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才一切情形,宁中则都清清楚楚地瞧在眼里,她深知令狐冲的为人,对岳 灵珊自来敬爱有加,当她犹似天上神仙一般,决不敢有丝毫得罪,连一句重话也 不会对她说,若说为她舍命,倒毫不稀奇,至于什么逼奸不遂、将之杀害,简直 荒谬绝伦。何况眼见他和盈盈如此情义深重,岂能更有异动?他出剑制住丈夫, 忍手不杀,而丈夫却对他忽施毒手,如此卑鄙行径,纵是旁门左道之士亦不屑为, 堂堂五岳派掌门竟出此手段,当真令人齿冷,刹那间万念俱灰,淡淡问道:「冲 儿,珊儿真是给林平之害死的?」
令狐冲心中一酸,泪水滚滚而下,哽咽道:「弟子……我……我……」宁中 则道:「他不当你是弟子,我却仍当你是弟子。只要你喜欢,我仍是你师娘。」
令狐冲心中感激,拜伏在地,叫道:「师娘!师娘!」宁中则抚摸他头发, 眼泪也流了下来,缓缓地道:「那么这位任大小姐所说不错,林平之也学了辟邪 剑法,去投靠左冷禅,因此害死了珊儿?」令狐冲道:「正是。」
宁中则哽咽道:「你转过身来,我看看你的伤口。」令狐冲应道:「是。」
转过身来。宁中则撕破他背上衣衫,点了他伤口四周的穴道,说道:「恒山 派的伤药,你还有么?」令狐冲道:「有的。」盈盈到他怀中摸了出来,交给宁 中则。宁中则揩拭了他伤口血迹,敷上伤药,从怀中取出一条洁白的手巾,按在 他伤口上,又在自己裙子上撕下布条,给他包扎好了。令狐冲向来当宁中则是母 亲,见她如此对待自己,心下大慰,竟忘了创口疼痛。
宁中则道:「将来杀林平之为珊儿报仇,这件事,自然是你去办了。」令狐 冲垂泪道:「小师妹……小师妹……临终之时,求孩儿照料林平之。孩儿不忍伤 她之心,已答允了她。这件事……这件事可真为难得紧。」宁中则长长叹了口气, 道:「冤孽!冤孽!」又道:「冲儿,你以后对人,不可心地太好了!」
令狐冲道:「是!」突觉后颈中有热热的液汁流下,回过头来,只见宁中则 脸色惨白,吃了一惊,叫道:「师娘,师娘!」忙站起身来扶住宁中则时,只见 她胸前插了一柄匕首,对准心脏刺入,已然气绝毙命。令狐冲惊得呆了,张嘴大 叫,却一点声音也叫不出来。
盈盈也惊骇无已,毕竟她对宁中则并无情谊,只惊讶悼惜,并不伤心,当即 扶住了令狐冲,过了好一会,令狐冲才哭出声来。
令狐冲抱着宁中则身体悲伤欲绝,看着怀中仿若熟睡般的师娘,想起师娘对 自己的种种过往,严厉教导,慈爱关怀甚至有时宠溺和护短,不由悲从中来。
短匕插在师娘胸口,看着虽然不深,但是应已刺穿胸肌伤及心脏。令狐冲想 将匕首拔出,颤抖着手却几次未及刀柄又缩回,仿佛怕弄痛了师娘一般。
盈盈轻轻的扶助令狐冲肩膀,道:「冲哥,节哀!咱们还是尽早让宁女侠入 土为安吧!」令狐冲扭头握住了搭在肩膀上的纤手,刚欲搭声,却被盈盈衣袖上 的一抹红色刺痛了双眼,忽然他的眼前一阵眩晕。
为什么……难道……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令狐冲勉力向师娘双手瞧去,只见师娘的双手润如葱白,衣袖也白胜似雪。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极其可怕的可能,顿时觉得四肢无力,勉强搂着宁中则, 却双腿无力瘫倒在地。
盈盈大惊,跨前一步欲扶令狐冲,令狐冲紧紧握住师娘双手,厉声道:「站 住!」盈盈止步,惊声道:「冲哥你……这是为何?」
令狐冲颤声道:「盈盈,告诉我,你的衣袖的血迹…从何而来?」
盈盈娇躯一颤,明眸转了几转,忽然悲声苦笑道:「你想道了?」
