离谷底至少五十米以上,呈S波浪型往岛谷南面延伸而去,具体通往哪里,我一时还无法看清。因为,此时的能见度,最远只在二十米左右。

不过,利用望天树上的索道往前行走,确实比我像人猿泰山似的那种办法快了很多,但是这样一来也有风险。

因为这条索道年代久远,看上去荒废了几十年,上面尽是些鸟粪和爬虫,铺排在麻绳网底下的木板,好多都给老鼠啃出了大大小小的窟窿。

我手里提着绳子,以便突然出现意外时,可以抛飞铁钩自救。迎着潮湿冰凉的山风和水雾,我小心谨慎地,扶着索道往前轻脚小跑。

此刻,心中才惊叹出了一口气:“这么险峻僻生的山谷,那些突然埋伏上来的海盗强兵,不知有多少摔死在这些望天树下。”

耳朵两侧,依然是哗哗作响的落雨,这仿佛挤满世界的嘈杂声,宛如葱花放进了热油炝锅时的煎炸声。

跑着跑着,我扶在麻绳网兜上的手,忽然感到些丝对抗性的摇晃,虽然依旧看不清楚前面,但我能意识到,好像有什么活物,也附着在索道上,正朝我的方向小跑而来。

我快速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左臂抱住身旁的一棵望天树主干,右手刀尖啪地一下扎刺进树皮,致使双脚缓缓离开了坠沉的绳网索道。待我双腿一夹紧大树,便如蜥蜴似的,嗖嗖爬进了树冠


第三百五十三章:森林上空的桥

前面浓重模糊的水雾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形轮廓,我杀气森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家伙靠近,不管他是哪一方的海盗,既然遇上了,就别想活着通过。

“哈呼,哈呼,哈呼……”一个气喘嘘嘘的彪蛮大汉,涂满迷彩油的脸上,鼓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珠,正像躲避追杀似的往前小跑着。

这家伙手里,抱着一把M40狙击步枪,即使海魔号上也有不少这种武器,但这个海盗强兵,却是海盗真王的手下。

我像一头隐伏在树冠里的花豹,死死盯着这个倒霉蛋儿一点点地靠近过来。

待到那个家伙的脑袋,还有两米便在我正下方略过时,我计算出攻击的提前量,蹲在树干上的身体向前一倾,如一只从高空俯冲下去的海鸟。

我掏下去的左手,一把揪住这个家伙后脑勺上的头发,往下扯动的同时,既迫使他扬起脖子,自己又控制了坠落的重心。

“唰”,我右手里闪动着寒光的刀刃,回旋式往后一抹,只见对方油腻腻的脖子里,登时显出一条十公分的血痕,接着便是汩汩的热血向外窜涌。

身子从树冠里甩下来后,我将俯冲的重力转嫁到对方身上,双腿借势骑在了索道的栏网上。

这个海盗强兵,只胸腔往前激烈地耸了一下,心脏里的惊吼,尚未透过喉咙发出,便给锋利的匕首截断。

我提起右腿,膝盖对准此人的小腹当的一顶,便将这个彪形大汉撞飞下了索道。

摔下去的海盗强兵的尸体,估计拍击在了厚重的腐叶层上,传来噗地一声闷响。

“砰,砰砰。”三条赤红的火线,突然从我附近的索道底下射上来,打得我头顶上的叶片胡乱纷落。

我立刻明白,身边这几棵望天树下,一定有某个狙击手,被突然掉下去的尸体惊吓到了,便估摸着上面可能有人的位置,侥幸地激射了三枪,意图再打下一具尸体。

幸好那个海盗强兵的尸身是被我斜着撞飞出去,不然,那三条火线极有可能伤到我。

我扶着如荡秋千一般的索道,急速朝后面跳开了几步,避免缭绕的水雾底下,那个愣头青似的海盗兵再又打几颗没头没脑的子弹上来。

可是,如此一来,我无法踩着索道继续前进,万一跑动中不慎踩落一块儿糟粕的木板,那个海盗强兵再朝上胡乱射来几枪,危险可就大了。

收回钩山绳,我将绳索一端牢固在树冠里,另一端缠在自己腰间。我蹲下身子,用刀刃尚淌着血水的匕首,从索道底端拆下一块搓板儿似的木片儿。

这木片潮湿半腐,黑漆漆的表面长满了绿点状的菌类,捏在手里黏黏糊糊很难受,但我此刻却生怕它掉落下去。

由于望天树的树干,类似笔直的白杨,我便用双腿盘夹在大树干上。

“呼,呼。”抱着长长的狙击步枪,我大口呼吸了两下,又眨了眨睫毛挂满水珠儿的眼睛,便将从索道上割下来的那块木片,往刚才尸体落下去的位置扔去。

“一,二。”我心里默数到二时,上半身往下一躺,夹紧树干的双腿稍稍一松,整个儿人如一只倒挂的蝙蝠,嘶嘶沙沙地从上垂直往下落。

脑袋一扎进迷幻缭绕的水雾层,那感觉就如没入深水一般,又如伞兵跳下机舱后,拉开伞包之前的一瞬间。

下降了足足九秒钟,眼前那股宛如进入桑拿房一般的白色水汽,豁然稀薄如丝,虽然尚有些黑乎乎的阴暗,但四周那些景物,以彰显出淡墨色轮廓,可以有效地映射在瞳孔上了。

“砰,砰,砰。”在我两点半的位置,三条暗火一般的直线,先后窜上了那片木板掉落下来的上空。

一个猫腰弓背像投鸡贼似的家伙,正夸张地仰着脖子,使劲往上面那层白雾里望,那副神态就好像他此时很饥饿,上面会掉下一个热气腾腾的馅饼似的。

然而,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间,我摩擦在树干表皮上的双腿,啪地一下缩紧,将身子定在二十米高处。

抱在怀里的巴特雷狙击步枪,在我一个仰卧起坐后利用腹外斜肌一扭,狙击镜孔中,T型准线便校对在一个黑乎乎的人脑袋上。

那片潮湿半腐的木板儿,与我一先一后相继落下来,当那个海盗强兵,对着木板上空激射三枪之后,想要侧过脸来,往我正上方的树冠里射击,他却惊愕地发现,这次下来的物体极为怪异,他已经意识到了,那团树干上垂直滑落下来的黑影,正是死神降临之后的第一声问候。

