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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集第六章火场倒数

虽然地下储藏室只通到了隔壁,但由于风华那边灯亮着,附魂者们既没察觉到我明显的移动,他们的搭档们也将注意力放在风华所在的屋子那边,尤其绯月还在屋前战斗。

因此当我冲出去的时候,过了几秒他们才反应过来,然后立刻抄着家伙,怒吼着追在我后头。

我奋力前奔。

今晚还真是难熬的一夜,后头的追逐者面目狰狞,石头砖块什么的不时扔过来。后脑没长眼睛之下,我挨了好几击,虽然痛,但也激励了我向前加速的动力。

逃亡中,巷子里不断有人杀出来,虽然是三三两两,但不断的集结起来也能聚沙成塔。而且像算计好似的,每每眼看就能逃进马路附近的店家,他们却总是从附近窜出,不让我逃到街道上寻求庇护。

我只能一再的紧急煞车,在被围捕住的千钧一发之际,转向逃跑。

到后来,我也放弃往人多、光明处去了,至少能避开一些埋伏——而且印象中,每回看见不良分子在路上围殴仇家、甚至是砸车砸店时,也没见过什么路人见义勇为。

我盲目的在巷弄中奔逃,到最后连方向也分不清了。到处都是附魂者的气息,我的气味也混杂其中,但偏生头顶上的乌鸦紧缠着我不放,让一些原本已甩开的人又追了过来。

我咬牙切齿的瞪着它,却无可奈何。眼看脚步声又渐渐凑近,我只有深吸口气继续前进。

联军的数量已经多到有暴动的嫌疑了,那些吃公家饭的警察到现在却一个也没现出。人民保姆到底是干什么吃的?这一区的居民呢?是都被弄昏了,还是怕事没敢打电话报警?

我心里不住揣测,但在被追着的当下,我却无力改变现况,只有尽力躲避不断增生的危机。皇天不负苦心人,最后我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那是一条不很明亮的防火巷,巷口只站着一个人。

他眼神有些迷蒙,手臂上还插了根针筒。

那人露出痴傻的微笑,毒品让他身体摇晃,手上五十公分长的铁棒有明显的凹痕。

他看起来是有些危险,但我要是肯忍受两、三棍的敲打,就有机会穿过他所把守的防火巷,到达下一条街后右转。然后再跑个一分钟,就是热闹不少的咖啡服饰街。

想到这里,我心动了不少。

这里可是我仅见最松散的一个点,也可能是今晚唯一的一条生路,若是错过,恐怕就再也没有更好的机会了!

想到这里,求生意志也增生了我不少勇气。从地上拾起了一支折断的椅角,我绷紧神经,在他面前示威似的挥了几挥。

“你……哈,还有没有药?”他无力的摇着手臂,步履蹒跚,看起来威胁性并不高。

“我没有药。”我谨慎的说道。

“骗人,你一定是藏起来了!咱们……是好兄弟!就分我一点吧!啊?”

“好吧,不过我把药放在对面,你必须让我过去。”我哄道。

“这样啊?快,那你快点。”他呆呆的点头,像个小学生似的,乖乖侧身让出了一条路。

没想到那么简单。

我不敢置信这样就成功了。克制着脸上不露出笑容,我憋着气,也侧着身,慢慢滑进了防火巷。

巷口十分狭窄,我们前胸不可避免的相互摩擦。一股酸味从他身上传来,他咧嘴笑着,口里还有些烟臭。

“好兄弟,要快点啊!我等你。”

“我知道。”我勉强露出笑容诱哄着。

就在这时候,我忽觉腹部有些冰凉——低头一看,肾脏处已插着一柄小刀。

他上扬的嘴唇顿时下弯。

“我兄弟说……说你肚子藏了不少货……你想骗我!不给药,还骗我!”

他举起铁棒就往我猛敲。

“骗我!谁让你骗我!不给药!还骗我!把药交出来!”他边敲着我边吼。

而那把小刀——显然就是他口中的“兄弟”——也在我伤处继续攻击着。

头部、颈部挨了好几击,疯狂的嗑药者完全不理会地狂敲猛击。我咬着牙,一把抓住他挥着铁棍的手,但他立刻用脚对着我猛踹,另一只空着的手也不断攻击着我的脸。

“药在这里!药在这里!”我大吼道,而他歇斯底里的行径也立刻平静下来。

“好兄弟,我就知道你是好兄弟。”他伸出手,脸上恢复了痴傻的笑容,“药呢?”

“在这里。”我忍着痛楚,拔出了不停在伤处颤动着的那把“附魂者”小刀,放进了他的手中。

“胡说!”嗑药者嚷道。

“这就是药。”我平静的对他说道:“我的确藏了药,就藏在肚子里,但就在刚才全被它吃了。不信你可以搜我的身。”

“胡说!胡说!”他持续嚷道,突然间,却将刀子扔在地上,抬起脚猛踩。

“你吃了药!把我的药给吃了!混蛋,把药交出来!交出来!”他又踢又骂,不理附魂者在脚下哀嚎。

我摇摇头,按着腹部离开了这里。

等到剧痛退去,我才找了个暗角坐下检视伤口。幸好我体质特殊,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只是伤口处乌黑的一道裂缝,形成了个诡异的画面。

我随便从衣服上撕下了一块布草草包扎,然后看着那只总是让我头上罩着一片乌云的该死乌鸦。只要有它在,其他附魂者很快就会到了,此地还是不宜久留。

“你在这里做什么?”

才刚走出来,琉亚的声音立刻让我心里咯@了一下。

“我、我、我只是路过。”另一个声音不知所措的回答着。

我冷静的隐回原处,看着街口处,琉亚放开了男人的衣袖。

“桑。斯恩古德先生?”四叶惊讶的说道。

音悠正与她并肩站着,听见对方的大名,也吃惊得朱唇轻启。

“嘘,小、小声点!”戴着墨镜的桑。斯恩古德随即警戒地看着四周。

尽管已用假发掩饰,但他的身高与肤色还是十分引人注目,幸好路人只把他当成是一般的外国人,看了两眼后就没再进一步的动作。

“来偷拍的吗?”琉亚直盯着他手中的相机。

“当、当然不是!”桑。斯恩古德脸上一红,连忙否认,“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只是想忠实记录蕾佳娜女儿的生活点滴,好让她将来能够回忆美好的……”

“那就是偷拍。”

“什、什么偷拍,你就不能用些更优雅的词语吗?”桑。斯恩古德汗如雨下的挥动着大手,“我只是个拍摄记录片的记录者而已,这是十分正当的行为!”