令狐冲道:「为什么?」
盈盈道:「因为……」
令狐冲忽然嘶吼起来:「这是你设的圈套,是也不是?从我师傅出现开始, 你就设了局对不对?」
盈盈娇躯急剧的颤抖着,忽然也大叫起来:「不错,是我做的,你想知道原 因?好,我告诉你,我那么的喜欢你,可是你却整天牵挂着你的师父,你的师娘, 还喜欢着你的小师妹!可是我呢?你把我放在什么位置?冲哥,你说!」
令狐冲默然无语,半晌才苦声道:「盈盈,你知道的,我是喜欢你的!」
「是的,你喜欢我,可是我不想你还喜欢你的师妹,还天天牵挂着你的师父 师娘,我要你心里只有我一个人!你知不知道,你师父刺你那一剑,我好害怕, 我好害怕失去你,害怕你死掉。你把你师父看得比自己还重!我只希望和你两个 人一起,我不要其他人夹在我们中间!我想,你师父师娘师妹都死了,你心中就 只有我了,不过你师妹是林平之杀的,可不关我的事情……」
令狐冲无语,只觉万念俱灰,在地上瘫坐半响,忽然慢慢爬起,抱起宁中则, 踉跄着走去……
盈盈急道:「冲哥,你要去哪里?」便欲跟上。
令狐冲垂头说:「不要跟着我!」便加快脚步急奔而出。
盈盈不听,待令狐冲走远,依然远远跟着。令狐冲发现后又急有恨,偏又心 乱如麻不知该怎么样面对盈盈,不禁运起真气,施起轻功急奔。他的内力雄浑, 逐渐将盈盈甩了开去。奔驰了良久,令狐冲觉得玉枕穴和膻中穴两处有真气开始 急速的在冲撞,耳中满是万马奔腾之声,有时又似一个个焦雷连续击打,轰轰隆 隆,一个响似一个。然而他此时心情悲痛无比,真气的冲痛折磨却让他有种莫名 的疏解,虽然知道假如不停下来,内力乱象很可能反噬,后果堪忧,他却没有停 下,依然急急的茫然奔驰着。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悬崖,陡峭的石峰直插而下,令狐冲连忙刹住脚步,脚下 云雾缭绕,深不可测,身上多股真气交汇冲撞,只觉脑袋疼痛无比,眼前金星乱 冒,天旋地转,便欲摔倒,不得已停下身来让真气平息。
这时盈盈又跟了上来,看到令狐冲抱着宁中则在悬崖边上茫然呆立,心中忧 急,以为令狐冲会想不开,大声喊道:「冲哥,千万不可!」
第一章
令狐冲这时觉得胸中烦闷无比,双耳嗡嗡作响,盈盈说些什么他已一个字都 听不清,只看见她奔了过来,自己背后却是悬崖,已无路可逃。心中一急,脚下 忽然失了力,踉跄几步,身体往崖边移去,忽然一脚踏空,便抱着宁中则向崖下 栽去。
盈盈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飞扑到崖边,伸出手叫道:「拉住我!」
令狐冲下意识伸长手臂,堪堪抓住盈盈的五指,盈盈被令狐冲二人下坠之力 一扯,身子也已落下悬崖,只余一手勾住崖边,却再无法发力将二人拉上。
令狐冲抓着盈盈手,发现盈盈身体悬空,另一只手扒在悬崖上,额头上汗珠 一颗颗滴落,显然二人的重量让她甚为吃力。令狐冲因为内力反噬,浑身酸软无 力,加之怀中抱着宁中则,已无力抓紧盈盈,不由得心灰,想道:「罢了,罢了, 她虽然害死我师娘,却也是疼我惜我,如今人死不能复生,多说无益。与其我拉 她一起死,不如松手让她活下去……」
抬起头,却发现盈盈正深情的看着自己,俏脸上汗如雨下,双臂筛子般颤抖 着,显是支撑不了多久,深情的看着自己,却是有了与自己同坠自尽的心。
令狐冲一阵凄然,勉力堆起笑容道:「盈盈,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你答应 我,一定要活下去!」便松开了盈盈的手,与宁中则一起向下坠去。