“嘣”。就在那个海盗强兵,想以最快的速度调转枪口,对挂在望天树半腰上的我射击,一颗带起一股劲风的子弹,嗖地一下窜出了枪膛,打进他的左眼窝。

黑乎乎的林子里,只见一个类似碗状的东西,从那家伙的脑袋顶上掀翻起来,打着转转斜直飞出去。

我很清楚那是什么,也很熟悉那种画面,那是一个人的头颅,被子弹的冲击力截成了两半儿,脑浆飞溅的同时,头盖骨翻飞出去了。

清理掉索道下的海盗强兵,我将步枪挂在背上,拽着绳子重新爬回了树冠。

以我估计,那个海盗兵不是主动潜伏进望天树世界底层的,他若是脑袋没毛病的话,活人绝不会往这种阴森腐败犹如人间地狱一般的古树环境下钻,除非不怕瘴气。

最大的可能,他兴许看到了可怕的事情,或被人追杀,才迫于无奈地抱着树干出溜到底下,但一时半会儿却爬不上去了。

回到白色水雾上层的索道,我仿佛感觉自己从另一个世界回来了,虽然此时阴雨嗒嗒,但至少,我的头可以直接面对着辽阔的天空。

顺着这条年久失修、破旧残损的索道,我依旧小心翼翼地往前小跑,争取快点上到对面岛峰。

令我欣慰的是,这条索道确实连着两侧的谷壁,看来当初修建架设它的人,就是想建立一条可做捷径的森林上空的桥。


第三百五十四章:摔向地狱门的胎

跑了还不到十多分钟,突然感觉脚下的索道,再次出现对抗性摇晃。我心头一缩,料想前面那浮动的白色水雾里,可能又要有一个海盗跑过来。

我四下一望,除了再回到树冠上,别无其它地方躲藏。我快速闪避,身体刚蹲稳在树冠,就见缭绕的水雾之中,一个抱着SVD狙击步枪的家伙,惶恐不安地向前跑着。

这个家伙是海魔号上的海盗强兵,他不断地回头后望,仿佛身后的迷雾里,面正有一头怪兽在追咬他。

我清楚地记得,昨天悬鸦钓那条大旗鱼时,跑来送捞网的家伙就是他。

他的肩膀上,给人划出两条肉翻的血口子,而且还有只耳朵,像被什么利器啄去了一半。我立刻明白,那片缭绕浮动的水雾里面,还有一个家伙快要出来。

我掏出了一只手枪,静静蹲在滴水的树枝里等待,当这个半只耳朵的海盗强兵,从我脚下跑过时,一个脸上蒙着一块儿墨色渔网的汉子,渐渐地出现了。

这家伙头戴一顶八角迷彩帽,左臂立举着一把M25狙击步枪,看那副杀气腾腾的架势,仿佛在追一只受了伤不会跑远的猎物。

那家伙的背上,披着一张类似藤萝的伪装网,一条较长的枪管,从他脑袋后面斜支出来。

我很清楚,他是个双狙杀手,那背在身后的步枪,正是和我背后的步枪一模一样的超远程猎命枪:巴特雷。

并且,在这家伙的腰间,还挂有一条黑色狗链,随着他不断走近,我定睛细看过去,那更像一条短马鞭。然而,那条鞭链上,却挂满了无数狼牙般大小的倒齿型弯刃。

播月我已经见过,如果这个装束奇特,不像普通海盗的家伙也是八大传奇杀手中的一名,那他只能是阿鼻废僧。

此时我才明白,已经跑过去的海盗强兵,两只肩膀和一只耳朵为何伤得惨不忍睹,想必定是给阿鼻废僧那“挂肉罪鞭”给抽上了。

我心下大喜,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周围云雾缭绕,二十米开外,任何视线别想透视过来。

此时此时,我无需支付任何智力和武力,只要等这个跻身八大传奇的杀手一走到我脚下,我手里的FN57手枪,便是啪地一声响,在他脑心钻个窟窿。

然后,我只需跳下树冠,将他的尸身抛进恐怖的望天树世界底层,天知道这名悍将杀手怎么死的,死到哪里去了。

乌黑苍劲的FN57手枪准星,透过窸窸窣窣的翠绿枝叶,瞄准在阿鼻废僧的脑门儿上。

耳旁的霏霏淫雨,如烟如珠似的挥洒,在这个等待枪毙阿鼻废僧的短短过程里,我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过来,过来,阿鼻大神息怒了,这淅淅沥沥的雨声,是他在对你召唤,回去的路就在这片森林的底下……”我心中默默念诵,低吹着灵魂深处的杀戮号角。

突然,从我脚下走过的那个海盗强兵,竟然硬生生地倒退回来,如时间倒流一般地,再次从我脚下反演了刚走过的。

我顿时明白过来,忙斜转眼角余光,往这个海盗强兵的前面望去。索道的另一端,一个同样蒙着面纱的女人出现了,只看那双冷艳俊秀的眼睛,便感觉心口正被一种什么力量魅惑着倾斜过去。

“可恶”!我两排后槽牙恶狠狠地一咬,心下愤恨不已。播月竟然在这个空挡出现,我若再对阿鼻废僧下手,那个北美洋妞必然会看在眼里,而且多半会与我厮杀起来。

倘若与这个女人打斗,最后能保证宰了她,我倒也不在乎什么,怕就怕给这个女人跑了,此事一旦传入命中水的耳朵,芦雅的安危就大麻烦了。

“啊!啊!不要杀我,我是被胁迫的,我愿意到你们的海盗船上,做牛做马一辈子,我不收一点报酬。不要杀我,好吗?好吗?呜呜呜……”

肩头伤势很重的海盗强兵,见自己突然给两个怪异且出手如电的家伙拦在了索道中间,这会儿可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了。

“呜呜呜,呜呜呜……”阿鼻废僧见那个海盗强兵被吓哭,便也学着对方的样子,呜呜哭泣。

但我能清楚地看到,阿鼻废僧那双如枯木偶似的眼睛中,激涌着淫淫杀意。

播月身体挺得笔直,一步一步地像求生的海盗强兵逼近,阿鼻废僧缓缓放低了手中的M25狙击步枪,左手慢慢去抽那根儿挂在他腰间的锋利短鞭。

“跳下去吧,别等着他抽你,那样会少很多痛苦。”播月一边笑嘻嘻地说着,一边拉动了手中的狙击步枪的枪栓。

我看得是一清二楚,此时的这个海盗强兵,虽然像个落汤鸡似地站在杂乱的降雨中,但他裤子底下,已经失禁的小便却异样地哗哗流了出来。

“哇哇啊,哇哇啊,啊……”这个海盗强兵,惊恐万状地朝身后一望,见阿鼻废僧又要举起那条寒光森森的鞭子朝自己肩头打来,他再也承受不住这种残忍和恐惧,索性将满是泪水的眼睛一闭,将挂满鼻涕的嘴角往后一咧,高喊了一声纵身跳下索道。