“我打给‘疯神’好了。”

“等等!别!你……你怎么会有我老师的电话?”

“五金行的电话簿上有。”

“可恶,那个家伙……”

看着他们打闹的样子,我按着腹部,默默走了原路回去。

附魂者们已经离防火巷不远了,虽然出口就在前方,我却不想给他们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药!把药交出来!妈的,枉费我对你这么好!药呢?给我药!”

回到防火巷时,嗑药者仍旧对着附魂者又踢又骂,铁棒敲得整支都歪了。附魂者已经发不出声音,不知道是昏了还是死了。

我绕过他,感觉着附魂者气味较薄弱的方向,奋力的提起脚步。

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我身体里的发信器若还有作用,极限运动社的人应该知道我在哪里。

怕就怕引开部分附魂者的时候,他们遇上了围攻,或是为了带开更多附魂者,而对着杀出的人拍下了照片……

这就表示他们无力再回头来找我了。

我喘着气,身体渐渐发烫——变身时间已经到了。

变成人的时候就甩不掉追兵,现在打回了原形,那就更不可能逃得掉。

我看了看四周,尽是乌黑的墙面。电线杆上贴着五花八门的色情小广告,地上躺着像是永远扫不完的纸屑,还有垃圾满出盖来、发着恶臭的垃圾桶。

……真不想死在这种地方!

我无力的走着,衣服渐渐散落。

不知道是否运动过量,我的头有些发昏。附魂者们的气味越来越接近,但我也已管不了这么多,我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的休息。

但即使是片刻的安宁,我也无法享受,才刚拉了一只火柴盒坐了下来,我就笼罩在了一片阴影下。

我闭上眼,只希望能死得干脆点……

“你到底想做什么?”

那压抑着愤怒的声音让我立刻张开眼——漂亮房东抓着手机,怒火烧得她整个人像是正在发光。

“为什么音悠会打给我说你要死了?”

“你……你是怎么找到我的?”我懦懦地问道,心思却在迅速翻转。

音悠怎么知道今晚的事?是琉亚告诉她的?这么说四叶也知道了?

那么第三次通话中的电话不是她不接,而是音悠正好打给她吗?

“我正想请你说明,为什么告诉我你在这里的,会是极限运动社的人?”她握紧拳头道。

“我、我不知道。”我死命摇头。

难道是他们无法赶来,却又发现漂亮房东在这附近,所以向她指示我所在的位置?

一件玩偶装突然抛到我脸上。

“先穿上!”在她的瞪视下,我火速穿上衣服,她的脸色依旧很难看:“你就这样光着身体出来逛街?”

“衣……衣服掉了。”我干笑道。

那套衣服连内裤还掉在巷口转角边,希望她不会往那方向去。

“我们……先回去好吗?今晚附近好像很乱。”

看到她虽然一瞬间轻松,但可不代表危机就不存在了。

“我还有事情想问你。”她冷冷的看着我,视线让我瞬间凉透了心。

“什……什么事?”

“我好像听说,能渊和符秀不是同性恋?”她压着拳头,指节劈里啪啦响着。

糟……曝光了吗?

“所以说,那天他们早就发现你会动,还会说话是不是?”她露出笑容,却像个噬血的恶魔。

“他、他说谎!他只是不想让你用异样眼光看他而己!”我浑身透凉的后退。

“哦,那么你可以解释为什么除了音悠以外,极限运动社也知道你的存在?”她的笑容益发灿烂。

“这、这个……”

“我早就知道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所以没关系。”她弯下身,捡起一支被扔弃在地上的广告牌,笑容依旧甜美。

“你——去死吧!”

“轰!”的一声,广告牌挥过我头上十公分处,砸在至少有二十年历史的老墙上。墙面上的水泥片立刻喷飞,广告牌也瞬间裂为数块,只剩一支裂口锋利的木把。

“你冷静一点,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啊!”我拔腿就跑。

“你昨晚是怎么送音悠回来的?”她在背后怒道,又打翻了几个垃圾桶。

“到底有多少人看到了你的样子?”

“我……我没有啊!那大概是和我名字一样的陌生人吧?”我一面求饶,一面撇清道。

“陌生人?陌生人会跟音悠一起去现月岛?今天你不说实话,就等着给我升天!”她怒吼着,木棒不顾四周乱舞,打得所经之处满目疮痍。

“你听我说,现在附近一大堆附魂者,我们先回去,回去再好好谈一谈好吗?”我抱着头叫道,希望能唤回她的理智。

“附魂者,附魂者又怎样?我已经被你骗得太多次了!”

“碰!”的又是一声巨响,这次是墙头上一排盆栽掉了下来。

这么大的噪音很快就发挥了它的功能,引来了不少附魂者和其搭档。

那些青少年们看见漂亮房东的“英勇”,竟一时没冲上前来,反而竖起大拇指道:“这位小姐猛喔!”

漂亮房东终于发觉人越来越多,手下的力道也放轻了不少,追打终于暂时停了下来。

“小姐,怎么不继续,快把那个混蛋给打烂啊!”

围观的人鼓噪着,漂亮房东这时才紧张了起来。

“……你们是谁?”她这时才想到要问。

“我说过了,他们是带着附魂者的人类啊!”我委屈道。

“怎么只有一个气息?小姐,你的附魂者呢?”这时候,发现有异的人问道。

漂亮房东此时也从这群人的穿着,隐约猜出他们的“身分”。若有似无的犯罪气息,正从他们身上透出来。

“我的附魂者……”她拖长了声音道,目光不断游疑。

她的附魂者不就是我吗?现在大家都把我当成了她的敌人,她上哪去变出第二个配合演出的痴呆附魂者啊!

“我的附魂者……”她懊恼着。

所有人都在等着她的答案,她一眼瞧见我无事般的在她脚边乖乖罚站,当下咬了咬牙,纤纤玉指朝我一指,说道:“就是它!就是它破坏了我的附魂者!”接着,还狠狠踢了我一脚。

什……什么!

我一反常态,对着她高声叫道:“说谎!分明是你的附魂者先攻击我的,我这只能算是自卫!”