底下云雾缭绕,谷底影影重重,不知道究竟有多深。
「不……」盈盈凄然大叫一声,奋力向令狐冲抓去,却还是差了一线,另一 只手却再也抓不住崖边,身子跟随着令狐二人也向下坠去。
令狐冲听到耳边风声呼呼作响,不禁万念俱灰,心道:「我与盈盈这一世已 是永别,便来世再寻她,与她做夫妻……」
坠了数十丈,已接近谷底,怪石嶙峋,尖石刺空,在令狐冲眼前急速的掠过, 他忽然想到:「如此坠势,尖石不免伤到师娘身体,令她死后也会不安……」心 电急转,运起周身内力,横推向身边巨石,顿时搂着宁中则横移了数十丈,只见 身下出现一寒潭,碧碧幽幽深不见底,心中不由一喜:「这下或许死不了,天可 怜见,还能见着盈盈……」却没想到再见盈盈该如何面对。
噗通一声二人落入水潭,溅起冲天水花。下坠之势迫的二人向水底沉去,水 的冲击让令狐冲一阵眩晕,再也抓不住宁中则,恍惚中却又听到一声闷响。
令狐冲半晌才回复清醒,连忙浮上睡眠,寻着宁中则,搂着她游到岸边,又 是一阵乏力。刚把宁中则放下,举目四望,便发现远处石堆中有一人趴伏其上, 鲜血从此人身下慢慢流出。
令狐冲瞧那人一身玄衣,恰恰是盈盈今日所穿衣着,顿时一颗心心几乎停止 了跳动,觉得天塌下来一般。
第二章
令狐冲抱着盈盈,只见盈盈已出气多进气少,他低声的唤道:「盈盈,盈盈。」
盈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到令狐冲,本已涣散的眼 神忽又恢复了一丝神采,低声说道:「冲哥,我……我……好生对你不起,你恨 我吗?」
令狐冲道:「我不恨你,我恨我自己,恨我自己。」说着举起手来,猛击自 己脑袋。
盈盈的左手动了一动,想阻止他不要自击,但提不起手臂,说道:「冲哥, 你答允我,永远永远,不可损伤自己。」
令狐冲道:「我知会得,我马上得设法给你治伤,你少说话。」
盈盈道:「不!不!我要有件事情跟你说个清楚,再迟得一会,就来不及了。 冲哥,你得听我说完。」
令狐冲不忍违逆她意思,只得道:「好,我听你说完,可是你别太费神。」
盈盈微微一笑,道:「冲哥,你真好,什么事情都就着我,这么宠我,如何 得了?」令狐冲道:「以后我更要宠你一百倍,一千倍。」
盈盈微笑道:「够了,够了,我不喜欢你待我太好。我无法无天起来,那就 没人管了。冲哥,我……我去了后爹爹寻我不着肯定会找你,你可千万别被他寻 到,你不是他的对手,你且先走的远远的,西域,漠北,关外,岭南都可以的。」 说到这里,已是气若游丝。
天忽然阴沉下来,远空电光不住闪动,霹雳一个接着一个,突然之间,河边 一株大树给雷打中,喀喇喇的倒将下来。他二人于身外之物全没注意,虽处天地 巨变之际,也如浑然不觉。
令狐冲掌心加运内劲,抵住盈盈后背使她不致脱力,垂泪道:「不会的,不 会的,我还要带你去黑木崖求他老人家赐婚呢……」可是下面的话再也说不下去 了。
盈盈道:「冲哥,我怕是不成了。我不能陪你了。我很想陪着你,和你在一 起,真不想跟你分开……你……你一个人这么寂寞孤单,我对你不起。」
她声间越说越低,雷声仍是轰轰不绝,但在令狐冲听来,盈盈的这一句话, 都比震天响雷更是惊心动掀。他揪着自己头发,说道:「不会的,不会的,你不 会有事的!」
盈盈道:「冲哥,你知道的,我是多么的喜欢你,我是多么的想嫁给你。」
令狐冲低头凝望着她,电光几下闪烁,只见她眼色中柔情无限,蓦地里体会 到盈盈对自己的深情,实出于自己以前的想像之外,不由得热泪盈眶,泪水跟着 便直洒了下来。