“砰”,那具像青蛙跃起来入水似的海盗身子,刚飞起到最高点,还未来得及下落,腰椎中间便给播月的步枪打了一个血红的窟窿。

海盗强兵的头和脚,两头向上同时一翘,整个儿栽进了厚厚的水雾之中。那一瞬间,真如天界的某个大仙投胎到凡间。可是,我蹲在树冠里面,却看的触目惊心。

播月和阿鼻废僧,两人正一齐低头去望那具下落的尸身。突然,却见左侧浓浓的水雾之中,飞来一个身形矫捷的女人,左腿膝盖直击阿鼻废僧的后脑勺。

我霎时看清楚,从水雾中突然攻击过来的杀手,正是凋魂门螺。

原来她一直在尾行追随着阿鼻废僧,等到距离相差不远时,为了避免索道颤动给对手察觉,这个身法矫健的缅甸杀手,便用钩山绳索在树冠之间飞窜,意图包抄干掉阿鼻废僧。

可是播月的出现,却也是凋魂门螺万万没有想到的。


第三百五十五章:倒转天地的厮杀

阿鼻废僧从播月那突然变幻的眼瞳中,登时警觉到身后的异常,那股融在森森落雨中的气流冲击,使阿鼻废僧感知到,对手袭来的大概方位。

他像猫扑田鼠一般,借助索道的弹力,将身子向前猛得一窜,如炮打飞人似的,扑跃起在半空。那根拎在手里的挂肉罪鞭,随躯体凌空后的翻扭,唰啦一声抽甩而出。

拽住钩山绳荡来的凋魂门螺,呼啦一声从阿鼻废僧起跳的位置掠过,一记凶狠的膝击落空,并随着惯性,向阿鼻废僧那根打中人身后,可以撕扯下无数碎肉的罪鞭撞去。

凋魂门螺那柄锋利的棱刀,其实早已从身后抽出,她想在膝盖击中阿鼻废僧后脑勺后,利用对方眩晕的短暂瞬间,一刀从他的锁骨窝扎下去。

可是,阿鼻废僧却及时做出了防守反击,那柄锋利的棱刀,像鹤嘴与毒蛇斗争,与那锋利的钢鞭巨力惊人地碰在了一起。

“当啷”,一串细碎的火花迸出,又被淅沥的雨水顷刻浇灭,化作一缕水烟。

凋魂门螺借助短兵相接的后座力,快速松开荡悠自己的绳索,双腿骑跨在上下起伏弹动的索道上。

而阿鼻废僧,却随着剽悍身体的摔落,哗啦一下压碎了数片潮湿半朽的索道木板,整个人如巨石似的往下掉坠。

然而,阿鼻废僧身手如电,筋骨柔韧如藤蔓,他反映速度极快,一把钩抓在了索道底部的麻绳网上,肉身这才没和那些破碎的木片一起,相继摔进幽深的望天树底世。

此时的凋魂门螺,已经彻底看到了播月,看到了她手上抱着的那把黑黝黝的大杀狙。

所以,她刚才击空阿鼻废僧之后,没法再依托钩山绳索荡回去,取消这次不理想的伏击。

可想而知,如果凋魂门螺真敢荡着绳索往回跑,播月手中的那把巴特雷狙击步枪,会像打小猴子似的,一枪将她从半空击落下去。

播月见凋魂门螺骑稳在索道上,刚要举起手中的狙击步枪射杀,只见调魂门螺左脚往下一蹬,索道一侧的护拦麻绳,如皮筋似的反弹出力道,将她整个身体如垂蟒甩头似的,斜贯下索道。

凋魂门螺的矫捷身法,我在布阿莱城的公寓时,是亲眼目睹过的。

这个女人,在墙壁上行动如壁虎,在山上行动如猿猴,这会儿在颤颤悠悠的索道上,简直如一只纠缠不肯离去的蝴蝶。

她利用一只右脚,勾挂在索道的护拦麻绳网上,倒悬下去的身体,如蛟龙追咬一般,将闪着森森寒光的棱刀,嗖地刺向悬挂在索道底下的阿鼻废僧。

此时的阿鼻废僧,双臂死死挂在索道麻绳网上,就如准备做引体向上。可是,索道毕竟糟粕得厉害,指不定什么地方已经成了死神的陷阱,看着尚且可以依靠,实则一用力攀附上去,便哗啦一声响,将人谎下去摔死。

所以,阿鼻废僧不敢一只手挂在索道上悬着,他得双手齐抓,多给自己上一道预防摔死的保险。凋魂门螺攥在右手中的那柄棱刀,如电光飞溅一般,直刺阿鼻废僧的左肋。

阿鼻废僧挺动腰肢,啪地弹起双足,左腿斜蹬开凋魂门螺握刀袭来的手腕,右腿脚后跟儿猛磕凋魂门螺的胸脯。

原本左手空空的凋魂门螺,突然抽甩出一道白光,迎击在阿鼻废僧踹来的右腿上。

这时我才看明白,凋魂门螺的真实攻击,并不在右手那柄獠长的棱刀上,她仿佛故意在等阿鼻废僧的右腿踹向自己的胸口。

成X型别再凋魂门螺后腰上的那两根竹竿,竟然藏有四把棱刀。已被抽出一把獠长棱刀的那根儿竹竿末端,却也是一把锋利棱刀的刀柄,眨眼之间已被凋魂门螺翠绿的手指,如劲风般唰地带出。

只是,这柄棱刀的长度,却仅有另一把棱刀的一半。所谓长短各有所需,既然刀身短了一半,那这把兵刃的出鞘速度,自然就快了一倍。

更何况,这本身就是凋魂门螺这种高敏捷型杀手的专属武器,出鞘速度更会倍增,此乃一招必杀之技。

“饿呀”,只听得阿鼻废僧一声惊呼,那股因疼痛而产生的愤怒,从喉咙中沙哑地挤出。

凋魂门螺见阿鼻废僧被割中的左腿后抽,原本虚招攻击的右手中,攥紧的那把獠长而锋利的棱刀,突然力道一耸,幻化成了实招,横削阿鼻废僧拉直的左臂三头肌。

这一刀若是割下去,非得切进阿鼻废僧的骨头里。阿鼻废僧急忙松开那只将要被割断大块肌肉的手臂,身体悬空的整个重心,立刻产生偏移。

在这个稍纵即逝的变化里,阿鼻废僧受伤的右腿,再度由腰肢发力踢踹过来,直击凋魂门螺的心窝。

她攻击阿鼻废僧手臂的长棱刀,在强烈摇晃的索道的底下划了个空,致使自己的前身略略前倾,正好利于阿鼻废僧再度踹来右腿攻击。

调魂门螺心里清楚,八大杀手之中,任何一个对手的攻击破坏力都大得近乎变态,只要准确地打在人体要害上,那都是非死即残。

凋魂门螺来不及回收右手,只得用左手里的短刃棱刀迎接。可是,阿鼻废僧哪肯再给对手刺中第二次,只听得“哗啦”一串锁链响,一条白花花的亮光,叭地抽在凋魂门螺的右臂。

那条已被雨水淋刷的光亮如镜的“挂肉罪鞭”,登时挂满了细碎的布条和血肉,而凋魂门螺的右肩上,无数红枣般大小的肉眼儿,开始滋滋冒血。

她被阿鼻废僧这招右脚蹬踹、左手借闪避而乘势抡鞭的攻击打中了。这一男一女,一个头朝上,一个头朝下,一个以双脚主攻,一个以双臂主攻,两个恐怖杀手,一时间打得难解难分。

凋魂门螺心中也慌,因为她只能跟阿鼻废僧死磕,无法再能轻易逃开这一对二的不利厮杀。

播月手里握着的那杆大杀狙,时刻等待着她与阿鼻废僧从难解难分中拉开距离,以便一枪将凋魂门螺打成两半儿。

由于索道弹力十足,加之两个凶悍的杀手坠挂在底下厮打激烈,怀抱巴特雷狙击步枪的播月,像跳大绳似的,身体一起一伏,总是无法准确瞄准,无法一枪击碎凋魂门螺的那只挂在麻绳网上的脚踝。