“给我住口!”她火大的再度举起木棒打来。

我狼狈的闪避,其他人也怕受波及,纷纷站到了安全距离之外,这也让人墙让出了一条够大的通道。我立刻从通道溜了出去,漂亮房东也怒目圆睁,用一脸想让我死透的表情追来。

我们就这么“不着痕迹”的突破了包围网。

剩下的人一点也不紧张。他们看见漂亮房东的狠劲和我的凄惨样,似乎都觉得我逃不了,所以全都悠闲的跟在漂亮房东后头看好戏。

也难怪他们会这么放心,因为漂亮房东的下手之重,四周的物品与裂开的木棒,都是最好的见证——要不是平时被漂亮房东追打惯了,她这千分之一的放水我也感受不出来。

但即使是作戏,也得有个分寸。时间一拖长了,后面的人虽尚不觉得奇怪,却也不耐烦了起来。

“小姐,打那么久了,你气也该消了吧?你这样老打不中,还不如让我们接手。”

听见后方的建议,我心中一凛,漂亮房东手中的木棒也是一停。

我立刻加速向前奔去,漂亮房东脚下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你想往哪跑!”她喝道,挥动木棒带起的寒风更加冷冽。

但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没个底,就像我一样。

就这样一直往前跑,然后呢?

我和她总有一个会先没力,到那时候不是她打死我,就是其他人帮她打死我。

我可不想这样。

如果没有第三人能来帮我们,那就只有想办法逃到附魂者望尘莫及的地方了!

就在附魂者们开始怀疑另有隐情,而互相呼引着一涌而上时,漂亮房东立刻丢下南傍国,抱起跑得较慢的我迈开脚步。

“他们是一伙的!”后方青少年们暴动似的怒吼。

漂亮房东同我之前一样在巷内奔着,一遇到其他追兵前来会合,也只有立刻改变方向,但头上的乌鸦总做着最完美的导航。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附魂者?”热气呼在我的脸上。

我将爱莉恩最后对我说的话,又告诉了她一次,她听完只是苦笑:“要是我也会这么想。”

果然吗……

“要是撑过了今晚,是不是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她又问道。

“他们好像误会守门人大叔会来接我。”我说道:“要是真的撑得到天亮,谣言就会不攻自破,我想他们就会转而怀疑乌鸦的话了吧?”

“但现在才九点多……”漂亮房东有些绝望的看了看表,“要是有办法坐车回旅馆,或许还有办法。”

“要是真拦得到车的话,我建议是在市区里绕个一整晚。”我道。

“先想想眼前的事吧!我们根本跑不出这些巷子。”

漂亮房东说的没错,就算抓不到我们,附魂者也不想让我们出去,但这样一直跑下去根本不是办法。

漂亮房东最后跑进了一间平房内,趁着附魂者们还未追来前,立刻将门窗反锁。

“没有用的,附魂者的气味消除不掉。”

虽然得到了暂时的平静,但这一切迟早都会被破坏。

我环顾着四周,屋里的摆设都很干净,餐桌上还有吃到一半的饭菜,但几根塑胶筷子掉落在地上……原本住在里头的人,不知都跑哪去了?

拉上窗帘,漂亮房东立刻抓起电话想报警,但没几秒,她却颓然的放下话筒。

“这一区的电话线全被切断了。”

日华忽地出现在沙发旁,透明的身体让漂亮房东不禁一骇。

我大概解释了日华的身分,她这才稍稍冷静下来。但就像爱莉恩出现时一样,面对害怕的东西,她一时还是无法克服恐惧。

“抱歉,外面人太多,没能帮上什么忙。”似乎想到外面庞大的人数,日华的肩膀颤动了一下。

“月华跟星华呢?”我问道,却突然感到背后一阵杀气。

“你们……好像很熟嘛?可以说说是怎么认识的吗?”

漂亮房东平和的笑着……至少表面上是。

日华是个聪明人,立刻察觉她笑容下的波涛汹涌,我随即出声道:“呃,这算是因缘际会吧?因为我们也算是同类……对了,日华,你说月华跟星华她们怎么了?”

“月华跟在风华小姐身边,要有个万一,就会马上通知琳希和琳娜小姐。”日华说到这,忽然皱了下眉,“那些人已经在外头了!”

漂亮房东掀开窗帘一角,那群青少年们果然渐渐聚集在屋外,一些人甚至已经开始翻过墙头。她立刻跳起,推着沙发挡住门窗,日华也帮忙着移动桌椅与矮柜。

跳进院子里头的人,在身边的附魂者确认我在屋内后,便开始踹门砸窗户。变成按摩棒的我由于力气不足,根本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漂亮房东和日华堆完家俱后,又拿了扫帚与拖把,准备在敌人攻入时力拼。

“小澄小姐……”看着窗外妖怪般摆动的黑影,日华语气艰难的说道:“我们幽灵女仆最害怕的就是人的阳气,接近尚可,但若是被人类触碰就会损耗大量阴气。轻则虚弱,严重的话就会消失,所以待会儿要是他们冲进来了,我可能撑不了多久……”

“没有关系,就算你是人,只靠我们两个也不见得就能打退那些可恶的家伙……要是不行的话,你一定要先走!”漂亮房东抓着拖把说道。

她的允诺让日华满是感激。

“我一定尽全力守护二位的。”日华坚定道。

屋外,附魂者在鼓噪,就像是为青少年们加油呐喊一般,让人类的行径更加无法无天。

门板用力的晃动着,几乎在同一时刻,几处玻璃碎裂,伸入屋内的手摸向窗户锁头,试图从内部开锁。

漂亮房东与日华见状,立刻打向那些手腕,痛得他们缩回了手。而我则从厨房里抱来了一桶沙拉油,对着那些手猛浇。当他们发现手上油腻腻一片后,那些人都吓坏了。

“放火烧房子!放火烧房子!”

眼看攻不进来,青少年也发狂了,几个人大叫着,越来越多人跟着附和。

就这时候,屋顶上也多了许多杂音。

漂亮房东和我抬头一看,乌鸦和几只麻雀正掀着屋瓦。

“糟了,上面我们防不住!”漂亮房东紧张道。

那些鸟很快便在屋顶开了一个洞,要是能弄来一张长梯,外面的人就能轻易的爬进来。

“没那么容易的。”我在客厅里翻找,很快就在一个抽屉里找到了家庭工具箱。箱里头的铁钉、图钉,加上厨房里的几把菜刀,很快被我铺在洞口下方。

看到这些东西,就算这高度跌不死,也要考虑再三吧?