蓦地里觉得怀中的盈盈身子一颤,脑袋垂了下来,一头秀发披在他肩上,一 动也不动了。令狐冲大惊,大叫:「盈盈,盈盈。」一搭她脉搏,已然停止了跳 动。他自己一颗心几乎也停止了跳动,伸手探她鼻息,也已没了呼吸。他大叫: 「盈盈!」但任凭他再叫千声万声,盈盈再也不能答应他了,急以真力输入她身 体,盈盈始终全不动弹。
潭边有两个小石屋,内有简陋石床,石桌,石椅等物事。
将师娘安置在左边石屋石床上后,令狐冲呆坐地上,伤心无比,悔恨无穷, 提起手掌,砰的一声,拍在石头上,只击得石屑纷飞。他拍了一掌,又拍一掌, 忽喇喇一声大响,一片大石被拍成两半,要想号哭,却说什么也哭声不出来。一 条闪电过去,清清楚楚映出了盈盈的脸。那深情关切之意,仍然留在她的眉梢嘴 角。令狐冲大叫一声:「盈盈!」抱着她身子,向荒野中直奔。
雷声轰隆,大雨倾盆,他在山谷团团狂奔,浑不知身在何处,脑海中一片混 沌,竟似是成了一片空白,狂奔了两个多时辰终于力竭,瘫倒在地。
雷声渐止,大雨仍下个不停。东方现出黎明,天慢慢亮了。令狐冲脑中一片 混沌,只是想尽量折磨自己,只是想立刻死了,永远陪着盈盈。他嘶声呼号,有 点力气又狂奔乱走,不知不觉间,忽然又回到了那谭边。
小镜湖畔、方竹林中,寂然无人,令狐冲似觉天地间也只剩下他一人。自从 盈盈断气之后,他从没片刻放下她身子,不知有多少次以真气内力输入她体内, 只盼天可怜见,有奇迹出现,可是不论他输了多少内力过去,盈盈总是一动也不 动。
他抱着盈盈,呆呆的坐在谭边。这时已雨过天晴,淡淡朝阳,照在他和盈盈 的身上,只越来越觉寂寞孤单,只觉再也不该活在世上了。「想起右边石屋内放 着一柄花锄,心想:」我便永远在这里陪着盈盈吧?「左手仍是抱着盈盈,说什 么也舍不得放开她片刻,右手提起花锄,走到方竹林中,掘了一个坑,欲将盈盈 放入坑中,但要放开了她,却实是难分难舍,怔怔瞧着盈盈的脸,眼泪混着鲜血 从他的脸上直滚下来,淡红色的水点,滴在盈盈惨白的脸上,当直是血泪斑斑。
他抱起盈盈的尸身,走到土坑旁将她放了下去,两只大手抓起泥土,慢慢撒 在她身上,但在她脸上却始终不撒泥土。他双眼一瞬不瞬,瞧着盈盈本来俏美无 比、这时却木然无语的脸蛋,只要把泥土一撒下去,那便是从此不能再见到她了。 耳中隐隐约约的似乎听到她的话声,约定到一生一世,要陪他一辈子。不到一天 之前,她还在说着这些有时深情、有时俏皮、有时正经、有时娇嗔的话,从今而 后再也听不到了。一生的誓约,从此成空了。
令狐冲跪在坑边,良久良久,仍是不肯将泥土撒到盈盈脸上。
突然之间,他站起身来,一声长啸,再也不看盈盈,双手齐推,将坑旁的泥 土都堆在她身上脸上。
令狐冲茫然地将一竹片运劲一剖为二,在一片竹片上写道:「爱妻任氏盈盈 之墓,令狐冲立」,看着简易的墓碑,令狐冲心中空荡荡的,只觉什么「武林正 义」、「天理公道」,全是一片虚妄,死着活着,也没多大分别,盈盈既死,从 此做人了无意味,想到此处,心中不由一阵厌烦,一股咸腥气从心中涌上喉咙, 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喷在墓碑上,红的妖艳,只觉耳中雷鸣滚滚,眼前金星 闪烁,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三章
宁中则幽幽转醒,只觉胸口疼痛难忍,她勉力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置身一石 屋内,躺在一个石床上,再看自己胸口插着一枚匕首,幕然记起在替冲儿包扎伤 口时魔教大小姐任盈盈突然用匕首直刺自己胸口,自己躲闪不及,只来得及一扭 身,匕首穿透左乳下方,幸亏自己异于常人,心脏长于右胸,自己命不该绝。但 是匕首入肉,闭塞了膻中穴,自己休克了过去。至于如何会置身此石屋,宁中则 没有半点记忆。