第三百五十六章:分担伤害的活偶

此时的雾气水烟,宛如烧煮后沸腾上来,渐渐盖过索道的底板,播月心里也清楚,凋魂门螺同时遭遇了两名八大杀手,而且此处的环境又极为特殊,她无法轻易脱身跑掉,这正是自己与阿鼻废僧联手做掉这个女人的机会。

如若不然,留得日后一对一再遭遇,那厮杀起来的风险,可就大了。可是,播月虽然急于想弄死凋魂门螺,但她又不敢靠近过去帮助阿鼻废僧。

索道年久失修、破旧残损,能承受住这一男一女的厮杀而不断裂,已经是相当不错,假如播月再往此处靠近,三人非得一起跌下岛谷。

即使这三人身手敏捷,能在索道断开的瞬间抓住麻绳网荡开,可索道下面是二十多米厚的水雾,根本看不清自己会撞在哪一棵粗大树干上。若是等到撞一下才明白,估计肠子已经顺着裤腿儿流出来了。

望天树底下,虽然沉积着几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枯败落叶,人摔上去或许会有软绵绵的减震感。

可是,天知道那些断折后朝上竖着的树枝和根须,会像一把尖刀似的埋在哪一片叶子底下。万一哪个不走运,肉身摔拍在上面,定成生不如死的活人肉串儿。

播月的智商也是很高,人也很理智,她明白自己一身重装配,虽然犹豫了好几秒,但依旧没有冒失的跑过去插手,那样不仅帮不到阿鼻废僧,反而是自己成为送葬和殉葬者。

所以,播月取下了自己腰间的钩山绳,对准凋魂门螺身后的那朵大树冠,抡圆了胳臂奋力抛去。

铁钩砸进树冠里之后,播月用手猛烈扯了两下,测试完可靠性之后,将适量长度的绳索绑在自己腰间。

我心里很清楚,倘若播月借助绳索拉力荡过去,和阿鼻废僧一起释放杀招,凋魂门螺的性命可真要交代了。

凋魂门螺这个阴森森的女人,虽然对我百般轻蔑和刻薄,但毕竟,在这片岛屿之中,在这片莽莽森林之中,她是一个突然撞见我却不会出手相杀八大悍将。

海盗真王雇佣的那几名悍将杀手,我虽然碍于命中水挟持芦雅的原因,不能妄自宰杀他们,不能同他们毫无顾忌地厮打,可凋魂门螺不必在乎这些。

而且,与八大之列的杀手对决,自己丧命的风险很高,何不驾驭好凋魂门螺,让她成为我分担伤害的活身木偶。

我更要搞清楚一点,一旦阿鼻废僧和播月合力做掉了凋魂门螺,我能不能活着从树冠里偷偷逃开,能不能平安到达岛峰对面,能不能免予死在八大传奇杀手的混战之中,这些定数自然就很难说了。

从另一座岛屿上,跑下来的时候,我心里就谱算好了,这场海盗大战,我既没有绝对的敌人,他们又都是我的敌人。

我要得好,就要成为这场地狱盛宴的厨师,酸甜苦辣咸的佐料,那得看我怎么去搅合。

杰森约迪和海盗真王的厮杀,如果其中一方出现明显的劣势,他们势必会恼羞成怒,不是芦雅就是伊凉和池春,多半会受到迁怒,成为海盗发泄怨怒的牺牲品。

倘若两股海盗势力势均力敌,彼此既伤不到元气又打不出分晓,那我解救芦雅和伊凉她们的难度,永远不会减小。

所以,我唯一的办法,也是必须的办法,要想尽一切手段,促使海盗真王和杰森约迪死磕,令两虎相斗两虎皆伤,而且是伤得越重越好。

我依旧蹲藏在树冠里,用冰冷嗜血的眼睛,悄悄盯紧着播月。

握在手里的FN57手枪,若是击毙左侧的阿鼻废僧,倒也有些可操作的视角。

可这会儿若是向右侧瞄准,试图击毙播月,那些错乱横生的树枝,和浓密的叶片,完全封堵了我的射击视线。

一旦子弹撞在树枝上,就会产生偏差,不仅无法一枪弄死对方,反而打草惊蛇,暴露了自己。

播月若是活着跑了,那我和她之间这一声冷枪的仇恨,也就算结下了。

我也想拽过身后的狙击步枪,用长长的枪管拨开挡着的枝叶探出去,一枪打飞播月的头盖骨,可那样做动作太大。

播月这种实力强悍的杀手,可不像那些海盗强兵,她观察和反应的能力,绝对深不可测。

她能活到现在,可想这个女人有多少次,在敌人偷袭的冷枪下不被打死。所以,我不想冒这种极可能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风险。

播月背上她的巴特雷狙击步枪,双手用力扯紧钩山绳,两脚在颤悠的索道上一蹬,身子唰地窜起,悬挂到绳索上去了。

由于重力的牵引,她像一只在林中飞翔的绿鸟,照准凋魂门螺和阿鼻废僧打斗的方向,呼啦一声飞去

第三百五十七章:飞旋的人肉撞钟

我本想在播月荡过去的一瞬间,用FN57手枪射她几下,可浓重的水雾,已经飘升上来,拉住绳索悬飞的播月,身体也已若隐若现。

万一估摸不准她的位置,没能用枪将她打死,等到她荡了过去,与阿鼻废僧联手,快速干掉凋魂门螺之后,他俩便会顷刻朝我杀来。

吸饱水分的树杆,有如一根助力跳板,将我瞬间下蹬的双教灌足了弹力。我将手枪迅速插回挂兜,借助蹲伏之势,朝那根被播月坠得笔直的钩山绳扑抓而去。

播月悬荡的绳索,刚甩到与我对称的位置,我凌空扑来的身子,便如一只跳猴,砰地一声抱在了播月的身后。

“嗯哈……”我的嘴巴和鼻子,靠在播月的右脸蛋儿上,对她蒙在帆布下的香腮,深深嗅了一口。

同时,我用双手和双脚,分别抱锁住播月夹在绳索上的双臂和双腿,尤其不给她拔出月牙割刀的机会。

一股低沉凶恶、冰冷刺骨的沙哑嗓音,从我的嘴唇间,缓而不紊地迸出。“You,Play-the-game-with-me!”播月浑身惊得一抖,知道自己被人偷袭钳住了身体,她急速挣扎了两下,却不见什么效果。