漂亮房东见了,便又回头专心与日华对付那些还是学不乖的“怪手”。反正就算乌鸦跟麻雀都飞了进来,一时半刻也要不了人命。

但外面那些疯狂人士并没有那么容易死心,起?声中,真有人搜集来了几桶油,淋在门窗及草皮上。

“把会变身的附魂者交出来,不然就连屋里的人也一起烧死!”几人作势点起了打火机,摇曳的火光在窗外威胁着。

“给你们一分钟考虑,我们说到做到!”

我默默看着漂亮房东——尽管生命被威胁着,她依然没有动摇。

这样就够了。

“让我出去吧!”我说道。

联军的行为已经极度超过了法律常理,众多人的同时起?只会蒙蔽个人的道德观。就像抽烟与嗑药一样,第一次往往不是当事人自己愿意,只是想得到认同,不被同伴所看不起。

这样的情形只会铸成大错,如同现在,他们不在乎房子是谁的,不在乎漂亮房东也是个人,他们的脑袋全都被疯狂给占满了。

杀人放火是多罪大恶极的事,谁不知道?但人多胆壮,他们一点也不在乎。

“先别这么急,小摩。要是星华赶得及回来,也许还有救!”日华立刻阻止道。

“没关系,我们还有一分钟。”漂亮房东也说道。

闻言,我坐了下来,心情却依旧沉重。

“五十二、五十一、五十……四十七、四十六……”

屋外,年轻人张嘴倒数着,声音越来越大,也益渐兴奋。

“三十四、三十三、三十二……”

漂亮房东流下了冷汗。秒数越少,那些手也不再伸了进来,每个人都在等着门开,或是美妙盛大的火烧屋场面。

“十七、十六、十五、十四……”

每个人都狂热的吼着,像在倒数着跨年时刻的最后秒数,声音撼人心弦。

“让我出去!”我大吼一声,靠着沙发的高度,跳到了门把上。

漂亮房东见我疯狂扭动着门把,竟拽着我,使劲将我拉离了门把,然后丢给了日华。

“抓住他,别放开手!”

“让我出去!”我叫道:“你疯了!你不是一直都很讨厌我?难道想为了我,被烧死在里面?”

“我没说不让你出去。”她冷冷说道:“时间还没到,你不用急着出去送死。”

“等房子烧起来就已经来不及了!日华,快放开我!”

“抱歉,我目前的职责是守护你们。”日华歉然地摇头。

“难道死去的人会比活着的人重要吗?为什么不听我的!”我怒道。

“因为我是房东。”漂亮房东道。

“因为……小澄小姐的地位好像比你高……”日华也接道。

“……”我登时哑口无言。

“十一、十、九、八、七……”

外头的倒数还在继续,那群人已完全的歇斯底里。漂亮房东咽着唾沫,日华则忠实的执行着漂亮房东的命令,在她未同意前,不让我做出任何向外冲的抗命举动。

就在倒数未尽的时候,异变陡生——

一名浑然忘我的青年,在高声数“七”的同时,双手高举,撞了隔壁人一把;那人脚下一滑,立刻向前扑倒,虽然拇指及时放开了打火机上的压钮,但未及消失的火星却旋即引燃了油料,瞬间烈焰生起,连同扑倒的那人也给卷进了火舌中。

着火者哀嚎着,旁边的人立刻将他拖了出来。他痛苦的在地上打滚,试图滚灭身上还燃烧着的焰火。

几个人脱下外套盖在他的身上,还恶作剧似地朝他猛踹猛踩;其他人则仰头看着窜起的火焰,嘴里还不断的倒数着,气氛炒热至最高潮。

“……六、五、四、三、二、一、零——”

最后一声“零”,伴着无数的惨嚎漫散开来。

越过火墙,可以看见门口处的符秀,正毫不留情的修理着这群无恶不作的附魂者,与为虎作伥的人类。

“太好了,有人来了!”我高兴的说道,但室内的温度却不断地升高,浓烟也从窗户的破洞里不断灌了进来。

虽然部分的浓烟从屋顶上的空洞溢了出去,但漂亮房东还是呛得直咳。

“小澄小姐!”日华急从浴室拧了条湿浴巾,让她捂住口鼻。

“这样下去不行,得快点离开这里!”我再次爬上沙发,扭开了发烫的门把让空气流通。热风一阵阵吹来,让人更是难受。

虽然门户大开,但却没一个人冲进来。不只是因为忙着对付符秀,门口处一人高的火墙也令人望而生畏——但我们若不想烧死或被呛死的话,也只能冲出去了!

日华提来一桶水浇湿了漂亮房东,然后又让她披上了一条湿被单;而我在冲屋外之前,则再度确认了外面的情形。

符秀身手虽然矫健,但在一群人的合攻下,却也无法立刻抽身。

就这时候,一人一狼突然加入了战局,符秀也渐渐占了上风。

是战友!

我内心狂喜。

日华也发现了外头形势的改变,立刻将我放到漂亮房东怀里。

“快,小澄小姐,等会儿一股作气冲出去,不要停下来,不然会烫伤的!”她说道。

“那、那你呢?”漂亮房东咳道。

“请不要担心,我会紧紧跟在后头。我是幽灵,不怕烫的。”她起身站在漂亮房东身后,然后说道:“等我数到一时,请用您最快的速度向外跑好吗?”

“我知道了。”漂亮房东站在了那道灼烫的火墙前,等着日华的指示。

“三……二……一,跑!”

日华一数完,漂亮房东立刻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的将双手挡在脸前,一口气跃过了那片红色界限。

被裹在被单里的我,只感到气温一瞬间陡升,接着便是她跌落在地的痛呼声。

第七集第七章破碎

“没事吧?”

我钻出她怀里一看,她正揉着左手手肘。看样子她并没有烫伤,只是发丝有几绺烧焦。

“小澄小姐、小摩!你们没事吧?”星华从一棵庭树后跑了过来。

“没事。”我和漂亮房东同时说道。

我看向符秀和政绪,他们已打倒了近一半的人,气势如虹。

“星华,是你把符秀找来的吗?”要不他应该没理由在这里出现。

“不,我请来的救兵是他们。”她意外地指向了政绪,“因为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坏,只有他们帮着在打坏人,所以我才拼命拜托他们过来帮忙的。”

“他们这样就答应了?”看不出他们原来是这样的好人。

“嗯,大概是看我诚恳吧?”星华点点头,又问道:“对了,日华呢?