宁中则点住匕首周围止血穴道,忍痛将匕首拔出身体,走出石屋,只觉所处 是一个山谷,外面阳光耀眼,花香扑鼻,竟然别有天地。
此谷方圆数百丈,处处繁花青草,便如同一个极大花园,身后两个石屋,不 远处一寒潭,尽头便是四下削壁环列,宛似身处一口大井之底,常言道「坐井观 天」,便似如此。
进入另一石屋,里面无人,只见屋中陈设简陋,但洁净异常,堂上只一床一 桌一几,此外便无别物,上面落满厚厚尘埃,显是许久无人住了。
她转身又走出石屋,在谷中探寻起来,只走了不远,就在一竹林边发现了昏 睡于地上的令狐冲以及一处新墓,墓前竖着一根竹碑,上面用鲜血写着:「爱妻 任氏盈盈之墓,令狐冲立」。
将令狐冲扶躺石床上,宁中则额头出了一圈细密的汗珠,虽是练武之人,胸 部的伤口伤及穴道,让她浑身有种乏力感。
任盈盈为何会死掉,自己和冲儿为何又在此不名谷中,宁中则百思不得其解, 然而令狐冲昏迷不醒,只好等他苏醒过来再问其详细经过。
令狐冲躺在石床上,面色苍白,一动不动,气息也不甚平和,时急时缓,时 粗时细。看着昏迷的徒弟,宁中则甚为着急,玉手搭上令狐冲手脉,只觉脉象雄 稳,不应有事,但又记起令狐冲体内有多股内力,于是又纤指搭上徒儿玉枕穴, 注入一丝内力探寻,只觉令狐冲体内内力忽生反应,将她内力反弹而出,宁中则 只觉手指如遭电击,虎口一阵发麻。
宁中则不敢怠慢,细细探寻之下方发现令狐冲左右身体各有一股内力盘踞, 头部确有多股内力盘旋激荡,至玉枕穴又反弹而回,而玉枕穴确有淤结之状。宁 中则身为华山派前掌门入门弟子,如今的掌门夫人,不仅武功精湛,也略知华佗 之道。她收回手,皱眉思索良久,心道:「冲儿头部多股内力冲撞,显是玉枕穴 淤结,不能回归丹田所致,如待淤结自行化开不知道何时,那时只怕冲儿身体大 损,如尽早将淤结化开。」
要将经脉淤结化开,需要用银针疏导,可是摸遍周身上下,只有几块碎银, 一包湿透的衡山伤药,随身携带的银针包不知何时已经丢失。又摸了令狐冲怀内, 也只有些碎银,不禁有些着急:「这该如何是好?」
翻遍两个石屋,极尽简陋,什么可用之物也寻不到。便又到室外搜寻,也是 无果,无奈之下便欲取竹做竹针,竹针不免带有棱角,竹子幼枝虽圆又太过柔软, 终是大大不如银针。
谷内百花烂漫,昆虫甚多,宁中则忽见三两只蜜蜂携着常常的尾刺从眼前飞 过,驻于姹紫嫣红,蜜蜂通体雪白剔透,竟如秋蝉大小,不禁心道:「我和冲儿 究竟身处何地,这谷中尽然有如此异种蜂儿。」
忽然眼前一亮,是了,那蜂刺甚长,岂不是可以用来作针,当下从裙上抽出 一根线,小心翼翼的捉了十数玉峰缚了,带回石屋。
第四章
玉蜂的刺约有两寸来长,银白剔透,竟如真的银针一般。
将蜂针刺入令狐冲玉枕穴上之后,宁中则给他把了脉,只觉他体内真气稍作 激荡,头部几股内力便顺着经脉向身体涌去,逐渐平息。宁中则又在令狐冲身体 上几处淤结施了针,见令狐冲气息平稳,方放下心来。
待给令狐冲施完针,宁中则方发现令狐冲的衣服湿透,想是昨夜淋了雨,不 禁暗骂自己糊涂,令狐冲这样身穿湿衣躺着,一定会大病一场,于是便在两个石 屋翻寻起来,所幸在隔室床下找到一件袍子,两件襦裙,俱是黑色,很是破旧, 可能是前主人遗留之物。
当下帮令狐冲把湿湿的袍子脱下,待脱到令狐冲长裤时,看着令狐冲强健的 身躯,不禁有些害羞,却又暗啐自己一声:「宁中则啊宁中则,你害羞什么,冲 儿刚进华山时方七岁,自己当时不也一直替他穿衣洗澡么……」于是除下令狐冲 鞋子,替令狐冲脱下外裤。