“呃啊”一声几乎震破耳膜的凄厉惨叫,从播月蒙着帆布的嘴巴迸发。

这声惨叫,有如巫女厉鬼的尖尖手指,仿佛可将笼罩在整座山谷上空的阴暗扯碎。

播月那白皙脖颈上,被我用蛮劲的牙生生撕咬下一大块儿皮肉,疼得她浑身酷似电击。

“呵啐”!我只觉得舌苔味蕾上腥咸黏糊,便将噙在嘴里的那口人肉,狠狠吐了出来,一口猩红像流星,斜着抛坠下幽然迷幻的水雾。

播月毕竟不是力量型杀手,她虽然身手敏捷、招招致命,可若是给我这种大蛮力型对手从身后夹持住,尤其是在高空飞荡的钩山绳上,想在一时半刻脱身极为困难。

我俩两侧呼呼生风,纠结在一起的身子,如同一只人肉撞锤,已经完全失控,也不知会猛烈碰磕在水雾后面的哪一棵望天树上。

播月心中知道,我的双脚和双手,都用来搂锁她的四肢了,所以,我一时对她也造不成致命伤害,只能利用在其身后的优势,一口一口吃光她的脖子。

当我吐出嘴里的一口肉,准备再去撕扯她脖颈时,这个痛不欲生尖叫着的女人,突然中止了声音,用后脑朝我面门猛磕。

我毕竟不是长颈鹿,与播月身子贴得如此紧密,一时也很难避闪,左脸颊颧骨给对方砰地砸了一下,顿觉半边脑袋上,盘旋出无数金星。

虽然吃了一疼,我却将额头抵在了播月的后脑,不给她连续击砸我面门的机会。

可是,我忽然觉得右手虎口吃痛,随着胳膊一抖,自己也给播月撕咬去了一块儿厚厚的皮肉。

我先是咬急了她,她这会儿又咬急了我,彼此心中恨意怒烧。“突突”,飞荡的钩山绳,速度不断叠加增快,迷幻的水雾之后,两棵望天树的粗大树干一左一右,像疾驰的火车头似的,从我俩悬飞的肉身旁电闪而过,劲风直灌入人的心窝。

我左手上的咬疼,霎时如无数钢针,遍及全身游走,那滋味说不出的难过。盘住播月两腿的双脚,狠命踩踏她的脚面,迫使这个女人挂在绳索上的身体重量,全部集结到攥住绳子的双手上。

因为,播月拉握绳子的双手,已经被我的双手在外层握捏住,只要我用力往下坠扒她的身体,那么她的两只手掌,或给绳索活活磨烂。

此时的播月,可以说是毫无一点脱身之策,而我在这极短的时间内,只能不断地对她施以累加伤害,尚无办法抽出匕首,一刀捅死她。

周围树木疾驰后甩,水雾的可见度,已经低缩到了十米。然而,钩山绳荡飞的速度,却由突然坠上了我而重力剧增,此时快得更为吓人。

这种触目惊心的感觉,就如同过山车,突然从最高点倒悬着俯冲下来,而车上坐着的人,却只能用双手抓牢,毫无固定保护。

播月知道我想磨烂她的手掌,她夹紧绳索的双脚,奋力与我对抗,并试图再咬我手腕一口。

悬坠着我俩的钩山绳,已经荡飞过了三分之二,眼看就要到达凋魂门螺和阿鼻废僧厮杀的索道处。突然,那缭绕纷花的水雾中,猛地甩搭上两条腿。

我大吃一惊,翻上索道的竟然不是凋魂门螺,如果那个缅甸女人被阿鼻废僧干掉了,可就只留我一人,同时与两个八大传奇杀手纠缠厮杀了。

“哗啦啦”。一串像冰碴子洒在心尖儿上的金属锁链响,从云菲雾绕的水汽后面传来。当我看到身旁的索道上,突然闪出一串儿曲折的寒风,登时松开了握住播月的双手,使自己的身体嗖地一声下滑,摸着播月的腰身,急速沉到了她脚下剩余的绳索处。

阿鼻废僧那条鬼森森的挂肉罪鞭,本想将我从播月的后背上打下来,可见我突然滑溜下一截,那已经挥打出一半的钢鞭,一个变向又被扯了回去。

我虽然逃过了阿鼻废僧的毒手,可脑袋顶上那个播月,却如鱼得水自由了。

这女人原本下垂的双腿,唰地一下钩挂了上去,还没等我看清,播月单腿缠绕着钩山绳索,身体倒悬,两把白花花的月牙割刀,成剪削状直冲下来。

她那双原本湛蓝色的冷艳双目,此时瞳孔已经变色,仿佛刚才还美丽动人的女人,忽然间现出了厉鬼的原形,杀气森森地扑我而来。

我心中暗叫不妙,若是给她那利刃打中,两只手掌顷刻不见,若是我松开几乎已经摸到尾部的绳索,整个身体便要摔落下去,那是非死既残。

在我左右肩头,和两只小腿上,各有一把锋利异常的匕首,但此时我没法用一只匕首同时抵挡住播月的两把刀,到了这会儿,我已经处在了明显劣势。

飞荡的钩山绳,已经到了第一甩的尽头,我和播月像被钓住的两尾小鱼,身体也嗖地一声荡到了最高点。

无数纷杂错乱的树枝,稀里哗啦地扎顶在我俩身上,发出啪啪地翠木折断声。



第三百五十八章:水雾割断的仇视

这千钧一发的险峻时刻,突然出现的机会怎容错过,借助自身产生的极大惯性,我快速松开了手里的绳索,扑抱在了剧烈摇晃的树枝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岛谷。

播月为了保护自己的眼睛不受伤害,她比不放弃攻击调转姿势,让那些可以递减下钩山绳撞击力的树枝,尽量戳在自己的背部。

我急速爬蹬,穿过望天树的树冠,抱住大树的主干下滑,脑袋即将没入缭绕水雾的一刻,对着攀附在树冠另一端的播月,嘴角漏出一丝阴冷的笑。

也正在彼此目光被水雾隔断的瞬间,播月几乎变绿了的瞳孔中,闪出两道仇恨的阴寒。

我像一只树懒,扒着望天树的树干,快速下到了软绵绵、黑漆漆的树界底层。凭借脑中的记忆,我估算了阿鼻废僧刚才袭击我的大概位置,便往他身后的几棵大树跑去。

由于绳索的钩头无法抛上六十多米高的树冠,我只得拔出匕首,扎戳着树皮朝上一点点地爬,回到可见天日的世界。

悄悄回到树顶,并未见播月追来,这反而让我担忧。很显然,播月去和阿鼻废僧联手对付凋魂门螺了。

上升的水雾已经没过了索道,视野能见度小到了五米左右。我虽然看不到那边的打斗情况,但双脚刚踩回索道上,便觉得上下起伏,波动源从乳白色的水雾中传来。

看来,大家此时都已清楚,这条破旧失修的索道,完全可以承载三个人在上面打斗,只是不知道等我靠过去后,会不会超重崩断。

刚才从树世底层爬上来时,我已经准确几下了这节索道四周的树木情况。所以,一旦索道崩断,可能会击撞在哪个望天树上,我也是心中有谱。

慢慢趴下身子,顺着索道剧烈颤动的方向摸去,两只眼睛的睫毛上,挂满了湿漉漉的水珠,可我一眨也不敢眨,生怕一不留神给雾气后面闪出来的利器扎伤或毙命。手机访问:ωар.ㄧбΚ.Сn