她到月华那边去了吗?“

“就在我们后……咦,她呢?”漂亮房东看着空荡荡的后方,疑惑道:“她没跟在我们后面出来吗?”

“日华还在屋里?”星华语气焦急了起来:“怎么办,我们没有办法穿过火焰的!”

“没办法穿过火焰?!”漂亮房东与我尽皆愕然。

“人间的火是阳火,就跟人的阳气一样,幽灵是触碰不得的!”她心急的都快掉下泪来,“不赶快灭火的话,日华会烧死在里面的!”

“那,屋顶有个洞,她能从那里出来吗?”我问道。

“我不知道,我们只能穿墙,却不能飞天。如果日华爬不上去的话……”

“快点!”漂亮房东推了我一把,我立刻反应过来。

现在没法揣测日华爬不爬得出来了,要是猜错了,那可是白白害死了一个幽灵!

因油引起的大火,无法以自来水浇灭,我立刻挖着地上的沙子盖住火源,断绝空气的供应,漂亮房东与星华也卖力掘着。而那些纵火的青少年们,一见符秀与政绪不是好惹角色,在倒下不少人后几乎是一哄而散,但仍有些不甘心的人脏话不绝的在拼命。

有时候,人就是撑着面子不肯退,就这么越逼越紧,被逼到绝处,什么都豁出去了。

一把枪亮了出来!

“去死!”枪口对准了符秀,但准头不对,子弹直直射入了符秀面前的男孩背部。

男孩惨叫一声倒在地上,痛苦让他无助的爬行着,试图拉住符秀的裤管。

“碰!”的第二声,子弹准了许多,但在符秀的闪避下,没入了墙头。

愤怒及羞辱,让持枪者面孔扭曲,仅剩十三发子弹的Beretta疯狂发射,曝露在范围内的除了符秀和政绪,还有忙着灭火的我们三者。

“危险!”

“当心!”

事情几乎是在一瞬间发生——符秀一脚踢中了持枪者的下巴、政绪立刻护住要害、漂亮房东千钧一发的扑倒。几颗子弹穿过了星华身体,但幸好,她是幽灵,子弹拿她没辄。

“小摩!”

“我没事,但是——”我举步走向那只狼。

它的情形不太好,咽喉和腹部各中了一枪——那是替政绪挡下的子弹。

“大哥!”政绪悲愤的唤道。

尽管开枪的犯人已被符秀踢得昏迷不醒,却还是掩不住他眼底的恨火。

血逐渐晕了开来,像朵让人惊心动魄的红花,狼倒在地上,四肢微微抽搐着。

“嗨,你还好吗?”我问道。

“还好……再几分钟才死得了。”它说道,声音沙哑,“至少不用忍受窒息的痛苦。”

“也对,这也算附魂者的好处。”我点点头。

“那你呢?”它反问道。

“就像你看到的。”我耸耸肩,身上的三个弹孔看起来还真是帅呆了,“我跟你可不一样啊!多三个洞对我来说,算是小菜一碟而已。”

“那我是输惨了。”它惨惨笑道。

“你真蠢,别来的话就可以不必死了……”我叹道。

听见我这么说,政绪激动万分,但狼却只是扯了扯嘴角。

“你说的对,但我既然说要来杀你了,就算是做鬼,也要守点信用。”

“……谢谢。”

“别谢,我并不是专程来救你的。”它声音微弱了下来:“只可惜没办法和你再打一场。”

“我可不干。”我笑道:“那我一定会输得非常惨。”

“那当然……如果你不是那么卑鄙的话……”

“大哥,别再说了!”它干涩的声音,让政绪眼眶都湿润了。

“没关系,反正都要死了,我不希望还那么安静。”狼说道,然后有些嘲讽的看着我,“看来小菜不一定都很好吃啊?”

“还好啦,只是刚好选到我不喜欢吃的那种。”我咧着嘴笑道,感觉裂痕蔓延到了脖子。

“你也很蠢,要是找个地方躲起来,别蹲在那里灭火,也许就不会在这场战争中败下阵来了。”

“或许跟你舍身救兄弟是同样的心情吧?”我说道。

三个弹孔、腹部的一刀、以及之前让漂亮房东砸出的,电池盒及背部的裂痕,新伤旧伤终究还是超出了负荷,让我的这个身体开始崩裂。

“说的对,这是我们的战争,不能干涉其他人的历史。”它闭上了眼睛,只剩肚皮还在困难的起伏。

“很痛苦吗?”我问道。

“只等灵魂的脱体。”它细如蚊蝇的答道。

“喂,我最后还想再问你一件事。”我说道,一片唇角掉了下来。

好极了,人家说嘴大吃四方,这下我又更有福气了些。

“……说。”它几乎是呻吟了。

“变成游魂以后,你有没有什么计画?”

“大概就……跟你打一场吧……”

“先说好不打脸?”

“成交。”

“好,君子一言!”

我伸手握住了它的前脚,身体终于禁不住这最后的折腾,碎成了数个大小块。

“驷马……难……追……”它笑道。在说完最后一个字时,终于也咽了气。

我并没有闭上眼。在离开这个世界……不,在以附魂者的身分离开前,我还想好好看着这个世界。然而,在意识散失前,我看到的却是漂亮房东的泪流满面。

我从来没想过她也会为我流泪。因为她老是追着我打,脸上的表情除了生气、生气、还是生气。

而现在,她还是在生气,只是脸上挂着两道清泪。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试图拼回我碎开的身体,默默任着泪流,身旁的星华则不断擦着似乎涌不完的泪水。

火最后还是灭了,日华安全的走出了屋外,却走进了庭院里的悲伤。

靠着我肚里的发信器,极限运动社的社员们在清除完附魂者后,逐一来到了这里。看着地上破碎的我,他们只是摇头叹息。

阿修、法尔和C也还活着,只是身上有些焦黑。

我的身边蹲着一个人,和我一起飘在空中,看着下面的世界。他抿着唇,双眼一眨也不眨的,只看着抚尸恸哭的政绪。

他是政绪的狼大哥——尽管他没开口,我也能够知道。

变回灵体之后,伤口已自动愈合,身体轻飘飘的,像丢失了所有的重力。

“我不是他的亲人。”他开口说道,声音沉沉的,像载满了愧疚。

“在决定搭档是他之前,我已经观察了他一星期,见他老是只跑那几个地点,我就干脆假戏真作的利用了他。

“其实他早就知道我不是他等待的‘那个人’了,我的谎言有太多的破绽,但他还是接受了我这个替代品,愿意去战斗。”