「啊……」当宁中则替令狐冲脱下小衣时,不禁玉手掩住了嘴。在脱小衣之 前,她先自我催眠了一下,告诉自己令狐冲就如自己儿子般,母亲替儿子脱衣当 没什么,且事急从权,潜意识里令狐冲小衣下业还是那洁白纤细的小虫虫。除了 这小虫虫,她只见过自己丈夫的物事,和令狐冲的小虫虫一样白,只不过长了些 粗了些……
而现下映入眼帘的,却是一条黝黑的大虫,长约五寸,软趴趴的卧于一片黑 毛毛之中,丑陋无比。宁中则顿时臊红了脸,别过脸去,只觉芳线乱跳:「这… …
冲儿……怎地如此巨大丑陋?不似那人的细直,颜色也忒黑了些……「
扭捏半天,宁中则忽地括了自己一下,心里笑骂一声:「宁中则你个没休没 臊的……也不是没见过,他是我徒儿,如今救他要紧……」
把令狐冲翻过身来,不敢看令狐冲紧翘的双臀和其间若隐若现的黑色大虫, 重新打理了他腰间的伤口,那道剑伤,深及盈寸。想起那人的阴狠和无耻,不禁 打了个寒颤,与自己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丈夫,师兄,君子剑,仿佛一下子变得 遥远和陌生,仿若这二十年的夫妻生活只是长长的梦了一场。
宁中则呆坐半晌,方发觉令狐冲鼻息有点粗重,身体温度有点升高,以为是 受凉,将令狐冲轻轻翻过身来,欲将找到的黑色袍子与他穿上。
替令狐冲翻身的时候,宁中则手腕碰到一根硬硬的东西,下意识的触摸了一 下,只觉手盈难握,滚烫无比,暗奇一看,不禁脸红似血,急忙撒手,骂道: 「这腌臜泼皮,怎地……怎地……」
只见那泼皮徒儿胯间本来软塌塌的大虫如今已傲然挺立,黝黑滚粗。顶上李 子般大的椭圆黑里透着油亮,不禁没来由的娇躯颤抖了两下,双腿忽然有些乏力。 再看徒儿浑身麦色的肌肤有点发红,脸上显出痛苦之色,连忙摸了摸他的额头, 只觉比之前又烫了不少。
「额……」令狐冲忽然呻吟了一声,含混的喊道:「水……水……」喉咙有 点嘶哑。
宁中则连忙把黑色袍子给令狐冲胡乱套上,拿了一破瓦罐到潭边洗净,汲了 水,又从裙上撕了一块布,打湿了水,回到石屋。只见令狐冲已经蜷弓于床上, 双手捂住胯间,额头一圈细密的汗珠,嘴里嗬嗬呻吟。
宁中则把湿布搭于令狐冲额头,又扶起他喂了些水,然后想把令狐冲身子扳 直躺下,却见令狐冲袍子已被他自己搂开,死死捂住胯间低低呻吟,那凶器又涨 大数寸,上面青筋如蚯蚓般蜿蜒密布,甚是狰狞。
宁中则已忘了男女之防,心中忧急:「这……这该如何是好?啊是了,蜂毒 ……」她猛然想起蜂毒不仅有助性之效,还带着炎火。那玉峰比寻常蜜蜂大了数 倍,想是炎毒更加猛烈,虽然蜂刺解了经脉淤结,蜂毒却也随真气流转周身,最 后造成了如此状况,解之不及,蜂毒入了肺腑确实大大麻烦。
其实要解决这种情况其实不难,只要泻了元阳即可。但是对于宁中则来说却 ……
宁中则此刻真是万分踌躇,万分艰难,活了三十数年,没有一件事情有这般 让她如此心无主意,不知所措。
在她面前,令狐冲蜷缩着躺在那儿,衣襟被轻轻拉开,露出精壮结实的胸膛, 宁中则战战兢兢、面红耳赤。她的眸子忽然变得更加幽深朦胧,就像喝醉了酒, 眼波迷离起来。
终于,她把明媚的双眼一闭,慢慢撩开了令狐冲的下衣,哆哆嗦嗦、摸摸索 索地把手探了进去……
万籁俱寂,石屋中鼻息咻咻,异常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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