阿鼻废僧并没有想到,我此时已经回到了他的身手,这家伙还在抡着那条钢鞭,想凭借播月相助之优势,把凋魂门螺打得体无完肤。

此时的凋魂门螺,两只肩头都在汩汩冒血,她越是提高攻击速度和攻击力度,伤口便恶化的越厉害。

可这个缅甸女人,反而越战越勇,她已经抽出两把獠长锋利的棱刀,左右回挡一手持鞭一手握尖刀的阿鼻废僧。

播月站在凋魂门螺的身后,看上去像在一旁观战,而实际,她是在等机会,等一个要么不出手、要么一手便致死对手的机会。

我与阿鼻废僧快要接近时,胸口下已无附着物,这几块儿连在一起近乎两米长的木片,被阿鼻废僧和凋魂门螺刚才的打斗毁坏了。

我如同一只泥鳅,滋溜一下钻到了索道的定下,抱着如大海波涛般起伏的连排木板,一点点地往阿鼻废僧的脚底下靠去。

凋魂门螺很是吃力,她在与阿鼻废僧厮杀的同时,眼角余光必须时刻提防着播月拔出手枪。

如果播月真敢拔枪,凋魂门螺定会将手中的一把棱刀,甚至两把棱刀向播月掷去,宁可再给阿鼻废僧打上一鞭,也不能让子弹打中自己。

播月在等的机会,其实就是想在凋魂门螺招架不住时,与、观察能力跟不上时,一个冷不丁出手。

我趴在索道底下,周围浓烈的白色水雾,令我感觉像泡在牛奶中。这样也好,对手更难发现我的存在。

阿鼻废僧的牛皮靴子,踩得索道木板腐屑飞落,我眯缝着眼睛,像骆驼那样用睫毛保护视力,不被小固体迷伤了。但脖子里面,掉的尽是潮湿的木渣滓。

瞅准机会,我抽出肩头一把锋利的匕首,悄无声息地翻上了索道,对准阿鼻废僧的右脚后筋,咬着牙下了死手,狠狠将刀刃抹了上去。

“啊呀呀呀啊……”耳旁虽然雨声唰唰,可连我自己都能清楚地听到,利刃割断活人脚筋时,金属薄片上发出“噌”地一声。

第三百五十九章:悬桥上的坠血僧

阿鼻废僧惨叫的同时,他心中已经明白,自己一条右腿被废掉了。这家伙因吃疼而迸发出的躁狂,一下飚升到了极限。他愤恨地嘶吼一声,猛挥手中的挂肉罪鞭,朝我翻扒在索道底下的头部抽来。

那条尽是细碎倒刃的钢鞭,来势劲道巨大,倘若横着抡在我鼻梁骨上,别说脸上的皮肉给它剜拽下去,恐怕两只眼球都给连带着挂出眼眶。

凋魂门螺两肩多伤,本就与阿鼻废僧厮杀的极度艰难,可突然之间,见对手歇斯底里地大喝一声,那条再度打向自己伤处的挂肉罪鞭,竟然中途一抖变向,朝索道下面抽去。

她立刻明白,自己不再是孤军反战,我这个一直被她被视为低等佣兵而刻薄待见的男人,已经如幽灵一般,隐伏在缭绕迷雾中出手了。

凋魂门螺从阿鼻废僧的嚎叫中,听得出对手伤得不轻,她岂肯放过这等机会,两把锋利獠长的棱刀,更是削中带刺、刺中变削,宛如久旱之后爆发出来的雨点,密集地攻击阿鼻废僧的咽喉、心窝和双目。

那条宛如一股疾风抽打下来的钢鞭,在我右臂快速蜷缩收起护挡头部后,却没如料想的那样打下来。

“苍啷啷……”一声棱刀和钢鞭的激烈撞击,再次从索道上面传来。凋魂门螺知道,我翻扒在索道下,偷袭阿鼻废僧,实则相当冒险。

悬挂在索道底下的我,不仅躲闪不便,更会一不小心坠断索道,让四个人一齐摔进树世底下。

凋魂门螺和阿鼻废僧,彼此已是厮打得伤痕累累,而播月这名悍将杀手,仍处在优良的格斗状态,仍在等待最佳的以逸待劳的时机。

不难看出,播月与凋魂门螺之前那短暂的交手,使她对这个出身缅甸的杀手极为提防。

播月一直没对凋魂门螺冒然出手,是因为这个北欧洋妞心里清楚,这场海盗大战,不知何时休止,假如过早地使自己负伤,就等于减小了自己活到最后的机率。

正如猎豹捕食水牛那样,它宁可暂时饿着肚子,放弃一顿美餐,也不会为了把肉吃进嘴巴而使自己在狩猎中受伤。

因为,瘸脚的猎豹吃得再饱,也不能规避生物链上的契约,等到它再度饥饿,估计连旱鸭都追不到。所以,狡黠的猎手不会让猎物成为自己最后的晚餐。

大自然的法则是威严的,它凌驾于人类社会的法则,不容许任何亵渎。现在,这片幽隐在浩然雨雾中的查戈斯群岛,已经将我们每个人,纳入了地狱的法则。

在这场猎杀与反猎杀的盛宴中,任何一个想活下去的人,仅靠缺失阴险和诡计的残酷手腕,是远远不够的,势必处在猎杀链条的低端。

到了这个时候,凋魂门螺也不得不做周全考虑,她宁可自己再吃阿鼻废僧一鞭子,也不想让我负伤。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播月迟迟不肯出手,正是想要至凋魂门螺于死地。而我,必须调动一切可能,成为播月的压轴对抗。

见阿鼻废僧那凶猛异常的一鞭子,没能成功地打下来,我乘机快速后撤,想再度消失进迷幻的水雾中。

现在的凋魂门螺,总算有了可以喘息的机会,阿鼻废僧得一边忍着巨疼,一边提防着脚下,防止左腿的脚筋再给从白色水雾下悄悄伸上来的匕首割断。

而且,阿鼻废僧也已无法再用右腿袭击凋魂门螺,那是一条在汩汩冒血却没时间包扎的腿,只要凋魂门螺脱耗时间,阿鼻废僧很快就会像断油的机器,动作越来越迟钝,直至完全停止,摔下索道死亡。

我从树冠里跃出,奇袭搂锁住播月时,咬得这个女人发出近乎绝望的凄惨尖叫,那声音一传入阿鼻废僧耳朵里,阿鼻废僧便再度爆发潜能,一面抗住凋魂门螺的攻击,一面腾出手来帮播月解围。

阿鼻废僧这么做,绝不是因为他对播月有什么关怀之心,而是他不想让自己落单,处于一对二的被动局势。

播月飞荡在钩山绳上的时候,与我有过近身接触,她已经略略清楚,我究竟是个怎样的对手。她见阿鼻废僧突然被我偷袭成重伤,顿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两把白闪闪的月牙割刀,像蹿跳起来的刀螂前爪,直奔凋魂门螺的一条大腿后侧削去。