对亡者的思念,往往是一种盲目,即便明知不可能,还是想试着去相信。

“他一定很喜欢他大哥。”我看着底下政绪的眼泪,那是他的感情宣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你也很喜欢政绪吧?”我对着身边的灵魂说道。

其实以他的能力,不需要和人类搭档也能如鱼得水的。

“当初只是为了相当的外力保护、和充足的食物来源而已。”他摇摇头。

到底是私利或是同情,连他自己似乎也分不清。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现在的感觉才是最重要的。”我道。

即使一开始的起念并不光明,但时间终会将混沌未明的心念,转化得更为接近事实。

他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是政绪的大哥。”我说道。

“不,我只是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他也看了看我,“如果以同样道理去看,难道你爱着那个女孩吗?”

我看着身上已消失的三个弹孔,轻松的说道:“就像你说的,附魂者不该干涉人类的历史……我是挡在她前方没错,但可没预计要吃那么多颗的子弹啊!”

我们俩互望了几眼,然后他笑了:“我们两个都是蠢蛋,至少我还聪明一些。”

“有自知之明的蠢蛋吗?”我也笑了,“算啦!就当作是第二段人生必须付出的代价,这样我也心甘情愿一点。”

体验并尝过其中的酸甜苦辣后,如果现在眼前有“附魂”、“轮回”、“天堂”三条路让我选择,说实话,就算用剔除法也很令人头痛。

“短暂而又精采的人生吗……”他慢慢咀嚼着。

如果人生的长度与精采度是成反比的,那的确令人值得?酌。不过如果是极限运动社那群人,也许根本不需要时间去考虑。

我可不能想像他们十年后成家立业、结婚生子后的生活……

A(利威)说不定成天带着儿子到处踢馆。

B(轩和)可能在孩子还襁褓中,就背着他去克服高山症了。

C(奥林)有极大的可能,在无人岛上救到他未来的“老婆”,两人有空就出海玩“生存游戏”。

苏飞八成每天被关在办公大楼顶楼跳脚,懒得去找伴侣。

法尔的儿子,可能三不五时就变成老爸的实验品。

索伦肯定找个有被虐狂的女性,而他的儿子将来也会有很好的“耐打性”。

时镜会有个美满的家庭,是所有人中生活的最正常的一个。

普鲁托恐怕一辈子都逃不过索伦的控制,说不定还得娶索伦指定的对象。

西睿适合当个学者,但他的命运跟普鲁托会相似的值得同病相怜。

帝洛会是个王者,他会站在权利的最顶端,紧抓着西睿来辅佐。

阿修终其一生,大概会选择当个隐藏在人群中的“高人”吧?

而玫瑰女孩,终究会被偷拍狂(莱恩)绑进礼堂的!在这个同性结婚已被法律承认的时代,除非“她”能婚前杀夫,否则即使玩阴的,偷拍狂也会使婚姻关系成立。

……不,也许照惯例,用赌的!

至于拉斐尔社长,他适合在帝洛或偷拍狂的羽翼下接受保护。有着天才头脑的他,也许能够当个研究员,一辈子在只有男人的研究室里,远离外界女性污染源,从此过着幸福快乐的日子。

而一号女宿的女孩们,她们的未来就无比清晰与光明。

纱真会是个快乐的千金小姐,如果她有事业心的话,可以当个服装设计师,永远走童话系列;要不然就做个甜点大师,出书无数。

四叶应当会成为新一代的舞台剧演员,偶尔可以靠着超幸运的抽奖运,卷走那些大企业的油脂。

风华是个商业女强人,和琳希、琳娜打对头,互竞高下。如果她想为公司节省开销,也许举办抽奖活动时,可以和四叶商量商量。

绯月可以当个运动员,在奥运会上成为多项世界记录的保持人。

音悠将来一定是个世界驰名的钢琴家。

琉亚非常具备成为一个研究员的条件,或者她可以利用家族势力,买下一座国家图书馆。

漂亮房东超级适合当股票分析师。不,如果她真的想要,也许可以用股票赚足未来的生活费……

“你哭了。”狼大哥说道。

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眼泪已一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

“我很没用。”所以只能在这里幻想着每个人未来的生活,却无法参与。

“你是所有附魂者里最幸福的一个。”他看着我,无言的安慰着。

离别的遗憾是怎样的锥心之痛?就像被插了一刀,你知道会痛,但若不真正去挨那么一刀,痛楚的程度永远都不会知道。

他刚刚才尝过那种滋味,所以他明白。但他不是我,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难受。

“……但也最不幸。”所以他只是叹气道。

“我想再见他们。”我吸了吸鼻子。

“那是不可能的,我们已经死了。死者和生者即使共存,也不能相互打扰。他们看不见你,你也无法干涉他们,那不是‘生活’,叫‘地狱’。”

他拍拍我的肩,站了起来。

“我们也该走了。”

我回过头,背后是一片水泥般坚硬的白云。云端深处有以围墙界隔起的一方区域,里头是许多的破房子,还有一栋高耸的办公大楼。

这里的明亮,与下界的黑暗,区隔出两个完全截然不同的世界,所有被召唤而来的灵魂,全都面朝天堂之门而去。

“走吧,我们已经晚了。”

他拉着我起身,我的视线这才依依不舍的,从那道云间裂缝中移开。

“你的记忆恢复了吗?”我问。

“我不是他的大哥。”他看了政绪最后一眼。

“你是他的大哥。”

他沉默着,好半晌才吐息道:“你想让他连续两次失去亲人吗?”

“你是他的大哥。”我再次说道。

他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他道。

“小摩。”我露齿一笑。

“你这小子!”他伸手勾住了我的脖子,力道还不小。

我们俩就像多年的好兄弟般,一步一步扶持着,走向了天堂之门。

“我是问你的本名。”

“我忘了。”

“胡说!”

“我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啊?”

“这个……我也忘了。”他也学我胡说八道。

“那正好,两个回到天堂还是失忆的灵魂,守门人大叔一定会疯了。”

“光是灵魂集合点名,就够他疯的了。”

“那更好,疯上加疯。”

“哈哈……”

我们俩纵声大笑着。

天堂之门前,除了守门人大叔外,还有五、六名背着笔记型电脑的天使们,焦头烂额的核对著名单。

我跟狼大哥双双坐在树下,懒得排那长长的队伍。大概是悠闲得太过碍眼,其中一名天使抱着笔电想走过来盘问,却被守门人大叔拉住。

“那是特殊对象,我最后再问。”

于是我和狼大哥多了一段空白时间。

狼大哥很爽快的在树下睡起了午觉,而我则穷极无聊的看着这不太陌生的环境打发时间。

在原天堂居住区的旁边,果真规划了一个更大的居住区,里头不再是破旧的平房,而是无数的高楼大厦,看样子是采公寓措施,只是大厦仅完成了几栋。

至少这能表示守门人大叔并没有说谎,天堂正在兴建新居住区,而且——进度不足。

但这还是不能解释他未移魂的错误。

我将目光移到了那几列排成长龙的队伍上。他们的构成是形形色色的灵魂,有的曾想致我于死、有的却非如此。但我分辨不出他们,我所接触的只是他们的气息与附魂物的模样。也许他们认得我,我却不知道他们谁是谁。

不过这也好,反正我也不想追究。

……但要是让我知道“乌鸦”是谁,他的下场绝不会好到哪去!

终于,在天使们的高度工作效率下,“魂龙”终于消化完毕,但十几个小时也过去了。

天色依然明亮,光线不弱也不暗。天堂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的吗?要是这样,晚上一定会很难睡。

灵魂被慢慢引进了新居住区,守门人大叔朝我们这边走过来,我立刻摇醒了狼大哥。

“唔……终于轮到我们了?”他揉揉眼,打了个呵欠。

“真搞不懂你们这些‘游离魂口’在想什么!”

守门人大叔走到我面前,一屁股坐下,打开笔记型电脑霹雳啪啦打着字,嘴里还不停碎碎念着:“抽完签的时候,没中奖的灵魂自然会移魂……

不过才一个月,你们就么没耐性的打了起来!“

“但你下凡通知我们的时候,并没说什么时候移魂呐!”我说道。

“的确,这是我的疏失,没特别交代通知员要告诉你们,但难道你们这样就以为,天界会抛弃剩下的灵魂吗?”

“天晓得……”我小声嘀咕。

“谁知道。”狼大哥却是满不在乎的说道:“说不定你们就打着让我们自相残杀的主意。下凡附魂的政策是谁提出来的?一个守门人猜得透‘神’的心思吗?”

“这我承认,但你也不能因此将自以为是的可能性嫁诸到‘神’的头上,那是不公平的。”守门人大叔出口维护。

“随便你了。”狼大哥双手抱胸,靠着树干,一副又要睡去的样子。

“那个,大叔,我不是已经死了,为什么又回到天上来了?”我问道。

“还记得天界打在你们身上的编号没?如果变成游魂,十天内标记就会慢慢消失。”

守门人大叔的指头还在键盘上不断游移。“不过,只要号码还在,不管多远天界都能找到你们。这次算你们运气好,正好赶上召唤,否则铁定准备完蛋!”

“那……有个叫爱莉恩的女孩,她有没有……”

“等等,我先把你们的事情处理完,待会再帮你查。”守门人大叔制止我道。

我立刻闭上了嘴,安静的等他处理完毕。

五分钟后,守门人大叔摇摇头,只说了声“抱歉”。

“是吗……”

她并没有赶上。我心里感到一阵难过,但她那时候的感言,多少给了我一些安慰。

“那就先这样了。”守门人大叔阖上了笔电。

“等会儿你们也去办理居住登记吧!原本公寓是一个灵魂一间,但这次你们闹得太凶,为了不让事件重演,不能让你们再度下凡。在新居住区完全落成前,就只能四、五个灵魂合住在一块了。”

“但我……我想下去。”我战战兢兢的举手。

守门人大叔果然生气的怒吼:“不行!就算有得通融,别人都可以,就你不行!”

我吓得缩了缩肩,守门人的责备却是一发不可收拾。

“这次附魂者战争的元凶就是你,还有胆子对我多做要求?为了隐瞒仙药的事,我得另费多少工夫,你可知道?”

“对不起啦……可是,到处宣传的又不是我……”我小媳妇似的唯唯喏喏。

“但你吃了仙药是事实。”一旁狼大哥睁眼说道:“要是没有起头,又何来的导火线?”

“不管在下界遇见了什么人,你们的缘分都已经尽了,而那原本就是不该发生的缘分。如果因此遇见了重要的人,那就已经是最大的奇迹,不该再多作奢求。”守门人大叔道。

狼大哥静静听着,并不表示反对。

虽然明白,但我还是无法放下。

我的肩沉了一下。

回头一看,狼大哥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意般,摇了摇头,说道:“别再执着了。”

一切……真的都已经不可能了吗?

几天后,我写了封信给漂亮房东,那是最后的留书。

“圆恩街六十四号……圆恩街六十四号……”

照着信上的地址,她来到了这里——当初买玩偶装给我的那间店。

“这里!这里!”我在旁边巷子里的垃圾桶后,低调的挥着手。

正要走进店里的她大吃一惊,急忙走了过来。

“小摩?”

“是我。”我拉下了斗篷的帽子。

“你……你没事?”她上上下下的看着我,似乎怀疑这是否真实。

“我没事,只是回了天界一趟。”我说道。脑中则不禁想起了,那天与守门人大叔说的最后几句话——

“你说,附魂者不能再下凡?那留在人间的游魂呢?它们不也还是会泄漏天界的秘密?”在大叔与狼大哥的劝阻下,我几乎是死心了,但仍是顽强的问道。

“变成游魂的附魂者之所以能被人看见,是因为编号上有天界力量的关系。其余有标记的游魂已全被召回了天界,剩下的就算想说,人类也听不见。”

“但那些曾与附魂者搭档过的人类呢?他们可都还记得!”

“证据呢?”守门人大叔说道:“即使太多的人看见,没有证据,是不会被社会采信的。”

“幸好那天极限运动社拍了不少照片。”我笑咪咪道:“所以我拿照片威胁了守门人大叔,他就偷偷放我下来了!”