播月心里清楚,这种直白的攻击,很难伤害到凋魂门螺,但她还得这么做,以此分担掉阿鼻废僧的压力,让他有一丝歇缓和调整。

可能播月还不知道,阿鼻废僧的脚筋已经给我割断,这种伤害,不是坐下来喘口气而就能恢复了的。

凋魂门螺也早早料到,播月该被迫向自己出手了。她攥在右手的那把锋利棱刀,随身体一个变速侧转,当地一声,拨开了播月剪削来的利器,同时右腿跟上,低位侧踹播月的小腹。

播月身体快速收缩,以单膝跪地的姿势,保护腹部不受伤害,同时右臂乘势下压,格挡在凋魂门螺的脚弓外侧。

凋魂门螺闪动着阴森可怖的眼睛,死死盯住播月的脑袋,而她急速扭转的腰肢,已经像上足劲儿的发条,致使左腿像松开挡栓的轮棍,再度攻击跟上。

“啪”!一记响亮的低边腿,重重抽在播月跪蹲时直立的小腿上。凋魂门螺的招数,大多柔和了泰式格斗,我在东南亚将近二十年,也深谙此种刚猛的攻击。

凋魂门螺那两条腿,硬入铁棒快如风,一看便是在很小的时候就艰苦特训,先练就出腿的速度,再去踢打粗糙坚固的大树。直到将一棵一米维度的老树踢死,再一棵类似的老树接着踢。

在磨练膝击和肘击时,这些被当作杀人工具培养的格斗者,大多肉身上被抹了特殊植物的麻油,迫使神经不敏感肉体的疼痛。

可想而知,这种残酷方式培养起来的厮杀者,自然出手便是杀招,可顷刻结果普通肉身的性



第三百六十章:阴雨下的赶潮人

不过,但凡这样的杀手,由于身体超负追求一种极限,他们的寿命不长,很多只在四十到五十岁之间。

凋魂门螺那一记重重的低边腿,虽然结结实实打在了播月身上,但播月那白皙冷艳的面孔下,包裹骨骼的却尽是击打和抗击打能力超强的红肌和白肌。

由于播月预先有了意识,知道已经躲不开,势必要吃上一击,所以身体全部神经和肌肉紧张起来,大大降低了受损伤的程度。

即便如此,播月俊秀地眼角,还是微微颤了颤。我知道,那是真得疼。

凋魂门螺的每一次攻击,都非常坚决和果断,毫不拖泥带水,所以,她释放出攻击之后,身体回缩的速度很快,简直和出招一样。

播月右手腕儿一翻,月牙割刀去追抽踢在自己身上的腿,可对方回收速度太快,割刀只得落空。

任何一个人,回击用偷袭伎俩割断自己一根脚筋的对手,那种愤恨和怒火的激烈程度,已是可想而知,更不用说阿鼻废僧这种家伙了。

他对我愤恨到了极点,握在他右手里的那把笔直利刃,隔着铺垫在索道底下的潮朽木板的空隙,疯了似的往下乱戳乱扎。

此时翻扒在索道下面的我,就感觉自己抓在一头巨牛的尾巴上,随着它的狂奔而起伏颠荡。

无数碎木渣滓,混合土腥怪味儿,稀里哗啦往我身上和身下散落。我不仅要注意保护眼睛,还得时刻提防夹在木屑中戳下来的尖刀。

我此时的手指,一丝一毫也不敢扒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上小半秒,更不敢张开胳膊去抓索道两侧的麻绳网。

阿鼻废僧那个家伙,不断隔着木板戳扎我的胸腔和腹部,他的真实意图,是想逼我在索道底下快爬,一不留神漏出手指和脚掌。

我五个指头,若挂在索道两侧的麻绳网上显露出来,阿鼻废僧会毫不犹豫地一刀削落掉;若给他抓到我的一只脚,这个暴躁到快要燃烧起来的家伙,势必要将我整只脚掌给活活剁下去解恨。

我依靠两只粗糙的手,悬吊着身体往后速撤,希望快掉靠近那棵靠近索道一旁望天树旁,然后跃起身子,扑抱上去逃开。

“咵啦啦,咵啦啦……”不断有木板被阿鼻废僧握刀的手砸碎,那家伙追得很猛很凶。我已经将后撤速度提到了极限,此时心中甚至有点后悔,不该采取这招偷袭,使自己给人逼到这步田地。

阿鼻废僧唯一的优势,在于他处在索道上面,不用控制自己的重力。但他也得趴下身子追我,一是站起来够不到我,二是他有一条腿已经残了。

我和阿鼻废僧的心里,都有去掏手枪的念头,意图隔着索道木板穿射死对方。可是,双方一追一撤,彼此都没有机会。

依靠双腿的弹动,双臂轮番后扒,带动身体回撤的速度,本来就到了极限,若再腾出一只手去摸枪,恐怕食指不等勾在扳机上,令一只手就给对方斩去五指,变成一只不具备抓力和控狙能力的血鸭蹼了。

而阿鼻废僧,左手握着挂肉罪鞭,右手攥着断剑式匕首,也很难将一手更换成枪械,虽然这仅是一点点的停顿时间,但也足够我腾出一只手,抽出挂在屁股上的FN57手枪。

这个时刻,就是拼速度,拼谁的枪械质量好,落后了就得死。但他不想与我同归于尽,那样的话,他会认为自己亏本,认为自己堂堂八大传世杀手,不该与我这种在大环境下无名份的低等佣兵玉石俱焚。

我快速地抽身,恨不能生出翅膀,飞进浓重的水雾中。一旦我消失在水雾之后,倒底是翻上了索道,还是故意做了一个假动作,依旧挂在索道底下,用手枪顶着木板对他过来,阿鼻废僧可就不清楚了。

这种情况我以前遭遇过,只不过那是在黑夜之中,如果;两人距离特别近,且又看不清对方的准确位置,只有想自杀或找死的一方,才会打出一声不可能击中对方却会暴露自己确切位置的枪响。

凋魂门螺虽然阴森森地令人恐怖,但她却是个很智慧的女人,她知道我拼命后撤中要经过一段底板空白的索道,便也牙关一咬,跳跃回来再次袭击阿鼻废僧。

可是,就在如此一瞬间,这一截不知经历多少风雨的破旧索道,再也容忍不得我们四人,在它苍老的身体上折腾,最后低沉闷重地发出啪啦啦一串崩响,索道从中间断开了。

只听得呼啦一声,耳畔再度生风,眼前就像突然掀起了热蒸屉,白烟似的水雾,瞬间充斥遮盖住了视线。

我心里清楚,这半截儿先后急速坠荡的索道,不会撞在周围的树干上,但若是荡到尽头,挂在残断索道上面不肯松手的活人,势必要拍砸在支撑索道的大树干上,喷出一口浓血。

先前看中的那棵索道旁的望天树,瞬间被我估算好时间和惯性距离,较接近望天树干时,我快速松手挺腰,跃起身子扑挂过去。

随着“啪”地一声,整个胸腔重重撞了一下,里面的笼骨差点没发出嘎巴嘎巴地断裂。此时的我,哪里还顾得了这些疼痛,急速搂住树干往下滑溜。

只要出了水雾层,落入树界底下,便有看到轮廓的视野,那个时候,我就可以像赶潮人一般,看看播月和阿鼻废僧哪个掉在地上摔蒙了,然后抬去狙击步枪,对准让们的脑壳,令其永远安睡在这片参天的大树下,直到成为尘埃,被植物吸食上树冠顶端,再度展望到蓝天