“那,你这回可以下来多久?”漂亮房东问道。

“守门人大叔是说,等我想回去的时候再叫他。”

条件是极限运动社的“灵异照片”必须全数回收。

其实以守门人的能力,自己就能轻松处理,根本不需要与我交换条件。幸好他下凡通知那天,我拍下了他的照片,他并不晓得相机的主人是纱真,找不回“独照”之余,只好同意了我无理的要求——这才是真正的把柄。

“那……那为什么你还是……这个样子?”漂亮房东瞪着依旧是电动按摩棒的我道。

“我下凡之前……呃,被守门人大叔强灌了一瓶药。”我搔搔头道。

这算是他的报复吧?

“不过这次好多了,平常我可以维持人类的样子,只是每隔二十三个小时,就会强制变身成按摩棒一小时……”

说到这里时,我忽然打了个喷嚏,然后“碰!”的一声,突然就变回了人类。

快的让我无法反应。

“呀!”她尖叫着遮起眼,而我也立刻捂住下体。

“这……这是意外,我也不知道这次变身时间会这么短……”我冒着汗。

这次是真正的冒着汗了。

这个新的身体就和平凡人无异,有血有泪,有体温有心跳。

“你……”尖叫到一半,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然把手放下,指着我的脸道:“你是……”

啊,对了,这是漂亮房东第一次看见我变身成“人类”的样子——她终于认出我是那天在园游会撞到、又跑到教会调戏她的人了!

“你是那天在我房里光着身子的色狼!”她指着我怒叫。

呃?色狼?

我愣了一愣,怎么她的回答和我想的不一样?如果那次变身她看见了我的脸,不可能在园游会那时认不得我;既然她不知道我的长相,又是如何确定我和那色狼是同一人?

有什么特征吗……

“啊!”这下换我面红耳赤的大叫:“难道那天你看到了我的重点……”

那我不就在刚才,又被她看见了第二次?

“闭嘴!”她双颊赤红,眼底喷出岩浆,举起皮包就往我后脑猛敲:“你这个变态!变态!”

“痛……痛!”

我按着后脑,被她追打着跑出了小巷,在行人的惊叫下不得不冲进玩偶店里。

“快!给我一套衣服!只有下半身也行!”

“呀——色狼!”

“变态!”

瞬间,店员及客人全都放声尖叫。

第七集尾声

事情变成了这个样子,我已经不能在赛费儿女宿里住下了。我打了两份工,在学校附近租了间房子,开始自食其力。

漂亮房东和室友不时会来看我。当然,在她们的联合逼供下,我也将过去四个月来的点点滴滴,做了详细的交代。

为此,我被纱真捶了好几拳,肩膀还被狠狠咬了一口。

风华的钱是赖不掉了,所以我必须加倍努力工作。

绯月知道我的真实身分后,我婉拒了债款转移——她为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琉亚对我变身的体质很感兴趣,提出了高价“白老鼠”的交易……饶了我吧!

四叶和音悠很能体谅我苦处;至于漂亮房东……唉,据我估计,她要完全消气,至少还要一个月的时间。

除了漂亮房东她们,极限运动社的人经常也会来串门子,每次都是喝酒打牌,闹到了天亮才肯罢休,我这小小的公寓都快被他们十几人给塞爆了。而且,隔天我总觉得特别累。

当然,偶尔我也会以访客身分,去宿舍探望漂亮房东她们。在七个女孩的联署保证下,我大概是史上第一个不必扣押身分证,就能“深入禁地”的男客吧!

总而言之,现在的生活很让人满意,唯一让我头疼的是——到现在,我还挂着“极限运动社吉祥物”的头衔。

不知道为什么,社内每场重大会议我还是得参加,因此往往打工打到一半,莫名其妙,就被加长型黑头车给接走了……虽然偷拍狂付给我相当高额的钟点费,而且打工处的店长也不敢随意开除我,但我还是觉得很困扰。

而且,在拉斐尔社长的命令下,我必须跟着社员进行每次的“社团考”。

要是不这么做,我经常会发现在下班之前,一天的工资已经先被“自己”给预领走了——那当然是有化妆天才的社长搞的鬼……

对了,有件事我还忘了说。

最近收到了一封从政绪家寄来的信,听说政绪开始养狗了。好像是因为某天他经过宠物店时,发现了一只长得很像他“狼大哥”的小狗。

他给小狗取了过世大哥的名字(不知他大哥知道了会怎么想?),对它还挺疼爱的……

嗯,希望这只狗能抚平他过去的伤痛。

我和漂亮房东一起读了这封信,看完之后,她也笑了。

信末署名是“天界逃犯未饮孟婆汤的轮回者”,落款处则印了个比着中指的小狗爪。

其实狼大哥也很想念下界的,只是他不像我搜集了众多“把柄”,只有用自己的方式来达成目的。看样子再过几个月,等“狼大哥”够强壮以后,我就必须去拜访政绪了。

尚欠那一架总是要打,不然久了会生利息——不过这事可不能让偷拍狂他们知道,否则他们肯定会在一旁开赌盘。

至于裁判……

“还是请纱真好了!”我说道,后脑立刻挨了一击。

“你的意思是我会偏心吗?”漂亮房东抓着沙发上的抱枕生气道。

“你误会了,我就是需要一个会偏心的裁判……”而且不会偏错边……

“笨蛋!笨蛋!”

我的后脑立刻遭到了连击,不得不在她的暴力下讨饶。这时,一个问题在逆境中闪现。

“对了!”我抬手防御,中断了她的攻击,“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那很重要吗?”她哼道。

“好、好!让你去!让你去!”我说道:“而且,再送你一个礼物。”

“这还差不多。”她这才满意的笑道。

“那……洗耳恭听。”

“澄若。”

澄……若……真的是非常美的名字,可是人就……

我只敢在心里摇头。

“喏,礼物呢?”她伸手问道。

“在这里。”我指着自己,非常认真的说道:“我就‘以身相许’吧!反正都被你看光了……我想我的尺寸,一定让你很满意……”

“碰!”的一声,我顿时眼冒金星。

“变态!”她怒道,随即是一阵狂风骤雨,“变态!变态!变态!”

她边打边骂。

“只是开个玩笑……”

“去死!”

“砰!”

“……啊,那是我的杯子!”

“匡当!”

“……我的盘子!”

“劈啪!”

“……椅子啊!”我惨叫,但当我看见她下一个动手的对象时——

“不,不要!那是柜子,地板会撑不住的!”

“轰隆!”

……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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