第三百六十一章:三道夺命的伪装

双脚一接触到潮湿绵软的树界底层,我便快速趴伏下来,匍匐着往后面退爬。

凋魂门螺和播月,已经被断裂的索道荡到了那边,只有阿鼻废僧,距离我很近,虽然那个家伙残废了一条腿,但他未必掉下来就摔死了。

向后爬了大概一百米,我才躲在一棵粗大的望天树后面,倚靠着树干慢慢蹲坐起身,开始通过狙击步枪的镜孔搜索。

由于气压的变化,望天树中层的水雾开始飘升,导致下面的光线,逐渐有了星星点点的亮度。

但从狙击镜孔中窥望,看到的依旧是那种黄昏即将进入黑夜前的光景。每棵树干之间,大概有十多米的距离,黑乎乎的四周,不断坠落下水点,使人感觉不出是下雨,仿佛植物王国的天蓬在漏水。

T型准线对着阿鼻废僧可能摔落的位置,仔仔细细地扫描着,除了一些四散零落的残枝朽木,散发着苍古阴森的气息,丝毫没有看到活着的在移动的模糊轮廓。

我不得不小心翼翼,又往前爬进一段距离,现在的阿鼻废僧,逃跑的动机会很大,关于这场争斗,万不能让活人的嘴巴传入命中水的耳朵。

但我此时,必须得谨记一点,这些八大之列中高级杀手的意图,大多出乎传统思维的意料,我必须得防着阿鼻废僧点,不让这家伙给我来一招“回马枪”。

双手扒在泛着潮腐闷热的枯叶层上,那种黏黏糊糊的触觉,使人说不出的难受。人在活着的时候,是绝对不愿意死在这种仿佛无法超生的阴暗世界的。

浓烈的土腥和植物腐烂味道,充斥着我的鼻腔,我的匍匐动作,比一只苍老的海龟也快不了多少。

当我靠近一截朽空了木心的树桩,便抽出匕首底端藏着的鱼线,绑住了这截儿长满菌类的朽木,再小心着脱下身上的伪装网,一点点的披挂到朽木上面,之后便释放着鱼线,悄悄爬开。

距离那截儿被鱼线绑牢的朽木大概六十米时,我便在一处地势稍高点的落叶积层上停下,让身子像孵卵一般,凹陷下去隐蔽。

长长的巴特雷狙击步枪的枪管儿,从厚厚的叶片下桶了出去,我再次往前面呈扇形侦查了一会儿,并仰望一下树界上空,那厚厚的水雾又升高不少。我觉得时机已经差不多,便开始收缩鱼线。

那段披盖着伪装网的朽木,像一只正用鼻子拱着落叶翻嗅食物的野猪,时急时缓地向我两点钟的位置靠去。

面对阿鼻废僧这种高手,即使自己已经割断他一条腿上的脚筋,我丝毫不敢大意,只要稍稍骄傲疏忽,死在对方抢下的惨剧随时都会发生。

凭借此时极其昏暗的光线,那截儿朽木看上去,像极了一个在伪装移动的狙击手。我不敢直接牵引那截儿朽木,便在右前方五十米远的一个树干上绕了一下。

一旦对方识破了这种伪装,想顺着物体移动的方向,找到伪装傀儡的活体操控者,也只会寻到那棵树干底下。

因为敌人无法确定,我利用了多少度的斜拉角,所以便不能推测出我的实际位置。

既便如此,那棵被我绕缠的树干底下,也设计了第二道伪装。我将四周的枯叶堆积起来,然后将一把阿卡步枪若隐若现地埋在了枯叶堆儿前面,给人一种狙击手伪装在枯叶下的假象。

对于海盗强兵来讲,一旦中计后狙击射杀,多会打在那截儿慢慢移动的朽木上。

而这种猎头一族出身的杀手,才有可能对树干后面第二个伪装进行射杀,若是遇上生性多疑的猎头族杀手,甚至见不到活体肉身都不会开枪射杀。

我变换着节奏,使控制在手里的那一截儿伪装朽木,像被赋予了活人才拥有的情绪,焦虑、紧张、恐惧、求生……。

“嘣,嘣”。一声沉闷的枪响,从九点钟方向传来,我心头随之震,未看到附近出现一条可以撕裂生命的火线,直直打在伪装木桩或伪装积叶上。

很显然,凋魂门螺和播月两个人,没有被撞死或摔死,她们都还活着,而且开始了远距离厮杀。

我心里虽然着急,但也不敢有大的动作,阿鼻废僧那个家伙,既然背着双狙出现,那他一旦没死,而且暂时护理了伤处,在这种特殊的环境下,是可以避短扬长地同我开始新一轮的对决。

“嗖”!正当我一边观察着四周的变化,一边担心杜莫出事的时候,幽暗昏黑的树林中,突然亮出一道火线,从十二点钟方向窜来,直直打中了第二道伪装,打进了树干后面那堆儿积叶的前部。

我心里很清楚,这一枪是阿鼻废僧射来的,他根据那半截儿枪管儿显露的姿势和位置,分明是想往我脑袋的部位打。

握在我手中的狙击步枪,掩盖在叶片下的枪管儿急速侧动,我贴紧在狙击准镜后面的瞳孔,瞬间捕捉到了冷枪发射的位置。

T型准线中部,一根笔直且略显模糊的枪管儿,正从一堆儿枯叶下漏出小点儿。四周原本淤积的叶片,呈现出子弹蹦出枪膛时劲风轰卷的痕迹。

根据枪口的位置,如果垂直往后推算七十公分,那鼓鼓囊囊的叶片底下,便是一颗喘气的活人脑袋。

我勾搭在扳机上的手指,刚要发力后拉,只觉脊背忽然泛起一股无法缘由的寒意,两只耳膜也有些膨胀,仿佛突然听到另一个世界里悲昂的歌声。

“不好,怎么会有一种不详的预感。”我心中暗叫一声,即将拨出撞针儿的勾扳机手指,拉力随之释缓下来。

“呼”!我轻轻深呼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凌乱焦急的思绪放松。阿鼻废僧既然背着两把狙击步枪,那绝不是用来吓唬人或者枪贩子,弄懂这个原因之前,我万万大意不得。

虽然割废他一条腿,若最后却给他打死了,真让人死不瞑目,见了阎王就喊冤。我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对方越是觑瘸了一条腿,越要时刻提醒自己保持警戒。

保险起见,我不得不再观察一会儿,看看阿鼻废僧会不会潜伏过来查看尸体。如果双方耗下去,对方会比我更不情愿,他那腿上的刀口,可不是撒一把止血粉完事。

而且,我的狙击步枪已经锁定了对方,量他一时半会儿也不敢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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